為什麼人人都愛陳佩斯
當然有許多人,是敬重陳佩斯的抗爭與獨立。
但廣大人民未必想得了那麼多,他們喜愛的,是陳佩斯的喜劇。
概因陳佩斯的喜劇,從來都是以自嘲為基礎,展現世界的荒誕。
內容接地氣的背後,其形式上其實極其溫柔(很少人看了陳佩斯的喜劇後會覺得被冒犯),而且非常優雅(很少人看了陳佩斯的喜劇後會有生理上的不適感)。學院派的經典手法講老百姓的故事。
許多好笑的喜劇是有爭議的,但陳佩斯的作品,爭議小:形式與內容,都端正又內斂。
趙麗蓉老師的那些經典小品,卓別林的那些名作,都有類似特徵。
侯寶林先生總結過:一個人會笑,基本來自於某種錯位反差。
所以要笑,就得製造反差。
最不用腦的搞笑,當然是個體的出醜賣乖。
所以早年喜劇默片,就靠主角不斷出洋相,引大家笑。傳統戲劇丑角為什麼要畫個難看的白鼻子,說話用誇張的語調呢?因為出醜者即錯位者本身,會被認為愚蠢滑稽不合時宜,於是好笑。
高級一點的搞笑,是諷刺攻擊他人;逗哏占捧哏便宜,把捧哏家裡說得一無是處,荒誕絕倫;捧哏急赤白臉卻又無力反擊的尷尬;這也是一種搞笑。
再高一點的搞笑,是自嘲。
諾斯羅普·弗萊先生認為,喜劇,就是兩個團體的衝突。
非主流的群體需要得到認同感,於是用誇大差異的方式,比如自嘲來引發笑料,反襯出主流的愚蠢、虛偽與荒誕。
高級的喜劇,是從弱勢角度自嘲,然後將強勢的一切,通過去神聖化,以製造反差。這一點做得好,觀眾的視角就會從悲劇的主體注目,感受到笑中帶淚的感覺。所以喜劇大師大多都是從「我本身是滑稽的「這一個角度入手,讓大家感同身受,然後去嘲弄莊嚴的東西。
卓別林總是先以自己的滑稽與手足無措,反襯高大偉岸對手們的道貌岸然或蠻橫無理。
周星馳總是用孩童般的純真邏輯,對抗那些已經失去童心利欲熏心的傢伙:殺豬的對抗金槍客、發明家零零發對抗無面人、「對不起我是個演員」對抗製片方、罵街包青天對抗貪官污吏……
趙麗蓉老師總是用憨厚老太太的邏輯對抗商業陳規:司馬光砸缸憋壞了電視台;麻辣雞絲搞定了包裝商,「它就是一盤大蘿貝」揭穿了高價騙子
甚至趙本山早年,也是如此:
一句「學會扯蛋了」戳了所有虛偽企業家的嘴臉;聽見范鄉長變縣長了一骨碌滾下炕,簡直是中國官民關係的縮寫。
這些笑料都來自於自嘲之後的反殺,來自於情節構造,來自於反差。
而不靠口舌爭鋒(嗯,後期蔡明的大問題),不靠方言堆砌,不靠扮丑(趙本山的某些弟子),不靠大嗓門。
來到陳佩斯。
《胡椒面》從頭到尾無台詞,甚至朱時茂和陳佩斯兩個角色,都各有優缺點,談不上褒貶。完全是兩人的風格差異,就製造了巨大笑料。
《吃麵條》,劇情簡單之極:陳佩斯必須不停吃,朱時茂只管拍攝,這種各司其職催生了矛盾,效果反差極大。
《警察與小偷》,這個劇情結構已經很高級了:先是陳佩斯假扮警察與朱時茂接觸洋相百出,然後是陳佩斯迷迷瞪瞪進入警察身份而不自知,最後不能自拔——這是很高級的劇情與心理變化了。
「我是小偷?!我怎麼能是小偷呢?」
——這句台詞,陳佩斯的慌張和自我身份迷失是大反差。
不朽的《主角與配角》是為千古神作。結尾依然是《警察與小偷》式的身份倒錯;但中間陳佩斯對朱時茂的騷擾,以配角身份反刺主角,是最高級別的自嘲。
《姐夫與小舅子》其實也有類似結構。先是警察捉小偷;但之後陳佩斯仗著小舅子身份,處處以姐姐甚至姥姥挾制,戳刺朱時茂還沒坐穩女婿的尷尬;這種身份錯位,這種配角自嘲式逆襲,讓喜劇結構多了一重。
上面這兩個,加上《王爺與郵差》,陳佩斯明明是更雞賊更狡猾的那個角色,但觀看過程中,觀眾會情不自禁地傾向陳佩斯。這就是剛說的,用自嘲來引笑,反襯出主流的愚蠢、虛偽與荒誕。
先為難了自己,豁出去了自己,才能夠更好地嘲弄其他假惡丑。
陳佩斯自嘲的同時,能讓觀眾們覺得「對,我們是一夥的,我們一起去吐槽那些端著的傢伙們!」所以,大家都愛他。
像下面這句台詞,是真正最高級的喜劇共有的品質,是最典型的非主流的群體需要得到認同感,於是用誇大差異的方式,比如自嘲來引發笑料,反襯出主流的愚蠢、虛偽與荒誕:
「我一直以為,只有我這樣的能叛變革命。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朱時茂這濃眉大眼的,也叛變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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