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秀,中國人能聽懂這些笑話嗎?
商業脫口秀,中國人能聽懂這些笑話嗎?
林綺晴 1 小時前「脫口秀對中國觀眾比較挑戰的一點是,要欣賞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你不同意,但是你能欣賞。」北京初夏的晚上,楊絮紛飛,眼神閃爍的年輕人開始拎著啤酒三三兩兩散落在衚衕里。在方家衚衕的熱力貓酒吧,每周都有中英文的脫口秀演出(或稱「單口喜劇」 ,stand up comedy),北京脫口秀俱樂部在這裡的笑話試驗進入第三個年頭。「我覺得 PAPI 醬是很好的喜劇演員,廣電總局讓她下架的理由非常牽強,說表演里出現了卧槽、小婊子這樣的粗口。這些在現代漢語里最多相當於助詞。我真實經歷了這麼一件事,以前我脫口秀里有一些粗口,東城文衛把我叫去批評,原話說,"你們這些脫口秀演員說話怎麼他媽的那麼臟,老百姓他媽能聽懂嗎?』」昏暗的酒吧里,70 多名觀眾開懷大笑。西江月是國內最早做脫口秀的一批人之一,這個從小喜歡講話的甘肅人在 2010 年成立了北京脫口秀俱樂部(北脫)。在每周組織的開放麥(open mic) 活動中,所有人只要報名就能夠登台表演幾分鐘,北脫因此成為了國內很多單口喜劇演員亮聲的第一站。六年前西江月第一次公開表演時,現場則冷清得多。「當時在豆瓣同城上行發了活動,來了五個人,其中還有兩個是不太知道情況的上海遊客。」他說,「那會還學投行做了 PPT,讓人放背景音樂,結果本來預計講兩個小時的段子,不到半個小時就講完了。」直到三年前的一場演出,他突然感覺打通了,能夠準確預測觀眾的笑點,預測和實際完全吻合,「有掌控力了」。脫口秀,單口喜劇,還是練練英語?脫口秀起源於英美,誕生於自 19 世紀末。黃西是國內很多人中知道這種表演形式的第一人,也是很多第一代脫口秀演員的啟蒙者。「黃瓜的黃,西瓜的西」,經常如此做自我介紹的他,1994 年到美國攻讀生化博士,2002 年第一次登台做脫口秀表演,在 2010 年的美國白宮記者年會(the Radio and Television Correspondents』 Association Dinner)上他帶著濃重的中國口音、面無表情地講述他作為第一代美國移民的段子,並開涮美國副總統拜登。這一段 15 分鐘的表演視頻在國內被廣為傳播。
需要解釋的是,國內「脫口秀」和「單口喜劇」這兩個概念由於翻譯問題經常被混用。「脫口秀」(talk show),即訪談類節目,會有一個主持人和一個或幾個嘉賓談話的環節,通常在電視台播放,比如美國有名的《大衛· 萊特曼深夜秀》、《囧司徒每日秀》等,中文世界的《鏘鏘三人行》《金星秀》也屬此類。「單口喜劇」(Stand-up Comedy),華人地區最早在粵港被香港藝人黃子華引入,並被他譯為「棟篤笑」,這是一個喜劇演員依靠笑話撐全場,穿插與觀眾現場互動的表演形式,很多人從酒吧或脫口秀俱樂部開始他們的職業生涯。容易混淆的地方在於,很多脫口秀主持人從在小酒吧做單口喜劇出身,有了自己的節目後也會在訪談環節前自己說上幾段;而單口喜劇演員也經常被請上節目,黃西就是 2009 年借《大衛· 萊特曼深夜秀》走紅。最開始,中國觀眾是否能接受這種西式幽默的問題頗有爭議。2010 年《華爾街日報》在一篇報道中寫到,黃西 2008 年在北京第一場現場表演「並不成功」,「觀眾努力地想抓住笑點,黃西回想起望著現場觀眾"禮貌但嚴肅』的茫然面孔。」在脫口秀的母國,觀眾通常帶著笑容魚貫走入昏暗的單口喜劇俱樂部(comedy club)或酒吧,放鬆地用一杯酒等待笑話的到來。而這一形式剛進入國內的時候,觀眾忐忑,並不確信舞台上會出現什麼。「有家長會帶孩子來,覺得是親子教育、西方文化教育,不知道很多話題不合適。我說是英語脫口秀,家長還以為可以練練英語,」 Tony Chou 是幽默小區脫口秀俱樂部創始人之一,他們從 2014 年開始在老書蟲書店等場地組織脫口秀的商業演出。
Tony (Tony Chou 供圖,瑥映畫工作室拍攝)32 歲的 Tony 在山東濟南長大,他能說流利的英語,看過黃西的演出視頻之後,「覺得我也能做。」起初他加入外國單口喜劇愛好者聚集的中國喜劇俱樂部(Comedy Club China)訓練英語表演,現在他是國內為數不多的中英文脫口秀演員之一,曾在美國、愛爾蘭等國家做英語脫口秀演出。「2013 年是脫口秀在中國漸成氣候的一年,開始形成穩定的觀眾群和演員圈子。」Tony 判斷。這一年,北脫開始在熱力貓有了固定的開放麥時間,黃西回國發展,而脫口秀這一西學東漸的重要引路人出現——愛爾蘭脫口秀演員畢瀚生(Des Bishop)。他因為拍攝一部在一年內學習中文的紀錄片而來到北京,隨後和 Tony 合作創辦了幽默小區,邀請國際上的專業脫口秀演員來中國演出。作為一名在愛爾蘭擁有一家成功的脫口秀俱樂部、具備二十年經驗的成熟脫口秀演員,畢瀚生像傳教士般將西方脫口秀的訓練和組織經驗帶到中國。「可以說,畢瀚生教會了中國人怎麼做脫口秀。」Tony 說,「他介紹了很多西方脫口秀的概念過來,比如說,很多人之前不知道開放麥是做什麼的,以為像練功一樣自己在家練,練成了某一天去劇場演,實際上要有觀眾,要有試驗。」有誰會看脫口秀?越來越多的人對脫口秀感到好奇,並願意掏錢買票。幽默小區每場 120 座,票價從早鳥票 80 到現場票 120 塊一張,剛創辦時平均每月一場,賣不完,逐步現在增加到每一兩周一場,幾乎場場爆滿。活動信息沒有在票務網站上發布,觀眾來源主要靠口口相傳,每場大約有一半是新人。
Tony(Tony Chou 供圖,瑥映畫工作室拍攝)Tony 對主流觀眾人群有精確的定位:大學畢業之後到生孩子之前的年輕白領(young professional)。具體特徵為:英語流利;穿著打扮、言談舉止國際化;多為外企白領、國際組織員工、高知分子,不少就是海歸。「脫口秀需要演員和觀眾交互,觀眾也是演出的一部分,我們有一批很好的觀眾。」Tony 說。年輕人,也是大山(Mark Rowswell)從傳統相聲表演向脫口秀演員轉型的過程中,正努力爭取的新觀眾。「誰說中國不是鼓勵式教育。外國人哪怕只會說一句"你好』,中國人准說,"中文說得可好啊!發音多標準啊!』外國人要再來一句"謝謝』,中國人說,"哎喲中國通!』」恐怕沒有多少人會知道加拿大人大山已經快二十年不講相聲了。他最為大家熟知的形象,仍是穿著長袍馬褂講相聲的「國際友人」,以一口無可挑剔、甚至帶有央視主持腔調的中文折服觀眾。講相聲,既是他在中國的成名捷徑,也是他的事業瓶頸所在。「我認為相聲後來搞得太傳統了。其實 80 年代以馬季帶領的新相聲為主,我剛接觸相聲的時候,沒有人穿長袍馬褂,都是穿生活裝,90 年代以後,新相聲越來越少,觀眾和演員自己要求越來越傳統,走了一個極端。對我來說,相聲是異域文化,學到一定程度我想發揮,但發揮不出來。我不知道在這個模式裡頭怎麼講自己的故事。」從 90 年代末,大山離開相聲,嘗試主持、微博等他定位為「文化使者」的工作,直到 2013 年他通過畢瀚生介紹,看了一場中文脫口秀演出。他覺得,這種形式,能成。雖然重回喜劇行業,但選擇脫口秀這一新形式,意味著他面臨粉絲群的大換血。「我講脫口秀,年輕人喜歡,我的同齡人(大山 65 年生)不喜歡。最好的是 80 後、90 後的觀眾,就怕來 60 後、70 後的觀眾。我同齡人的思維習慣是,今天來了那麼多年輕人,大山你不能誤導他們,要正確引導他們。」對於年輕人來說,僅僅大山這個名字依然有一定號召力。大山顯得過時的電視形象,作為 90 後的童年回憶,適時成為了他用以自嘲的素材庫——自從用了五維記憶法,我有點老年痴呆了。四月底,他在北京天橋藝術中心面對 900 名觀眾完成了一場 65 分鐘的個人專場表演,憑藉早年積累的名氣,他成為了除黃西外,國內能夠在大劇場做單口喜劇專場的第二人。在相聲和脫口秀這一中一西、一「舊」一「新」的喜劇形式中交叉穿梭的,不止大山一人。來自波士頓的喜劇演員艾傑西(Jesse Appell),此前作為富布萊特學者(Fulbright Scholar)在中國研究喜劇,2013 年拜知名相聲演員丁廣泉為師,同時也做雙語脫口秀、即興喜劇表演等。「很多人認為相聲老舊過時,一方面是因為服裝和茶室的設置,另一方面是因為相聲講究學習以前的作品,也喜歡宣傳歷史悠久。在師徒關係的約束下,要做改變確實比較難。比如我想做一個三分鐘的相聲,師傅說可以做個開場,但整個相聲應該更長。」艾傑西說。但他認為相聲和脫口秀的基本技術是一致的,並沒有喜劇創作上的根本差別,兩者最大的差別,可能在於觀眾的自我定位。「人們願意看任何一種 funny 的喜劇,但希望自己變得更西化的年輕觀眾,他們想看西方的東西,而不是傳統的東西。」一個脫口秀演員的自我修養美國記憶力大師喬舒亞·福爾說,「進化使我們天生覺得兩類事物特別有趣,因而容易記憶:笑話和性——關於性的笑話尤其好記。」因為性的笑話太容易取悅觀眾,北脫一開始規定成員不能講黃色笑話,以鍛煉後勁。「寡婦、胸、屁股,這些元素一提到,觀眾就會笑,」西江月說,「太簡單了。」當然,在以冒犯為關鍵元素的脫口秀表演中,黃色笑話並不是禁區——只是更多追求不為講黃色笑話而講黃色笑話。優秀的笑話具有智性,脫口秀演員常用的技術是對習以為常的生活邏輯進行改造,把最普通的事情用意想不到的方式說出來。「我喜歡去機場過安檢,喜歡女孩子主動過來摸我,摸完正面摸反面,摸完後她們就不摸了,我一急,說我身上有炸彈。結果她牽了一條狗過來,"上去咬他。』」與一些從小有演藝天分的同行不同,宋啟瑜的喜劇生涯開始得比較晚。今年 29 歲、來自山西小鎮的他,並未完全克服舞台恐懼症,上台他會把關鍵提詞寫在左手虎口的皮膚上,帶有濃重的西北口音和緊張細小的停頓。後來的故事比較勵志。2012 年以前,他在上海一家自行車車行上班,對工作的意義產生質疑——有社會價值,但對個人沒有意義。他到中國藝術研究院學習戲劇戲曲學裡的喜劇美學。2013 年他第一次在開放麥上台,三個月沒有觀眾笑一聲。最後一次表演,他釋懷了準備回去賣自行車,有觀眾突然笑了,跟他握手說「很棒」。
宋啟瑜(北京喜劇中心供圖)現在他運營著一家去年成立的喜劇培訓中心,定期組織為期兩天的脫口秀培訓班,教授喜劇理論,收費 980 元/人。報名的學員形形色色,從抑鬱症患者,到喜馬拉雅電台的自媒體工作者,但有志成為專業脫口秀演員的人不多。找陌生人聊天是他搜集段子的主要方式。他頻繁參加豆瓣同城上的演講和其他活動,「比如創業者路演,會有各種人講奇葩的事情,有人會認真地講地球自轉能發電。」他說,「把笑話建立在自己和別人的痛苦之上,沒有痛苦就去找痛苦。」「比的就是最乾淨、最純粹的自由——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很多脫口秀演員會講到,脫口秀這種表達方式的動人之處在於真實。「不要講套話。」在安定門附近的咖啡館裡,西江月給了正在輪流練習開場白的脫口秀學生們這麼一句建議。新手的一個大忌是,上台十有八九的第一句話是拘謹又雷同「大家好,我是……」。對套話的反叛,是通向真實感的重要一步。「為什麼都要說大家好,說"你們好』也行啊,"你們下午好』也行啊。中國人 80% 都說套話,你一說套話就沒人記住你了,要說人話。」 西江月說。在展示真實的自我之外,另一個脫口秀演員共同追求的目標則是,形成鮮明的個人風格,找到自己的聲音/角色(find your voice)。熒幕上,伍迪艾倫是焦慮不安、神經質的猶太知識分子形象,跟他的黑框眼鏡一起,幾十年一以貫之。關於脫口秀「術」和「道」的輕重之分,業界有長久的爭論。在 BBC 紀錄片《單口喜劇的藝術》(The Art of Stand-Up)中,主持人和英國喜劇演員 Simon Amstell 有一段對話。
身形瘦弱的同性戀者 Simon Amstell,表演素材很多來自對自己失敗經歷的自嘲,孤獨和創傷主題,讓他的笑話帶淚。在說那些看似笑話的內容時,「你應該來安慰我才對」的確出自真心。有人確實認為喜劇應該有嚴肅的精神內核。Tony 說,「我覺得"逗笑』是迎合。好的脫口秀應該是自我表達,脫口秀是展示思維、展示個性的。我跟很多西方人聊天,覺得這種表達方式純粹。比場面,它連話劇都比不過,聲光電都沒有,比的就是最乾淨、最純粹的自由——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另一方面,也有人認為逗笑才是脫口秀的首要目標。「只要段子好笑,有些段子有態度,有些段子沒態度,都可以。脫口秀的目的在於"逗你笑』,如果段子不好笑,我的觀點就不表達。」石老闆,真名石介甫,28 歲的他長著一張娃娃臉,理工科出身,從英國留學回國後在金融行業工作三年,辭職後成為職業脫口秀演員和喜劇編劇。不過,觀點分歧在個人主義盛行的脫口秀中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一個人創作、一個人表演、一個人享受觀眾理解的笑聲或承受尷尬的沉默,脫口秀的運作模式本身就非常個人主義。在自傳電影《月亮上的男人》(Man on the Moon)中,由金·凱瑞(Jim Carrey)扮演的美國 70 年代著名脫口秀演員安迪·考夫曼(Andy Kaufman),在舞台上幾乎沒有說過一個完整的笑話,他或瞪著雙眼一言不發,或嘶啞著嗓子朗讀完一本《了不起的蓋茨比》,或在宣稱娶在拳擊場內打敗他的女子為妻,毫無章法可循,近乎行為藝術。他千奇百怪的表演形式爭議不斷,但也能一股腦以喜劇演員的身份被接受。「脫口秀對中國觀眾比較挑戰的一點是,要欣賞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你不同意,但是你能欣賞。」大山說。禁忌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脫口秀在美國和中國的禁忌標準大相徑庭。總體上,國內脫口秀演員的段子很少涉及政治,但政治正確的問題還沒有被深入關注。2015 年 YouTube 的 Top 10 視頻之一,是奧巴馬出現在 Jimmy Kimmel 脫口秀的 mean tweets 環節中,在鏡頭前念出網友嘲諷他的推特:Obama』s hair is looking grayer these days. Can』t imagine why since he doesn』t seem to be one bit worried about all that』s going on.(奧巴馬的頭髮看起來更白了。真是想不明白,因為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什麼事。)政治是美國脫口秀的主流話題。調侃政客和權貴,觀眾關心,參與度高,且風險低。但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像美國類似的政治諷刺笑話難以在我國出現。據一名知情人士表示,2014 年在北京繁星戲劇村上演的一場脫口秀節目,由於涉及五星紅旗的政治諷刺,已經進行了 18 場的系列演出的最後 3 場被停演。這一事件也影響到隨後一年多里他們申請劇場商演的審批受阻。「在北京的劇場,絕對不能講政治。誰要講了,我們就踢腿,搖手機,讓他下來。再講就完了。」知情人士稱。對於大山來說,外國人的微妙身份讓相當多的段子都天然自帶政治屬性。他認為掌握尺度的底線在於「友善」;涉及擦邊球的段子拿自己來開涮。「即使諷刺,我也會以和大家站在一起的立場,諷刺一個共同認識的東西。」講政治段子的的脫口秀演員,在國內並不多;大部分脫口秀演員表示,自己和觀眾對政治都不太懂,也不太感興趣——「現在即使讓你講,也沒有講得好的。」今年三月,上海外灘附近的一個劇場中,脫口秀演員周奇墨講了一個有關政治人物名言的擦邊球笑話,即使有「影帝」一詞在前鋪墊,現場三百餘名大部分是年輕人的觀眾沉默著,顯然沒有 get 到笑點,他略微尷尬地回應說,「看來大家沒有聽懂。」聽不懂,這也許是很多東西混合在一起導致的結果。「脫口秀不是空中樓閣,而是需要架在一個非常完備的話語體系上邊。話題需要被充分討論,有很大的言論基石,在本真生活中已經有足夠厚實的素材基礎,演員才能夠從中挖掘素材,也才能得到廣泛的群眾基礎。」並不喜歡講政治諷刺笑話的石老闆對現狀這樣判斷。由於脫口秀不像話劇、電影等藝術形式得以大量鋪陳,笑話的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脫口秀演員能否敏銳地估摸觀眾已有的知識、文化和話語背景,捕捉敏感點,在此基礎上「只進半步」。這一點,在政治問題和政治正確問題方面,都是如此。石老闆以同性戀話題為例,比較了在不同討論程度的情況下,段子層級也會相應不同。「國內關於同性戀題材的段子,會講"啊你怎麼長得跟 gay 一樣,娘炮』,這就是中國一線城市主流文化階層的脫口秀。再往上一層,會有人說"恐同』不對。再往上,過分傾向同性戀、保護同性戀的行為,也不對。可能美國人已經到了第三個階段了,說我作為白人才是美國的少數族裔啊,我什麼話都不能說了。國內的話,第二個階段能跟都市雅痞聊。第三個階段,國內就沒有什麼人能說了。」根據他的觀察,脫口秀中一些政治不正確的情況,例如性別歧視、蔑稱鄰國(例如把韓國人稱為棒子),近年情況有所好轉。然而,更多的話題,包括政治和邊緣人群(例如心理疾病、戀童癖等),儘管在國內並不罕見,但不報道、不傳播、不討論,素材也就沒法成為段子。「做單口做久了,會明確知道社會的話語體系的線在哪裡,觀眾能接受到哪裡。有些我腦子裡的段子,等大家的想法都能落地,覺得十年後才能講。」石老闆說。這都不是一個行業,只是一個文化現象「現在全國的全職脫口秀演員,大概有 20 多個人。加上兼職,可能有 50 到 60 個人——這裡說的是"有用的人』」。西江月說。脫口秀俱樂部,是一個城市脫口秀行業活躍程度的標誌。根據深圳逗伴脫口秀俱樂部成員馮立文(Robin)介紹,華人地區最早的脫口秀俱樂部出現在 2007 年,台灣的卡米地俱樂部、香港的 Take-Out Comedy 俱樂部在這一年成立;2009 年,Take-Out Comedy 的創始人 Jami 幫助深圳的愛好者成立了大陸第一個脫口秀俱樂部「外賣脫口秀」;此後,上海、北京也陸續成立了當地的脫口秀俱樂部。
北京喜劇中心學員(北京喜劇中心供圖)這些俱樂部一般在酒吧里進行開放麥練習活動,早期也僅限於在酒吧里或小劇場里進行演出。2011 年,外賣脫口秀最早把脫口秀搬進大劇場,上海和北京的俱樂部也開始越來越多在大劇場進行演出。在這些一線城市的影響下,從 2014 年開始,廣州、廈門、鄭州、西安、南寧等地也成立了自己的脫口秀俱樂部。但這些「第二梯隊」俱樂部的活動和演出都處於規模較小、演出周期不規律的狀態。但石老闆認為,目前國內脫口秀只能稱得上是文化現象,「行業為零」。「基本沒有市場規模、沒有從業人員、沒有觀眾基礎。這個行業的行業環境和市場秩序都還沒有建立,全職做脫口秀演員很難維持生計。行業時間還太短,個體有可能成功,但參照系太小。」與英美已經有完整產業鏈和成熟晉陞機制的國家相比,中國單口喜劇行業還處於起步階段,但有快速發展的勢頭。根據馮立文介紹,2012 年,東方衛視的脫口秀節目《今晚 80 後脫口秀》開播,首開了國內向喜劇愛好者徵集段子的先河。網路視頻、電視喜劇選秀節目和網路電台等的興起,如《屌絲男士》、考拉 FM 等也開始大量向段子手徵稿,一部分脫口秀演員因此得以轉型為職業寫手,算是從事了與脫口秀相關的工作。真正的轉機出現在 2015 年夏天,長期以來一直給《今晚 80 後脫口秀》供稿的上海笑果文化傳媒公司,簽下了長期為節目擔當主力寫手的幾名脫口秀演員,同時也在上海、深圳、北京和廣州簽下了十多名民間脫口秀演員。這批人也成為了國內第一批職業脫口秀演員,每周在上海和北京等地進行演出,極大地加快了脫口秀在國內的發展。去年,根據《紐約時報》報道,搜狐宣布將和美國著名喜劇節目《周六夜現場》(Saturday Night Live,SNL)合作,推出中國版,也陸續簽下了一批脫口秀演員。對於脫口秀行業的前景,西江月認為中國有消費喜劇的傳統,市場有空間,比較樂觀。大山同樣表示看好。「中國接受外來文化的能力相當強。現在的中國大趨勢是,從大一統的文化變成非常多元的文化,小眾文化很受歡迎,眾口不用調,也不要指望調。中國現在的情況和美國 60 年代很像。二戰時美國人看一樣的電影,聽一樣的歌,戰後經濟發展起來,戰爭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年輕人喜歡另類文化,脫口秀就出來了。」但不止一個脫口秀演員表達了這樣的隱憂:如果未來政府決定對脫口秀行業進行整治打壓,這個脆弱的行業整個馬上死了。希望這只是個冷笑話。題圖來自 今晚 80 後脫口秀、wt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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