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萬山講《傷寒論》 第09講
太陽病病程的時間節律 上次課的內容,講了太陽病的提綱,太陽病的分類。太陽病的提綱原文是說「太陽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這一條列了三個症狀,其實這三個症狀。 脈浮,主表,具有廣泛的臨床意義。頭項強痛是太陽經脈受邪,太陽經氣不利的(表現)一個診斷太陽病的定位性症狀。惡寒呢,可以是表證的共同特徵,也可以是裡陽虛的表現,因此要想診斷為太陽風寒表證,這三個條件必須具備,也就是這三個圓的集合,這三個條件同時符合、同時具備的,我們才可以診斷為太陽風寒表證,這就是提綱證的意義,所以以後,凡是說太陽病,而主要是指的太陽風寒表證的話,它都應當具備脈浮,頭項強痛,和惡寒這樣的臨床特徵,由於人體的體質有不同,感邪的性質有差異,所以在臨床上就出現了外邪傷人的表證階段的不同類型,隨後,傷寒論在第2條、第3條、第6條,提到了太陽中風,太陽傷寒,太陽溫病和風溫的問題。這四個證候都是表證。初起階段的臨床表現。其中中風和傷寒是典型的風寒邪氣傷人陽氣的病變,可以說它們都屬於六經辨證中的太陽病的範圍。至於溫病和風溫,是溫熱邪氣侵襲人體的病變,張仲景在傷寒論裡把它仍然叫做太陽病,不過第6條的那個太陽病,仲景那個時候是這樣說,後世醫家認為溫熱邪氣傷人體表的陰液,它就不是風寒邪氣傷體表的陽氣,傷體表的陽氣的,我們可以把它叫做太陽病,傷體表陰液的,就不應當把它再叫做太陽病了。而應當把它叫做手太陰溫病,只不過仲景那個時代對溫熱病傷人陰液的病變的辨證論治,還沒有形成一個系列的認識,或者說,傷寒論現存的本子裡頭還沒有形成系列的認識,所以那個時候,他仍然用太陽病這三個字來說明是一個外感溫熱邪氣的初起的證候。 中風、傷寒、溫病、風溫這四個證候,都以發熱為主要特徵。都是由於外邪所造成的。發熱、汗出、惡風、脈浮緩這是太陽中風。惡寒、發熱、無汗、身疼痛的這是太陽傷寒。發熱而渴、不惡寒者這是太陽溫病,我們今天就把它直接叫溫病,就可以了。高熱,汗出而熱不退的,這叫風溫。這四類證候的特徵,我們應當學會區別。 今天我們接著講新課,講義第11頁,原文第7條: 「病有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發於陽,七日愈,發於陰,六日愈,以陽數七,陰數六故也。」
這一條的前半段是講病發於陰和病發於陽的問題。這裡的陰和陽,我們歸納一下注家的認識。 「病發於陽」有一部分注家認為是三陽,病發於三陽,是陽證,說「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也就是說,以發熱為主要特徵的證候,應當是陽證,應當是三陽病。確實是o 太陽病發熱惡寒同時出現,o 陽明病是但熱不寒,或者是熱結在裡,表裡俱熱,或者是蒸蒸發熱,或者是日晡所發潮熱。但是陽明病也是以發熱為主要特徵的,o 對於少陽病來說,或者是往來寒熱,或者是頭疼發熱,或者是嘔吐而發熱,也是以發熱為主要特徵。所以以發熱為主要特徵的,是陽證,是三陽的病。 陰呢?就是指的三陰,指的陰證,以惡寒為主要特徵,而不發熱的,一般來說是三陰的病,是陰證,這樣解釋,這樣理解,病發於陰,病發於陽,符合不符合臨床實際情況呢?應當說,臨床確實是這樣,因為發熱和惡寒是外感病程中,最常見的兩種證候。所以以發熱為主要特徵的是陽證,以惡寒為主要等徵的是陰證,你把握了辨證候的陰陽,就把握了辨證的大方向。這個認識,可以說有指導臨床的意義和價值。因此在有的書裡,就把這一條在編排歸類的時候,放到了太陽病篇的最前面,把它做為第一條,就是說,六經辨證,分三陰三陽,三陰三陽分證,實際上就是陰陽分證,因此把「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就放為第一條,是辨陰陽的總綱,金匱玉涵經也是把它放在第一條的。 可是問題是,如果這個認識,和後面這句話結合起來的話,「發於陽者,七日愈,發於陰者,六日愈」,好,發於陽是陽證,要七天才能夠好,如果是陰證的話,六天就可以好,這倒和臨床的實際不相符合。因為陰證是真陽衰微的證候居多,常常是不去治療的話,他很難自愈,怎麼發於陰六天倒可以好呢?所以,如果和後面的話結合起來的話,那麼人們就對剛才的認識產生了動搖,於是乎就出現了第二種認識。 說「發於陽是發於太陽,發於陰是發於少陰。」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太陽病確實是發熱惡寒同時出現,發於陽是發於太陽,符合臨床實際,符合《傷寒論》對於太陽病的認識。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少陰病,特別是少陰寒化證,在他的早期階段,它沒有發熱,它只有畏寒蜷臥,手足逆冷,下利清穀,脈微欲絕,還有但欲寐。這樣的真陽衰微的證候。所以說,發熱惡寒是太陽病,無熱惡寒是少陰病,也符合臨床實際。 但是如果和後面的話結合起來,說「發於陽者,七日癒」,太陽病確實它的自然病程是七天,一會兒我們將會提到。而少陰病,特別是對於真陽衰微的這種少陰寒化證,它六天絕對不能自己好。如果不積極救治的話,它會腎陽越來越虛,最後可能導致亡陽而死的這種不良後果。所以少陰病,它六天不能自己好,所以這種解釋和後面的七日愈、六日愈的問題又不相符。 於是又有人想出了第三種解釋方法,說「發於陽」是發於太陽中風,因為風為陽邪,所以太陽中風證是風陽之邪傷衛陽,這就叫發於陽,所以它起病之初「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先見到了發熱,同時隨後見到了惡風寒,這是發於風陽之邪傷衛陽,這是太陽中風證,「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這個陰是指的太陽傷寒。 所以原文第3條說,「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為傷寒」。所以在它的起病之初,對於太陽傷寒來說,它就是無熱惡寒,所以說,發熱惡寒是太陽中風的初起階段,無熱惡寒是太陽傷寒的初起階段。和臨床實際情況也相符合,如果我們再結合後面的話,「發於陽者,七日愈」,太陽中風證,七天可以好,它的自然病程,一般來說是七天,「發於陰者,六日愈」,對於太陽傷寒來說,別看它寒邪閉表,無汗高熱,這個病,它的病程要比那種自汗出的病程要短。它倒容易好。如果結合後面的這兩句話,我覺得發於陽是發於太陽中風,發於陰是發於太陽傷寒,更符合整個原文的意思,因此說「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很可能就是專門辨太陽傷寒和太陽中風初起的一個條文,只不過這樣解釋好像把這個條文的指導意義給降低了,因為有的人把它作為指導辨陰陽的,把它上升到辨陰證、陽證的總綱,這個綱領就比較高一些,所以這三種觀點都供大家參考。 下面我們就要談一談,什麼叫「陽數七」,什麼叫「陰數六」,對於這個問題,歷代醫家的注釋和說法都不太一致。我在這裡引用了唐代孔穎達《尚書正義》中的一段話,這段話是怎麼說的呢?這段話,它實際上,它的主要核心內容來自於《易經.系辭》中的意思,它認為自然界的一切事物都是從無到有,無中生有嘛。從無到有,從有到大,從小到大,逐漸發展而來的。孔穎達自己說,五行為什麼把水放到了第一位呢?從五行這個字來說,它和五材的概念是不同的。五行和五材,都是指的木、火、土、金、水。但是木、火、土、金、水這五個字,在五材中是指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具體的事物,所以左傳就有「天生五材,民並用之」這樣的話。在五行中,這個「行」是什麼意思,《說文解字》在寫這個「行」的時候是這樣寫的,說「人之步趨也」,就是人向前邁步走。這就是行的意思,行字的這個含義,人之步趨也,就是人邁步往前走,這就是行,行字的這個含義,直到現代漢語裡還是這樣,像我們通常所說的,人行道,自行車,這個行,就是運動的意思,就是運行的意思。所以木、火、土、金、水,在五行中,它的含義,不是指的具體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形而下的木頭,嘩嘩的流水,熊熊的火燄,廣大的土壤和堅固的金屬。在五行中它不是指的這個。它是指的氣的運動。氣的運動特徵,氣的運動方式,所以漢代的《白虎通》說:「言行者,欲言為天行氣之義也」,為什麼用這個行呢?之所以用這個行字,為什麼用這個行,而不用這個「材」?是「欲言」,是想說,木火土金水在這裡代表的是,天就是大自然,大自然氣的運動特徵。 所以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序》裡頭自己說,「天布五行,以運萬類,人稟五常,以有五臟」,大自然敷布了五行之氣,這是指的氣的運動,才有了萬事萬物的生生不息。人體稟受了五種常規的氣的運動方式,才化生了以五臟為核心的臟腑經絡系統。這是《傷寒論》中對五行的認識。在《黃帝內經》裡常常把五行又叫做五運,說「五運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所以它把五行又叫五運。五行和五運和陰陽並列起來,認為這是化生大自然萬紫千紅生命世界的本源,這個關於五行的問題,我們在後面還會提到。
這裡孔穎達所說的,「五行之體」,就是五行落實到「在天為氣,在地成形」,落實到地上能夠看得見形狀的,這就叫體,在這兒不是講的氣了,在這兒講的體,「五行之體」,看得見的水,「水最微為一」,它是最微細的,所以它是一,也就是說大自然要想化育生命的話,最先必須有水,所以它的這個數是一,最先有了它,「火漸著為二」,熊熊的火燄,我們能夠看得到它的形狀,它代表著熱能、它代表著熱量,如果大自然只有這種水,而沒有熱能的話,是不能夠化育生命的,所以火的數就是二,「木形實為三」,到了樹木,它就有了具體的形狀了,所以它就是三,有了水,有了陽氣,有了熱能,就有了樹木,「金體固為四」,金屬比木器更加堅固,所以它是四,而所有的這些,都是在廣博的大地上所化育的,說「土質大為五」,所以這就是五行的生數。 在《易經.系辭》裡,天代表陽,地代表陰。奇數是陽數,偶數是陰數。所以說「天一生水」,就是說陽數一,是水的生數,「地二生火」,是說陰數二,是火的生數,以此類推,三是木的生數,四是金的生數,五是土的生數,所以說「此其生數也」這就是五行作為五體的話,它的生數分別是一、二、三、四、五,水、火、木、金、土的生數分別是一、二、三、四、五,如此,但是有了生數之後,這個物質並不是穩定的。「如此則陽無匹,陰無偶」,它沒有陰陽的匹配,這個由氣化成的這個形,它就是不穩定的,要想穩定,怎麼辦呢?必須要有陰陽相配合,所以「地六成水」,也就是一加五,加上土的生數,合起來是六,六是陰數,「天一生水」是陽數,「地六成水」是陰數,這樣陰陽相匹配,水就形成了固定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形而下的物質,它就穩定了,以此類推,「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地十成土」,孔穎達接著說,「於是陰陽各有匹偶,而物得成焉」,由氣就化成了具體的形狀,「在天為氣,在地成形」,形而下的木、火、土、金、水五種具體的材料就算化成了,所以「故謂之成數」,我引用這段話,是想得出這麼兩個結論,一個就是七是火的成數,六是水的成數,六是成水的,七是成火的,就是七是火的成數,六是水的成數,《黃帝內經》有一句話說,「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水火者,陰陽之徵兆也」,大家還記得這句話吧?「水火者,陰陽之徵兆也」,所以水和火最能夠代表陰陽的特性,因此《傷寒論》就以水的成數六來代表陰數,以火的成數七來代表陽數。這就是我們第7條所說的「陽數七、陰數六」的來源,為什麼說「陽數七」呀,因為七是火的成數,而火是代表陽的,六是水的成數,而水是代表陰的,這就像《黃帝內經》所說「水火者,陰陽之徵兆也」,我們現在明白了什麼叫「陽數七,陰數六」。 我們現在再來探討一下,中風證大體七天好,病發於陽,陽數足了,病就好了,病發於陰,陰數六,陰數足了,夠六天了,病就好了。這是古人對外感病,自然病程為什麼六天、七天可以自愈的一個理論的認識。在事實上是不是這樣?我們接著再往下看。我們現在看13頁的第8條。 太陽病,頭疼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若欲作再經者,針足陽明,使經不傳則愈。 這裡所說的太陽病,或者是中風,或者是傷寒,它有頭疼、身痛、發熱、惡寒,這裡是以頭疼代表太陽表證的所有的症狀,沒有經過治療,也沒有發生合併症和併發症,到第七天的時候,太陽病自己好了。這是怎麼回事呢?「以行其經盡故也」,什麼叫「行其經盡」?就是說這個病的自然病程結束了。自然病程,有許多疾病,它屬於自限性疾病,比方說病毒感染,它就屬於自限性疾病,你不用去治療,只要沒有發生合併症和併發症,而機體的康復和抗邪的能力發揮了很好的作用,到了一定的時間,它可以自己好。比方說病毒性肝炎就是這樣,特別是甲肝,你不用去治療,你就喝涼開水,只要護理好,沒有發生嚴重的合併症、併發症,一定的時間它自己會好。病毒性感冒也是這樣。所以在漢代,在自然界沒有人類污染的情況下,許多病程,它有明顯的自然節律,張仲景這一條就是記載的太陽病的七日節律。 這個七日節律存在不存在?美國有一個醫生叫哈爾貝克,我算他的年齡現在大概有80歲左右,1982年他來中國講學,就在我們北京中醫藥大學留學生小院,那個時候前樓沒蓋好,在後樓一個小小的教室,有我們這個教室的二分之一吧,聽他講課的也就是十幾個人,當時我在場,哈爾貝克教授他講他的一個什麼樣的實驗呢?他從二十多歲步入醫學研究開始,他就和他的一個朋友,來研究人體的生理節律,他問朋友說,「你能不能配合我做一個實驗?」他說:「我怎麼配合你呀?」他就說:「你把你每天的尿、每次的尿都留下,我要化驗尿中激素的含量,有沒有時間節律。」他的朋友一聽很高興,說:「那你給我報酬嗎?」他說:「當然給。」什麼都不幹,就是留尿還給他好多好多錢,他朋友很高興,他說:「但是有一個條件,為了使你的飲食物和生活作息不影響你激素的分泌,你必須按我規定的作息時間去工作、去生活,你必須按我規定的飲食物去吃,你不能隨便吃東西。」他一想,這也沒有問題,反正你哈爾貝克教授,你作為我的朋友,你不會把我餓死,你不會讓我困死吧,他就都答應了,沒想到這個實驗一做,他的這個朋友才發現,這不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我們想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想什麼時候醒就什麼時候醒,他不行,必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他也不行,吃什麼都得按照哈爾貝克教授給他規定的食譜,這實驗一做就做了三十年,他的尿凍了兩大冰庫,所以這個小夥子後悔也不行,他和哈爾貝克教授簽了合同了,報酬也很豐厚啊,他還有他自己的工作,就是留尿,讓別人一聽,「那我也參加這個實驗」,實際上這個小夥子直苦的。 一直到五十多歲的時候,這個哈爾貝克教授從這兩大冰庫的尿樣中,檢測出來他的內分泌的活動,尿中激素的含量,有特別明確的晝夜節律,就是24小時一個變化,24小時一個變化週期,同時也特別有明確的七日節律。當哈爾貝克教授五十多歲的時候,這個實驗還在繼續,哈爾貝克教授突然發現,大體從什麼時間起,他的朋友尿中激素含量,晝夜節律還有,七日節律再也找不到了,他就把他的朋友找來,說:「你能不能夠給我說說,你最近的生活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為什麼你的尿中激素含量的七日節律沒有了。」這個朋友現在五十歲左右,臉一下子就紅了,「哎呀,教授,實在不好意思,我為了跟你做這個實驗,我好多女朋友都離我遠去了,所以我結婚很晚,現在我的妻子三十來歲,他總想我的性機能不足,所以我沒有徵得你的同意,我就用了一片性激素,我並沒有敢口服,我只是塞在肛門裡讓它慢慢釋放。」他說:「你什麼時候用的這片性激素?」他說:「教授,我不瞞你,這是科學實驗,我這兒有我的日記,您看吧。」教授一看,正是他放上這一片性激素以後不久,七日節律就完全消失了。 應當說,他朋友的過去接近三十年,他的尿中激素的含量,有準確的晝夜節律和七日節律,是在完全按照哈爾貝克教授所規定的作息,所規定的飲食,這個前提下才有這樣一個自然節律。就用了一片性激素,晝夜節律還有,七日節律就沒有了,哈爾貝克教授就說:「哎呀,這幾十年來非常辛苦了,我們的實驗就到此結束吧。」哈爾貝克教授就憑這一項實驗,就創立了時間生理學,隨後提出時間病理學,時間藥理學,時間治療學、時間醫學,哈爾貝克教授於是創建了《時間醫學》雜誌,號稱為「世界時間醫學之父」。 實驗結束了,他全世界各地到處講學,就講他這段實驗,1982年就到了我們中國,他講完了之後,我就站起來了,我就問他問題,我說:「中國在二千五百年前,有一本書叫《黃帝內經》,《黃帝內經》描述了人體生理、病理的晝夜節律、七日節律、四季節律、年節律、六十年節律、三百六十年節律,在一千八百年前,那個時候還是一千七百年前,大約在一千七百年前,中國有一本書叫《傷寒論》,《傷寒論》中有一條是說「太陽病頭疼至七日以上而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明顯提出了病的七日節律,哈爾貝克教授聽完了非常吃驚,請問教授,你除了七日節律和晝夜節律之外,你還發現了人體生理的其他節律嗎?」他說:「更長的節律我們沒有發現。」我說:「請問教授,您認為控制人體內分泌活動的七日節律的因素是什麼?」他非常興奮的就站起來,他說:「這個問題是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而且我們也做了許多許多實驗,我們試圖在人體內找到生物鐘所在地,我們在動物實驗的過程中,發現動物松果體的分泌具有七日節律,可是我們把動物的松果體摘除掉之後,這個動物的其他內分泌腺,仍然具有七日節律,所以我們認為松果體不是控制生物體七日節律的唯一因素,我們發現腎上腺皮質的分泌具有明顯的七日節律,可是我們在做動物實驗的時候,把動物的腎上腺皮質切掉,動物的其他分泌腺,仍然具有七日節律的這種活動,因此我們認為腎上腺皮質,也不是控制人體七日節律的因素,所以,到目前為止,我只能非常遺憾地告訴你,我不知道。」 他反問我:「既然中國醫學在幾千年前就發現了人體的那麼多的生理的、病理的自然節律,你認為控制人體的這些節律的因素是什麼?」我站起來說了四個字「天人相應」。
1982年,中美文化交流剛剛開始,特別是中醫的交流剛剛開始,那個英文翻譯從來沒聽說過「天人相應」這句話,後來他跟我說的,因為翻譯完了之後,那個教授搖了搖腦袋,瞪了瞪眼,張了張嘴,聳了聳肩,他表示不理解。 其實,什麼意思?我們人是地球人,是地球上所化生的,我們的呼吸,我們的血壓,我們的心率,我們的脈搏,我們的內分泌活動,我們的胃腸蠕動,它具有晝夜節律,控制晝夜節律的因素是什麼?不就是我們地球母親自轉一周的結果嗎?女性的卵巢活動,排卵、月經有月節律,那麼月節律的根源是什麼?那不就是月球繞地球一周所造成的嗎?一個朔望月和一個恆星月平均的天數是二十八天,有人說月球對人的萬有引力微乎其微,它的引力還不如我們眼前的這本書,對我們的引力大,所以月球對人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可是大家不要忘掉,一個月球對人的影響確實是微乎其微,可是我們人類是地球上所化育的生命,那麼月球對地球上水的影響,我們看得見,滿月的時候,黑月的時候,江河湖海的漲潮、退潮,那是顯然而見的,而生命就是由水所化生的,任何一個生命體都留存了它整個進化過程中的全部信息,所以月球對人,一個單個的人,它的影響確實是微乎其微,但是月球對整個生命形成過程中的影響,那麼我們就不可能去忽略不計,所以,人的卵巢活動之所以有月節律,完全是和月球運動一周有關,那麼大家說了,為什麼不都是滿月的時候來月經,或者是黑月的時候來月經,你一旦形成一個個體之後,你就有了自己的節律,或者也不一定都是二十八天,有的可以是二十五天,有的可以是三十多天,三十五天,那是由於一旦形成一個個體,那麼它就不能夠和大自然完全同步,他就有了個人的節律了。 所以哈爾貝克教授在人體內找生物鐘。其實中醫學仰觀天文,俯察地理,中知人事,這些人體的生理節律和病理節律,就存在在養育我們的大自然,我們的脈象的春弦、夏洪、秋毛、冬實,這叫四季節律,四季節律的疊加就是年節律,之所以有四季節律和年節律,這不就是地球繞太陽一周運動的結果嗎?我們在人體內找什麼樣的生物鐘呀? 現在我們要談談七日節律怎麼來的?七日節律是月節律的四分之一,黑月的時候和滿月的時候,江河湖海的漲潮、退潮是不一樣的。因此對生命形成的過程也是不一樣的。上弦月的時候就是初七,下弦月的時候就是二十三,對地球上水的影響是不同的,因此對生命形成過程的影響也是不一樣的。這樣,就把一個月分成了黑月、滿月、上弦月、下弦月,二十八天分成了四份,一份正好是七天,所以七日節律,就是月節律的四分之一,正像四季節律是年節律的四分之一一樣,七日節律就是這麼來的。 七日節律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我們能不能夠看得見,摸得著呀?能啊,我們看看,貓懷孕以後多少天生小貓?它的預產期63天,幾個七天?九個七天,雞蛋,受精卵,放在暖箱裡,或者放到抱窩的老母雞的肚子底下,不多不少,三個七天,毛茸茸的小雞就破殼而出,那就是自然的生命節律,以七為周期,老虎懷孕多少天?105天,十五周,十五個七天,兔子懷孕多少天?28天,四周,不多一天,不少一天,人體的一個受精卵,不到一個毫米,肉眼能夠看得到,我們在座的眼睛好,不到一個毫米,肉眼能夠看得到,那麼人體的受精卵,從受精那天開始,進行細胞的有絲分裂,不多不少,40 周,280天。那麼一個活潑的嬰兒順利產出,在這四十個七天之中,胚胎發育的過程,重演了人類出現以前,幾十萬年的動物進化史。 在座的學過組織胚胎吧?你看,人類的胚胎的早期,它和魚的胚胎的早期能夠分得開嗎?不大容易分得開,它有腮,肺的呼吸還沒有出現,那麼再以後,和那個爬行動物的胚胎有些類似,再以後才像一個脊椎動物,是吧!再以後尾巴脫落,才像人的胚胎,所以說「腹中雖一日,世上已千年」,什麼意思呀?就是這40個七天,人類胚胎在發育的過程中,重演了人類出現以前,幾十萬年的動物進化史,有人說神仙好,天上雖一日,地上已千年,我說,腹中好,腹中雖一日,地上已萬年,所以,經過這樣的長期的演化,七日節律,周節律是明顯存在的,許多外感病有明顯的七日節律。 以後我們學傳染病的時候,你看腸傷寒,一般病程就是三周四周,你們回去看一看腸傷寒的自然病程,都是以周為節律的,北所以京二十年代、三十年代腸傷寒流行,那個時候治療腸傷寒,沒有什麼像今天特效的抗生素--氯黴素,所以腸傷寒常常是導致腸穿孔、腸出血,可以常常導致死人的,一得腸傷寒,人們都非常緊張。 那個時候北京有一個醫生叫汪洪春,汪先生,病人來了之後,他問問,你發燒幾天了,現在的情況怎麼樣?然後告訴他說:「你一天吃我一付藥,到幾月幾號就會退燒,病就會好,你在飲食上,每天只能吃三頓,三小碗粳米粥,或者是熬得稀爛的大米粥,吃點鹹菜末,不許吃任何纖維素的東西,絕對不許吃肉」,唉,要死人的這個病,家屬帶著病人找到汪先生,汪先生這樣胸有成竹的告訴他幾月幾號退燒,大家就說這大夫可真神,那麼這些病人也罷,病人家屬也罷,就記著這個日子,盼著這一天的到來,許多病人就前後不差一兩天,果然到了這一天,汗出、熱退、脈靜、身涼,今天我們拿了汪先生當年的病例來看,說這個方子也能夠治腸傷寒嗎?平正輕靈,疏通氣機,芳香化濁,這怎麼能夠,拿西醫的觀點來看,怎麼能夠對抗那個傷寒桿菌呢?這怎麼能夠治腸傷寒呢?實際上,汪先生只不過是用這種方法防止了這個病的並發症和合併症的發生,然後保護正氣,保謢脾胃,只要不發生嚴重的合併症和併發症,它的自然病程不是三周就是四周,那麼到三周結束的時候,到第四周結束的時候,自然病程一結束,它的病自然就好了,所以汪先生一時名聲大振,在解放初就成了我們北京的四大名醫之一,這個大家知道,在座的沒準還有汪先生的後人呢! 所以生理的、病理的七日節律,是普遍存在的,我舉這樣的例子想說明什麼呢?中醫和西醫在研究問題上的思路是不一樣的,哈爾貝克教授他做為世界時間醫學之父,他要在人體內來找生物鐘的所在的位置,而中醫學是把人放在養育人類、養育大自然萬紫千紅生命世界的這個整個自然中,來研究人體的生理、病理問題的,這就是「仰觀天文,俯察地理,中知人事」的這種思路,用這種思路,看起來很簡單,晝夜節律,七日節律,月節律,年節律,這不是很簡單嗎?大自然有這樣的節律,人體就有這樣的節律,植物就有這樣的節律,細菌病毒、其他動物也有這樣的節律,這不就很簡單嗎?你在人體內找什麼生物鐘呀?所以這就是兩種醫學不同的研究思路。 所以當我給哈爾貝克教授說中國的醫學在兩千五百年前,在一千七、八百年以前,就有了明確的人體的這種自然節律的時候,我心裡就在想,我說你是世界時間醫學之父,那我們的張仲景、我們的《黃帝內經》的作者,是時間醫學的什麼呢?老祖宗!
所以《傷寒論》中在這裡說「頭痛至七日以上而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這就是他在臨床確確實實觀察到的,一個病毒性感染,到了七天自己好了,「行其經盡」就是自然病程結束了,我們說一個病有它的自然病程,但是我們作為醫生,遇到這種病人的時候,不要等待觀望,應當及時的辨證,合理的治療,這樣可以截斷病程,減少病人的痛苦。 有一次,我在學校講課,講到了外感病的自然病程是七天,過了幾天,我上醫務室辦別的事,我聽隔壁的一個大夫在和一個學生對話。他說:「你感冒多長時間了?」說:「感冒三、四個星期了」他說:「這麼長時間,你怎麼不來看?」說:「我們《傷寒》老師說了,一個感冒七天能自己好,我就等了七天,沒有好,就變成嗓子疼了,我想再等七天吧,結果又等七天,嗓子疼沒有好,又轉成咳嗽了,我想再等七天能不能好呢?實在我忍受不了了,我來看看了」醫務室大夫說:「是哪個大夫、哪個老師這麼跟你們這麼講?」結果他就把我給「出賣」了,說:「是我們《傷寒》教研室的郝萬山老師。」我正好在隔壁和醫務室的主任在談另外一件事情,我一聽背後在說我的名字,我就過去了,我一看,就是我正上課的那個班的同學,那個女同學一看見我,臉唰就紅了。我說:「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講完這段話之後,我下面還有一段話,我說:「醫生的責任,不是等待、觀望,而是及時治療,截斷病程,減少病人的痛苦」。我說:「我說這段話的時候,你聽見了嗎?」她說:「老師,我睡著了。」 我常常怕學生聽完前面,忘了,或者沒有聽見後面,因此我每次講這個問題的時候,都要強調外感病的自然病程,特別是病毒感染是七天,如果七天高燒不退,你看嬰幼兒常常是這樣,七天高燒不退,你就等第十三天,等第十四天,如果第十三天、十四天還是無名高熱不退,那差不多到二十天、二十一天,才能夠退,所以,不是有一個醫院就報導嗎?他們用中西醫結合的方法,治療了無名高熱,持續高熱二十一天的一個病人,這一報導,我就明白,不是他們治好的,是人家自然病程結束了,所以,你要及時的找中藥治療,用中醫、中藥治療呢?它就能夠截斷病程,減少病人痛苦。 接著看第8條,「若欲作再經者,針足陽明,使經不傳則愈」。「若欲作再經」,我們講義上是說,如果太陽之邪不解,將傳於陽明經。我覺得這個解釋,它的含意有些局限,「欲作再經」我們前面說七天叫「行其經盡」,所謂「欲作再經」,你可以理解成這個病將要進入第二個病程,七天是一個自然病程,結果七天沒有好,就要進入第二個七天,這就可以理解成「欲作再經」的廣泛的含義。 進入第二個七天,病邪是在太陽呢?還是傳其他經了呢?病邪可以在太陽,沒有傳經,在太陽可以進入第二個七天,病邪也可以傳陽明、傳少陽、傳太陰、傳少陰、傳厥陰,也可以傳任何其它一經,因此進入了第二個七天,。但是,不管病邪在太陽也罷,還是病邪已經傳其它經,其他任何一經也罷,我們都可以針足陽明。足陽明對於截斷病程有普遍的意義。並不局限於邪入陽明經。為什麼這樣說呀?針足陽明,主要講的是針足三里穴。足三里穴是一個很好的強壯穴,它有很好的提高免疫機能的效果。 我記得在十幾年前,我們學校的生化教研室,在給一批離退休的老幹部做體檢,主要檢查他們的免疫機能。在這一、二百老幹部中,通過化驗,通過體檢,發現有二、三十名老同志,免疫機能低下。因為我們生化老師預先跟他們講,免疫機能低下的話,容易鬧病,容易得腫瘤等等,這二、三十名老同志一看,自己免疫機能低下,都非常緊張,來找做實驗的老師,說:「你們既然給我們測出了我們的免疫機能低下,那麼你們就得幫我們治療啊。你想,它做為一個教研室,它有什麼經費來給他們吃這些價格很貴的、提高免疫機能的藥啊。他們想了半天,就每個人發給他兩大把艾條,讓他們去灸足三里,告訴他們每天灸兩次,每次灸半個鐘頭,兩根艾條一塊烤,這幫老幹部們可真執著,要像咱們的話,薰一天,屋子裡怪味的,就堅持不住了,他們整整地堅持了三個月,三個月以後又來複查,免疫機能全部恢復正常。所以足三里穴是提高機體免疫機能的一個非常非常好的穴。 我前幾次講課,舉到日本的一個長壽村,那個村十八歲以後,在立春這一天都用瘢痕灸,灸足三里,恐怕這也是那個村莊,人的免疫機能比較好,長壽的原因之一。所以足三里穴是提高免疫機能的一個非常非常好的穴位,既然免疫機能能夠提高,所以不管邪氣傳到哪一經,它都可以起到治療和預防的作用。好,這是講的太陽病的自然病程。 到了第七天要好的時候,什麼時間太陽病容易好呢?現在打開講義的第13頁,看第9條, 「太陽病,欲解時,從巳至未上」。六經病都有「欲解時」,所謂欲解時就是這一經病,如果要該在這一天好的話,那麼什麼時間容易好?這就叫「欲解時」,在這裡我們順便談一下六經病的欲解時,少陽病的欲解時,從凌晨三點到上午九點,這段時間正是自然界陽氣開始生發的時候,少陽的陽氣呢?在這個時候也是最旺的時候,所以少陽病的加重,在這個時間,也是比較重,你看少陽病的病人,清晨的時候,自然界的陽氣開始生發,少陽的陽氣呢?也開始壯盛,這個時候正邪鬥爭激烈,所以口苦、咽乾、頭暈也加重,如果少陽有邪氣的話,你比方說,特別是一些少陽氣虛的人,早晨陽氣該生的時候生不起來,所以情緒低落,精神憂鬱,它也是在早晨加重,但是對一個少陽病來說,什麼時間容易好?比方說,七天以後,到第七天的時候,它該好了,那麼在清晨自然界陽氣生發,少陽的陽氣也開始生發,少陽陽氣旺盛,正邪鬥爭激烈,在這個時間,要該好的話,就為正氣驅邪外出,創造了有利的時機,所以少陽病的欲解時就在清晨,少陽病正邪鬥爭最激烈的時間,也是在清晨,中午自然界陽氣最旺盛是三陽,所以人體太陽的陽氣也在中午最旺盛,所以對於太陽病來說,當第七天要自己好的時候,什麼時間容易出現汗出、熱退呢?就在中午這段時間裡,在中午前後這段時間,太陽病容易出現汗出、熱退,陽明病,大家都知道,它的加重的時間是在下午,日晡所發潮熱,從下午3點到晚上9點,這段時間陽明經的陽氣最旺盛,如果這個病今天不該好,不到好的這個時間,那麼今天到了下午會高熱,這就是日晡所發潮熱,會譫語,會腹滿痛,會繞臍痛,如果這個陽明病,你用過瀉下藥,那麼什麼時間容易好呢?那就是在下午這段,當陽明經氣旺盛的時候,再配合上你的藥物,最容易發生正氣驅邪外出的這種機轉,所以陽明經的欲解時是在下午,三陰病都是陰證,三陰病大多是陽氣虛衰的證候,那麼陰證也罷,血分證也罷,都是在夜裡加重,夜裡當陰盡陽生的時候,特別是子時以後,陰盛到了極點,就意味著陰氣要轉衰,陽氣虛到了極點,就意味著陽氣要轉復,所以三陰證,在夜間最重,同時在夜間伴隨著陽氣的開始生發,三陰病要該好的時候,它是夜間好,比方說一個拉肚子的太陰病的病人,夜裡可能拉得很厲害,而到了這一天夜裡了,他不拉了,那就意味著陽氣恢復了,陰寒退卻了,這個病就好了。 六經病的欲解時,實際上和六經病加重的時間是一致的,道理就是說,在這個時間,這一經的陽氣旺盛,正邪鬥爭激烈,病要不好的時候,症狀就加重,病要好的時候,當它這一經的陽氣旺盛的時候,就為它驅邪外出創造了有利的條件,這個東西對我們今天有什麼用呢?我們想一想,少陽病,我們就早晨多用一些藥,你看我們治療憂鬱症的病人,有些抗憂鬱藥,我們就建議他早晨來用,太陽病中午好的話,我們就讓他上午九、十點鐘吃藥,這就便於他中午汗出熱退,而對於陽明病來說,我們在中午稍稍過後,給他用藥,這就便於清熱,便於瀉下,對於三陰病來說,我們晚上,傍晚的時候,用一些溫裡散寒的藥,所以這就是時間治療學。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種時間節律,人體的時間生理節律也罷,時間病理節律也罷,這是基於人和大自然的節律,處於同步的狀態,可是我們現代的人呢?常常和大自然不同步,常常有夜生活,什麼跳舞,一宿、兩宿不睏,喝酒三天、四天不醉,打牌五宿、六宿不累等等,你說這樣的生活,他和大自然的節律不同步了,你說,你還按照這個固有的節律去給他治療,那就可能出現療效並不理想的情況,所以有的同學搞子午流注,它觀察了兩、三年之後,他把觀察報告拿來給我,他說:「老師,我發現子午流注在臨床上療效,還不如辨證用體針療效好,你能不能給我解釋這是什麼道理?是子午流注這個學說不好嗎?」我說:「不是這樣的,子午流注這個學說是好的,它是按照大自然的時間節律來計算的,問題是這個人,他的時間節律和大自然不同步,這樣的話,你還按照固定的節律去開這個穴,這個人已經和大自然不同步了,當然它療效就差」,這裡我們講到了時間醫學的問題。這個問題,下回接著再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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