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韓信 淮安日報數字報
本文系轉載,如有侵權原作者權益,請告知
高岱明 《大將軍韓信》電視連續劇已在淮安正式開拍,劇本出自央視著名編劇之手,故事情節、人物塑造更適合當代觀眾的欣賞口味,將會有不錯的收視率。然虛實相間,畢竟與真實的歷史、歷史的韓信不完全吻合。故撰此文,以饗觀眾讀者,並就正於研究韓信的史學方家。 一、歷史地位與功績 淮陰侯韓信,投身推翻暴秦的起義洪流,二十餘歲任大將軍,指揮漢軍出陳倉,定三秦,虜魏破代平趙下燕定齊滅楚。「以戰止戰」,手援天下,風馳電掣般平息了血流漂杵、屍骨如山的諸侯混戰,解民於水火倒懸。而立之年業已建立彪炳史冊的卓越功勛,當之無愧列於「興漢三傑」之首,並以其「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冠絕百代的軍事指揮才能,深受後世尊崇。司馬遷將他比作興周之周公、姜太公;西晉陸機贊其「灼灼淮陰,靈武冠世」;南宋陳亮由衷嘆服:「信之用兵,古今一人而已」;明代史學家茅坤,推崇備至奉為「兵仙」;瑞王朱常浩又添「神帥」二字後綴。「談兵孫武,用兵韓信」,德國世界軍事研究所專家亦譽其為:「中國冷兵器時代最偉大的軍事指揮家。」據《漢書·藝文志》載,韓信著有《兵法》三卷,惜久已失傳。「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臨晉設疑,木罌渡軍」;「背水列陣,拔幟易幟」;「沉沙決水,半渡而擊」;「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等光輝戰例,不僅永載史冊,且早化為成語膾炙人口。韓信將兵,不僅多多益善,號令嚴明,如臂使指;更是奇謀妙計層見疊出、百無一疏絲絲相扣,陰陽不能卜,鬼神不能測,達到了古代戰爭指揮藝術無法逾越的極致。在楚漢之爭天平上,韓信所起的重要歷史作用,《史記·索隱述贊》中用八字概括:「與漢漢重,歸楚楚安。」淮安韓侯祠門前一副聯語高度凝鍊此意:「力拔山、氣蓋世,因公束手;歌大風、思猛士,為子傷神。」司馬光評價最直截了當:「漢之所以得天下,大抵皆韓信之功也。」歷史弔詭之處恰在於,一旦刈除暴秦,摧垮強楚,天下干戈大定,等待他的就只有竹劍加身、血濺鍾室了。倒是人民有情有義,念其勛業巍峨,哀其功高不賞,敬其義行德范,在故鄉淮陰(今江蘇淮安市)及戰鬥過的各個地方,為之建祠設祭。兩千餘年的俎豆香火伴著兩千餘年的慷慨悲歌,在歷史的天空縈繞不絕。「天生非常之人,具非常之才,值非常之時,建非常之功,而罹非常之禍!」怎不令天下後世為之仰天浩嘆!周恩來兒時曾多次登臨韓侯釣台,緬懷憑弔前賢往傑。就讀於天津南開中學後,於《飛飛漫墨》中,回憶少年游,有句云:「誰知一擲漁竿後,忽地淮陰有偉人。」景仰之情可見。 二、撲朔迷離的身世 出於對先賢的敬仰,千百年來,故鄉研究韓信的學者不絕如縷,民間各種傳說也紛繁有差。據故老相傳:秦王政十七年(前230年)首先滅了韓國,年幼的韓王安被俘。其異母姐姐(桓惠王之女)被某大將救出,亡命途中,委身下嫁。遭遇截擊追殺,大將護主力戰而死。公主隻身南逃,至甘羅城南七八里一座櫻桃園內,遺腹兒即將臨盆,正驚恐無措,得櫻桃莊主王太公夫人相助。夫人多年不育,見嬰兒甚喜,急抱入懷中,只見兩眼緊閉的初生兒,小肚子一挺,雙拳緊握,兩臂一舉,伸了個懶腰,引得夫人大笑。聞孀婦姓韓,按淮地風俗,作為踩生的人,為兒取名韓信。「信」的古意即「伸」。韓信母子被櫻桃庄收留。夫人待信如親生,希冀「押子」能給王家帶來好運。數年後,果然生了一個女兒,取名櫻桃娘。兩位母親做主,為他們訂下娃娃親。韓信頭十歲時,王夫人去世了,王太公續娶一悍婦,慫恿丈夫,驅趕韓信母子搬出櫻桃庄(還有一說:王太公喪妻後,打過兩家合為一家的算盤,遭到韓母拒絕,憾恨不已,方有後來逐韓之舉)。母子相依為命,靠韓母漿洗縫補為生。韓信十五六歲時,母親病逝。無親無故,無錢無(祖)塋。有著貴族高傲血統的他,不屑東告西討,踽踽獨行於荒野,忽見空曠的古戰場上有一高阜,乃決意就此挖坑,草草營葬母親,留下標識以待來日。即太史公所謂「韓信雖為布衣時,其志與眾異。其母死,貧無以葬,然乃行營高敞地,令其旁可置萬家」。北宋深受蘇軾敬重的山陽學者徐積,曾實地考察了韓信在淮的上述遺迹。按淮陰人推斷,韓信最早生於公元前230年末,最遲生於前229年。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春,22歲的韓信仗劍渡河,參加項梁義軍。因屢獻奇謀不為項羽採納,於漢劉邦元年(公元前206年)入蜀投漢,24歲拜大將軍;漢五年決戰垓下擊敗項羽,年僅28歲。十一年(公元前196年),被慘殺於長樂宮鍾室,終年34歲。至於淮陰侯夫人,則道櫻桃娘備受繼母折磨,終長成清麗嫻淑的大姑娘,後來韓信做了大將軍,漢王命淮楚人陸賈返鄉尋訪並護送她至滎陽,為韓信完婚。這一傳說在1978年考古新發現中被部分證實:在櫻桃園與韓母墓之間的高庄,發現一古墓,出土戰國晚期青銅器等隨葬物226件。其中大型車馬銅飾件,並非明器,而系實用器,為國內罕見。還有大量兵器和農具。墓主棺內無屍骨,外槨及坑內有十多具身首異處的遺骸,最小的男孩十歲左右。主棺下還有坑,埋著一隻大黃狗。自春秋後期,吳王闔閭滅徐國,直到韓信封侯前,淮地再也沒有產生過貴族,平民不可能僭用此豪華馬車;亦無慘遭集體殺害而又被高規格安葬的記載,以各種農具隨葬更不無蹊蹺……故淮陰一些文史專家認為,此乃夷韓信三族時,其妻族——王氏家族的合葬墓。 三、在淮八事載青史 古代文字記載韓信在淮陰的史實,如吉光片羽,彌足珍貴。其窮困落魄時四事:擇地葬母,晨炊蓐食,漂母飯信,胯下受辱;衣錦還鄉後四事:千金報漂母,百錢酬下鄉,屠兒賜中尉,投金增陵墓。最感人的是:漂母扶弱濟貧、施恩不圖報,韓信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豎起兩座中國傳統道德豐碑,留下「一飯千金」等成語和千秋佳話,也正是今天構建博愛人倫與和諧社會的道德兩維。 《史記·淮陰侯列傳》稱韓信在故鄉:「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食飲,人多厭之者。」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堂堂七尺男兒,何至於不能養活自己?信乃人中龍風,非殘非惰非愚,放之於天下百世,也沒有不能自存的道理。原因大概在於:自束髮從母受書起,即專心致志,以兵法韜略、山川輿地為篤學,以滅秦復仇救天下為專務,秦焚書後,非但儒學僅存於伏生等兩腳書櫥中,兵家更幾成絕學,刻在少時記憶中的兵書寶典非但不敢忘卻,尚須晝夜揣摩,豈能分心他事?自然要遠離人群,釣魚就是最好的幌子,只是心本不在魚,故不易釣到魚。吳玉鎔《釣台懷古》:「當年龍准事未起,王孫但訝無知己。偶然垂釣水之涯,系情不在煙波里。一朝棄此去登壇,假王真王何足難?」說的就是這個意思。還有人說:只因秦始皇南巡,肅河清道,閑雜男子一律驅避,信或因此數十日不得垂竿。再有一說:釣著魚後或自食或換食,饑飽常不均,加之風霜露處於河干,恙蟲為患,病延月余,也未可知。反正,最後餓倒在秋風淮水邊,一位以代人漂絮苦度殘生的老媽媽,見此天不管地不收的棄兒,大為不忍,將自己採集河灘菰米煮的雕胡飯(即淮陰枚乘《七發》中的安胡飯,系菰米——即茭白籽為之)分出大半濟之。數十日中天天如此。由羅隱《漂母墓》「原上荻花飄素髮,道旁菰葉碎羅巾」,可以遙想當年,白髮青裙的漂母跪進雕胡飯的感人形象。 韓信所處的時代大環境及出生以來種種遭遇,使他的性格孤傲內斂又有幾分憂鬱,故落落寡合,不趨時俗。每臨人與事,言語不多,冷靜中帶點冷漠。為了生存不得不在飢餓與貧困中掙扎的時候,難免會產生挫折感、失敗感和壓抑感,尤其是韓信這樣背負國恨家仇的鐵血青年,更覺苦悶彷徨。人皆厭之,他亦奇氣傲骨、冷眼看人,更不輕信任何人,包括每天給他送飯的漂母。故數十天下來,連一句謝字都沒有。 秦滅六國後,逆取不能順守,更加暴虐無道。浩繁的工程,超重的徭役,勢必橫徵暴斂,刀斧相逼。濫用暴力重嚴刑酷法,廢禮樂詩書教化,又無宗教信仰的結果,必然導致世風日下。市井鄉間,皆學得殘虐斗殺之心性,憤戾驕橫之野態,動輒嗔目切齒,跺腳握拳。溫厚祥和之風,古道熱腸之俗,優遊暇豫之容,少見幾絕。賢愚不分、義利不辨,已普遍存在;麻木不仁、鐵石心腸,也恬不為怪;甚至同惡相濟、荼毒生靈者,亦屢見不鮮。難能可貴的是,亂世血腥與困頓苦厄,竟絲毫未能侵蝕磨損漂母善良完美的人性:見其生不忍見其死。寧可自己并日而食,也要奪食救陌路之人(後人常拿她與劉邦那刻薄的戛羹嫂相對比)。其善良的本真、博大的情懷、無私的母愛,大出韓信意表。由疑到信有個過程,直待受恩數十日後,方知漂母果然與眾不同,並沒有把他看作另類,說明她本身就是另類,遂引為知己。經歷了極度的艱難困苦的韓信,對漂母雪中送炭,不怠不棄這種真善大美的體認更深更近,頓感物我同春。母親死後,此可謂第一樂也。所以終於發自內心有厚報一說,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誰知漂母竟大怒:「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十八個字,振聾發聵,對韓信一生影響至大,激勵了一代英傑的自立和自強,喚醒了他為亂世開太平的人生追求。韓信由齊王徙為楚王后,都下邳,家鄉即在封國內,首先找到漂母,贈千兩黃金,漂母拒納不受。不久,老人逝世,韓信分金予眾將士,命他們特製三合土在當年賜飯的地方為漂母建了一座高大的墓冢。史稱「投金增陵」。千金是報恩,更是酬知己;潛意識裡還有洗刷自身早年屈辱及反襯劉邦的刻薄寡恩等複雜念頭。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淮水》記載:「淮陰故城東西兩冢,西者漂母冢也,周回數百步,高十餘丈。」現墓直徑50米,高20米,詩人趙愷稱之為「東方博愛的金字塔」。 四、何以能忍胯下奇辱? 蘇軾《淮陰侯廟記》早就令人信服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當贏氏刑慘網密,毒流海內,銷鋒鏑,誅豪俊,將軍乃辱身污節,避世用晦,志在鵲起豹變……抱王霸之大略,蓄英雄之壯圖,志吞六合,氣蓋萬夫,故忍恥胯下。洎乎山鬼返璧,天亡秦族,遇知己之英主,陳不世之奇策,崛起蜀漢,席捲關輔,戰必勝,攻必克,掃強楚,滅暴秦,平齊七十城,破趙十二萬。乞食、受辱、惡足累大丈夫之功名哉!」 俯出胯下,奇恥大辱!人多以信為懦夫,鄙稱「胯夫」。但歷史證明他實不願與里中少年爭勝,而要與「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王爭雄。封王還鄉後,召辱己之少年告諸將相曰:「此壯士也。」賜為楚中尉。有恩報恩易,有仇不報難,以德報怨的胸襟氣度更非常人所能及。 至於不著名姓的淮陰屠中少年,曲部《漂母飯信》中喚作「賈勇」。乃一好武不精,揮拳弄棍,呼朋喚侶,欺軟怕硬的小「紅銃子」。見韓信英俊瀟洒,雖孤貧而佩劍,心中嫉恨,故意找茬羞辱,使之出胯下,聊博「一市人皆笑」而已。但追隨韓信從戎後作戰勇敢,終為淮陰侯門下客。淮陰人認為,救韓氏孤兒投奔趙佗,舍他外不作第二人想。 五、有仁有義淮陰傑 韓信寧死不肯負漢的精神信念,與忠君思想無涉(漢武帝時,董仲舒改造儒家學說,提出「君為臣綱」,才強調忠君不二),但與古淮人的道德傳統有關。因為這裡是最早孕育「仁」的地方。中科院高級研究員龐朴先生在《試析仁義內外之辨》中追根溯源:從人從二的「仁」字,出現較晚,甲骨文中,與「仁」意義相當的字元是「夷」。古代文獻中有「夷俗仁」一說,表明仁愛之德是夷族的特色,而淮夷就是最古老的夷人的重要一支。仁義本為地域性、族群性的道德,周代實現了時代性飛躍,逐步由特殊性道德向普遍性道德提升。韓信一生,始終踐行「有仁有義」的立身處世準則。項羽遣盱眙人武涉說韓信以三分天下,遭到斷然拒絕:「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言不聽,畫不用,故背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眾,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背)之,不祥。雖死不易!幸為謝項王。」後蒯徹又以相人術及勾踐故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必遭危覆」等危言,反覆痛陳利害,勸其鼎足而居。韓信仍不為所動:「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豈可以向利背義乎!」千古名言擲地有聲。固然是因為「國士待我,國士報之」,惟有 「士為知己者死」;更重要的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眼看華夏大地行將結束春秋以來數百年干戈不息、殺伐無已的亂局而統一在望,不願再鬧分裂,也不忍釁起紛爭,陷黎民百姓於屠場湯鑊而不能救拔。劉邦的猜忌防範及叵測居心,他早有察覺,但這是他矢志不渝的人生抉擇,故明知赴湯蹈火,也甘之如飴。劉邦偽游雲夢,奪其印符兵權,令樊噲縛之下獄。他已置生死於度外,只不忍胸中蓋世韜略成為千古絕響,故首創象棋,借方寸之地,聊演兵法,以期流傳一二。降為淮陰侯,三十剛過,就已賦閑在京,他還天真地一再請求給他三萬兵馬以驅逐匈奴,為大漢永絕邊患,使北方人民安居樂業。遺憾的是,歷史沒能再給他一展雄才的機會。至於臨終所言「悔不用蒯徹之計!」並非真悔,而是自明心跡,利用最後機會,曲申冤情於天地萬世耳!如此將仁義看得比江山和生命還重的人,卻因功高震主,被誣以謀反罪名,慘遭滅門,怎不令古今仁人志士為之扼腕沾襟? 六、劉邦為何要殺韓信? 韓信眼中惟見戰事成敗利鈍,胸中惟有天下百姓疾苦,遑論自身禍福安危?「假王本為安齊計,躡足翻成赤族機。」(楊茂《韓信荒城》)顯然因戰局需要,「自稱三齊王」種下禍根。至於是否聯手陳豨叛漢,古人早有公論。黃庭堅《韓信》云:「韓信高才誇一世,劉項興亡翻手耳。終然不肯負沛公,頗似雍容得天意。成皋日夜望救兵,取齊自重身已輕。蒯通狂說不可撼,陳豨孺子胡能為?……」被李夢陽推崇為淮陰廟絕唱的明代七律亦云:「逐鹿中原漢力微,登壇頻蹙楚軍威。足當躡後猶分土,心已猜時尚解衣。畢竟封侯符蒯徹,幾曾握手到陳豨。英魂漫灑荒山淚,秋草長陵久落暉。」(駱用卿《題韓信廟》)以「莫須有」罪名殺戮功臣的伎倆,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騙得了愚夫愚婦,騙不了天下豪傑!夷韓三族,乃千古奇冤!劉邦生性多疑,且寧我負人,決不許人負我。登上皇帝寶座後,見太子懦弱不類己,常憂心忡忡。知蕭何充其量是個賢相能臣;張良體弱多病,乃不出帷幄一高明謀士耳;唯一能馳騁疆場攻城掠地取而代之的,就是文武雙全的軍事天才韓信,且正當年富力強,太可怕了!故非借故殺之,難安寢食。無論其稱不稱王,無論信在朝在野,必殺之不留心腹患。就是換了朱元璋,也非得為兒孫拔了這根利刺不可。信無所逃於天地間矣!豈容功成名就事遂身退,如張良隨赤松子游?蕭何作為韓信平生第一知己,參與殺韓,不僅是明哲保身,更出於對劉漢王朝的忠誠。趙翼《漂母祠》云:「淮陰生平一知己,相國酇侯而已矣。用之則必盡其才,防之則必致其死。」已剖析得再明白不過。然而,要說誅韓後,劉邦一絲愧心悔意皆無,亦非。豈不聞《大風歌》「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乎?故史家感嘆曰「鍾室謀何極,平城計已窮;暮年思猛士,太息擲良弓。」 七、「將將」、「將兵」與「萬人敵」 「將將」是搞政治,首在御下權謀;「將兵」是治軍事,講究用兵韜略。劉邦是將帝王之術運用得淋漓盡致的政治家,韓信則是將千軍萬馬指揮得出神入化的軍事家。劉邦不學有術。韓信有學無術。項羽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教其兵法,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學;只能算有學不精,有術不詐,英而不明,雄而不奸。劉邦重權,韓信重義,項羽重情。劉邦善謀人;韓信善治兵;項羽身長八尺,力能扛鼎,有萬夫不當之勇,臨陣叱吒,千人皆廢,乃中國冷兵器時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猛將,若單打獨鬥,天下無敵。 劉邦得天下,在於得人心。畢竟起自草莽,做過底層小吏,深知民間疾苦與所思所需,並能善用之。更眾人不及之處有三:一是善於揣摩,攝取人心。蕭何雖力薦韓信「國士無雙」,劉邦仍將信將疑,只是身陷絕境,別無選擇,權將死馬當作活馬醫——築壇拜將。待聞「漢中策」(又稱《登壇對》,縱論天下大勢的對話名篇,但沒有像諸葛亮與劉備的《隆中對》被《三國演義》渲染得婦孺皆知)後,方感識韓恨晚。相處些許時日,他即看準信「吃軟不吃硬」,窺知這個比自己小26歲的年輕人,從小到大最缺的就是人間溫暖。故寧願自己受寒得病,也要脫下軍中僅有的大氅,給在天寒地凍、朔風凜冽中巡營的韓信披上。當絕糧之時,屬下奉上最後一抔粟熬成的米粥,他正飢腸轆轆,然送到口邊仍不忍自食,抖抖呵呵捧至大將軍帳中,親自犒勞空腹運籌的韓信。解衣推食以示真情外,言聽計從以示親信,更是天高地厚,令韓信刻骨銘心,甚至產生一種孺慕依戀之情愫,引為知己恩主,慨然以死報之,不惜肝腦塗地。二是善於做秀,深藏其偽。在蕭何等人精心包裝策划下,進咸陽不殺秦降王子嬰;與關中父老約法三章;不住秦宮不奪國寶;不屠城不坑降卒;聞項羽殺義帝後,當眾袒而大哭,並為之舉喪等,在天下諸侯面前,博得忠厚長者令名。三是善於機變,從諫如流。韓信平齊後,以齊偽詐多變,請以假王鎮之。劉邦破口大罵,被張良、陳平一邊一個狠狠踩了兩腳(躡足),方悟天下尚在韓信手中,瞬間結舌改口:「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爾,何以假為!」立馬實授王爵。總之,這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複雜人物:既貪財好色,又輕財仗義;既無情無賴(其父語),又有志有智;既粗鄙無禮,又能歌善舞;既無道德底線,又有雄才大略……難怪秦末群雄競起,中原逐鹿,竟無一人堪為其對手。 而韓信,無論是河邊垂綸,仗劍從軍;還是拜將封侯,始終未改一介書生本色。待友以誠,事君以義,表裡如一,襟懷坦蕩。不會也不屑諂上媚下,趨炎附勢。雖有不少真誠高貴的品質,但恃才傲物抗上,清高耿介辱人,則是其致命缺陷,難免為奸詐的政治家所乘。《史記》載其曾過呂后妹婿樊噲之門,樊大將軍大感意外:「大王乃肯臨臣!」自稱臣行大禮,跪拜送迎。而韓信因鄙其為人,出門後,竟哂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留下了「羞與噲伍」的成語。哪怕挨整「靠邊站」後,寧死也不願夾著尾巴做人,在專制制度下掌握生殺予奪極權的皇帝面前,仍然毫不謙虛遜讓,竟坦然直言:「陛下不過能將十萬。」「臣多多而益善耳。」更嚴重的是,不經意一語,正加重了劉邦的心病,拉近了自己的死期。 立下滅秦首功的將門虎子項羽,同樣是可歌可泣的千古豪傑。只是驕縱過慣,剛愎自用,率性而為,尤好「霸王硬扳弓」;愛憎過甚,對自己圈子裡的人,恭敬慈愛,下屬疾病,溫言慰藉,分己飲食食之,甚至涕泣交流,皆出於至性;對愛情,忠貞纏綿,四面楚歌中,置個人安危於不顧,卻憂心虞姬。人稱「婦人之仁」,良有以也。對敵,有時心慈手軟,放虎歸山;有時又視人命如草芥,坑秦卒二十萬眼都不眨,動輒烹人父母(如王陵母)。城府不深又不屑玩下三濫,常常為人所紿。可貴可嘆的是:兵敗人亡貴族架子不倒,寧可光榮赴死,不肯苟延殘喘,愧對江東父老,演繹了一曲英雄末路的悲壯史詩。 八、廣西韋氏乃韓信苗裔 張大齡《支離漫語》載:予會廣中人,言曰:予鄉有韋土官(又稱土司,由當地首領世襲,與中央政府派駐的流官相對)者,自雲淮陰侯後。當鍾室難作,侯家有客,匿其三歲兒。知蕭何素與侯知己,不得已為皇后(指呂雉)所劫(持)。私往見之,示「侯無後」意。相國(指蕭何)仰天嘆曰:「冤哉!」淚淫淫下。客見其誠,以(實)情告。何驚曰:「若能匿淮陰侯兒乎?!中國不可居,急往南粵。我與趙佗善,佗亦素重侯,必能保此兒!」遂作書遣客匿兒於佗曰:「此淮陰侯兒,公善視之。侯功塞宇內,天必不絕之!」佗養以為子,而封之海濱,賜姓「韋」,用「韓」之半也。今其族世豪于海堧間。有趙佗所賜之詔,酇侯(蕭何封爵)所遺之書,勒之鼎器。 據康熙進士山陽人張鴻烈《詠淮紀略》載:清順治年間,吳思穆任廣西縣令,巡行山峽間,見少年將軍廟,英風雅概,敬而拜之,命工修飾其堂廡。即有土官率宗族數百人稽首稱謝,雲廟神即淮陰侯之子。當被難時,蕭相國馳書託孤於南海尉佗,佗封於此地,子孫繁衍,自漢室至今,奉祀不絕。因舉相國與佗書及佗所賜敕諭以示吳。 共和國大將韋國清,就是韓信後裔中傑出代表。上世紀末,其子還專程來淮尋根,市政協文史委原主任馬超駿先生負責接待,陪同前往韓城高庄及馬頭鎮祭奠韓母及漂母云云。
推薦閱讀:
※泉州晚報數字報·泉州網
※國土資源報數字報:「外嫁女」土地權益緣何屢受侵害
※安慶晚報多媒體數字報刊平台
※滕州日報數字報
※范鴻仙墓:「國葬」後就被世人遺忘·東方衛報數字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