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與導演許鞍華合照
楊凡與導演許鞍華合照
成長於內地、香港,及台灣三地的楊凡,自幼便立志追尋藝術。其實在人們所熟知的電影導演和攝影家的身份之外,在美術、音樂、舞蹈方面,楊凡都頗有造詣。
《玫瑰的故事》、《流金歲月》、《美少年之戀》、《遊園驚夢》,一個個熟悉的電影片名背後,是楊凡經歷的流金歲月。在去年出版的《楊凡時間》中,「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樂月中眠」,留下了再訴人生故事的伏筆,於是今年他帶來的第二部文字作品《花樂月眠》,再一次以獨特的文字勾畫出人生輾轉中精彩的所聞所見。電影內外,圍繞著他所從事的文化藝術,他將所想所感帶給我們。
著名作家董橋曾表示:「《花樂月眠》筆底牽念的畢竟還是江水的嗚咽浮雲的無語。那是生命的戀執也是藝術的難捨,只有楊凡的閱歷和修煉才懂得在笑傲中踐諾,在關鍵裡赴約。」並且讚楊凡一手文章勝在一個「奇」字:經歷之奇、處事之奇、鋪排之奇、取捨之奇、感思之奇、吐屬之奇。
張敏儀則說:「只有楊凡能寫楊凡。」
因而今期我們便以筆談的形式,請楊凡為我們親自道出,在紅塵內外遨遊的楊凡對人世間有怎樣的因緣際會、人生體悟和美學追求。 採訪: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圖片由楊凡先生提供
問:作為一位橫跨多個媒體的創作人,你與電影及攝影藝術的最初緣分是怎樣的?
楊:我從小就喜歡電影,因為生長在台灣一個物質生活缺乏的年代,電影確是可以滿足許多想像的空間。譬如說生活中缺乏的冰箱、流線型的汽車、穿得乾乾淨凈整整齊齊的衣服、銀幕上男女主角七情六慾的大特寫……年少時要求的就是那麼多。當然,還有神奇古怪的吸血殭屍、刀光劍影的日本武士道、荷里活桃樂絲黛和洛克遜的《枕邊細語》。更加難忘的就是,看似遙遠卻又親切的香港電影,電懋與邵氏:尤敏、林黛、葉楓、林翠、陳厚、張揚與喬宏。喜歡電懋出品因為比較洋蔥味,喜歡邵氏又因為有中國古典味,在沒有DVD的年代,印象最深的是《四千金》與《江山美人》。
那時喜歡電影,又怕看完電影會忘了它的味道,就會把難忘的場面寫下來,也可以說是「影話」的開始吧!那時一切都不進步與豐盛,確實樂在其中。
拍攝電影更是夢想不到的事實,於是退而其次,想個法子拍下照片吧。要知道,五六十年代的台灣,拍照也是一件奢侈品。至於怎樣染上這嗜好?看下《楊凡時間》吧!(一笑)
問:你的電影一向以唯美、靈性的風格獨樹一幟,最初為何會關注女性題材?之後又為何會關注同性戀這樣的邊緣題材?
楊:我一向對「唯美」二字有點抗拒,不過既然大家都這樣認定,也就無所謂了。自己也不敢說對「靈性」有何風格,當知,這兩個字是有很大的壓力。我只知道自己創作的本能是因為有話要說,最好又不要太重複自己,但是這個世界根本就在重複,只不過在不停的重複中找些新的觀點。這個世界就只有科學不能重複,所以創新之下,人與人沒有任何關係都可生兒育女,也可弄至日夜顛倒冬夏不分。
其實我所有的電影都很邊緣,除了《祝福》之外,而這也是自己認為最沒特點的電影,因為出發點是要走大眾路線。回顧《少女日記》在靚妹仔流行的日子,純情就是邊緣,《玫瑰的故事》主題其實是亂倫,《海上花》則是毒品加雙姝怨,《意亂情迷》可算是最早期的「無厘頭」,《新同居時代》老少戀加純情男妓風味……《妖街皇后》(正名《三畫二郎情》)之後就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套用張艾嘉《海上花》對白:我從來都是「邊緣」,只是不像。
問:《花樂月眠》的出版,對於你個人而言有怎樣意義?這是用文字對過往的自我做一場總結嗎?
楊:我對電影一生熱愛,盡在這兩本書中,也只限於這兩本書。至於對「過往的自我」,那是一場永遠沒有完結的仗,還是需要留些空間。
問:文字也好、設計也好,無論哪一種創作,你都會戀執於「美」的形態。經過這麼多年的閱歷後,你認為甚麼才是「美」?
楊:我很相信「真、善、美」這三個字。為甚麼要把「美」排在「真」與「善」之後,這就是中國人的學問了。沒有「真」與「善」,「美」只是一個空洞的外殼。就算是邪惡的《蛇蠍夜合花》,它也帶出了男主角對愛情的真與善,那就是一種美。
其實我對美的要求並不高,有的時候還很隨便與隨意,但是天份還是有的,只要過得自己眼光,不論出自何處,總還經得起場面。我絕不崇尚名牌,但是確實名牌裡有些經典作品,忽然有些點綴,可能會畫龍點睛。比方說《花樂月眠》的封面,拍照那天傾盆大雨,攝影師Tim Wong問要否改期,我則建議順其自然,晴雨都無所謂,又不是拍廣告,要向老闆交差。整本書的設計也是一樣,圖片文字安排盡量順其自然,所以會有一張報紙登過的Grace Coddington照片做壓軸,這種隨便的作風反而變成自我陶醉的神來之筆。
在我被冠為唯美導演時期,幾乎所有服裝都是向朋友借用,其中最大受害人就是施南生小姐,她對我戲服上的支持,從《少女日記》一直到《桃色》整整二十年,其間拍《遊園驚夢》還遺失了張國榮送她的一件首飾。其他林青霞、張艾嘉、夏瑪莉都是受害者。唯一受益者是鍾楚紅,看中我一件黑色夾克,借去穿穿,結果在《秋天的童話》從頭穿到尾,數年後良心發現乾洗送回給我,卻又不知送到哪家救世軍。再說自己本人客串《流金歲月》與《意亂情迷》,穿的竟然是同一件大花夏威夷衫,而這件夏威夷衫居然十二年後在《美少年之戀》穿在男主角之一的曾仕賢身上,不是我對那襯衫長情,只是我懶,我馬虎。
你說我被冠以「唯美」二字,冤枉乎?
問:近年的相對沉寂中,你的生活是怎樣?對人生和創作是否有一些與過去不同的感悟?
楊:我一直不感覺自己生活沉寂。只不過拍戲的時候,需要許多的交待,也就是宣傳,所以你覺得我多姿彩。其實在開始拍戲之後,除了必要的宣傳,公開場合出現的並不多。如今則更加需要時間空間給自己。告訴你,朋友基本都知道我晚宴不赴,超過六個人的聚會不參加。像施南生「生日快樂」我就沒去,朋友還是一樣好。白雪仙捌拾晉肆大壽當然報名,那是晚輩的敬意。今年我六十五,很多事可隨緣,是種福份。
問:讀你的文字,會感到一種婉約又帶點憂傷的懷舊,那麼你如何看待如今的電影創作環境?
楊:不知是對電影的要求更多,還是和時代更加脫節,很多當今的電影實在看不下去。但是又真怕是和時代脫了節,終於買張戲票去看個究竟。很多時候看不到劇終二字便已離場。但是也有真正好的、令我感動的,最近就看了《蝙蝠俠》與《生命最後的八日》。
至於現今的港產片,格局愈來愈小(內容),合拍片則大不可當(製作),吾等導演被淘汰的時候到了。
問:如今業餘時間,你主要會看哪種類型的書與電影?興趣和口味跟過去有何不同?
楊:我閱讀能力很慢,因為喜歡品嘗文字中的韻味。過往一本《長恨歌》要花上一個月,但是裡面許多畫面至今還在腦海。書展一口氣買了十來本董橋作品,如今可以慢慢品嘗。原來他寫了那麼多,足夠看上一兩年!我覺得看他的文章,得到許多你前面所提到「靈性」上的昇華,筆鋒簡而有力,既能在生活中尋趣味,又能在文化上開眼界,得益匪淺。
直到今天,我還是不斷地往電影院跑,每個星期兩三套。最好不看DVD,還是喜歡大銀幕的感覺。可惜現在香港的大銀幕都縮水,曼谷的戲院才是聲色之都。
問:在西方的生活經歷,對於你的生活和創作有怎樣的啟發和影響呢?
楊:我的一生都在尋求一種思想上的解放,即使沒有在西方生活五年,在香港和台灣也一樣會尋找解放的方式,只不過在西方的五年確實給我不少寶貴的經驗。至於你想追問那五年有沒有行為的解放,告訴你不如你去想像。我就是這樣矛盾的人,有矛盾才會有啟發與創作。
問:對自己過去的創作,最滿意或者說印象最深刻的是哪個階段呢?
楊:在攝影方面,我最珍惜自我放逐到中國西藏拍攝《少年遊》及《西藏行》那兩年。
至於拍電影的階段,享受過每個酸甜苦辣鹹。最記得自己寫過的對白:《玫瑰的故事》張曼玉對周潤發說:人是會變的……《流金歲月》鍾楚紅道:我像是一隻鳥,飛來飛去從未停止……《海上花》張艾嘉笑語:我一直是妓女,只是不像……《遊園驚夢》中王祖賢、吳彥祖聽雨呢喃:我沉醉在翠花的鴉片香……《美少年之戀》林青霞旁白:這晚他睡得很好,因為他知道自己被愛過……《桃色》松慶子唱道:人老了,就更加需要愛……還有《淚王子》 中更多更被忽略的……
當下自然會說:《楊凡時間》與《花樂月眠》是我的最愛。
2012年8月12日
楊凡筆談於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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