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國學網-- 古雅:《 紅樓夢》 詩詞的文化氣脈

古雅:《 紅樓夢》 詩詞的文化氣脈發布時間: 2007-9-19 16:47:42 被閱覽數: 571 次 來源: 中國文學網【作者】姜志軍品讀《紅樓夢》詩詞,給人一種時空的縱深遼闊感和文化氣脈的雄厚流動感,使人能觸摸到它搏動的文化氣脈,能把玩它古樸優雅的審美意蘊。《紅樓夢》中的詩詞不同於其他詩人的詩集中的詩詞,它是小說的有機組成部分,.要為塑造人物、發展情節、表達整體意念服務。每一首詩詞,都要通過小說中不同的人物吟出,既要符合人物的身份、性格,又要符合人物的文化教養、藝術造詣。從這個意義上說,《紅樓夢》中的詩詞寫作難度就更大。從另一個角度說,由於《紅樓夢》詩詞出自小說人物「多人」之手,客觀上也容易涉及寬泛的文化層次,因此,更有利於吸收和借鑒古今中外的各種文化,形成多元複合、自成高格的文化基調。曹雪芹的文化修養已達到了超出常人的化境,(當然,《紅樓夢》中也有高鶴所續的詩詞,但篇數很少,成就也不甚大。)中國的孔孟文化、老莊文化、楚騷文化、唐宋文化、元明清文化等,甚至海外的印度佛教文化,他都進行了繼承發展、剔除創新。《紅樓夢》中的詩詞在文化氣脈上「直承《山海經》的渾沌蒼茫,在章法上具有《易經》的無窮變幻,在風格上則如同《詩經》中原始民歌那樣純樸清新."(李韻《論〈紅樓夢〉的文化皈依和美學革命》,見《鐘山》1994年第1期)《好了歌》便是一例,它否定了儒家文化中追求功名的道統觀念,揭示了人世蒼桑變幻無窮的規律,演繹了道家「無用無為」,「自私快樂」,好即是了,了即是好的虛無理念,將一切都歸於大荒山般的人生搶海,使人從世俗中得到解脫和超然物外。同時,在政治上給搖搖欲墜的清王朝下了一個形象的註解.還有《好了歌解》、《飛鳥各投林》,也都有上面的特色。楚騷文化在《紅樓夢》詩詞中有借鑒、也有創新。如靈動的想像藝術和將現實幻化成夢境進行歌詠,就更自由,更飄灑。賈寶玉夢遊警幻仙姑管轄的太虛幻境,看到的金陵十二釵的冊子,聽到的十二支曲子,都是以夢境的形式表現出來的。這些奇妙的想像,富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警幻仙姑的美麗形象,就是一個女神的化身,她司掌人間的風情月債,卻沒有玉皇的威嚴、閻羅的兇惡與菩薩的金光,有的卻是世人的情感與美麗的容貌,語言和藹可親,將賈寶玉引上了「滅天理、存人慾」的叛逆之路。在《離騷》中,亦有一段浪漫的神遊描寫:詩人朝發蒼梧,夕至縣圃,他以望舒、飛廉、鴦皇、鳳鳥、飄風、雲霓為待從儀仗,上叩天閣,下求佚女,境界迷離,場面宏大,表現了詩人品格的崇高和追求的執著。《離騷》的主人公開始是壯志難酬:「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結果從人間求索到天國,救國濟民的理想還是無法實現。最後只好以死殉志:「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而《紅樓夢》里的惜春等年輕一代,也意識到了現實生活的無望:「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到頭來,誰見把秋捱過?」《離騷》中那種對君主和故國的懷念之情可謂是感天地、動人心,成為千古絕唱,而《紅樓夢》中的《芙蓉女兒諫》將對少女的追悼之情抒發得淋漓盡致,感人心弦。從中不難看出二者在文化氣脈上的貫通和藝術上的流變。漢樂府民歌中「通過人物的語言和行動來表現人物性格」的藝術手法,在《紅樓夢》詩詞中運用得相當精彩。從《白海棠詩》看,賈探春、薛寶釵、賈寶玉、林黛玉、史湘雲同詠白海棠,從薛詩中看出封建淑女端莊的姿態;從林詩「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中看出了黛玉出泥不染的純潔品格,賈寶玉的詩則活畫出了他喜花憐女、不以臭男人為伍的情懷。還有賈探春的淺愁善感、史湘雲的溫厚憐人都在詩中得到了映現。《古詩十九首》多是寫閨人怨別、遊子懷鄉、遊宦無成等內容,帶有濃厚的感傷情緒。它在藝術上長於抒情,融情入景、寓景於情、水乳交融、天衣無縫;還擅於運用比興手法,揭示人物的內心活動。而《紅樓夢》中的《葬花辭》、《題帕詩》、《五美吟》、《桃花行》等詩篇,將《古詩十九首》的抒情等手法發揮到了極致,那種哀悲愁苦的情懷感染著讀者,從而引起了藝術的共鳴。魏晉南北朝時的文化韻味,在《紅樓夢》詩詞中亦可品出.如詩詞的詞藻華麗,講究對偶、用事、聲音和諧等.謝靈運以肆意游遨、寄情山水聞名後世,《紅樓夢》詩詞以吟花弄月、陶醉於大觀園令世人讚嘆不已。像《詠白海棠》、《菊花詩》、《紅梅詩》、《桃花行》、《柳絮詞》、《葬花辭》、《中秋夜大觀園景聯句》等,都寫得詞華色麗、情意恰切,顯現了古雅的文化情調。《紅樓夢》詩詞更富唐詩宋詞的文化底蘊,如雋永的意境,詩味的綿長,詞採的華麗,詩句的精鍊等等。李商隱、李煌詩的哀婉凄清;李清照詞的「凄凄慘慘戚戚,』;柳永的「楊柳岸,曉風殘月」等,在《紅樓夢》詩詞中都能找到全息歷史文化的對應點。單就林黛玉的詩而言,有人就評判了她的明顯文化氣脈;「林黛玉的詩以王維之自然為基礎,『清泉石上流。』然後,以杜工部之沉鬱,李謫仙之飄逸,陶淵明的孤傲,魏晉名家之消散簡遠:『蘊秀噙香』,清新剛健,沉浸濃郁,皆可深造自然,入於沉鬱,出乎飄逸,高標傲世,自得於心,隨意發之於手與口而為無法之法。(曾祥麟《詩意的林黛玉》,載《貴州文史叢刊》1994年第3期)。關於詩詞在文化上的師承性,曹雪芹借林黛玉的口就談過一段精彩的詩論。黛玉教香菱學詩時說:斷不可先學淺近,以免墜入庸俗而不能自拔。要先讀《王摩請全集》五律一百首,老杜七律一二百首,李青蓮七律一二百首,以這三個人作底子,再瀏覽陶淵明、應瑒、謝靈運、阮籍、庾信、鮑照……從這段話中,可看出曹雪芹對詩詞文化氣脈的重視與追求。元代文化藝術,對《紅樓夢》詩詞影響很大。賈寶玉視《西廂記》為好書,他偷偷地賞讀,愛不釋手。在這部「作詞章,風韻美」、「天下奪魁」(賈仲名語)的《西廂記》中,賈寶玉和大觀園中的許多才女們學到了些什麼呢?從思想上學到了反對封建禮教、追求幸福愛情的勇氣;從藝術上學到了善於描摹景物、醞釀氣氛、在詩情畫意中揭示人物內心活動的優美風格。《西廂記》中的曲詞「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籍林醉?總是離人淚。」(〔正宮·端正好〕)與《紅樓夢》中的「粉墜百花淵,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隊成球。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縫維,說風流!草木也知愁,韻華竟白頭。嘆今生,誰舍誰收I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廣(林黛玉《唐多令·柳絮》)在情調上,用詞上,風格上都有異曲同工之妙。【端正好]選用了最富季節性特徵的景物,再現了深秋的凄涼,襯託了離人的愁苦的情緒。通過自然境界的塑造,讓讀者在這種境界中體味感悟作者的情懷,有強烈的藝術美感。《唐多令·柳絮》沒有選擇自帶傷感情調的秋天,而別出心栽地選擇了美好象徵的春天,寫在美好春天發生的令人感傷的事,其審美力量就更巨大。林黛玉通過描寫柳絮年輕就白了頭,隨風飄泊,在流離的異地永遠地停留,間接地寫出自己離家而居、寄人籬下、心中充滿愁緒的情懷。讀了這樣如泣如訴、情景俱佳的詩,很容易在心理上產生共鳴。關於《紅樓夢》詩詞對《西廂記》曲詞的師承問題,《紅樓夢》中也有記載。《紅樓夢》第二十三回的標題就是:「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艷曲驚芳心」,可見曹雪芹對《西廂記》和《牡丹亭》的高看。他藉助賈寶玉的嘴評價《西廂記》說:「真真這是好書蔥你要看了,連飯也不想吃呢。」林黛玉接書來瞧。從頭看去,越看越愛看,不到一頓飯工夫,將十六齣俱已看完,自覺詞藻警人,余香滿口。雖看完了書,卻只管出神,心內還默默地記誦。寶玉笑道:「妹妹你說好不好?」林黛玉笑道:「果然有趣。」寶玉笑道:「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自況《西廂記》中的男主人公張生)你就是那個『傾國傾城貌。』"(將黛玉比為《西廂記》中的女主人公崔鶯鶯)。從中可看出曹雪芹對《西廂記》的推崇和借鑒。《紅樓夢》中的詩詞是由多人的口誦出,但各俱特色,詩如其人。這一點,就有元代雜劇大師關漢卿之雜劇通過言行塑造典型人物的文化底蘊。另外,尚仲賢的《柳毅傳書》,李好古的《張生煮海》,白樸的《牆頭馬上》、《梧桐雨》,馬致遠的《青衫淚》等元雜劇,其清詞麗句的文化氣味對《紅樓夢》詩詞亦有明顯的熏染。從《紅樓夢》詩詞中,可以品出元散曲的典雅味道,給人一種超俗脫凡、別有洞天的清新意境。像張可久的《金華山中》:「金華洞冷,鐵笛風生。尋真何處寄閑情,小桃源暮景。數枝黃菊勾詩興,一川紅葉迷仙徑,四山白月共秋聲,詩翁醉醒.」劉秉忠的《干荷葉》:「干荷葉,色蒼蒼,老柄風搖蕩,減了清香,越添黃。都因昨夜一場霜,寂寞在秋江上。」馬致遠的《天凈沙》:「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都寫得自然古樸,引人入勝。而《紅樓夢》的大觀園題詠,從不同的角度描繪了大觀園的秀麗景色,將這座人工而為的大觀園,賦予了自然的神韻,格調清新,語言淡雅,透露出一派自然的氣息,具有以上提到的元曲的妙處。請看大觀園的幾首題詠詩吧:「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一畦春韭熟,十里稻花香。盛世無飢餒,何須耕織忙。」(林黛玉《杏簾在望》)「蘅蕪滿靜苑,蘿薛助芬芳。軟襯三春草,柔拖一縷香。輕煙迷曲徑,冷翠濕衣裳。誰謂池塘曲,謝家幽夢長。」(賈寶玉《蘅芷清芬》)「山水橫拖千里外,樓台高起五雲中。園修日月光輝里,景奪文章造化功。」(賈惜春《文章造化》)從如上的比照中,我們可以看出二者的共同點:用語點綴映媚,似落花幽草;抒情婉轉纏綿,如流風回雪;情調上纖穠得「采采流水,蓬蓬遠春。窈窕深谷,時見美人。碧桃滿樹,風日水濱,柳陰路曲,流鶯比鄰。」(鍾嶸《詩品》)。明代湯顯祖的戲劇《牡丹亭》,其唱詞和創作方法對《紅樓夢》詩詞影響很大。曹雪芹很欣賞這部戲。他借《紅樓夢》中第一才女林黛玉的口,給《牡丹亭》以很高的評價。當林黛玉偶爾聽到《牡丹亭》的唱詞時,就被吸引住了:「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她心下自思道:「原來戲上也有好文章,可惜看戲人只知看戲,未必能領略這其中的趣味。」林黛工所說的「趣味」是什麼呢?我想就是中國優秀文化中歌詠自然、追求美好、表現內心情感的意趣和味道。這種表現,是客觀與主觀的融合,是天與人的統一,是情與理的默契.林黛玉看著大觀園花開花落、鶯飛草長的春景,聽著大觀園外悠悠飄來的《牡丹亭》唱詞,她忽又想起前日見古人詩中有「水流花謝兩無情」(見唐代崔塗《旅懷》詩),還有詞中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南唐李煌〔浪淘沙〕詞)之句,《西廂記》中有「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湊聚到一處,仔細付度,不覺心痛神痴,眼中落淚。這段話正好說明,《紅樓夢》詩詞與中國的歷史詩詞戲曲有著不可分割的文化姻緣。《牡丹亭》用浪漫主義的手法,寫了杜麗娘的「夢而死」「死而生」,寫出了她的美貌和理想與現實的矛盾;《紅樓夢》也用浪漫主義的手法,寫了警幻仙姑的「由神而人」、閉月羞花的容貌和引導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進入迷津、否定封建社會現實的情境。《紅樓夢》詩詞從清初詩文中,亦吸收了些許精華,如顧炎武的憂國情懷、蒼涼悲沉的藝術格調,「無才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二者所不同的是,《紅樓夢》詩詞的愛國憂國思想不那麼明顯、強烈,詩風上也沒有顧炎武詩的雄壯。王士禎詩的流連風景,詠懷古迹,藝術風格上的天然典雅、風致神韻,在《紅樓夢》詩詞中亦可見到影跡。這一點從《紅樓夢》中的詠物詩和懷古詩中可以得到驗證。《紅樓夢》詩詞,深得中國古代詩詞理論的益處,增強了詩詞的文化色彩。賦、比、興理論在《紅樓夢》詩詞中運用得相當出色,使詩中形象鮮明,意趣橫生,風力強勁,詞采飛揚。劉勰在《文心雕龍》中,強調文章要有風有骨,「怊悵述情,必始乎風;沈吟鋪辭,莫先於骨。」「若豐克贍,風骨不飛,則振采失鮮,負聲無力。「(見《風骨篇》)指出寫文章必須先有思想然後可以抒情,先有事義然後可鋪辭。林黛玉向香菱講詩說:「詞句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以詞害意』。」可見二者意念與主張的一致性,這正是文化上的「源」與「流」之關係。《紅樓夢》詩詞也正體現了這一理論規範。品讀《紅樓夢》詩詞,可以看出詩人的氣質、性格、理想、迫求,達到「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指事造形,窮情寫作,最為詳切(鍾嶸《詩品序》).的程度。唐代皎然在《詩式》中云:作詩的法則是「氣高而不怒,怒則失於風流;力勁而不露,露則傷於斤斧;情多而不晤,晤則涉於拙鈍;才贍而不疏,疏則損於筋脈。」而《紅樓夢》詩詞中,很好地處理了這些矛盾雙方的關係,使詩詞呈現出風流、質干、高雅、識理的審美特色。宋代嚴羽在《滄浪詩話》中提出「妙悟」說,曹雪芹贊成這一觀點。他主張詩人應藉助悟性,與天地直接相通,再藉助歷史文化的靈氣,吟詠出源於自我、現實,又高於自我現實的好詩來。「香菱苦志學詩,精血誠聚,日間卻做不出,忽於夢中得了八句。『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這首詩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這正得力於她茅塞頓開式的妙悟性靈。《紅樓夢》詩詞,運用中國文字多義性的特點,使之具有了暗喻性和同音異意性,在表達意念時委婉含蓄,藝術別緻。如:林黛玉與薛寶釵的判詞是:「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這裡的「林」字,本意是「樹林」,可實際是指黛玉的姓氏,「玉帶林」是「林黛玉」的同音倒置。「雪」是「薛」,「雪埋金簪」是喻「薛寶釵」的姓名。還有《護官符》等,都有如上所述的特點。《紅樓夢》詩詞還利用中國文字的拆析性和組合成字性,使一些詩具有了娛樂性和迷語味。如王熙鳳的判詞是:「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一從二令蘭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凡鳥」合起來是個「鳳」字,暗喻王熙鳳。「凡鳥」成風,又是對王熙鳳的一種貶斥。「一從二令三人木」是利用拆字法而來。「二令」是「冷」拆開的,「人木」是「休」拆開的。這句詩指出了賈鏈對王熙鳳態度變化的三個階段:一從、二令、三休。即一聽從,二冷淡,三休棄。以上的特點,在金陵十二釵正冊判詞、副冊判詞、又副冊判詞和紅樓夢十二支曲中常有體現。謎語實際是一種民間文化,而《紅樓夢》詩詞廣采博取,運用民間文化特有的趣味性,使詩詞具有了獨特而廣博的美學意蘊。詩歌美學中的用字也很講究,它注意聲音的鮮明燎亮,飽滿豐潤,這日「貴響」、「貴圓」。《紅樓夢》詩詞恰恰做到了這一點。它的聲音多是女兒的聲音,(賈寶玉是男性,但他又極像一個實足的女孩),特點是清麗明媚,纏綿香軟,和國人的暴力張揚之聲、道德教化之音異歸二轍。大文豪蘇軾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不能說不好,但薛寶琴的懷古詩卻對其進行了否定,因為蘇詞充滿了男人的渾濁世俗之氣。這實際是對中國以男權為中心的歷史文化的一種反撥。《紅樓夢》詩詞,「以愛情的吟唱和少女的詠嘆,組成一個女兒世界的聲音交響,以清純的造形站立在一片男人世界的污濁的喧鬧之中,如出泥荷花一般,對照出歷史的墜落和文人的衰敗。」(李韻《論〈紅樓夢〉的文化皈依和美學革命》見《鐘山》1994年第1期)從這點可看出,《紅樓夢》詩詞,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與批判。正如李韻先生所說:「同樣的男女之情作為夢的現世形式,《紅樓夢》以女神意領的飄逸超越了《牡丹亭》的世俗性。同時,又由於情的內涵,《紅樓夢》在夢境上的自由和空幻比莊子的夢遊更為廣闊和充實,從而更加飄灑和自由。」《紅樓夢》詩詞中,融匯著濃厚的佛教文化,如「妙悟」理論,「色」「空」理論,「超世」理論、「慈悲觀」理論等,在《紅樓夢》詩詞中都有明顯的體現。如《好了歌》、《好了歌解》、《護官符》、《警幻仙姑賦》、《金陵十二釵又副冊判詞》、《金陵十二釵副冊判詞》、《金陵十二釵正冊判詞》、《紅樓夢十二支曲》等,都有濃厚的佛教文化色彩。(關於這一特徵,筆者將另作專門論述。)《紅樓夢》詩詞搏動的文化氣脈和磁實的文化厚度,使它的藝術審美含量更加沉重,藝術光芒更加璀燦奪目。曹雪芹的這種文化思考滲透著強烈的歷史感和現實感,具有先進的師承意識和批判意識。正是這種文化思考和探尋意識,在廣泛的文化思考的座標上面,詩詞的視野格外宏闊,風格格外古雅。曹雪芹在《紅樓夢》詩詞中,通過對物質文化層面、社會風情文化層面的揭示,使得詩詞內涵更加豐富多彩、紛繁複雜。魯迅在評價《紅樓夢》時曾說:「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閣秘事」(《絳洞花主·小引》)魯迅是就整篇《紅樓夢》而言的,但用其詩詞上,亦不過及。綜上所述,《紅樓夢》詩詞所呈現出來的文化氣脈,用兩個字概括之,即「古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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