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渣男的魯迅先生唯一對不起的人——守了41年活寡的朱安

魯迅先生是我素來敬仰的,無論是學識還是人品。然而在感情方面,未免還是有些對不住他那守了四十一年活寡的髮妻——朱安女士。

我聽到朱安的名字,還是在最近看房向東先生寫得《立憲與立人:胡適與魯迅》一書,房先生研究魯迅多年,這書文筆甚好,對魯迅和胡適在各個方面做了比較,評價也比較客觀。房先生雖然是魯迅的鐵杆粉絲,但是對胡適先生也是充滿敬意。特意在此安利一下。

以前也看過一些魯迅先生的書,他的雜文犀利幽默,罵人水平是我素來敬仰的。然而寫魯迅先生的書倒還是第一次看,突然發現原來魯迅還有個名叫朱安的髮妻,四十一年沒有圓房,當了一輩子的老處女,卻依然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照顧魯迅先生和婆婆周魯氏,在先生死後,又寧可挨餓也不領和先生反目的周二先生的救急錢,很自然的就對朱安女士起了崇敬之心加可憐之情了。

朱安是一個裹著小腳的女子,她不識字,但識禮節懂禮儀,性格寬厚溫和。她在29歲時,經親戚介紹許配給了26歲的周樹人,也就是後來我們崇敬的新文化闖將和旗手魯迅。當時,他還在東洋留學,卻被母親周魯氏一封「母病速歸」的電報騙回來成親。

那天,明媒正娶的朱安,坐著大紅花轎被熱熱鬧鬧迎進周家大門,依照傳統風俗舉行婚禮。作為新郎,周樹人對這樁婚姻十分不滿,他覺得朱安和自己實在不是良配。

朱安女士

他曾與朋友這樣評說朱安:「這是一件母親送給我的禮物,我只能好好地供養她。」兩人結婚的當晚,魯迅先生站了一晚,朱安女士在床上坐了一晚。

第二天晚上,他在母親房裡磨蹭許久,不想回新房,後來則睡到書房裡。而在婚禮後第四天,他便和二弟周作人啟程東渡日本,至此一去就是三年。

我們可以想到,新娘朱安,一定十分尷尬而不安,非常難堪又無地自容,因為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更不知道怎樣應對,她只有獨守新房,做著各種各樣的猜測。作為一個沒有文化的舊式女人,在婚姻中一直就處於最被動的地位,嫁入周門的朱安,卻遭遇如此難測難解境遇,是她再也預料不到的。至此,她永生的苦命是註定了,新房孤燈,除了不停流淚,她只能無聲哽咽。

三年後的夏季,寂守空房的朱安似乎看到一點光明,她的丈夫回國了,她企盼藉此與夫君重新聚合。但出乎意料,被她稱作「大先生」的丈夫周樹人,在家鄉找到一份教職後,很少回家,就是在家,也不和朱安說話,更不進她的房間。

魯迅全集

後來魯迅又遠赴北平謀了職位,於是在漫長年月,他們都是分居。雖然「五四」之後,風氣漸開,但是魯迅也始終沒有提出退婚。

明事理的朱安知道作為女人有兩份職責,一是延續香火,二是伺候公婆。

她曾向人訴苦:「大先生終年不同我說話,怎麼會生兒子呢?」她顯然無法完成第一項,於是只好全心全意投入第二項,即是侍候好大先生和婆母。她攬起全部家務擔子並任勞任怨,這一點,朱安很得魯迅母親魯瑞的喜愛。

在那個年代,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成就婚姻的常規常態,與魯迅同時代的文人,能列舉許多,如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有著非常成就的郁達夫、郭沫若、徐志摩,都是經包辦成婚並都是迎娶了鄉間女子,夫妻間都是文化差異懸殊。這幾位都是在他們遇到新歡後,毫不留情地拋棄了原配:郁達夫休了髮妻小腳女人孫荃後,迎娶了王映霞;郭沫若棄了髮妻張瓊華,陸續有了新歡;徐志摩離了原配張幼儀,迎娶了陸小曼。

至於魯迅先生與朱安,他們名義上的婚姻,一直維繫到他們生命的盡頭,朱安在魯迅逝後,仍守在周家。

魯迅北京故居

1912年初,周樹人應蔡元培之召請,來到北平在教育部任職,魯迅是個孝子,在北平穩定下後就購置房產,將母親接來北京同住。於是,朱安隨著婆婆魯瑞來到北平。

在這裡,魯迅對她冷漠一如以前,仍然與她分室而居。在北方城市連語言也難聽懂的她,變得更孤寂無助。其實她也一直在想改善與「大先生」的關係,在紹興老家時,她意識到沒有完成生兒育女的使命,曾請娘家兄弟幫忙,寫一封信給在北平的丈夫,建議他納妾。她認為,這樣丈夫生活有人照應,也能生下一男半女。朱安的建議是舊式女人的善良和大義,信到了北平,引起魯迅更強的反感,他不屑回信,在日記中斥之為「頗謬」。現在,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大先生」待她仍然形同路人,朱安實在不得要領,這個不識字的小腳女人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也不知從何挽救他們夫婦感情,她只有在遠離故土的北國延續更為漫長的暗夜。

然而在1923年的夏天,魯迅和周作人兄弟反目,魯迅遷出八道灣,同時他給朱安兩個選擇,一是留在八道灣,一是回紹興娘家。對於朱安來說,這兩個選擇都把自己逼上絕路。兄弟互不相容,她怎能繼續住在小叔子家中。而回到紹興,就成了丈夫不容的棄婦,這無疑是條絕路。朱安提出來,「大先生」總要有人照應生活,她願意承擔這份責任。魯迅同意了她的請求。這讓朱安十分欣慰,她一直在想著改善與丈夫的關係,她曾對家人說過:「過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地服侍他,一切順著他,將來總會好的。」

魯迅先生

也算天遂朱安所願,他們搬遷到磚塔衚衕不久,魯迅肺病發作,並且病情嚴重,朱安竭盡所能地照顧丈夫。我在許多書中,讀過魯迅先生在北平的生活細節記錄,但極少看到與魯迅生活一起的朱安境況。我只能猜測,她在服侍病中丈夫的日子裡,雖然憂心並且勞累,但這是她嫁入周門以來最舒心踏實的日子,因為經過了十七年的婚姻,這是她擁有最長久與丈夫單獨相處的機會。

初來北平的日子,可憐的朱安,以為丈夫有與她同房的意思,她整理好屋子,鋪好了床和被,但是魯迅卻把床拆了,她痛楚委屈,從此也死了與「大先生」同床的心。朱安唯一的安慰,就是婆婆魯瑞對自己還是非常認可的。

朱安自搬出八道灣之後,至永久住入西三條衚衕,一直主持著家務,掌管家庭經濟開支。她每天在早午晚同「大先生」只有幾句日常的一成不變的對話,此外,他們就根本沒有敘談。朱安的內心十分痛苦,但她始終對丈夫毫無怨恨,別人提起她丈夫時,她總是反覆說,「大先生」對她不錯。她的一切都寄附於丈夫身上,她始終不二地忠誠於丈夫。

後來魯迅先生接受廈門大學的聘任,和許廣平一同坐火車南下,朱安是知道這事兒的。有一天,朱安對婆婆說自己夢見大先生帶著一個小男孩回家。魯瑞聽了,責怪她不識大體。朱安明白,婆婆在這方面不會站在她的一方。後來,魯迅和許廣平的兒子海嬰出生,他們寄了一張三人合照回北京,朱安看到照片後,她表現的態度是關切和友善。她接受了新的現實,甚至有些安慰,這彷彿是茫茫暗夜給她一絲微光,她認為大先生有了後代延續香火,自己死後也有人祭祀了。不少資料都有記載,朱安十分鐘愛這個許廣平生的叫周海嬰的孩子,她將大先生的親人當做了自己的親人。

1936年10月19日,魯迅病逝於上海,消息傳到北平,朱安把魯迅在北京故居的書房闢為靈堂,她一身孝服為先生守靈。

因魯迅逝世的悲痛和紛擾沉寂下來之後,北平家中,尚有魯迅八十餘歲老母魯瑞,朱安就要面對家用不足的事實,家裡的生活愈來愈困難了,日常開支唯有周作人、許廣平匯款接濟。在這困頓又悲哀時刻,一生從未遷怨過別人的朱安對於許廣平,也一直心存感激,朱安說過,「許先生待我極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肯維持我……她的確是個好人。」

魯迅許廣平周海嬰

1943年,魯迅母親魯瑞逝世,周作人將每月15元的供養母親費用留給寡嫂朱安。因許廣平被捕入獄,給她的匯款中斷了。體弱多病又步入老年的朱安面對經濟困境,到了欠債地步。這時有人建議她賣掉魯迅藏書,換取度日之資。這個消息傳到上海,引發了快速反應,魯迅兩名追隨者趕到北平制止此事。他們到達西三條衚衕周家時,朱安正在吃午飯:幾塊腌蘿蔔伴著半碗稀粥。她推開碗筷,站起來接待,客人卻開口就責備她賣掉魯迅遺產。她說:「你們都說要保護周先生的遺產,我也是他的遺產,你們想過我嗎?」這是在所有記載朱安的材料中,難能見到的,屈辱一生的她,唯一一次沒有隱忍,說得最激憤的話。這應該算是她生命的「吶喊」。不知道她說出這句話時,是不是意識到,自己是與大先生那些毫無生命的書稿一樣的遺物。

當來人向她講到了許廣平在上海監獄受到酷刑折磨的事情,朱安態度改變了,她再也不提出賣書的事了。後來,她在健康每況愈下時,明確表示把魯迅的遺產繼承權全部交給魯迅和許廣平的兒子周海嬰。社會各界也曾不斷捐資給朱安,但她始終一分錢也沒有拿,許廣平得知,對她十分讚賞。

幾年之後,魯迅的學生宋琳去看望朱安。她已不能起床,但神態清醒,她淚流滿面地向宋琳說:「請轉告許廣平,希望死後葬在大先生之旁。

荒草萋萋,斜暉脈脈,這個為魯迅守了41年空房,名叫朱安的女人,就像從來未存在過一樣,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我曾去上海,參拜過魯迅先生墓,但對於朱安終老歸宿之地,我恐怕像許多人一樣,沒有去尋訪的打算,也不知曉是否有遺迹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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