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純粹的」雅利安人從哪裡來?

二、「純粹的」雅利安人從哪裡來?

雅利安人,雖然這群人如此牛逼,但是在漫長的人類文明史中的絕大多數時間,我們卻並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人們對他們的「再發現」是在公元1786年的事情。

1784年,英國人威廉·瓊斯爵士受命擔任加爾各答法院大法官,此前,瓊斯已經是一位資深的東方問題專家,曾經將一些波斯語、阿拉伯語和突厥語作品翻譯成英文。這人是個語言天才,他一生共學習過包括漢語在內的28種語言,精通希臘語、拉丁語、波斯語、阿拉伯語、英語、法語、義大利語。其早期著作有《波斯語法》,並翻譯《穆罕默德的繼承法》。瓊斯赴任的時候,英國東印度公司正與莫卧兒帝國爭奪孟加拉省。

莫卧兒帝國的創始人,太祖巴布爾是帖木兒大帝的直系6世孫,而母系是成吉思汗的後代,如果算上帖木兒自稱是蒙古大汗的合法繼承人這一層,巴布爾應該是正牌蒙古人的後裔,只是,是信奉伊斯蘭教並且突厥化的蒙古人。不過這個莫卧兒帝國卻是採用波斯語作為王朝的官方語言。瓊斯正是因為精通波斯語才被委以重任的。因為當時,莫卧兒帝國勢力仍然凌駕於英國東印度公司之上。但是,瓊斯到了印度以後很快發現多數印度人的語言屬於各個印度地區的土語方言,包括印地語、烏爾都語、孟加拉語,而且多數人口信奉印度教的各個支派,他們的宗教語言是梵語。也就是說,他精通的諸種東方語言仍不足以應付印度的語言環境。因為多數印度婆羅門教知識分子通曉波斯語和梵語,瓊斯開始學習梵語,並創立了著名的「亞洲學會」。瓊斯深入研究梵語文獻,他翻譯的《摩奴法典》(Dharmashastra)成為英國殖民者統治印度的法律根據。

1786年2月2日,他在亞洲學會成立三周年上發表了著名的三周年講話,這個講話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下面這段話引用率極高,LZ也在這裡重複一下:「梵語不管多麼古老,它的結構是令人驚嘆的,它比希臘語更完美,比拉丁語更豐富,比二者更精練,但是與它們在動詞詞根方面和語法形式方面都有很顯著的相似性,這不可能是偶然出現的,這種相似性如此顯著,沒有一個考察這三種語言的語言學家會不相信它們同出一源,這個源頭可能已不復存在;同樣有理由(雖然這理由的說服力不是特彆強)認為,哥特語和凱爾特語儘管夾雜了迥異的文法,還是與梵語同源;假如這裡有篇幅討論與波斯的歷史有關的問題,或許能把古波斯語加入同一個語系。」

瓊斯的這段話把古印度的梵語和歐洲的希臘語、拉丁語拉上了關係,我們知道,拉丁語是歐洲語言之母,而希臘是歐洲歷史和文化的源頭,歐洲語言的辭彙源自希臘語的辭彙數不過來。而哥特語和凱爾特語跟歐洲文化圈的關係更近了,英格蘭人、德國人的祖先都可以追溯到哥特人,而法語可以看成是拉丁語和凱爾特語的混合物……那麼,瓊斯認為,梵語不但比拉丁語和希臘語更古老,還更完美、更豐富和更精練,那能說明什麼呢?那又預示著什麼呢?故事的序幕拉開了,我們繼續扒。

瓊斯的這次講話被認為是LZ強調的,非常重要的「比較語言學」誕生的標誌。瓊斯英年早逝,他的研究只是提出了一個命題,怎麼解釋要後人繼續書寫。問題擺在西方世界面前,梵語,印度人的語言,不但比所有的歐洲語言更為古老而且還更好,這怎麼解釋呢?十八世紀的歐洲,無論是日不落的大帝國英國,還是新興的強國德意志,他們都是源於日耳曼人,在公元前後,日耳曼人還是蠻荒部落,如何跟擁有輝煌燦爛古代文明的印度相提並論呢?它就像一個暴發戶富人家突然闖進了一個來認親的窮親戚,落魄但是輩份極高。他的背景和輝煌家世是這個暴發戶富人所羨慕的,承認他是自己的長輩的話,無疑會給自己加上貴族頭銜,讓自己身價倍增,但是現今這位窮親戚實在是過於落魄了,讓自己怎麼好意思說他是自己的長輩呢?況且他還長得那麼難看!!!到底認還是不認,這是個問題!!

圍繞梵語認親的問題,歐洲人形成了三派觀點:

一是認祖歸宗派,承認梵語、印度人是歐洲文化和種族的源頭。

二是拒不承認派,你想當我祖宗?放屁,我才是你祖宗,你N多年前逃出家門在外面跟人鬼混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現在看我發達了跑過來還想當我祖宗,可能嗎?誰知道這麼多年你跟多少人鬼混搞成今天這個樣子!!

三是和稀泥派,只承認窮親戚家混的還算看得過去的那一小部分人是親戚,其他大多數都算成親戚家的傭人奴隸,而且還要說清楚的是——你認親可以,我也承認,但是我輩分比你大,你要承認,否則算我沒說,我們心照不宣啊,哈哈哈。

下面我們就具體扒一扒這三派的觀點哈。最先粗現的就是認祖歸宗派:「所有事物,是的,所有事物,無一例外,都源於印度。」 ——弗里德里希·施萊格爾需要注意的是在瓊斯的時代,「雅利安人」一詞還沒有出現。這個辭彙的出現要歸功於德意志浪漫主義文學運動的先驅之一,詩人學者,弗里德里希·施萊格爾。

1808年,施萊格爾從古羅馬著名的獨裁者裘里斯·凱撒的《高盧戰記》中,找到的一個日耳曼國王——「阿里阿費斯塔斯」(Ariovistus)。施萊格爾認為「Ariovistus」中的 「Ario」這個詞根在希臘語中有榮譽的意思,可以和梵語中的「arya」對應。在梵文中「arya」一詞意思是高貴、高尚的意思,那麼這個「阿里阿費斯塔斯」中的「ario」應該是日耳曼王族的一種榮譽頭銜。需要特別提醒一下,這個梵文形容詞「arya」(高貴的、高尚的)的名詞形態就是著名的「aryan」雅利安了!「aryan」終於粗現了,歐也!!!!施萊格爾由此用這個「aryan」雅利安,來稱呼印歐語的共同祖先,歐洲人和印度人都是「雅利安人」的後代!

客觀地評價施萊格爾的觀點,認為「ario」與「arya」存在對應關係是有爭議的,不過「aryan」一詞確實存在與梵文和古波斯文獻,比如《梨俱吠陀》、《阿維斯塔》、以及大流士的《貝西斯登銘文》等,在這些文獻中「aryan」一詞被作為第一人稱使用。(這方面內容,LZ還會在下一部分仔細介紹的,這裡略過)但是,這些古代文獻中,並沒有特定人種和部落的指代。注意!!!問題從這裡開始就偏離了正確的軌道了,這是禍根的最初源頭。由於當時的「比較語言學」還處於萌芽狀態,對於「語言」和「種族」之間的關係,學者都沒有明確和清晰的概念,加上施萊格爾等學者對於《梨俱吠陀》的偏頗解釋,使得很多人都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一個「雅利安種族」,而他們就是雅利安語最早的使用者。

由此施萊格爾認為:梵文就是人類最古老的語言,而印度則是人類文明的發源地。

這種觀點應該說是相對客觀理性沒有偏見的,但是即使是事實人們情感上也無法接受。就比如,如果有人在豆瓣發一個朝鮮半島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會是神馬結果……只是類似的沙文主義情緒在我們這裡表現出來的是中華帝國的民族主義,而在西方世界表現出來的則是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那些西方種族主義者,跟我們這裡揚言「核平日本」的腦殘民族主義憤青本質上是一類人。

施萊格爾的觀點不能被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者所容,需知道,在那個時代種族主義是西方世界的主流思想,即使像托馬斯·傑斐遜和林肯這樣的人都是這麼想的。

「黑人不管是起初就是一個不同的種族,或是因時間和環境造成了不同,身心兩方面的天賦都比白人低等。」 ——傑斐遜

「我相信白人種族和黑人種族之間的體質差異將禁止這兩個種族能在社會和政治平等之下共同生活。既然他們不能共同生活,他們在一起時就必須有上等和下等之分,而我和其他任何人一樣,贊同把上等位置劃歸白人種族。」 ——林肯

可以想像,施萊格爾這種欠扁的觀點會招來多少口水。於是一種彌合矛盾的抹稀泥觀點出現了。這種觀點的創造者是威廉·瓊斯之後最有影響的梵文學者——馬克斯·穆勒。有人把中國家喻戶曉的季羨林大師稱為「中國的馬克斯·穆勒」,不過這位世界的馬克斯·穆勒在中國還真沒什麼人知道。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最著名假說家喻戶曉——就是雅利安入侵假說。今天的世界歷史,這個假說還是作為與印度相關部分的正史被載入史冊的。

這位德裔的英國著名學者是通過他對印度最古老的一部吠陀《梨俱吠陀》的釋讀得出的。《吠陀》的本意是知識的意思,是古代印度的思想智慧總結,古代印度文明又被稱為吠陀文明,文明的精華就是四部《吠陀》,其中最為古老的是《梨俱吠陀》,意思是智慧之詩。

《梨俱吠陀》裡面,那些自稱雅利亞(Arya)的人,也就是之前的施萊格爾指出的雅利安人,這些自詡高貴的人,在戰神因陀羅、火神阿耆尼的幫助下,水淹或者火燒「沒鼻子」、黑皮膚的野蠻人「達薩人」、「達休」人的城市,並把它們變成奴隸。

《梨俱吠陀》中,這些高貴的雅利亞人已經懂得使用青銅等金屬,馴養牛、綿羊、山羊、馬和狗。懂得使用馬拉戰車。

由此,穆勒提出了著名的雅利安人入侵的假說:公元前1500年,一支自稱雅利安(aryan)的部落越過喜馬拉雅山入侵了南亞次大陸,由於他們懂得使用馬拉戰車,擁有先進的青銅武器,因此他們摧毀了古代印度達薩人建立的文明,給原始蠻荒的印度帶來了文明的曙光,開創了燦爛的古代印度吠陀文明,並建立了延續幾千年的印度種姓制度,把被征服的達薩人變成賤民達羅毗荼人。

穆勒出生於德國,十八世紀30年代之後在牛津大學擔任比較語言學教授。繆勒生活的時代,正是英帝國在印度統治最為輝煌的時期,但是他本人從未前往印度了解過印度文化。他認為,印度人的語言從梵語演變而來,因此印度人與歐洲人的知識水平相當,或者比歐洲人還聰明,他們與歐洲人應當來自同一個種族,因此印度人和歐洲人應該是「雅利安兄弟」。印度知識分子多半屬於高級種姓,很痛快地接受了穆勒的理論,因為這個理論將他們置於與他們的統治者至少在智力上平等的地位。這個假說儘管千瘡百孔,但是至今在印度仍然不乏支持者,這也是它到現在還能留在世界歷史教科書上的原因。

穆勒認為他的聰明觀點,可以彌合西方世界在梵文祖先問題上的鴻溝,拉攏印度上層的同時,讓英國對印度的殖民合法化,因為早在公元前1500年,高貴的雅利安人就征服了印度,今天只是再度征服而已。但是穆勒的想法顯然太過一廂情願了。畢竟種族主義才是主流思潮,穆勒的抹稀泥思想在歐洲沒人買賬。

不過比起施萊格爾,穆勒的觀點已經向種族主義又靠近了一步,因為在《梨俱吠陀》中找到的論據,被「雅利安人」所征服的達薩人是「黑皮膚」的。那麼,就反方向的證明了雅利安人擁有白皙的皮膚了。

但是,無論是施萊格爾還是穆勒,都沒有提到過雅利安人是 「金髮碧眼」的。那麼這個「金髮碧眼」是從何而來呢?

我們剛才提到過,對於梵語的態度,還有一個最為主流的拒不承認派。LZ一直最難理解的問題是:古老的文獻中沒有一個字提到「雅利安人」的「金髮碧眼」這個特徵。但是在LZ看來最需要論證的這一點問題上,在十八世紀歐洲主流思想看來,這是最無需討論的,雅利安人就應該是「金髮碧眼」的,剩下的就是如何「科學的」證明它!(在後來的DNA染色體抽樣中發現,淺色頭髮,藍眼確實是印歐語民族「雅利安人」中的一個主要特徵,Y染色體的DNA為RIa1,但是這種DNA存留人群最高的是被納粹認為劣等的斯拉夫人,還有北印度人,而被納粹認為純粹的北歐人水平很低,而英國等西歐更是低得可憐,這是後話,後面會介紹)傻眼了吧,就這麼強盜邏輯,這就是殖民主義的本色。聽上去有沒有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呢?當人們集體干一件罪惡的事情的時候,這個錯誤會是驚天動地的,德意志出了希特勒,中國有了文化大革命。

言歸正傳,我們知道,北歐斯堪的納維亞人,特徵高大而「金髮碧眼」,但是同樣具有這個特徵的斯拉夫人由於被西方世界視為下等人而自動被忽視。西方的比較語言學,要做的的就是如何把雅利安人的故鄉「放到」北歐了。而所用的工具當然還是比較語言學了。於是,就有了著名的關於「鮭魚」和「山毛櫸」的論證,這種理論影響甚廣,觀點也十分有趣,LZ仔細給大家扒一扒:鮭魚,也就是三文魚,基本上都吃過吧,大家都知道挪威三文魚,可以想見,這是一種生活在北歐波羅的海的魚。

在挪威、丹麥、瑞典、冰島等北歐語言中,被稱作「Laks」或者「Lax」基本是一回事。但是在梵文中呢,是沒有鮭魚這個詞的。但是我們知道在佛經中有「落叉」一詞,這個詞像著名的「剎那」一樣都是梵文音譯詞,「落叉」是指「十萬」,是一個表示數量巨大的詞,它的梵文的拉丁文拼寫可以拼寫成「laksla」。這種類比其實並不少見,我們今天不是也會把數量巨大的屌絲稱為「蟻族」,說明這種指代是有跡可循的。歐洲學者認為,這表示古代印歐人在長期遷徙過程中已經忘記了Laks,鮭魚的本意,而只記住了它多代表的數量巨大的引申意義。

同樣的例子還有「山毛櫸」這個名字在漢語中好怪啊,說明這在我們中國人的生活中,並不是一種常見的樹,但是在歐洲語言中它的表示非常簡單,說明這是一種很常見的樹種,英文中的山毛櫸是「beech」。但是在古英文中則被稱作「boc」或「bece」或「beoce」,在德文中被稱作「buche」,在瑞典語種是「bok」,同樣,它也有一個梵文對應「boco」,於是,比較語言學者推斷,鮭魚和山毛櫸的故鄉就應該是印歐人的故鄉,而這個故鄉就指向一個地方,那就是北歐。

說實話,LZ還是很佩服這些引人入勝的觀點,相信這之中也會蘊含著古老世界一些無法釐清的內在聯繫。但是以此推斷北歐是雅利安人的故鄉是在是無法讓人接受的。

因為,古代梵文中存在的「鮭魚」和「山毛櫸」是不是就是今天歐洲語言中所指的那些物種,其實並不能確定。比如,在歐洲的「robin」知更鳥,在美國人那裡卻指得是另外一種像知更鳥的鳥類。那麼在梵文那裡所說的「山毛櫸」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像山毛櫸的樹呢?況且幾千年來滄海桑田,地理環境變化顯著,也無法用現在的動植物生態分布來說明古代的事情,所以說,「鮭魚」和「山毛櫸」的論斷是嚴重證據不足的。

但是,儘管推論千瘡百孔,「金髮碧眼」的「雅利安人」還是這樣誕生了。並且從比較語言學迅速轉向了人種學。

人種學起源早於比較語言學,目前被公認為偽科學。最早準備用「科學」的方法劃分人類的是瑞典博物學家林耐,他最早將動植物分類為林氏24綱,曾經非常流行,並且為物種起源的發現打下了基礎。在對自然界分類之後呢,這位先生的興趣自然轉向了人類。

他把人分成了四個地理亞種:紅種的美洲人,白種的歐洲人,黃種的亞洲人和黑種的非洲人。這樣的劃分法似乎很順理成章,合乎「常識」,直到今天,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人種大抵也是分成這四類。林耐對他鑒定的人種都有一個簡單的描述:

美洲亞種:紅膚色,壞脾氣,受抑制。頭髮黑、直、粗;鼻孔寬;臉粗糙,鬍鬚少。頑固,易滿足,散漫。身上塗抹紅條。依照習慣統治。

歐洲亞種:白膚色,嚴肅,健壯。頭髮金黃、飄垂。眼睛藍色。活潑,非常聰明,有創造力。穿緊身衣服。依照法律統治。

亞洲亞種:黃膚色,憂鬱,貪婪。頭髮黑色。眼睛黑色。嚴厲,傲慢,充滿慾望。穿寬鬆外套。依照輿論統治。

非洲亞種:黑膚色,冷漠,懶惰。頭髮捲曲。皮膚光滑。鼻子扁平。嘴唇厚。女性外陰下垂;乳房大。狡詐,遲鈍,愚蠢。身上沫油。依照怪想統治。

林耐的本意可能是對人類進行不偏不倚的分類,但是在他的筆下,不知不覺地根據自身的審美標準對歐洲人進行「美化」而對其他種族進行「醜化」,儘管只有少數歐洲人是金髮碧眼,「金髮碧眼」卻成了歐洲亞種的特徵,而歐洲人體毛較濃密這一 「原始」特徵就不提了。歐洲人當然最聰明,性格也最無可挑剔,其他人種要麼愚蠢,要麼讓人討厭。對社會制度的描述最能反映出當時的歐洲人對人種等級高低的看法:依照法律統治的歐洲人勝過依照輿論統治的亞洲人,後者又勝過依照習慣統治的美洲人,而最低級的當然是依照怪想統治的非洲人了。之後各個「人種學家」都刻意強化歐洲白人的「金髮碧眼」這一特徵,直到「雅利安人」被發現而移植到了雅利安人的身上。

在1853~1855年,法國貴族高比諾(Joseph-ArthurGobineau)伯爵出了一部四卷本的著作《論人類種族的不平等》,試圖從人種學的角度解釋人類社會的退化。在研究了希臘、羅馬和日耳曼民族的興衰之後,高比諾確信種族問題蓋過了其他歷史問題,是解決其他歷史問題的關鍵;組成一個民族的各個種族的不平等,足以解釋這個民族的命運。高比諾認為在世界歷史上總共存在十種文化,每一種文化的興起都是因為「雅利安人」給當地人民帶去了高貴的血液、藝術和知識的天賦。按照這種說法,在世界各地都應該曾經存在過雅利安人,而高賓諾也的確到處發現了雅利安人。隨著雅利安人的血緣被稀釋,人種即退化,而文明也就開始沒落。文明創建者中雅利安血液的純粹程度,決定了一個文明的興衰。在這些高貴的血液被外來的元素稀釋、沖淡,不再能發揮作用之後,文明也就必然滅亡。這樣,在他看來,所有偉大文明的衰亡,並不是由於人們經常提及的那些腐敗因素(「奢侈,政府管理不善,宗教狂熱,道德敗壞」),而是因為人種的退化。

高比諾在十九世紀影響巨大,音樂家瓦格納就是他的粉絲,而瓦格納的女婿豪斯頓·張伯倫,更是繼承發揚了高比諾的觀點,創作了另一部納粹經典《十九世紀的基礎》。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張伯倫(不是那位綏進的英國首相)不但是發動兩次世界大戰的元兇,普魯士皇帝威廉二世和希特勒的精神導師,而且對希特勒還有知遇之恩。張伯倫在希特勒有望上台之前很久就遇見:這個奧地利下士是「上帝派來領導德國人民走出荒野的人」。因此,希特勒把張伯倫當成先知。

其實,說「雅利安人」引發了種族主義並導致了希特勒上台,進而引發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屠殺猶太人,不如說是「雅利安人」被種族主義所利用,可以想像,即使沒有「雅利安」這個名詞的出現,還是會有其他東西被這些人所用的,因為只要他們想要,世界就會按照他們想像的樣子被解釋。而且重要的是,還必須披著「科學」的外衣。

此後呢,人種學還發明了諸如測量不同人種腦容量的統計學方法,以及測量頭顱長度來區分不同人種優劣的方法,最後都被證明是在統計樣本上做了手腳。但是,在納粹時代,測量頭顱長度卻是與「金髮碧眼」一樣衡量「純雅利安人」的重要指標。

之後,納粹為了追尋這種虛幻的「純雅利安人」指標,對膚色、發色,眼色,頭顱長度都有嚴格的量化指標,屠殺猶太人、吉普賽人和斯拉夫人只是其中的一個環節,還有徵召符合雅利安條件的男女非婚生育純種雅利安嬰兒。為了防止「雅利安人」與其他人種性愛導致血統劣化,還發明了充氣娃娃幫助解決生理問題。

而今天西方世界尤其是德國人對西藏充滿浪漫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也是因為,這裡是世界屋脊,離上帝最近的地方,「應該是」最初的雅利安人居住之地。

關於「雅利安」引發的種族主義,可以看做是西方社會的通病,而納粹德國只是最厲害的一種精神病爆發罷了。

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也是影響巨大的,在波斯,巴列維王朝在英國扶植下建立,直接把國名從波斯改為伊朗(Iran),這個詞即為雅利安人之地的意思。而巴列維王朝以雅利安人自居,親西方而打壓伊斯蘭教的行動最終導致了1980年的伊斯蘭革命,當年的兩伊戰爭、讓美國總統里根蒙羞的伊朗門事件,和今天的伊朗核危機都是這一事件的後遺症。

而美國的3K黨,電影史上第一位大導演格里菲斯拍攝的臭名卓著的但是相當經典的大片《一個國家的誕生》無疑都是雅利安種族主義的產物,在南非,荷蘭殖民者後代搞的種族隔離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才壽終正寢,而諾貝爾獎獲得者,DNA雙螺旋結構的發現者之一,著名生物學家詹姆斯·沃森幾年前還因為他的種族主義言論聲名掃地……

如今,「雅利安人」作為一個種族主義辭彙,很少被西方世界提及,所謂「金髮碧眼」的「純粹雅利安人」在遠古歷史上是否是個真實的存在,現在也沒有定論,但是它卻真實的存在於近現代歷史上,給世界帶來巨大災難,它其實還潛伏在西方那些傲慢的骨子裡堅信白人至上的人群的內心深處,就像一個幽靈,一旦土壤合適,它將再次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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