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楊釗:保守主義如何塑造當代美國的政治文化

楊釗,北外全球史研究院講師

原文刊於《中國圖書評論》2017年第8期

保守主義如何塑造當代美國的政治文化

——評《右派國家:美國為什麼獨一無二》

四年一度的美國大選剛剛過去,共和黨的特朗普在一片嘲笑聲中高歌猛進,不但擊敗了眾多實力強勁的對手,贏得了共和黨的黨內初選,而且在最後的選舉中意外戰勝了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順利當選總統,在美國乃至全世界掀起了一股「特朗普旋風」。不管你是否喜歡這個極為另類的總統候選人,「特朗普現象」背後所反映出來的保守主義在美國的強大力量,值得所有關注美國政治的人士進行深思。事實上,在本世紀初小布希擔任美國總統的八年中,許多學者和政治觀察家就已經在關注保守主義對當代美國政治文化的重要影響。《右派國家:美國為什麼獨一無二》就是一本這樣的著作,它給我們提供了許多理解「特朗普現象」的重要線索。

保守主義是一個在中國極容易引起誤讀和爭議的辭彙,其含義也隨著時代的演變而變動不居。當革命和激進思潮席捲二十世紀中國的時候,保守主義總是與抱殘守缺、反對變革聯繫在一起,具有十分鮮明的負面色彩。到了二十世紀末和新世紀初,隨著「告別革命」的思想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以及中國傳統文化在某種程度上重新得到官方和民間的認可與重視,保守主義逐漸擺脫了它的負面含義,變成了一個相對中性的概念。然而,當代中國不同的思想派別對保守主義有著不同的界定。那些主張復興儒學、回歸傳統文化的人士標榜自己是「文化保守主義」者,保守的是中國數千年來所形成的思想與文化傳統。而一些認同威權政治並主張漸進式改革的人士則宣稱要告別左右激進主義,把保守主義作為一種與激進主義相對立的思想方法,自稱為一種「新保守主義」。另一些通常被劃為自由主義思想陣營的人士也很推崇保守主義,甚至認為保守主義是中國當下最重要的思想根基。當然,他們所認為的保守主義是「保守自由及其傳統」,它「不僅是保守自由的力量,而且是創發自由的力量;不僅致力於維護自由的傳統,而且致力於發掘自由的傳統」。不管這些思想派別對保守主義做出了怎樣的詮釋,保守主義思想在近年來的中國思想界確實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與重視,相當數量的西方保守主義思想家的重要著作都得到了譯介與傳播。

在二十世紀的西方政治思想界,保守主義的共同標籤之下也有著不同的含義。《劍橋二十世紀政治思想史》的作者之一諾埃爾·奧沙利文認為,二十世紀的保守主義有著共同的反對目標,「即那種關於人類和社會的進步主義觀點」,但是保守派人士「在支持什麼的問題上卻往往存在相當大的分歧」。於是,他把二十世紀的保守主義概括為五個主要派別:反動保守主義、激進保守主義、溫和保守主義、新右翼與後現代保守主義。反動保守主義主張政治秩序應當是一種靜態的有機秩序,承認不平等和等級原則的合理性,將舊的制度理想化。激進保守主義則主張區分敵友,對傳統即將瓦解的現實提供一種激進的解決方法。溫和保守主義主要關心的是「如何調和對有限國家的需要與現代工業社會推動下的干預主義之間的有效衝突」,試圖在二者之間建立一種溫和的平衡。後現代保守主義面對當代社會與日俱增的多元性,主動拋棄傳統的有機社會的理想,把「身份政治」作為整合多元化社會的核心。新右翼則綜合了兩種不同的大眾訴求,一種訴求積極鼓吹自由市場經濟,倡導小政府和有限國家,另一種訴求則強烈捍衛基督教的核心價值,重視道德對凝聚社會的重要作用。這兩種訴求的聯盟在當代美國形成了一股強大的保守主義運動,而不僅僅是共和黨一黨的意識形態。

西方的保守主義儘管有這樣的分野,但是《右派國家》中所討論的保守主義則有比較明確的含義與指向,它更接近於那種整合了兩種訴求的新右翼。在這本書中,作者把美國界定為一個右派國家,並認為保守主義是這個右派國家最為重要的意識形態。作者明確指出,「美國擁有一場充滿生機且獨一無二的保守主義運動。每個州都在誇耀本州那些為贊成持槍權、反對稅收和墮胎而戰鬥的組織機構。基督教右派可以號召它的大教堂和福音派基督教大學,他們也創立了強大的反權勢集團智庫和壓力集團」。對許多普通美國人來說,他們「雖不是這場保守主義的運動成員,但也很開心地擁抱『保守主義』這個標籤」,「他們喜歡視自己為畏懼上帝的愛國者,不喜歡大政府,並且在犯罪問題和國家安全問題上態度嚴厲」。

當然,《右派國家》中所描述的保守主義並非是無源之水,其源頭無疑應當追溯到古典保守主義思想的重要鼻祖埃德蒙·伯克那裡。美國學者尤瓦爾·萊文在《大爭論:左派和右派的起源》中詳細梳理了以埃德蒙·伯克為代表的「改革的保守主義」與以托馬斯·潘恩為代表的「重建的激進主義」在諸多道德和哲學問題上的分歧,從而向讀者展示了美國政治生活中右派和左派的思想源頭。萊文認為,「保守自由主義的傳統——逐漸累積的有關自由和秩序的習俗和制度,伯克將其奉為英國的憲法,以及美國革命在某些重要的方面試圖在大西洋的另一端保留(而不是否定)的習俗和傳統」,正是當代美國的保守主義在現實中所追求的。他們所捍衛的很多理念都來自於伯克的思想,比如「堅持對祖先的憲政體製表示忠誠;警告讓孩子承擔我們消費所欠下的債務的風險;以及堅持認為政府的範圍和野心讓它變得站不住腳」。

與萊文相比,《右派國家》的作者對伯克與當代美國保守主義思想的關係論述的更為深刻,他將伯克的思想信條概括為六個要素:對國家權力的深刻懷疑,愛自由甚於愛平等,愛國主義,對已有制度和等級制度的堅信不疑,對進步觀念的懷疑主義態度以及精英主義。而美國的保守主義「誇大了伯克六個信條中的前三個,而突出了其與後三個原理之間的矛盾」。也就是說,與古典保守主義相比,美國的保守主義者們堅定的支持個人主義,反對等級制,對未來充滿信心,秉持樂觀主義的態度,而且具有很強烈的民粹主義色彩。此外,作者也從美國建國之初的歷史中尋找美國例外的保守主義的根源,認為宗教狂熱和政教分離鼓勵美國人「通過自願行動而非國家行動來解決社會的弊病」;資本主義所帶來的商業繁榮使美國更致力於發展私人慈善事業,而不是依賴福利國家去應對社會問題;美國西部廣闊的疆土使移民來美國的人能夠不停的搬遷,擁有了徹底改造自己的能力,從而 「加強了美國保守主義核心中個人主義和傳統主義的奇怪組合」。這些因素導致了美國無法產生社會主義,而是由保守主義所主導。

儘管保守主義在美國的歷史源頭可以追溯到立國之初,但是它真正開始在美國形成一套完整的意識形態,並且逐漸成為美國政治生活中的中堅力量則始於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右派國家》全書的第一部分就詳細梳理了保守主義近半個世紀以來在美國興起的歷史。在1950年代,艾森豪威爾代表共和黨終於贏得了總統選舉,並連任兩屆,可是他並沒有很強烈的保守主義色彩,再加上麥卡錫主義使極端保守派聲名狼藉,所以保守主義意識形態依然在美國處於邊緣的位置。不過值得注意的是,以米塞斯和哈耶克為代表的信奉自由市場的經濟學家開始嶄露頭角,以美國企業協會和胡佛研究所為代表的保守主義智庫開始復興,再加上右派雜誌《國民評論》的創辦,從而為保守主義運動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和智力資源。在民眾層面,保守主義的支持者們原本分裂在美國兩大政黨之中,東北部和中西部的保守主義者們通常支持共和黨,而南部的保守主義者們則支持民主黨。隨著北方民主黨人對南部長期存在的種族隔離制度表示明確的反對,南部的白人保守主義者們開始轉而支持共和黨,這就使基層的保守主義者們幾乎全部集結到共和黨的旗下,逐步開始顯露其政治力量。此外,欣欣向榮的西部地區在這一時期迎來了大批的白人定居者,他們內心崇尚個人主義,並且強烈反對東部的政商精英,成為保守主義和共和黨的重要支持者。1950年代的這些變化為之後保守主義運動的興起奠定了基礎。1964年,極右翼的保守主義者巴里·戈德華特代表共和党參選總統,他雖然最終一敗塗地,可是美國的保守主義者們卻在他的旗幟下聯合了起來,「儘管肯定是少數派,但卻紀律嚴明、意志堅定」。

民主黨總統林登·約翰遜在1964年勝選之後,一邊運用政府的力量推行「偉大社會計劃」這樣的福利國家政策,並且力推消除種族歧視的《民權法案》,一邊又使越戰升級,令美國深陷其中,結果導致了國家的分裂和自由主義聯盟的瓦解,使代表「沉默的大多數」的共和黨和保守主義運動逐漸在美國佔據上風。作者認為,在1964年到1988年的歲月中,保守主義右派大體上擁有了自己的根基,右派的基層戰士力量進一步壯大,右翼知識分子則開始制定政策,而保守主義的大本營南部和西部的人口繼續增長。到羅納德·里根就任總統的時期,這幾種因素開始共同發揮作用,使保守主義的基本理念——「政府是問題叢生之源,而非解決問題之道」在美國深入人心。

從1988年到2000年的12年中,屬於嬰兒潮一代的民主黨人比爾·柯林頓佔據了八年的總統任期,可是保守主義的影響力並沒有減弱,至少能夠與自由主義平分秋色。正如作者所言,「20世紀90年代顯示了自由主義的局限性」,「儘管美國左派擁有它的祈禱者希望它擁有的一切」,「但美國政治的議程卻是由右派來制定的」。也就是說,柯林頓並沒有能夠使美國真正向左轉,他所採取的一系列政策頂多算是左右之間的「第三條道路」而已。

與之相似,美國著名的政治史學家肖恩·威倫茨甚至認為從1974年到2008年的美國歷史都是保守主義的時代,這不僅是因為在長達34年的歷史中,共和黨人佔據了其中22年的總統任期,在八次總統選舉中一共贏得了五次,而且他認為由里根所集大成的保守主義完全主導了這三十多年中美國政治議題的設定,並且有力的塑造了美國的公共輿論,即使像柯林頓那樣傑出的民主黨總統也無力回天。因此,威倫茨用對美國保守主義貢獻最大的總統里根的名字來命名這個時代,而像這樣以一個總統的名字來命名一個時代的待遇只有托馬斯·傑斐遜、安德魯·傑克遜、亞伯拉罕·林肯、西奧多·羅斯福與富蘭克林·羅斯福才享受過。

《右派國家》一書寫於2004年,正好是小布希主政美國的時期,所以全書花費了相當的篇幅來描述小布希的保守主義特性是如何形成的,以及保守主義的不同部分對他的總統任期所產生的影響。作者指出,小布希從小成長於得克薩斯州,並擔任過這個州的州長,所以他的身上深深打上了得州的烙印。得克薩斯州被認為是「美國的濃縮版」,是「保守主義美國的精華」。那裡地域廣闊,居民擁有冒險精神和洋洋自得的自負感,還有著深厚的軍隊傳統和福音主義傳統。小布希畢業於哈佛商學院,是第一位獲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的美國總統。他篤信工商界,相信「工商主管是解決世界難題並為世界生產財富的人」,並且任命了一批商界精英進入他的內閣。因此,小布希政府努力迎合商人,「系統地保護那些對工商界有利的政策,如減稅、推翻對公司的管制、全面努力使工商界的日子更好過」。另外,小布希還篤信基督教,並且把自己的信仰深深的融入到總統職務中去,自內而外的強力支持宗教。總之,得州特性、工商界和基督教這三個因素共同影響了小布希,使他成為了一個能夠踐行保守主義的右派總統。

保守主義能夠在新世紀初的美國大行其道,除了小布希本人的因素之外,還與保守主義自身的發展有關。首先,美國的保守主義智庫與右派學者們所擁有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小布希政府中的許多重要成員都來自於著名的右派智庫,比如美國企業研究所、傳統基金會、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等,這些人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華府的決策。在美國的其他地方,保守派智庫的數量遠遠超過自由派智庫,成為了兩黨都需要利用的智力資源。而著名的右派刊物《旗幟周刊》雖然發行量不大,但是它的讀者卻是那些能夠直接管理這個國家的核心政治人物。近幾年頗受思想界追捧的保守派政治哲學家列奧·施特勞斯擁有眾多的門生和追隨者,這批右派知識分子中的相當一部分都進入了小布希政府的核心決策層。其次,基層的保守派組織也在發展壯大,成為小布希政府和保守主義運動的中堅力量。它們形成了一個美國保守派聯盟,每年都要舉行一次「保守主義政治行動會議」。這些保守派組織「大致可分為兩類:反制政府的反叛者和社會保守派」,「前者想要限制華盛頓對其生活、槍支和錢包的支配,後者則想要扭轉他們眼中的文化沉澱和社會解體」。儘管有不同的訴求,但是這些凝聚力很強、組織化程度也很高的基層組織都團結在了保守主義的旗幟之下,對擴大保守主義在普通民眾中的影響力發揮了重要作用。

《右派國家》試圖向讀者傳遞兩個主要觀點,一個是進入新世紀後的美國政治在全面向右轉,共和黨將長期佔據優勢地位,另一個是美國本身就是一個右派國家,保守主義塑造了當代美國的政治文化,這成為美國不同於其他西方國家的一個重要特性。從對美國當前政治的分析與預言來看,《右派國家》並不成功,奧巴馬在2008年的當選和之後的順利連任,使共和黨陷入了十分低迷的狀態,其優勢地位逐漸喪失。連作者在2014年的新版序言中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判斷出現了偏差,「低估了民主黨在人口和組織這兩方面的能力」。不過,事隔十年之後,作者依舊對自己的第二個觀點信心滿滿,認為它具有很強的說服力。

《右派國家》對美國保守主義特性的分析的確是這本書最大的價值所在,有助於中國人更好的認識與理解美國。正如著名學者劉瑜所言,「長期以來,我們習慣於將美國等同於西方、西方等同於美國,卻沒有意識到其實從文化上而言,美國在西方世界也是一個『另類』」。《右派國家》專門將美國與歐洲國家進行比較,對美國的「另類」進行了深入而中肯的分析。在對犯罪的懲罰方面,美國遵循的是保守主義的法治議程,懲罰犯罪的力度遠超歐洲國家。在對國家的態度方面, 「美國人格外喜歡限制國家的規模及國家行為的範圍」,政府開支不僅遠低於北歐國家,甚至比英國還低,而且美國對福利國家政策充滿敵意,不像歐洲國家那樣熱衷利用國家來戰勝貧窮。在對資本主義的態度方面,歐洲政治家試圖對資本主義進行約束,並使之人性化,而美國則更能容忍資本主義所造成的不平等的存在,在對市場的管製程度上要比歐洲國家低很多。在宗教問題方面,美國人明顯比歐洲人對宗教更加狂熱,宗教也在美國人的日常生活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以至於有「宗教美國,世俗歐洲」的說法。在價值觀方面,「美國人既比歐洲大陸的人更加個人主義,也比他們更加傳統」。

事實上,英美與歐陸國家之間的區別與比較長期以來就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學術課題。去年在中國公共知識界頗受關注的《自由的基因:我們現代世界的由來》也是在講英美國家的特殊性和例外問題,作者是英國著名的保守主義政治家丹尼爾·漢南。在他看來,「自由」的價值觀念是英美國家在孕育之時就被植入的DNA,英國革命和美國革命不過是在捍衛英語民族自古就有的自由,並沒有創立什麼新的東西,都是保守主義性質的革命。這種保守自由的觀念和制度的保守主義,被視為是英美區別於其他國家的獨特之處。漢南在書中極力突出英美之間的相似性,強調英美與歐陸國家的差異性,體現了他希望英國脫離歐盟,而與美國保持特殊關係的政治立場。與之相比,《右派國家》則更為突出美國本身的獨特性,認為美國不僅比歐陸國家保守,甚至也比英國保守,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右派國家。

自從1831年托克維爾在美國進行了長達一年的旅行,並寫下了著名的《論美國的民主》之後,出現了許多從外國人的視角來觀察美國的著作,《右派國家》就是近年來這方面的一本力作。書的兩位作者約翰·米克爾思韋特和阿德里安·伍爾德里奇分別是英國著名雜誌《經濟學人》的總編輯和駐華盛頓記者站主任。作為英國的記者,他們長期密切關注美國政治,並且深入到美國的基層。因此,這本書在描述美國保守主義的時候,不僅關注右派智庫和保守主義知識分子,而且把目光投向了那些保守主義的基層組織。事實上,正是這些基層組織在重要的選舉中為共和黨爭取選民,在重要的議題上為保守主義政策搖旗吶喊,並且通過其嚴密的組織活動,使保守主義的理念深入到美國的各個角落。不了解這些基層右派組織的運作,就根本無法理解保守主義為什麼能夠在美國擁有那麼巨大的影響力。

另外,多數的外國人在觀察美國的時候,大都把關注點集中在東西兩岸像紐約、波士頓、舊金山和洛杉磯這樣的大城市,因為這些地方擁有更多的外來移民,並且由於眾多精英人士的聚集,往往有著更強大的話語權,而地處美國腹地的中部和南部各州則往往容易受到人們的忽視。《右派國家》一書則避免了這樣的偏差,它在全書的開篇就講述了科羅拉多州斯普林斯市兩位年輕人對政治的態度,並指出恰恰是這些極不受重視的地區決定了美國選舉的成敗,是讀懂現代美國的關鍵。作者還特別關注了小布希成長的故鄉得克薩斯州,把那裡作為保守主義美國的縮影。

兩位作者之所以能夠如此深入的挖掘出美國的保守主義特性,除了與他們的洞察力和長期在美國生活的經歷有關,可能很大程度上是由於他們是英國人。雖然作者認為美國比英國的保守主義色彩更加濃厚,但是英美兩國畢竟同屬於「盎格魯圈」,兩者在文化傳統上的相似之處使來自英國的作者更能理解這個大西洋彼岸被保守主義所塑造的右派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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