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專為國家領導人做衣服

導語

俗話說「量體裁衣」，做衣服自然少不了測量一下人體相關部位的尺寸。然而，田阿桐這次為毛澤東做衣服卻是個例外。出於安全考慮，為毛澤東做衣服的裁縫都不能靠近他，自然也談不上「量體裁衣」了，只能靠「目測」來解決問題。這對當事者來說無疑是一個莫大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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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周恩來總理協調北京市領導彭真，以北京被服廠名義，與上海市第一商業局談妥，從紅幫裁縫的聚居地上海，抽調一些裁縫高手赴京工作，「支援首都建設」。

▲ 1956年，毛澤東會見台灣省籍政協代表時身著的「毛式中山裝」，後來成為國內的一種時尚

同年秋，中央辦公廳又從上海招收了12名服裝技師，成立了「中央辦公廳特別會計室服裝加工部」，經過嚴格的政治審核和體格檢查，專為中南海里的中央首長們制裝。

這12名服裝技師，皆出自上海紅幫門派——舊指為「紅毛」(洋人)縫製洋服的裁縫。由於洋服店是浙江寧波商幫長期經營的傳統行業，因此紅幫裁縫中以寧波人最眾、技術最強、勢力最大。有些裁縫即使不是寧波人，但追溯其師宗多屬寧波人。

這些名師原來在上海時，大多已成家立業，為了讓他們安心在中南海工作，周恩來特批他們攜眷來京。

▲ 紅都服裝店之鄧穎超制衣定單

田阿桐、王庭淼等名師們進了中南海後才明白，原來，「特別會計室服裝加工部」在當時成立的真正目的和首要任務，就是為毛澤東研製合體的著裝，包括讓毛主席以嶄新的形象出現在1956年中共八大的主席台上。

於是，12人進入半軍事化封閉狀態的工作中：吃住都在中央辦公廳一個小院的集體宿舍里，上午9點準時上班，下午5點下班，周日可上街購物，但須遞交請假條，按時回來再銷假。遇到領導人緊急制裝任務，他們一連數周加班加點，甚至通宵不歸家。

這些技師上崗前一律被要求學習保密守則，即使是日常通信也被嚴格要求保守秘密，與親人朋友「不能說太多自己工作上的事，會暴露首長們的隱私」，對外統稱「中南海工作人員」。每月，他們都按時在中央辦公廳領取幾塊錢的工資。

制裝所需的面料，只需師傅們發話，中央辦公廳便會派人去各地廠家定向採購。l2名服裝技師各有千秋，比如凌溪生師傅以做女裝見長，帶一隊人專門給女賓做衣服，田阿桐和王庭淼負責給領導人做特體服裝。

為毛澤東製作時，12位名師沒有照搬中山裝原有的款式、造型，而是按照毛主席的體型、神態和身為中國人民領袖的風采，大膽改進了原來的中山裝。將上面兩個衣袋的兜蓋改為彎而尖，墊肩稍微上翹，兩肩更加平整服帖。領子變化最大，領口加寬，翻領變得大而尖，完全改變緊扣喉部的樣式。因為毛澤東身材魁梧，臉闊，大尖直領正好襯托出偉人氣質。

八大來臨，毛澤東穿上這套中山裝後，拍了標準像，精神煥發地站上主席台，這一刻令海內外矚目，西方將這款大尖領中山裝稱為「毛裝」(Mao suit)。之後，標準像被放大懸掛在天安門城樓正中。「毛裝」就此讓中南海的裁縫們名揚海內外。

▲ 毛澤東身穿田阿桐設計的衣服

完成「毛裝」的製作後，特別加工部的12名技師於1958年搬出中南海，來到了東交民巷的紅都服裝店。田阿桐、王庭淼、余元芳、丁奎英等名師加盟的這家服裝店，實際上是國務院外交部外交人員服務局的一個服裝加工部。

對紅都服裝店而言，為中南海最高領導人和外國友人制裝是壓倒一切的政治性任務。對於中辦交待的任務，紅都服裝店的師傅們幾乎隨叫隨到，每次都不折不扣按時完工。

而中辦根據領導人的偏愛，往往指定專門的裁剪師為之服務。 20世紀70年代中後期，毛澤東的制裝任務，幾乎由田阿桐一人包攬。「田師傅的時代，廠里人人知道，只要中央辦公廳來人，那一定就是找田師傅的。」

給人「量體裁衣」自然少不了測量一下人體相關部位的尺寸，然而，為領導人做衣服卻例外。 當時出於安全考慮，為毛澤東做衣服的裁縫都不能靠近他，自然也談不上「量體裁衣」，只能靠「目測」解決問題。第一次，田阿桐在工作人員帶領下來到毛澤東所在的中南海書房時，已是午夜12點了。儘管田阿桐從來沒有通過「目測」來做衣服，但憑著幾十年的經驗，他站在離毛澤東5米遠的地方，一次「目測」成功。

「定製西服大大小小有100多道工序，中山裝有40多道工序。大致可分為量體、裁剪、試樣、定樣、縫製、檢驗6個環節。」學者季學源說，量體是裁縫的一項硬功夫，在特殊情況下，頂級高手的確能憑一雙眼睛「以目測代量」。

名師余元芳也有過類似經歷。1964年的一天，為周恩來做過幾次服裝的余元芳，被周總理安排到中南海會見廳，要求目測來訪的西哈努克親王、王妃和王子，隨後為他們一家三人做大衣和西裝。余元芳經仔細觀察，兩天後送來三套服裝，西哈努克一家穿上後發現很合體，大為驚奇。

同年4月的一天，余元芳突然被中辦人員電話催促，趕往西郊機場乘中國民航的一架專機去昆明。當時這架外交部租用的專機上只有外交部禮賓司司長余沛文和一名普通官員，上機後余元芳才知道，國家主席劉少奇在訪問了印度、緬甸、柬埔寨、越南4國後，準備再到印尼訪問。在昆明做短暫停留時，劉少奇吩咐外交部用專機接余元芳到他的住處，再給他的衣服做一番修改。

在田阿桐等老一輩裁縫的回憶中，中南海眾多領導人中，最難做的是鄧小平的衣服。 鄧小平不要衣服內有襯布和里子，因而設計、製作起來相當麻煩。但這並沒有難倒紅都的裁縫高手們，經過一段時間摸索，田阿桐終於做出了令鄧小平滿意的衣服。

▲鄧小平也曾穿田阿桐設計的衣服

20世紀90年代中期，名師王庭淼過世後，他的遺物都是一些照片、獎狀、書籍和首長友人饋贈的紀念品，包括：吳作人的雄鷹圖、唐聞生從日本帶來的裁縫剪刀、西哈努克送來的圍巾、鄧小平送的果盒等。

王庭淼子女在其遺物中還發現了王為毛澤東做最後一套中山裝時用剩的面料和里襯，以及一本小小的練習本，裡面密密麻麻地記載了他自上世紀80年代到去世前為國家領導人制裝的所有筆記，包括20多位領導人的身體尺寸及制衣用料、交貨時間。

為適應改革開放新形勢和服裝新潮流，1985年12月，紅都服裝店變身為「紅都服裝公司」，紅幫裁縫們打破計劃經濟體制，開始接受團體業務。

1992年，紅都加工部正式對社會開放，到東交民巷的紅都門店加工服裝，不論官員或普通百姓，敞門服務，一律免收介紹信。

現在，數次變身後的紅都公司對外業務包工包料的價格總計為：一套西服在3100～23000元之間，中山裝則在3500～23500元左右，特殊體型另外加20％費用。在紅都公司大堂內，陳設了一套與胡錦濤總書記閱兵時穿的用料、做工一模一樣的中山裝，標價為7800元一套。從價格和布料上看，這並不算紅都的頂級制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