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招，教你辨別可疑文書

匿名信、模糊字跡、空白紙、密寫墨水……這些經常出現在刑偵劇里的神秘物件，似乎離我們的生活很遠。但是對於文檢人員來說，識別出模糊字跡，從「空白」紙上獲取的事實以及辨析密寫墨水製作的文書內容卻具有極高的鑒定價值。對文檢中的附加線索做些技術性研究，有時可減少偵查人員的許多工作量。今天，文獻君就教你五招。

指示性線索

從匿名信件中獲取的線索（indicative information），即使不足以作為法庭上的證據，但只要偵查人員適當地利用它仍具有其特殊的價值。書寫的筆跡形態、紙上的文字布局、信中的措辭用語都可能暗示作者的國籍、受教育程度、大致年齡、性別甚至職業。不應該把這些科學的推斷與筆相分析的結果相混淆；筆相學是根據某人的筆跡來判斷其性格、氣質、才能等個性的一門藝術，但它迄今尚未確立科學的理論基礎。至於可疑文書作者的年齡、國籍、社會階層和職業等情況，文檢人員只能憑檢材所反映的書寫習慣及其他筆跡特徵來做出推測，這種推測性結論可作為確定偵查方向的參考因素，但絕不能把它們認為是證明了的事實。

文字和語言一樣具有民族性。譬如一個在外國接受過初等教育的人，儘管他已離開那個國度多年但他依然會在自己書寫的文章中保留著外國「口音」。而且他的孩子通過不斷地模仿和被影響也可能形成這些特徵。這類外文特徵的出現往往能強有力地表明書寫人具有居住國外的經歷，尤其能證明他曾受過外國的教育。正如某些民族的語言十分近似一樣，某些國家的文字體系也極其相似。這種因素卻給文書檢驗帶來了另一種結果：文檢人員雖然可以根據書寫人筆跡中的外文影響特徵判斷其來自某個區域，如中歐，但是要確定他原籍的具體地點，如中歐某國，則很困難。

其他國家文字體系所使用的字母形狀與美國的英文字體不同。

上面欄的字跡是一位住在法國受過教育的人書寫的。字母a具有典型的法文字體形狀。該字母在書寫時筆畫不間斷，但是它的收筆卻朝著逆時針方向回收，最後在左上角封口（第一行中的「was」就是明顯的例證）。連接下一個字母的筆畫是間斷的，起筆處位於該字母的右上角。

中間欄字跡的書寫者在德國受過教育。大寫字母的形狀、字母t與下一個字母相連以及交叉的筆畫，顯然表明它們源於典型的德文字體系統。

下面欄的字跡是一位在義大利受過教育的人書寫的。字母e的形狀帶有歐洲字體的某些特點。字母a與法文書寫方式雷同，這表明某些字母形狀在幾個相鄰國家的文字體系中是一樣的。

由此可見，這些來美國定居多年的成年人雖然已經加入了美國籍，但他們在各自的書寫筆跡中仍舊保留著外國「腔調」。

美國歷史上的不同時期，都盛行過各種不同的書寫字體。

有關美國的書法體系簡要而精闢的論述，最早見於奧斯本著的《可疑文書》中，該書出版後，一些學校就開始教導小學生如何掌握手寫書法規範，這種早期教育無疑會給那些成年人的筆跡特徵帶來影響。這種字體對個人筆跡所產生的影響可作為估測書寫者年齡較準確的依據。然而字體影響也不是絕對可靠的標準，因為歷史上任何一種字體承前啟後的交替界限劃分並不明確。

在特殊情況下，對年老無力的筆畫和少年幼稚的筆畫等特徵的分析有助於估計書寫者的年齡，但是這些因素也受條件的嚴格限制。有時候，未受過教育者或缺乏書寫經驗者的筆跡與未成年人的筆跡就很難區分；此外甄別重病人所寫的字跡與老年人所寫的字跡也較麻煩。

依據筆跡判斷書寫人的性別要比通常所認為的難得多，雖然某些筆跡中含有書寫人性別的明顯指示，然而多數檢材根本無此暗示跡象。實踐證明並非所有的「男性化字跡」都是男人寫的，或者所有的「女性化字跡」都出自女人之手。在大量的筆跡中能顯示書寫者性別的徵象簡直微乎其微。如果分析書寫人所用的墨水、紙張顏色、習語、措辭反而會比研究字體形狀、大小、傾斜度更可能揭示其性別。

特定的職業也會對書寫筆跡帶來影響，並且形成某種職業習慣特徵。小學教師的筆跡一般比較整潔，獨特的字體和數字形態可以反映出製圖員的職業特點，許多會計習慣書寫字體小、筆畫精確的字元，從事其他職業的人或多或少也會產生與其工作相關的書寫習慣特徵。根據這些跡象來判斷職業應格外謹慎，因為各個行業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遵循其職業習慣特點進行書寫，況且若干行業根本沒有所謂的職業書寫習慣。

因此，誰也不敢聲稱用上述方法來推測書寫者的國籍、年齡、性別和職業會百分之百準確。實踐中，按一些很顯然的指示性特徵做出的結論常被證明是錯誤的。然而，有線索總比無線索有利，文檢人員不但要根據對上述特徵的分析判斷來確定可信程度而且還應該聯繫檢材的其他線索進行綜合評斷。下面討論的就是人們尚未充分利用的線索。

難以辨認的字跡

什麼叫難以辨認的字跡（Illegible handwriting）？由於人們對閱讀該字跡的渴望程度以及對該字跡的熟悉程度不同，所以人們對此的看法也大相徑庭。一般情況下，倘若文書開頭引言部分的筆跡難以辨認的話，那麼它後面的內容閱讀起來往往就相當困難，有位叫賀瑞斯·古日利的著名作家，他的字跡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幾乎毫無意義，他的朋友卻能明白它們的意思。

閱讀檢材中難以辨認的筆跡，首先需要耐心和鍥而不捨的精神。有助於辨識的方法寥寥無幾，但是如果文檢人員熟悉一般的筆跡以及各人之間的異體字，興許有助於理解識別某些難以辨認的字。聯繫難認筆跡部分的上下文內容來猜測某個字母或單詞亦可能奏效。解釋難以辨認的字跡時，也應當符合其上下文的內容並且合乎邏輯。某些難以辨認的字跡是被人小心翼翼寫成的，它可能會暴露更多的可疑線索，但是作為規則或者唯一的解決問題的方式，文檢人員對任何難以辨認的筆跡都應當作廣泛全面的檢驗。

多數簽名都會不同程度地使人感到難以辨認。圖中所示的5例簽名相當難認，有些人覺得為了防止偽造有必要簽署難以辨認的姓名；其實書寫流暢、易認的簽名反而更難被人摹仿。

最上面的簽名在一場遺囑爭議中舉足輕重，但不知道簽名的這位證人到底是誰。儘管兩位文檢人員經過廣泛的檢驗和細緻的現場調查，仍然無法得出滿意的結論，因此這場有爭議的遺囑訴訟終於被撤銷了。圖中最後的簽名是一位參加此案審理的律師之作。

空白紙張

空白紙張（blank papers）作為證據甚至能成為偵查線索的設想，乍一聽似乎覺得有點荒謬，但這些白紙未必沒有內容。前面幾章討論的抑壓痕迹等有關白紙的諸因素也會出現於任何文書之中，問題是如何將它們與案情聯繫在一起，然後加以解決。

白紙是否重要這要看它與案情的關聯程度。檢驗有問題的白紙文書通常能獲得下列三條線索：紙張來源何處，哪些人接觸過紙張，以及其他隱匿於紙上的情況。根據紙張的結構和水印花紋能查明它是何處生產的。一張白紙的邊緣往往會被撕、被剪、被打孔；根據這些特徵也許能發現嫌疑人擁有的某張紙邊緣正好與檢材的邊緣相吻合。一般人看來似乎「空白」的紙張，它實際上可能蘊含潛在指印，密寫字跡、不顯眼的字跡污染斑痕，以及刮擦、消退或抑壓筆跡。一旦發現「白紙」上的這些因素有鑒定意義或有證據價值的話，那麼這些白紙就可作為案件的訴訟物證提交法庭。

機警的偵查人員在現場勘查時能夠留心一張看上去似乎無任何標記的白紙，這表明他預先知道空白紙張和寫上字跡的文書一樣都可能含有重要的證據，所以他認為必要的話應當及時將白紙提交給文檢人員做進一步的技術鑒定。明白了這個道理，可使人們有效地利用一些似乎並不存在的偵查線索和證據。

密寫墨水

自古以來，人們就知道使用密寫墨水（secret inks）。調製密寫墨水的基本材料既有像檸檬汁、牛奶之類的常見液體，也有成分相當複雜的化學藥劑。這些寫在紙上看不見的墨跡可以用多種方法來顯現，使它能被肉眼觀察；另一些隱寫墨跡則需要按特殊的程序，在紙張上添加好幾種溶液使其產生化學反應後才能看得見。

檢驗人員只有事先了解書寫材料是何種物質，然後才能有針對性地選用顯現方法，確定添加化學試劑的程序。如果對密寫墨水未知的化學成分有懷疑，那就無法採取化學檢驗的前後步驟。弄清可疑文書上是否有隱顯墨跡這一點也很重要，如果有隱顯墨跡就要設法將其顯現以便獲悉內容。除了間諜活動之外，常用的密寫墨水多數都可以顯現或者藉助傾斜光、紫外線、碘熏法等其他化學顯現方法來辨析。雖然也有少數密寫墨跡用上述方法仍無法顯現，但是這些方法對解決絕大部分犯罪偵查所遇到的法律問題足以奏效。

虛假選票

通過文檢人員的技術檢驗揭穿選舉中的騙局（ballot frauds），依法揭露舞弊的罪犯，這類案例屢見不鮮。細緻的文檢工作還可以查明罪犯是如何在選票上弄虛作假的。

眾所周知，控制選舉的方法之一是用假選票充塞選票箱。倘若這樣干就需要動員眾多的人在大量假選票上做記號，或者由某個人統一填寫選票。一般情況下總是選擇後者；由於這些假選票做記號之前總是推疊在一起，結果填寫選票時往往會在襯在下面的選票上遺留抑壓痕迹。這種現象在一人一票合法填寫選票的過程中絕不可能發生。如果一系列可疑選票上出現特徵相同的字跡壓痕、鉛筆記號或大量的十字交叉符號，那麼這些虛假選票即可作為證明選舉舞弊的物證。

選舉舞弊的另一種手段是篡改計票數字，即湊足保證候選人當選的贊成票數目。顯然，其結果往往導致統計票數與實際票數不相符的怪現象，但這種騙局只要不受干擾地再清點一遍票數即可揭穿。假如嚴格檢查計票數字的話，就應考慮是否需要清點一下實際選票。在正常計數過程中所做的記錄符號總是呈直線狀不規則排列，因為票數是根據一張張實際選票上的記號而統計出來的，統計方法一般是在與候選人姓名相對的紙張空格處從上到下地列表計數。假如企圖在實際統計數據後面增添假票數來保證某人選舉取勝，那麼所加的符號勢必連續不斷地穿過寫有候選人姓名的那條格線，結果添加的統計數據往往呈比較規則、整齊的直線。了解了這些反常跡象，我們就不難識破選票上的騙局。

綜上所述，有效地解決文檢問題，需要靠現場偵查人員和文檢人員之間的密切合作。偵查人員提取的檢材完整、樣本可靠有利於文檢人員鑒定；文檢人員全面細緻地檢驗可疑文書可發現必要的線索和證據來幫助偵查人員破案。至於如何才能充分、有效地利用文檢人員的鑒定結論，同樣離不開雙方的相互配合。

《可疑文書的科學檢驗》

[美]奧登威·希爾頓 著

翁里 但彥錚 譯

2017年5月

《可疑文書的科學檢驗》是美國當代文檢資深專家奧登威·希爾頓為文檢人員、偵查人員、調查員、辯護律師撰寫的專著。作者在美國南卡羅萊納州從事文檢工作一生，併兼任美國《刑法學、犯罪學與警察科學雜誌》編輯三十餘年。這本書是他對其一生文檢工作的經驗總結和理論提升，1956年第一次出版以後，受到司法和鑒定界的廣泛歡迎，1982年他又根據各國文檢技術的新成就進行了修訂，內容上更趨完善、成熟。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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