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門口，拒載你沒有理由(08.7.21)

「先生你也看到了，你攔不到的。」

午夜，地鐵末班車結束。陸家嘴的正大廣場，正值廣場職工與顧客回家的高峰。

位於正大廣場的前後門，橫七豎八停滿了五顏六色的計程車。

伸手攔招，無人應答。

大量滯留的乘客中，有不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他們紛紛穿過馬路，去趕對面公交車站的末班車。另一部分大概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形，有人邊無助地四處張望，邊試圖招呼這些停靠在一邊的「空車」。

徐先生已經是第三輪到樓下打車了。當天8點，他購物結束後試圖在樓下攔車，攔了半天，失敗。他以為這是高峰時段，隨即返回樓上看電影，10點，他第二次下來打車，還是打不到，一位操著東北口音的計程車司機與他搭話：

「從這裡到復旦大學，100元最低。」

「這段路最多30元。」

「先生你也看到了，你攔不到的。」

價錢從100元降至80元，又從80元降至60元，徐先生憤然返回易初蓮花超市，他想，再晚一點，說不定會好些。

第三次下來，10點30分，迎面又看見那位東北口音的司機，他正在和一個外國人討價還價。

這一天，一直等到11點20分，徐先生才攔到了一輛不講價的計程車。

「不是我嚇你，等會兒這裡就沒車了！」

讓東北司機感興趣的是4位外國客人。事實上，這些不願拉客的計程車司機一旦看到老外來打車，都會興奮地幾個人上前，將對方團團圍住。

很顯然，東北司機在這輪「使用英語打招呼」的客套中拜下陣來。一位英語較好的本地司機取得了和老外談價錢的資格。只見他滿面堆笑地用手筆畫著「50元」，4位外國人邊搖頭邊說NO，兩廂討價還價結束，最終，以35元的手勢成交。

他們很快上了車，油門啟動，司機搖窗探出腦袋，對還在等候的東北司機大聲說：「TMD，也就 『黑』了10元錢！」

很顯然，沒有到達他的心理預期。

而較之對外國人的熱情，遇到「外地人」，這些司機的態度要變得冷淡些。

不一會兒，一對外地夫婦和一輛空車談起了價錢。

司機收起剛才熱絡的眼神，一副老練又高高在上的樣子。

「你們要知道，這是上海，誰都知道上海的地形最複雜了。你們要去的地方都是單行道，當中要繞很長的路。現在是夜市，市區車價很貴。」

一旁，還有人來幫腔：「不是我嚇你，再不走，這裡就沒車了，你看這裡周圍都在修路，晚上沒有車會經過的。」

正是這番恐嚇最終鎮住了外地夫婦，司機興奮地把門一關，一踩油門，走了。

「不打表，我們這裡都是你情我願的。」

最慘的是本地短途客。

記者幾次試圖搭上這裡的「空車」都一一被拒絕。有時甚至連目的地都沒說，一聽記者的上海口音，計程車司機連頭也不高興抬，直接回答：「我們現在休息呀，不接客人的，你又不是去很遠的地方。」

馬路這邊攔不到，那麼另一頭呢？

跑到廣場左側的馬路攔車，只見拐彎處來了一輛「藍色聯盟」，記者順勢攔下，剛想上車，只見司機探出頭問去哪，「人民廣場」，司機輕聲說了句：「晚上不打表了！」，後半句還沒聽清楚，它揚長而去。

有趣的是，不久之後，又見這輛車繞到了馬路對面。

正門如此，後門更猖獗。大約有10多個司機聚在一起，抽煙、聊天。

記者上前：「八佰伴走不走？」

來了一個「華海」的司機要價40元。

「我家在這裡附近，40元你也太黑了。」

司機並不覺得理虧，反倒打起了太極。一會兒說漂亮女士要收40元，一會兒又說兩個人搭乘所以要收雙倍的起步費。

「你為什麼不打表？」記者問

「我們11點後都不打表。」司機理直氣壯。

最後，他索性一瞪眼：「現在已經11點了，我載你到東昌路要原路返回，那麼晚，八佰伴都已經關門了，沒有客人我要空車返回。所以你必須支付我來回的費用。」

「這是你們公司規定的嗎？」記者問。

司機回：「不是硬性規定，我們這個價是司機和顧客兩廂情願的，你不願意就去找別人好了。

「再不下車，我要報警了。」

仔細觀察這些把正大廣場團團圍住的「計程車」，它們大致來源於幾家不知名的小公司，如聞所未聞的「斯麥托」、「振星」、「申生」等，車型不僅有普通的「桑塔那」，也有小型麵包車，混著個別大中型的麵包車。

他們對外國人熱情，對外地人感興趣，遇到短途本地客，不是拒載，就是漫天要價。

「這些車每天傍晚下班高峰時就來了，一般到晚上11點30分才會散掉。」在正大工作的保安告訴記者，這樣的現象已經持續了有半個多月之久了。

偶爾會碰到發怒的顧客。

10點左右，有一位徐女士和朋友一行4人想打車去浦東三林路，正巧看見有一輛「南海」計程車停靠在馬路邊，他們直接上車後，司機開始叫嚷：「你們把我的計價器弄壞了。」徐女士覺得莫名其妙，計價器從來就沒開過，何以自己上了車就自動壞掉？朋友們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好言相勸司機行個好，載他們一程。不料司機把方向盤一丟，堅持說：

「不行，計價器壞了。」

徐女士繼續忍讓：「壞了我們可以賠償，但是你得先帶我們到目的地。」

「計價器只有開到彭浦新村才能修。」司機想了想還補充說，「你們再不下車我就要撥110，派出所都是認識的。」

雙方開始爭執起來，徐女士的遭遇引來很多人的圍觀：

「這裡都是黑車，我們不是不知道，去三林頂多30多元錢，他們根本就不肯，在這裡他們都只『黑』外國人，價格不到100元不開車，所以我們一般都是先上車告訴他去哪，誰知道他居然說我們弄壞他的計價器，他哪會用計價器呀，黑錢用計價器說笑話呀！」

司機最終被警察帶回了浦東的派出所。

在後來的幾次採訪中，我們時常能看到呼嘯而過的警車，和拒載「計程車」一鬨而散的場面，只是，反反覆復，只要一會會兒，被衝散的「克隆」黑車隊就再次聚到了一起。

「克隆車」趕走了正牌車究竟是哪家的計程車如此猖獗？又為何在正大門口攔不到車？採訪中，記者一一記下拒載的車牌號，決定向有關部門反映投訴。這時，真相才浮出水面。

◎文/徐厚文陳海燕◎攝影/王雅敏

優質車頂牌外面有賣

「華海ON9730、司麥脫ON1058、藍色聯盟OM5938、民防EU2616、申生BX1082、振星BX1562……」

根據這些被記錄下來的車牌，記者一一打電話到各大計程車公司投訴，在聽完敘述後，以下的對話幾乎一模一樣。

「對不起，我們一定會嚴厲懲查這樣的司機，請問您還記得車牌號嗎？」

一旦將車號告訴對方，就能發現，不論是新華海還是申生，該公司根本沒有這輛車。記者這才聯想起當天這些車背後還有「優質車」的掛牌，顯然，全是假的。一些熟悉這些內幕的司機告訴記者，在正大門口的這些計程車幾乎全是「克隆車」，即整輛車從外形、裝飾甚至牌照都完全克隆另外一輛正規的計程車、一旦「克隆車」出現違章行為，被克隆的車子還要受到牽連。

「那些小公司的車頂燈外面有賣的。」司機還說，一般以「滬AYxxxx」「滬BYxxxx」開頭的牌照基本都是黑車。

不敢來免得同流合污

據有關部門統計，上海目前公交「黑車」不少於400輛，而出租「黑車」大約有2萬輛，幾乎是正規計程車的一半。一些近郊地區，由於公交線路不怎麼完善，短途接送的「黑車」便成了市民出行的主要交通方式。

根據一般規律，上海出租「黑車」主要分布在交通樞紐、商場、學校、醫院、餐飲娛樂場周圍，一半以上的從業對象為外來人員，車型以奧拓、長安、夏利、QQ等為多。

而正大廣場恰恰符合「黑車地帶」的標準。

由於附近大規模進行修路，使這裡的交通頗為不暢，而正大門口的人流量本來就大，馬路一側的9個臨時站點無法滿足下班高峰時的人流量需求。有時候，蜿蜒的隊伍甚至能排出20米開外。等候公交的人群擁到馬路上，使得原本就狹窄的馬路再度「壓縮」，車子只能在人群中穿梭，大部分計程車司機都不願意特地來這裡候客。

所以，每當一輛正規的「大牌」車如大眾、強生等路過這裡，便成了「香餑餑」。一看見這些「稀有品種」開來，老遠就會有人追著車跑直到車停下。

大部分計程車司機不願意到此處拉客的另一個原因是，正大廣場對面就是地鐵站，白天大部分乘客都會選擇乘坐地鐵，除非有乘客在這裡打訂車電話，一般，不會特意過來。

最後，許多司機都知道，這裡是赫赫有名的黑車聚集點，他們不敢在這裡排隊等客，免得遭到同流合污之嫌。

無奈的應對之策

「深夜」如何回家？長期在此處活動的有經驗的乘客自有一套辦法：1.選擇快速走出這塊區域，到遠些的馬路上攔車。2.堅持等候從這裡下車的大公司計程車，比如：大眾、強生、巴士等。看到有車停下，就準備好開始百米衝刺。3.回家前提前打好訂車電話，這是在此處工作的大部分人選擇的比較好的辦法。4.盡量乘坐地鐵，或者乾脆看晚場電影到11點以後，一般，夜間時段又會有大量正規車經過。5.找人接送，當然，這一條很難，因為那裡在修路，路線變得極其複雜。

滬上黑車聚集地公交「黑車」主要分布在市郊結合部，出沒於市內公交線路的清晨時段和大間隔時間以及公交與地鐵末班車不銜接時段。1.軌道交通1號線

錦江樂園、上海南站、莘庄等車站外的黑車還沒完全取締。

2.軌道交通1、2、3號線延伸段

正在聚集越來越多的黑車。如1號線共富新村站外，正規計程車與黑車攪作一團，黑車也跟著地鐵運營的時間上下班。

3.軌道交通3號線北延伸段終點站

江楊北路站外，清一色的黑車。

4.軌道交通2號線西延伸段終點

這裡有大量的黑車可以載客去虹橋機場。這些黑車的品種有兩輪摩托車、三輪摩托車、麵包車等。一般到機場的價格為20元。三輪摩托車要比兩輪的貴一點。

5.漕溪路宜家門口

雜牌正牌混雜。凡是頭頂「出租」頂燈，懸掛「滬AX」牌照的紅色SUV車，即為私營貨運車，通常不打表，直接談價錢。另有躲在地下車庫的「黑車」。

6.松江大學園區

自第一批學生正式入住松江大學園區後，6年來，這裡有大量非正規車輛在運行。每周的離校、返校高峰時段都是黑車司機的忙碌時段。現在，大學園區內的黑車「多如牛毛」，每天早上6時到晚上9時，文匯路兩旁都會停滿一排車，去松江城區或汽車站開價2元，去莘庄或上海體育館10元到15元。

由於漕溪路站旁邊的一個公交樞紐，每周日晚都有超過300人在排隊。黑車司機就在隊伍邊招攬起生意。人滿即刻發車，不用等待。學生們乘黑車雖然要多花一點錢，但可以節省大量的排隊和車上時間。有的黑車甚至一度把「時刻表」發到寢室，服務可謂人性化。如果同一地點乘車的大學生在6人之上，還可以直接打黑車車主的電話，預約接送服務。

7.五角場翔殷路路口

這裡的公交車站點黑車搶客嚴重，有時還會擠佔到正規的公交車進站車道。乘客無奈，乘車需要跑到機動車道，險象環生。

8.浦東濱江森林

大到十幾座的麵包車，小到5人座的桑塔納，應有盡有。它們敞開的右側車門邊無一例外地站著一臉堆笑的司機，不時伸手拉住正在猶豫的遊客。

迎奧運加大執法力度

奧運期間，交通行政執法部門聲稱要加大執法力度，對奧運場館周邊、機場、火車站、樞紐等重點地區整頓運輸市場秩序、打擊 「黑車」等非法運營行為。

此次出租汽車重點整治區域以浦東、虹橋國際機場的停車場和上海火車站南廣場、上海西站、徐家匯交通大宇長途汽車站，以及郊區的主要中心城鎮的集散點、碼頭、醫院、商業街區為主。

對非營業性客運汽車非法客運的，可處以5萬－10萬元的罰款。公交、出租、長途客車等非法客運的汽車，由城市交通管理部門統一負責檢查和處罰。

此外，從事非法客運的單位或個人按期接受處理並履行行政處罰決定的，執法部門應及時歸還暫扣車輛；逾期不接受處理的，執法部門可依法作出行政處罰，當事人無正當理由逾期不履行處罰決定的，執法部門可將暫扣車輛予以拍賣。同時，暫扣車輛達到報廢條件的，依法予以報廢。

另外，現場筆錄、現場錄音、錄像等可以作為認定非法營運的證據；非營業性客車只要安裝了客運設施或標識，即可認定為禁止行為，可處以1000元以上3000元以下的罰款；非法營運的計程車最高可罰5萬元。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