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相楊素「破鏡重圓」等幾段成人之美的佳話
第一段「破鏡重圓」。唐人韋述《兩京新記》卷三以及孟棨《本事詩》中都講述了這樣的一件事:陳後主之妹樂昌公主「才色冠絕」,嫁給太子舍人徐德言為妻。時當陳朝危機動蕩,徐德言知道終有一天會國破家亡後夫妻失散,就對樂昌公主說:「以君之才容,國亡必入權豪之家,斯永絕矣。償情緣未斷,猶冀相見,宜有以信之。」於是把一銅鏡分為兩半,各拿一半作為日後聯絡之信物。後來陳朝滅亡,樂昌公主果然被擄入豪門,成為楊素愛妾。楊素對樂昌公主「寵嬖殊厚」,而徐德言卻流離失所長途跋涉四處尋找妻子。後來兩人終於聯絡上,當樂昌公主看到徐德言在鏡後題的:「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無復嫦娥影,空留明月輝」詩後「涕泣不食」。楊素聽樂昌公主講述了這段事之經過後,「愴然改容」,於是忍痛割愛、成人之美,當即派人把徐德言找來,將樂昌公主交還給他,讓他們夫妻團圓。並「厚遺之」,「聞者無不感嘆」。後來樂昌公主與徐德言回到江南,恩愛到老。
第二段「放偷情郎」。唐劉餗《隋唐嘉話》卷上講了這樣一個故事:與重臣楊素共執隋政的李德林之子李百葯色膽包天,竟夜入楊素俯宅與其寵妾幽會私通,結果東窗事發被逮個正著。楊素大怒,欲把李百葯給宰了,忽然發現李百葯是個「年未二十,儀神雋秀」的英俊少年,竟一時動了惻隱之心,說「聞汝善為文,可作詩自敘,稱吾意當免汝死。」李百葯還真有兩下,鬆綁後一氣呵成,當即成文。楊素看完,不僅不再懲罰他,反而欣然將愛妾賞給了他,並給了一大筆錢。李百葯後來成為一代名臣,並撰寫了《北齊書》流傳千古。
第三段「紅拂私奔」。這個故事見唐人杜光庭《虯髯客傳》,文中云:楊素身邊的有一個「肌膚儀狀、言詞氣性」的「十八九佳麗人」家妓「紅拂」。 紅拂看上了當時還是布衣身份拜訪楊素的李靖,於是便偷偷地找到李靖跟著他私奔了。事後楊素也沒有追究此事。
正因為此,明馮夢龍在《情史類略》中對楊素大加稱讚:「不追紅拂妓,放樂昌,俱越公(楊素)大豪傑事!」其實,關於這三段故事的真實性,第一、二段非正史記載可信度不大,第三段更不靠譜,純粹就是一篇小說,什麼虯髯客、紅拂女都是小說家虛構的任務,只有那個李靖歷史上真有其人,只不過常被一些小說家描述成了一個神,如《封神榜》和《西遊記》中的托塔天王李靖。
但問題是為什麼要在楊素身上做文章,為他如此塗脂抹粉,歌功頌德?我發現,歷史上的楊素其實還是有他的優點的。
首先,楊素是個具有悲憫之心的文人。史載楊素「戰無不勝,稱為名將」,但他不僅武功強盛,而且文化淵博,乃當時著名的詩人。「研精不倦,多所通涉」、「覽其奇策高文,足為一時之傑」,可惜其十卷文集已經佚失,僅存詩數首,《樂府詩集》卷二十一收錄其一:「漠南胡未空,漢將復臨戎。飛狐出塞北,碣石指遼東。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橫行萬里外,胡運百年窮。兵寢星芒落,戰解月輪空。嚴鐎息夜斗,騂角罷鳴弓。北風嘶朔馬,胡霜切塞鴻。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長安邸,來謁建章宮。」故:清吳喬在《圍爐詩話》中云:「楊素詩朴勁不似隋人」;清陳祚明在《采菽堂古詩選》中云: 「越公詩清遠有氣格,規摹西晉,不意武凶人有此雅調」;明沈德潛在《古詩源》中云:「武人亦復奸雄,而詩格清遠,轉似出世高人,真不可解」。正因為自己是文人,對於同樣是文人的徐德言等,楊素自然會產生一種惺惺相惜的心情。楊素多次釋放成千上萬的戰俘,放幾個女人一馬那也屬正常。私奔的紅拂就明確知道這一點,曾說:「諸妓知其無成,去者眾矣。彼亦不甚逐也。」意思是,跑了不少女人,楊素也不怎麼追究。要不,紅拂怎麼敢那麼大膽!
其二,楊素是個有氣量的人,懂得賞識人。《新唐書·李密傳》記載:當年,李密往緱山求學,騎著一頭牛,牛背上鋪著用蒲草編的墊子,牛角上掛著一部《漢書》,一邊趕路一邊讀,正巧越國公楊素騎著快馬從後面趕上來,勒住馬讚揚他:「這麼勤奮的書生真是少見!」李密一看是越國公,趕緊從牛背上跳下來行禮。李密談吐不俗,深深吸引了楊素。回家以後,楊素對兒子楊玄感說:「我看李密這個人的學識才能,都在你兄弟之上,將來你們有事可以與他商量。
《太平廣記·知人一·楊素》引《定命錄》記載:封德彝少年的時候,僕射楊素見了非常驚奇,於是將侄女嫁給他。楊素經常拍著自己的座椅說:「封德彝將來必然坐上這個座位。」後來征討遼東,封德彝所乘坐的船沉沒了,眾人都認為他已經死了。楊素說:「封德彝將來要當僕射,這次一定沒死。」派人去尋找。封德彝抱著一塊木板,落在大海中,力氣用盡了想要放棄木板,忽然想起了楊素說過的話,於是又用力勉強堅持著。胸前被木板撞擊摩擦得皮肉破爛,已經見到了骨頭,眾人去接應將他救了上來,後來果然當上了僕射。
宋孔平仲《續世說排調》載云:有一次,侯白看到楊素與牛弘退朝,戲言:「日之夕矣……」這是《詩經?王風?君子於役》中的一句,下句就是「牛羊下來」。雖是說當時天色已暗,但也暗含打趣的意思。楊素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說:「以我們為牛羊下來呀?」侯白的《啟顏錄》就記載了幾則他和楊素開玩笑的故事。可見楊素本是一個懂得情趣的人,有度量的人。
第三,楊素非好色之徒。過去的王公貴族,哪個不是妻妾成群呢?擁有一大堆女人,不僅可以滿足淫慾,還是權力、財力以及身份的象徵。由於戰功卓著,《隋書》記載,皇帝先後多次賞賜給楊素許多奴婢和妓妾,其中包括陳後主妹妹。儘管姬妾成群,但楊素卻不太把她們當回事,從紅佛的話可以看出這一點。當然這也可能與楊素有一個強悍的老婆有關係。《隋書·楊素列傳》云:「其妻鄭氏性悍,素忿之曰:『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為皇后。』鄭氏奏之,由是坐免。」鄭氏是個悍婦,楊素被惹怒極了,破口大罵:「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為皇后!」鄭氏毫不示弱,一狀告到隋文帝那裡,弄得楊素被罷了一段時間的官。
看來,楊素偶爾做出點成人之美的好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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