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會客廳第14期馮小剛:你得讓觀眾習慣於你的不拘一格

馮小剛:對!我那天說我過去是因為興趣。我的第一個老師應該是彭寧導演,他和騰文驥、楊言晉導演是第四代的代表人物。還有和平導演。那時是1980 年,那是我第一次接觸電影,一下子就愛上了電影。然後是看了第五代們拍的那些電影,興奮,激動,覺得電影他媽的太有意思了。所以不顧一切地衝到這個行業裡頭來。憑興趣拍了兩部電影,不掙錢也願意。後來從賀歲片開始,發現這個不光是興趣了,這還真是名利雙收能贏房子贏地的一件事。這期間一方面滿足觀眾一方面也餵飽自己的慾望。當然我掙錢的慾望並不高,沒想當資本家。然後我發現拍電影又回到了興趣上面來,這是一個輪迴。和我所處的時代變革很相似。我不可能永遠當身體的長工、慾望的奴隸,是吧!謝曉:賺錢也是為了哪一天能超脫出來?馮小剛:利益驅動對你產生不了太大作用的時候,面對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在精神上找出路的慾望就變得強烈起來。經過和市場的搏鬥,現在我可以用我對觀眾的影響力作不同的嘗試。我在這中間嘗到了甜頭,比如說《集結號》,其實我就是利用這個,一個明星沒有,為什麼拿到那麼高的票房,利用了觀眾對我這個品牌的忠誠度。然後反過來,《集結號》的成功更增加了觀眾的信任度。我並沒有因為觀眾喜歡看喜劇就守著這一畝三分地摟錢,我就趁熱打鐵四面出擊。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拍什麼都不賣了,這是一定會有的。所以,就趁大家的熱情還在,最好多拍一些有感而發的不同方向的影片。我輸得起。當然我還是有責任心的,不會對投資不負責任。《非2》是文藝商業兼顧的類型,甚至偏文藝,投資也不大,但還是能賣四億多,投入產出比還是很高的。謝曉:但是我上次採訪您,感覺您萌生退意的感覺比較濃厚啊?馮小剛:我發現這種萌生退意的想法,讓我一下變得特別放鬆了。讓我一下覺得,就是你不用那麼劍拔弩張了。成敗這個事兒,不能說完全不在乎,但不能所有都要圍繞著成敗這兩個字。不好玩。我也不認為你看淡了成敗就會導致拍了電影一敗塗地,不會的。謝曉:您的馮通社還是為娛樂圈製造了不少火爆的新聞。馮小剛:那是我表達態度的一個很好的平台,我有我的說話方式,有我的理兒。我不掩飾我的弱點,但我也沒比其他人更壞。有人說我接受不了批評,這不是事實,那麼多影評,你見我反擊誰了!但不顧事實,肆意歪曲,仗著手中的話語權狹私報復的,我決不容忍。我的微博就是,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謝曉:上次金馬獎開火的事,現在會不會有點後悔?馮小剛:不後悔,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我的微博我做主。謝曉:有沒有想過這些尖銳的話也有可能傷及無辜?馮小剛:有誰擔心過傷害我嗎?我不怕得罪人,因為別人從來不怕得罪我。我覺得真實的表達還是比虛偽地在那兒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話要有價值吧。謝曉:這好像挺不適合您這個年紀的呢。馮小剛:所以就說,你不能被你的年齡綁架,你也不能被大家認為應該擺出的那一種姿態綁架。我這一年最愛說綁架這詞兒。笑談票房競爭「我還希望我能挑戰別人呢」三大導演里馮小剛起步最晚,在商業上卻最成功。張陳馮三足鼎立的局面持續了十幾年,未有改變,但今年賀歲檔姜文的強勢表現,似乎將打破中國最頂尖導演圈的格局。馮小剛曾經說,「待到姜文開始拍商業片,我就該感到威脅來了。」似有懼戰之意,但他解釋,這句話是在姜文《太陽照常升起》遭遇票房滑鐵盧時所說,本意是安慰;而如今兩片激斗賀歲檔,姜文豪邁地拍著胸脯,說要站著把錢掙了,馮小剛看一眼,說,「跑著掙錢也行。」在掙錢一事上,至今尚未有人比他更有發言權,他對自己定位很精準,所以對海外市場意興闌珊, 「咱不能扔下國內這熱鍋進軍那兒啊。」謝曉:雖然姜文的《讓子彈飛》勢頭很猛,但是您對《非2》的信心還是很強。馮小剛:我覺得姜文這次拍片子的目標很明確,想拍一個,讓人看得懂,有票房的電影。我覺得他也直奔著這個去的,沒有含糊。當然呢,有很多崇拜姜文的人願意過度解讀他作品的鏡頭含義。好像姜文就不能拍一部純粹好看的電影,必須有強大的形而上的含義充斥其中。這種期待我也有,但我更覺得他目前尤其不能被這種看法綁架,都說《太陽照常升起》好,你們當時怎麼都不買票去呀?都是看電影不花錢的那批人自說自話。他好不容易從困境里掙脫出來,還嫌他不累,非把他再裝回去?這次票房這麼好,我問很多看了《子彈》的朋友,為什麼會喜歡?回答都很簡單,好玩。生猛。樂。就這麼簡單。姜文很需要拍一部這種電影讓他和觀眾彼此建立信心。至於競爭,我非常珍惜這麼一次,跟強手會會有什麼不好呢?而且也是不可避免的。比如說,《天下無賊》的時候和周星馳的《功夫》會上了;《集結號》的時候和陳可辛的《投名狀》會上了,《非1》的時候和吳宇森的《赤壁》會上了。其實這是難得的一個緣分。謝曉:你有信心勝過他嗎?馮小剛:雙贏吧。謝曉:您是真看淡了,還是真覺得爭已經沒什麼意義?馮小剛:成敗不是最重要的。其實我作為導演,包括姜文,還是更在乎,銀幕下的觀眾是不是和銀幕上的故事和銀幕上的人物發生了一種關係。要走心,要上頭。我覺得我這個電影,還是與很多觀眾的內心發生了關係,產生了共鳴,像喝了一口很烈的酒,是很上頭的。看完了有點兒糾結有感慨,甚至還會對照檢討自己一番。有的觀眾看完《非2》說:「我想看一喜劇,結果你把我弄得淚流滿面。」但是我不認為這是一個不好的評價,就說明他走心了,這個對我來說很有成就感。謝曉:如果他這次真的拿了第一,那肯定會是一個話題,您會不會介意?馮小剛:實話說,姜文不太順,背了十年,我順了十年,媒體影評觀眾都想還他一個公道。所以會加倍地肯定和讚揚老薑。對他勝出會表現得很興奮,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他連續勝出,十年後媒體的興奮點又會轉移到別的導演身上去。另外從票房成績上說,我也不能老自己挑戰自己啊,是吧?我還希望我能挑戰別人呢。謝曉:我們以前都說三大導演,姜文現在加入,可能要變成四大了。馮小剛:這都是別人封的,我還被認為不入流呢。當初媒體評出當代一百個中國電影導演,我都沒在裡面。不能太在意這個。謝曉:您怎麼看坐著掙錢還是站著掙錢這些議論?馮小剛:其實怎麼掙錢都行,姿勢不重要,跑著掙錢也可以。站著掙錢是一種比較清高的說法。能創造財富,都是很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最丟人的是賠錢。謝曉:現在中國,大家都知道您是毫無疑問的商業導演,其實最應該向好萊塢進軍的不應該是您嗎?但《夜宴》之後,您並沒有奔著那個方向去。馮小剛:現在好萊塢啊,一個個在想往中國進軍,咱們扔下這熱鍋進軍那兒?中國文化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強勢,那麼有影響力。漢語的創作在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知音。我的商業片和好萊塢的商業片不是一路子,和香港的也不是一路子。我不是照他們的方抓藥的。我的路子就是接中國的地氣。謝曉:那您是放棄了?馮小剛:我就好好做我的中餐吧。我在中餐里加奶油,中國人吃著不對味,西方人也不會覺得我做的是西餐。謝曉:之前吳思遠也說過現在中國電影有點出現泡沫,不知道您認不認同他的說法?馮小剛:其實大家有點過慮了。首先絕不是因為這幾個導演的存在而使別的人不賺錢,還有就是,電影票房不好的時候大家一片悲觀情緒,電影好了,就說是虛火。甚至還有記者寫中國電影「唯GDP論」。我想說那你做這個產業,你不要產值,那你幹嗎?大家比著不賣錢啊?總不能開倒車吧?其實市場是公正的,也是嚴酷的,你不用擔心,所有的東西市場都會給出結論,然後讓你各歸其位。我們不能總是試圖人為地去干預這個市場,這個市場實際上誰也干預不了。關於馮式品牌「在觀眾那兒我不會成為孤家寡人」為什麼是馮小剛?中國電影市場狂飆突進的這些年裡,馮小剛成為弄潮兒,因此這個論文命題被業界研究了無數遍。馮小剛的答案永遠是,觀眾。又因為票房由觀眾決定,又引出「唯票房論」的論戰,馮小剛是堅定的擁躉,在他看來票房是檢驗電影的唯一標準。接地氣的馮小剛電影一度成為中國老百姓的最愛,不過,中產階層的《非2》以後,馮氏幽默會不會漸漸被馮氏悲情所替代,卻是最廣大人民群眾所關心的。謝曉:您覺得就是有了品牌之後對自己的創作其實是有一點點局限嗎?或者說覺得完全是有益的,我上次採訪姜文,他就說我不希望有品牌,品牌會把自己局限住。馮小剛:它是一個雙刃劍吧。如果你做商業電影,要沒有品牌的話是很難的。現在這個春拍、秋拍,這些前衛藝術家,這些在中國最一線的藝術家都形成了自己的品牌,被資本追逐。而我並沒有覺得這些藝術家因此喪失了想像力,喪失個性,反而讓他們的創作更加的自由。這方面電影界其實發展得有點兒滯後,大家總是有很多的思想包袱不能丟下,思前顧後,不能輕裝前進。品牌給導演帶來的好處就是,你有了更多的創作自由。你也有了選擇不同嘗試的權利。謝曉:您覺得您的商業片跟其他導演的是不是還有很大區別?馮小剛:我沒有按著所謂的一個商業片應該有的那些要素,完了照方抓藥。我就自己這樣弄了,然後它也很商業。(但您不排斥類型化的商業片吧?)我不排斥,而且也有成功的。不然的話大家為什麼要總結出好萊塢的那些規律來津津樂道。但是我覺得我這商業片,在商業片里是一個異類。也無法複製。謝曉:可以總結為本土化嗎?馮小剛:是。是和中國人的生活步調一致。是接近真實的描述。謝曉:所以很多人都會有感觸,看您的片不一定是被一些段子或情節吸引,而是說你很誠懇地對人生髮的一些感悟也能夠打動他們。馮小剛:陳國富說的是對的,從《甲方乙方》開始一路下來,從《大腕》、《不見不散》、《手機》、《一聲嘆息》到《非誠勿擾》,它其實在商業的包裝下,同時也記錄了中國社會生活二十年間發生的裂變。觀眾哪一次不是樂完了,又在電影里照見了自己的時代,照見了自己的生活呢。謝曉:您覺得馮小剛品牌意味著什麼呢?以前,可能大家都覺得只是一個票房。馮小剛:意味著信任和習慣吧。品牌就像你到超市去,有一新的牌子上來,做了很多的推廣。但消費者習慣了,他一邊看著這個新品牌的廣告,一邊走到熟悉的貨架那兒順手不假思索拿起的那樣東西。這就是品牌的價值、力量。這回上海的院線經理跟我說,有很多團體包場,一個月之前就開始訂,訂什麼?「馮小剛那片。」我並不覺得作新的嘗試,或者加進了更多自己人生的感受,就是濫用觀眾的信任。其實是對自己和觀眾更負責任。謝曉:馮氏幽默會不會隨著您年齡的增長,越來越難看得到了呢?馮小剛:不會吧。比如說《非2》,他們問我是喜劇還是悲劇,我說它既不是喜劇也不是悲劇,它就是生活,是一種你我他都可能有的心情。它是跟生活血肉相連的一部戲。生活會不斷地創造幽默,它不是刻意去逗你樂的。它甚至是伴隨著痛苦的。幽默更多的功能是一種自我保護,是擺脫困境、化解尷尬的有效方式。謝曉:那您現在對自己的影片的評價標準主要是來自哪裡呢?馮小剛:我覺得第一個標準是票房。票房還是很能說明問題的,因為它是一個可以被量化的標準,剩下的都是似是而非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謝曉:那比如說有媒體評論呢,或者說有身邊朋友評論呢,您會在意這些嗎?馮小剛:在意,但是我覺得在意評價和票房不矛盾。我們換一句話說,票房不好,沒有人願意看,肯定不能說它是一好電影吧。觀眾不是傻子。觀眾的冷熱是最有價值最真實的評價。謝曉:但您看媒體經常誇這片子,可票房不一定好呀。就說媒體人跟普通老百姓,他們的欣賞眼光還是有區別的,這是矛盾的呀。馮小剛:所以,你看美國的影評人,對觀眾觀影的選擇影響力特別大。因為他完全不受任何因素的左右,就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觀眾按著他的影評一看,喲,真說得對,回回覺得我拿這個當依據,我沒花冤枉錢。長此以往建立起來了一個特別有說服力的權威性。我們的觀眾殷切期望我們也有這樣幾位幫著長眼的、看了影評不會花冤枉錢的權威。但是現在還沒有。我如果是影評人,我一定要讓自己樹立這種權威,其他的神馬都是浮雲。謝曉:您要是看到批評的,一般第一感受是什麼呀?馮小剛:和所有正常人的反應是一樣的,不舒服。但我能夠認清批評者是一個什麼心態,一個什麼動機寫的。中肯的批評,即便不舒服,我還是會往心裡去,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接受了。我覺得你說得對。但當我發現他是懷著某種很小人的動機,或者在一種非常擰巴的心態下批評的話,我要麼就不答理,要麼就針鋒相對戳穿他的小人之心。謝曉:那有沒有可能下次,您自己開心的時候,跟觀眾的開心不在一條線上的時候,怎麼取捨?馮小剛:我對觀眾還是有判斷的,我不會曲高和寡自說自話的。首先,你要尊重人的慾望,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創作接地氣,你就不會和觀眾背道而馳。誰敢說自己只愛真理不愛錢,觀眾馬上對他失去親切感,甚至覺得他是個大騙子。主編手記來的都是知音這個賀歲檔馮導明顯是不給力的。除了參加了有限的幾次發布會,上片前一個專訪都不做。面對姜文的大軍壓境,他反倒落得個輕鬆。直到看過片你才醒悟,馮導噤聲是太聰明的舉動。他真的不好提前告訴你某個答案,或會讓你循著習慣提前透支你的情緒。他將評判權直接交給充滿好奇的每位觀眾,看過就有發言權。來的都是知音,有過去的,更有未來的。現今的馮導有多少知音,最終的票房終將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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