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八股】離婚三十六計之三：借刀殺人

——小白

離婚三十六計之三：借刀殺人

原文

敵已明，友未定。

引友殺敵，不自出力。

釋義

對方離婚的陣營與勢力已經擺明了，但幫助自己的力量還不明確和足夠。在這種情況下，就要設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和「友軍」去「攻擊」對方，這也符合《易經》中「損」卦的易理。

「借刀殺人」這一計聽起來好嚇人，在離婚糾紛中，「殺人」是否太過了，大不了爭財產，還殺人幹嘛！當然，這裡指的「殺人」含義主要指破壞對方的實力、擾亂對方的戰術，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殺傷人命哦。

當然，離婚案件中真有雇兇殺人的，我遇到過有兩起是涉嫌雇兇殺人，但借用這種直接方式達到獨吞財產的目的，就不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內容了。

丈夫在外幾桿「彩旗」飄紅 缺證據妻子請「第三者」指證

2003年我辦過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案子，那時候我辦案還沒有現在成熟，之所以把這個案例拿出來寫，實在是佩服我們當事人聰明的才智，正是因為她使了這招「借刀殺人」的計策，最終才使得男方不得不低頭認「罪」，多掏「銀子」調解結婚。因此，我一看這第三計，馬上就聯想起我的當事人劉麗（化名）離婚的故事。

01

記得劉麗是通過網路找到我的，一見面劉麗就痛哭不止。因為她覺得她為這個家付出的太多了，可是劉麗的老公劉公（化名）卻一點兒都不憐惜。是啊，劉麗不到四十歲的年紀，看起來是過於蒼老，他們有一個兒子在上初中。

劉麗的老公在一家外資企業做高管，月薪三萬多。2003年的三萬月薪也不低了。因為老公收入較高，劉麗沒有把重心放在工作上，而是安心在一家事業單位工作，工資只有四千塊左右。雖然二個人都是碩士學歷，但劉麗與劉公追求不同。劉麗追求感情生活和諧穩定；而劉公追求事業發達有成。當然，這也是一般夫妻組合的共通之處。

在沒有見劉公之前，聽劉麗說，劉公長得很瀟洒，男人不到四十歲，經歷了風雨、事業小成、成熟體貼，風度翩翩，很容易讓無知少女想入非非（這是劉麗的話）；此外，劉公非常注意穿著服飾，按劉麗的話說，就是每天「披掛」著十萬塊錢的「行頭」。為什麼呢？從手錶到西裝，從皮鞋到提包，都是世界頂級名牌，加在一起，都快十萬了，那可是2003年的價值哦，你想想，一個十分瀟洒的成熟男人，再穿戴好那麼好的「行頭」，自然非常亮眼了！

說起劉公的特點，以上這些都不算什麼，劉公最大的特點，就是沉穩、成熟，「人緣兒」好，特會來事兒，深得同事和上司的一致好評。平時劉公話語不多，但頗有「心機」，這是劉麗給劉公的評價。

既然老公這麼好，為什麼離婚呢？

02

講到離婚的原因，劉麗立即開始咬牙切齒了，外遇、還是外遇！

外遇是夫妻感情最大的「殺手」了，法官天天天目睹離婚案件，什麼第三者啊之類的，都司空見慣了。我勸劉麗，男人有第三者，你作為女人是不是也要反思一下啊，是不是自己哪方面做得欠缺一點兒（當然，我不是否認男人這種做法的不合理性），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問題？

劉麗說，哎，我怎麼沒有想過！一開始，我認為是我不夠溫柔，或者是因為年紀大了，變成「豆腐渣」了，沒有姿色了，大家在一起十幾年了，沒新鮮感了，按著時下流行的說法叫「摸著左手像右手」。可後來，我發現根本不是這一回事兒，我覺得劉公其實是「風流」成性的，找新鮮和刺激是他現在生活的方式。人家外遇只是遇一次而已，而他外遇，就目前我知道的情況來看，是二次、三次，甚至更多。我們不僅有第「三」者，而且還有第「四者」、甚至還有第「五」者！

接著，我對劉麗和劉公的夫妻共同財產進行了整理。他們結婚十四年，婚後購有二套房產，幾十萬元存款和一些理財產品。另外，男方因為在外資企業工作，因此，工資收入也基本是真實的。與國內某些公司、單位不同，外資企業一般不會出具虛假證據，一般不會過低地描述員工的收入。並且，男方單位開具的男方每月三萬二千多的月收入，劉麗也基本沒有什麼異議。

「既然共同財產明確，並且男方也表示願意按一人一半來分割，為什麼你還要請律師呢？」，我也不解，問劉麗。

「我不同意啊」，劉麗一臉的忿忿，我跟他這麼多年，一心一意和他過日子，而他卻做對不起我和孩子的事！一人一半就算啦？我不甘心，我要他凈身出戶！」

「可是，目前我們國家法律規定，共同財產在離婚分割的原則基本就是一人一半啊，並且，婚外情並不是提起精神賠償的法定理由。即使你要作為無過錯方財產多分，也是非常有限的照顧，何況我看你也沒有什麼證據證明劉公有婚外情和外遇啊！」

「我打過他的通話清單，你看，他和那幾個電話號碼聯繫多密切！最讓我傷心的是，今年2月14日情人節這天，他不僅一個電話都沒有給我打，而且借口出差，一定是和哪個狐狸精在外鬼混去了！這也不算，還給二個電話號碼發了不下幾十條簡訊，氣死我了！」

「這個電話清單你哪兒列印的？」我問。

「我花了一千塊錢讓偵探公司打的」。

「這個證據，來源缺乏合法性，恐怕不能作為證據提交法庭。退一步說，就算你提交到法院，單憑通話證據，也不能說明什麼啊，這隻能說明劉公和哪個號碼通過話。至於和誰通的、說了些什麼，也看不出來啊？」

劉麗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唉，是啊，我所以沒有辦法了，才來找你們律師啊」。

「我們律師也不是萬能的，也不能做成所有的事啊」，我說。

「反正我現在不想見這個陳世美，反正你們律師能幫我去和他談，盡量多爭取一些吧，我一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可不能保證你的要求，從法律上來講，讓他凈身出戶法律依據不足」，我善意提示劉麗。

「請你們盡量努力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和他一起過了，就算你們幫我談也行」，劉麗說。

就這樣，我接手了她的這個案件。

03

律師的工作，有點兒「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意味兒。雖然共同財產情況非常清楚了，但我還是很認真地分析了相關的材料。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我了解到，劉公在外面經常聯繫的女人有三個，一個叫張芳（化名），一個姓李，具體姓名不清楚，還有一個叫趙露（化名），聯繫的相對少一些。這三個女子，劉公和張芳聯繫的次數最多、持續的時間最長，可能關係最密切！我又從上海市公安局治安總隊查詢到，張芳還沒有結婚，是一個未婚女子。

了解了這些情況後，我又把劉麗找來，問她：「張芳這個女子，你打過交道么？」

「沒有，我和這個狐狸精有什麼好講的！」劉麗說。

「我建議你不妨找她談一次，把你們談話的錄音錄下來，也算是一個證據啊。然後再根據錄音內容，確定對案子有沒有用」，我說。

「這…」，劉麗有些遲疑。

「試一試嘛，說不定對你多分財產有好處呢」，我勸她。

聽到這兒，劉麗眼睛一亮，說「好，我試試」。

劉麗撥通了張芳的電話，可沒等劉麗講話，嘟、嘟響了二聲，對方就把電話掛斷了。

「你看、你看」，劉麗氣著說「這個狐狸精，多聰明，一看不認識的電話，接都不接，一定是心虛」。

「那你可以去她家找她，了解一下相關的情況啊」。

「我一定去，到現在，我一定要找到她，問問清楚，問問她為什麼要破壞我們的家庭」，劉麗下了決心。

「你不能一個人去，最好找一、二個朋友陪你，談的時候可以單獨你一個人和她談，但一定要在公共場所談，出於安全考慮，盡量不要在她們家裡談」，我提醒她，並又交待給劉麗一些注意事項。

04

過了二天，劉麗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聽起來她很興奮，說案件有了重大進展，要當面找我談。

見了面，劉麗就迫不急待地給我講了她找張芳的事兒。

原來，聽了我的建議後，劉麗讓一個朋友陪著去找了張芳，是在她們家門口堵著她的。張芳的父母在家，以為是張芳的朋友來串門。

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後，讓劉麗沒有想到的是，張芳比她還激動，說別提劉公的名子，劉公不是一個好東西，還說自己和劉麗一樣，都是受害者，都上了劉公的騙！

原來，張芳和劉公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識的，劉公的翩翩風度讓張芳很有好感，也沒有拒絕劉公的第一次單獨吃飯邀請。在交往中，劉公講述了自己「不幸」的婚姻，以及自己事業上的種種挫折，讓張芳深感同情。同時，劉公對張芳無微不至的照顧和時常「驚喜」的浪漫，讓張芳感覺劉公是一個很懂「生活」和很有品味的男人。有了「關係」後，劉公不止一次地向張芳表白心跡「我一定離婚，一定會娶你！這一輩子我最愛你！」就這樣，二個人一直交往了二年多，關係也就在劉公「等等、再等等、再給我一些時間」保持著曖昧、灰色的情人關係，這讓張芳很沒有安全感，並且，張芳明顯感覺這段時間劉公對她沒有這麼「熱情」了！更不能讓張芳容忍的是，張芳居然在三個月前發現劉公又和另外一個趙姓女子好上了，這此，張芳和劉公徹底鬧翻了。當從劉麗嘴裡知道不僅有一個趙姓子女，還和一個李姓女子關係曖昧後，更是氣得不打一處來。張芳說，她一心等劉公離婚後再嫁給他，並且讓劉公到她家裡吃過飯，還說劉公是單身，父母都還等著喝他們的喜酒呢，事到如今，張芳的父母還不知道現在他們已經分手了。

我聽到這裡說：「成果還不錯啊，至少能夠說明劉公有張芳這個外遇了」。

「不止如此」，劉麗一臉的神秘，說：「我看到張芳對劉公這麼有氣，就和她做了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

「我讓張芳出庭作證，證明劉公和她有不正常曖昧關係，說明他有過錯」。

「她會出庭作證啊？不可能吧？」

「她肯定會！」

「為什麼？」

「我和她有協議」，劉麗說著就從包里拿出一張協議。

我打開協議，看了，禁不住笑了，說劉麗真有你的！

原來，劉麗和張芳約定，如果張芳願意幫助劉麗出庭作證，張芳在共同財產上分得一半以上的財產，多出一半的部分，給張芳1/3。還約定，張芳還會提供劉公給她寫的情書、買的物品、二個人一起拍的情人親熱照片都會作為佐證。劉麗說著，就把這些材料拿出來。我看了，覺得認定劉公有違反《婚姻法》第四條忠實義務的行為還是比較有把握的，又何況張芳會出庭作證。於是，第二天我就像法院提交了申請張芳出庭作證的請求書。

再往後的事就不難想像了，在看到張芳給劉麗、劉麗又提交法庭的那些情書、禮物和照片、又得知張芳會親自出庭作證後，張芳的律師主動找上門來要求調解，在我的勸說下，最終劉麗和劉公經過調解「握手言和」，以劉麗分得共同財產的2/3、劉公拿走1/3結案。

在簽署完調解書後，我悄悄好奇地問劉麗：「你真要給張芳你多分100萬財產中的一半啊？」

劉麗敏捷地把調解書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拉好拉鏈，狡捷地看了我一眼，笑著問我「你說呢？」

在那一刻，我感覺到了「借刀殺人」這招的神奇和一個聰慧女人的精明。

律師分析

借刀殺人，就是利用間接的方法去攻擊對方，自己卻不用出頭露面、借他人之力，來挫對方的銳氣和戰鬥力。

本案中，以劉麗掌握的證據和材料，不足以證明劉公的過錯，也不足以給劉公以實質的心理壓力。作為律師，即使在法庭上再慷慨陳辭，在認定劉公是否有過錯上，也無乎作用不大，對於財產多分的要求，也基本上沒有作用。

而利用張芳這把「刀」去攻擊劉公，效果就截然不同。原因有二：

其一，張芳直接掌握著劉公外遇的關鍵證據，更為重要的是，張芳本人就是「活」證據，對於證實劉公違反婚姻法夫妻忠實義務，有重大作用；張芳與劉麗不同，而張芳只是劉公的「情人」，且未婚，又不是社會污納之流，在一定程度上還是要面子的，所以這些過錯證據對她來說，意義和作用不大；劉麗是劉公的老婆，可以用到這些材料。

其二，本案劉公最後妥協讓步，一方面在於判斷出在開庭時局面不利，更多的是出於息事寧人的考慮，現在劉麗手中有「籌碼」，以此可能會給其造成單位、朋友之間不利的印象和影響。如果說以前劉麗沒有憑證，現在有了張芳提供的證據，會給劉公的社會聲譽造成嚴重影響，會大大降低聲譽評價。這對於一名企業高管來說，可能是非常大的污點。

最有意思的是，劉麗與張芳實屬「情敵」，但出於利益驅動，以及出於對劉公的「切齒之恨」，使得這一對原本「水火不容」的「冤家對頭」居然走在了一起，成了「統一官司戰線」。

可見，在離婚訴訟中，自己很難做到的事，可以藉助於敵人的手法去做，有時候無需自己動手，可坐得其利。而借的「刀」，可以是人力、也可以是財務、也可以是證據、也可以是各種有形、無形的力量！

至於是否會依約定給付張芳多分財產的「報酬」，雖然劉麗沒有告訴我真實的結果，但我能猜的到。其實，那是一紙值得商榷的約定，即使劉麗爽約，張芳也只能苦水自己咽，做了人家的「刀」，被人家「賣了」，還得幫人家數錢，這是張芳做第三者和貪圖錢財的代價，這裡就不再評述了。當然，我也得到了一個感悟：做律師，別太法條了；做律師，別太不敢想了；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當然，要悠著點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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