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記憶

故鄉的記憶

天涯重飛雪，離雁落寒枝，異鄉羈旅，日久更鄉愁。

感嘆歲月如水，又是一年飄雪。不知不覺間，已逝的歲月，周而復始地變幻著不同的季節，演繹著不同的篇章，訴說著不同的故事。人們在季節的輪迴中，從青絲走向了暮年。觸摸著流年在指尖上悄悄地逝去，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感慨萬端。

站在寂靜的街頭，迎著漫天的飛雪，我的思緒彷彿隨著那飛舞的雪花一起飛呀飛，飛到了故鄉那個久遠的雪花飄舞的季節。

那是八七年的冬季，在那個飄雪的季節里，我帶著忐忑的心情、朦朧的希望和殷殷的囑託遠離了故鄉，投筆從戎來到了遙遠的塞外山城。「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自從遙遠的那時，我的思念，也從此被輕輕地伸長伸長，漸久漸濃……

離開故鄉到現在已有二十多年的時光了，隨著日月的更迭，歲數的增長，對家鄉的思念和嚮往也與日俱增。每每想起，感情總是那樣地真，思念總是那樣地切。回首靜思，其實對故鄉的記憶和情愫一直都縈繞在腦海里，定格在少年時的印記里，沉澱在內心的深處。由於工作、時間和距離的緣故，多年才能回去一次，每次回去，也都是匆匆忙忙，沒時間仔細端望故鄉的模樣。所以，好想看一看家鄉的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看一看曾撫育我並給予我無窮快樂的那個地方。

記得剛參軍時，最怕唱的一首歌就是《夢駝鈴》，歌中描述的情景和當時部隊駐地的景象很相似，歌詞內容的情感表達又和我們當時的心情一樣，很能引起我們的情感共鳴，勾起我們的感傷和鄉愁。閑暇的時候，一群戰友聚在一起，免不了談及故鄉和過往，情到深處時，總會情不自禁地一起唱著這首歌思鄉，如女孩子一般，眼裡含著無奈與淚光。稠濃的鄉愁包裹著我們，是那樣地切，又是那樣地烈，任憑風沙吹老了歲月，的確是永遠也吹不老我的思念。那時，我們白天緊張地訓練一天，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家，一旦到了晚上，思鄉的念頭就濃濃地侵上心頭。夜深人靜時，每當聽到那長長的汽笛聲，就會產生許多的遐想，就會想到汽笛帶著我遠離家鄉時的情景，就會幻想著這悠長的汽笛聲何時才能帶我再次回到故鄉？隨著火車那有節奏的咣當聲，腦海里就會出現「車輪飛，汽笛叫，火車向著家鄉跑」的景象，恍惚間就會夢回故鄉，就會夢到故鄉那向晚的炊煙，暮色中徐徐升起的月亮，村頭涓涓流淌的小溪，窗欞里透出的萬家燈火。就會夢到祖母那被灶火映紅了的慈祥的臉龐，慈祥地讓人憐愛；就會聽到母親那長長短短的呼喚，親切地讓人嚮往；就會看到父親那不知疲倦的身影，辛苦地讓人心疼……回想著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儘管日子有些清貧，但那種濃濃親情的幸福和快樂，著實地讓人留戀和回味。

故鄉在我心目中是一幅永不凋謝的風景。遙遠的記憶里，滿是那高遠湛藍的天、綿延不斷的山、蜿蜒清凌的河、鬱鬱蔥蔥的樹，還有那一日日走向成熟的莊稼。我懷念那樣的鄉村，那樣的景緻。每每走在故鄉的土地上，愉悅的心在飛翔，真摯的情在蕩漾，心總是那樣地踏實，那樣地興奮，散發著泥土的芬芳。漂泊異鄉時，腦海里也總是忘不了故鄉的那條小河、那彎清泉、那段小路、那棵老樹、那個拐角、那片莊稼，還有每到吃飯時，全村人都會聚集在一起那滿巷的人們。忘不了童年時的玩伴，一起去上學，一起做遊戲，一起捉螞蚱、捕青蛙、逮知了、掏麻雀、拾麥穗、割青草。忘不了故鄉清晨的露滴、秋天的雁陣、河邊的青柳、山坡上的羊群、牆頭上調皮的公雞、屋檐下啁啾的燕子、老屋前看家的黑狗。忘不了散落在院子里的幾縷陽光、幾束月華、幾盆花草、幾隻蝴蝶、幾株棗樹、幾畦架豆、幾串槐花。還有那裊裊的炊煙、纏綿的晚風、呢喃的燕語、絮絮叨叨的蛙鼓、點點躍動的螢火、熱熱鬧鬧的蟬鳴……

每每回想起那片熱土，感覺總是那樣地樸實，那樣地清純，樸實地讓人嚮往，清純地讓人留戀。又感覺是那樣地遙遠，那樣地模糊不清。但那熟諳的一切，在極短的時間內，卻又如來勢迅猛的桃花，怒放成一江春水，潤澤我似曾乾枯的心靈。故鄉啊，是您的山水養育了如此多情的男兒，讓我切切地體會到，從故鄉走出的是肉體，留下的卻是靈魂。讓我深深地懂得了，無論身在何處，走出多遠，故鄉都是我記憶中永遠的沉香，鄉情都是我靈魂中永恆的詩行。

故鄉，是您的粗茶淡飯，養育了我健壯的身軀；是您純樸的鄉情，沉澱了我正直的品行；是您厚重的文化，熏染了我純潔的心靈；是您質樸的鄉親，教會了我怎樣做人，怎麼感恩，給了我堅實的人生底蘊。讓我在人生進取的道路上，謙虛做人，奮力拚搏，永不偏離航向。

故鄉，為什麼有您在身旁，就如同身後站著一位崇敬的老師，使我牢記家鄉山水的故事，使我的言談舉止都留下您的痕迹，都透著您的情愫……

故鄉，為什麼有您在身旁，就如同身後跟著一位多情的姑娘，使我心中總洋溢著愛的熱潮。每當我與同鄉在閃爍的繁星下談起您，我們都像是情人，又像是詩人……

故鄉，為什麼有您在身旁，就如同身後有一位慈祥的長者，讓我時時記住父母的撫育和父老鄉親的期望，使我在人生之路上，總要將值得歡躍的喜訊，首先傳給故鄉……

做了遠方的遊子我才知道，當那澀澀的、痒痒的、甜甜的鄉思一齊湧上心頭時，再硬的漢子，也掩飾不住多情的思念……

做了遠方的遊子我才知道，鄉情就是一個人在月下對那個地方的喃喃低語，是心的相牽，情的維繫，是黃土般沉甸甸的思念……

做了遠方的遊子我才知道，故鄉是一個巨大的磁場，任你遠別千里萬里，終邁不出被您的牽引，對您的依依……

做了遠方的遊子我才知道，故鄉是上天為每個人出生時相贈的紀念品，她永遠跟隨著你的一生，不管你長到多大，走了多遠，身地何方……

分別經年，深知相思的滋味，身居異鄉，方顯故鄉的深邃。站在街頭，迎雪遠眺故鄉，深感心是那樣地惆悵。是粗獷的高原落日在召喚我嗎？是細膩的江南夕雨在呼喊我嗎？是豪放的北國落雪在憂傷我嗎？湛藍的鴿哨撩撥著我思鄉的琴弦，彷彿又見母親那盞為我等待和祈禱的燈，依然搖曳著我少年時的記憶。

故鄉，我張望您時，您離我卻是那麼地遙遠，我回想您時，您分明就在我的眼前。故鄉，我是如此地思念您，怎麼能把您淡忘。我走過的每一個城市，每一個村莊，每一條小河，每一座山崗，都能觸發我對您深深地懷戀，無論我走了多遠，都走不出對您的掛牽，無論我走到哪裡，都走不出對您的思念，情濃時，我忍不住為您濕了眼眶，情深時，我忍不住將臉朝向您的方向……

月是故鄉明，情是故鄉濃，家是故鄉美，人是故鄉親。

又見雪飄，怎能不讓我感傷？

作者：單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