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治療師是個危險職業

這個職業有什麼危險的?因為它會對情緒情感產生影響,對婚姻家庭方面造成壓力。有的從業者還會因自身存在性格缺陷,經歷情感掙扎、工作理想的幻滅甚至導致身心的孤立……很多人認為從事心理諮詢與治療的人不會有什麼危險,他們只需對病人的心理進行治療,無需為病患的生命負任何責任。其實,現狀並非如此。在從事心理治療師工作8年之後,徐晨發現自己走進了死胡同。當他最近從自己的督導師那裡得到「治療師本人終生都是一名需要接受心理治療的病人」這一論斷的時候,他開始懷疑當初自己選擇這個職業選擇究竟是否值得。職業風險與日俱增對於從事心理健康的人員,尤其是在高等學府辦的心理治療機構工作的徐晨來說,現在是他的艱難歲月。大量考取了心理諮詢師證書的人湧入這一市場,人們對於心理治療的坐觀或猜忌態度,已經使得徐晨在最近的幾年一直為他自己的職業發展和經濟前景惴惴不安。但是這還不算最糟糕的,很多新狀況的出現,使得徐晨越來越感到這一職業對自己造成了額外的威脅。前不久,徐晨的一個病人自殺身亡。這個自殺的病人是個大三女生,她從高三開始起就不斷萌生輕生的念頭,在她第七次自殺未遂被送進醫院急救的時候,徐晨開始為她做心理治療。可是,這個女孩雖然接受心理諮詢,但在治療過程中卻拒不合作。在精神科醫生為她開出抗抑鬱的藥物後,徐晨竭盡自己所想讓她服藥,但是她拒絕服用指定的藥物。終於,悲劇再次發生——在一周後,她第八次割腕自殺成功了。這次自殺事件除了給徐晨惹上了無窮無盡的麻煩和訴訟以外,也幾乎斷送了他的心理治療師職業生涯。女孩死前留下的遺書中稱徐晨是「無任何幫助的心理治療師」,而這個女孩去世後的第二天,徐晨就遭到了其家屬的圍毆,理由是:失去孩子的父母認為自己的孩子是被徐晨治療結果傷害,感到生的絕望。此後的訴訟過程中,學院迫於壓力,徐晨不得不暫時中止了學院的治療師工作。在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徐晨說:「你也許認為這僅僅是我個人的困境,但是我在這個領域的朋友和同事們,對於從事心理治療工作對生活質量的影響,都表達過類似的隱憂。有的人因為感興趣考取了相關的證書,但是卻不願意從事相關的諮詢。我的一個好友,就是把心理學的知識用於她後來從事的HR管理上,理由是不願意承受因別人的苦痛給自己帶來太大的壓力,怕它會逐漸耗盡自己的活力和熱情。」身心的雙重威脅莫莫,5年前心理諮詢師職業開始被媒體爆炒的時候,正在北師大攻讀心理碩士學位,那時她感覺自己很幸運,可以先知先覺地學習這個熱門學科。但是拿到畢業證書、做了半年心理諮詢後,她卻選擇了一家外企做與自己專業毫不相干的HR工作。當記者問她「為何不繼續從事自己夢寐以求治病救人的治療師專業」時,她回答:「可能就像愛情,因為不了解而深陷,因為了解而分開。」莫莫說,她在實習過程開始,就有一種過分熱切的需求,想要拯救患者於水火,也曾希望心理治療師這個角色為自己帶來廣泛的社會地位與尊重。但是沒多久她就「把這個職業看透了」——她原本希望通過自己的知識化解人們的悲傷、憤怒、敵意和攻擊性,然而,她沒有預料到的是,在治療過程本身之中她每天看到的除了種種人生的陰暗面以外,還有來自患者及其家屬對治療師本人的種種攻擊和敵意。病人會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對治療活動和治療師產生負面情緒。這種反應可能是拒絕做出改變的手段,可能是逃避互信關係的方式,也可能是建立互信關係的一種常見的方式(例如,通過打罵等手段)。然而,無論莫莫做得多麼溫順和緩,都不可能避免病人的消極性和攻擊性。實際上,對特定的來訪者(莫莫至今都不願稱那些前來諮詢和治療的人為病人)來說,治療師那種被動的、溫順的舉止本身就會激起暴怒情緒。莫莫認為,這些負面情緒的引發,可能由於自己在治療過程本身所固有的諸多限制和挫折,莫莫完全能夠理解,但是她覺得自己非常沒有安全感。「我們不僅會成為憤怒和攻擊的靶子,我們自身也常常會體驗到這種情緒和衝動。失約、逃單、徘徊不前、自殺的凶兆和企圖,以及周末加班都會考驗我們的仁愛之心。我們遇到的病人可能會滔滔不絕或守口如瓶,可能會牢騷滿腹、哀怨不已,可能會對我們的話漠然置之、聽而不聞,可能會戳到我們自己的難言之隱……還有的父母,他們用自己固執的生存模式破壞自己孩子的治療,也有的陪著訪客一同前來的配偶虐待並恐嚇她們,他們不願參與共同治療,還會因為反感治療而恐嚇治療師。我們必須面對這些人。這些情境,還有無數其他情境,每一種都導致莫莫內心對這個職業的擔憂與恐懼。而工作結束後,莫莫會把這些情緒帶入到自己的生活中來,家人則不能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輕則忿忿不平,重則大為光火。」心靈的孤立與無助不斷累加一般情況下,心理治療師要麼是在相對隔絕的環境中工作,要麼受雇於各種機構。在這些一周去上兩三次班的環境中,莫莫覺得非常沒有安全感,更不願意向同事透露個人的事情。由於大家都是學這個專業,對自己的缺點、情感、錯誤或弱點進行探討,都會讓莫莫覺得很危險。可是當莫莫感到自己無法自由地與同事或管理者分享自己的顧慮和憂懼時,她自己遇到的職業問題就無法得到有效解決。莫莫不願整日面對一再重複、殘酷而又錯亂的故事和人,怕從事這樣的治療工作會對人性形成一種陰鬱的看法,變得對別人心存恐懼、缺乏信任。她更無法接受做一名治療師還必須周期性地(或者,對某些人來說是永久性地)接受治療。從本質上講,治療師終生都是一名需要接受心理治療的病人。事實上,僅僅是短短3個月的實習過程中,莫莫就體驗到了一種與家人、朋友、同事的隔絕感和疏離感。莫莫說,「訪客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治療機構是負面情緒的避風港。莫莫竭盡所能做到和藹可親、善解人意,並對病人有所幫助。但根本上講,個人關係和職業關係不可能純粹是善良、慈愛、有益和無私的。我曾希望通過專註於他人的問題而迴避自己的問題,但是拒絕承認和接納一個人的陰暗面,會對心理治療過程中的雙方都帶來危險。」於是,她選擇了放棄。人們在選擇警察、消防員等職業的時候,往往會對這些職業的風險略知一二,也會在上崗之前接受相關的防範風險培訓。但是對於心理治療師來說,提前對所要面對的事情有所了解、並對其可能帶來的危害有所準備就比較難。臨床治療師往往知道來訪者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風險,也知道他們其中一些人可能會無法渡過難關。然而絕大多數成為治療師的從業者,對於他們自己在這條路上將會遇到的危險,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造成這種渾然無覺的原因是什麼呢?也許,臨床治療師工作的危險與其他的職業不同,因為它並不那麼顯而易見。除非面對有暴力傾向的患者,否則治療師很少會遇到對自身安全造成直接威脅的情景。這個行業絕大多數的危害是累積而成的,只有在從業很長時間以後才會顯露出來。莫莫和徐晨都曾經指望,自己能夠從他們的老師或督導師那裡預先得到告誡,從而了解潛在的危險。徐晨甚至還想像過——治療師經常參與的培訓項目或僱傭方也許會關注這些預防性問題。但是,這種開明的關懷在治療師圈子裡面卻是一直非常缺乏的。畢竟,治療師首先要優先考慮的是患者的感受和需求,其次才是自己的。這個職業會對情緒情感產生影響,對婚姻家庭方面造成壓力。有的從業者會因自身存在性格缺陷所經歷的掙扎,工作理想的幻滅導致身心的孤立,為自殺患者提供服務時所面臨的風險……凡此種種,莫莫與徐晨並不是想對立志要在心理諮詢行業干一番事業的人潑涼水,只是想讓他們在進入這一行業之前,先學會關愛自身。因為,治療師對自我的關懷也是對患者的最好保護。前程無憂《新前程》月刊2010年4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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