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季花開41

來自專欄半季花開

（四十一）

我擺出冷冰冰的表情，強迫自己頻繁跟向南笙約會，於是向南笙一遍又一遍問我為什麼不高興，我裝作天真露著傻傻的笑臉回他一句：「你猜」，然後繼續冷冰冰對他。

介於母親和沈叔叔的事，我問向南笙還有沒有沈冰露的消息，向南笙說沈冰露去年結了婚，前幾個月剛生完孩子，別的就不知道了。

「我有沈冰露的微信，能看到她發的朋友圈。」他解釋。

「手機拿來我看看。」

「你想幹什麼？」向南笙警覺問道。

「就是好奇還不行嘛！」撒了個嬌，「你也知道沈冰露是我學生時代的死對頭，還真想知道她現在過得什麼樣。」

「肯定沒有你過得好，」向南笙嘿嘿一笑，「畢竟只有你獨佔著我這麼優秀的男人。」他俏皮跟我開起了玩笑。

手上飛速刪著手機當中的聊天記錄。

幾秒鐘的時間，他虛偽的隱瞞些什麼。接著，「喏，我把沈冰露的朋友圈打開了，你看吧。」隔著桌子把手機遞給我。

大體瀏覽了沈冰露朋友圈內的前幾張照片，把身子往後仰，向南笙手機當中的聊天記錄早已清空，甚至相冊、簡訊以及通話也都刪乾淨。有些懊惱，自己荒廢時間陪伴這樣的男人究竟是在無聊什麼。

還沒開始就想著背叛的男人是最渣的。

欲速則不達，不深究，慢慢來。

我把手機還給向南笙，就那些脫口而出的質問全部咽回肚子里，簡單說了一句：「她那樣的女人也只能早早嫁出去。」

「佀曉珺，都這麼多年前的事了還耿耿於懷呢。」他故作輕鬆跟我對話。

「對哦，我記得初中那會兒你還和沈冰露當同桌，當時你倆關係挺好的啊，你就沒察覺沈冰露喜歡你？說不定她這麼煩我是嫉妒你對我好。」我蠻不講理。

「你啊，還知道我對你好。」他很從容地打開菜單，「你有什麼想吃的菜？」把菜單推過來，就靜悄悄停止動作看我點菜。

就一瞬間，他的眼裡全部都是你，你的心又柔軟了下來，你沒法生氣，你沒法恨他。

「向南笙，咱倆天天約會，你是真想奔著結婚去的，還是說答應我爸我媽我弟，為了將我留在國內？」

他神情激動站過來：「如果可以，我現在就想娶你。」

你覺得自己荒廢陪著他，他同樣荒廢時間陪著你。

「佀曉珺，我不敢怎麼樣，我知道你喜歡季琦，你忘不了他，所以，我願意等，等你選擇。」

我很想回應他，自己的心幾乎要被眼前的男人融化了。向南笙，很多女孩眼中的白馬王子，乾淨溫柔，家大業大，他有無數的選擇，他選擇等待我的選擇。

你的愛會是打心裡說出來的話嗎？

還是你覺得愛是一碼事而玩又是一碼事？

我忘不了你和那個女人去開房的畫面。

我終究忍不住，脫口而出：「向南笙，究竟你在瞞些什麼？」

他是聰明人，他一定知道我想表達的意思。向南笙假裝咳了咳：「我去上個洗手間。」

他把手機扔在桌子上，匆匆離去。

「嗡」，手機振動，向南笙的手機還沒黑屏，無需解鎖就能知道他收到的信息內容。

未備註聯繫人的手機號碼發來的簡訊：「一會兒有空嗎？」

我幫他滅了屏幕。

菜來了，卻沒胃口下咽，我托著腮，悲傷像灰色的波流在腦袋裡晃蕩，在回憶的盡頭，它用盡身體的力量撞過來，弄潮一般將灰色的液體鋪散開來，整個人突然受到巨大創傷，大口大口呼氣。

「怎麼不吃？」向南笙回來了，「你猜我看見了誰？」

我閉上眼，從天而降無數顆星星，落到地上就會爆炸，整個世界坑坑窪窪，我慌忙逃竄著。

「佀曉珺？」他拍了拍桌子，「吃飯吧，告訴你哦，就是這麼巧，我洗手的時候遇到了沈冰露，她沒怎麼變樣。」

「哦。」手從腮部移開，「這麼多菜，抓緊動筷子吧。」

向南笙沒說什麼，他的手機也沒有再響。我的眼睛時時刻刻盯著那部手機，我很怕它再響，又怕它不響。

挨千刀的沈冰露竟然走過來。

「是你倆在一塊兒了啊！嗨，佀曉珺，初中畢業後就沒見過，你現在什麼工作？」沈冰露帶著熱情的笑容停在我身旁。

「我剛回國。」畢竟是許久未見的同學，雖做了多年的死對頭，一時間再次相遇，內心還是有些興奮的，「沈冰露，好久不見，你在做什麼呢？」

「我啊，我在事業單位。」她揚了揚頭，「跟你們打個招呼，我得回去抱著兒子。」於是甩甩頭髮就轉身離去，「跟你爸問聲好。」

靠！剛想要跟向南笙抱怨沈冰露這狗屎脾氣不改的小人，轉看向對面的他，他已經緊握手機，屏幕亮著扎眼的光。

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嘿，沈冰露這個人還真是……另類。」向南笙尷尬解圍，他以為我一言不發的原因是受了沈冰露的氣。

匆匆吃幾口菜，實在沒有話聊了，向南笙提出送我回家。

「不用你送，自己走就可以。」我提起包，他跟在我後面，相互擺手告別。

其實我沒有回家。

跟蹤，我想知道獨自一人的向南笙會去做些什麼，他要赴約，去和陌生簡訊背後的主人演繹另一個故事。

你漸漸成為你最不想成為的人。

八卦，好奇心，惹是生非，這些曾經最討厭的詞，組成了此時此地的我。

我問自己，你真的對向南笙有感情嗎？是愛嗎？是發自內心不顧一切想跟他結婚生子過一輩子嗎？好像他給我感覺遠遠達不到非他不嫁的程度啊，可是，我很想擁有他，並非因愛產生的佔有慾,而是那種，怎麼說呢，類似於「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覺。

向南笙一直對我好，無論是幼稚的孩童時期，無論是懵懂的少女時期，無論是已經獨立的現在，他都陪在我身邊，整整二十年啊，比季琦陪在我身邊的時間都長啊，所以，棄之可惜。

可我對向南笙真的沒有感覺。

放不下的原因，大概是成長的過程中，就漸漸的在四周壘砌城牆，向南笙，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在我旁邊，即使我的城牆高達萬尺，他也是城牆內的人。

他能忠心耿耿的守護我，他能一擊必殺般擊潰我。

於是我的腦子裡滿滿都是向南笙跟陌生女人開房的場景。

此時的他一次又一次瞄起手機，像架風扇來回踱步，絡繹不絕的行人在他體側撩過，他硬生生與其他高大魁梧的人相撞，路人埋怨他，他不得不雙手合十屈身言抱歉。

就很心疼，想要衝過去抱住他，在他懷裡撒嬌打滾，質問他為什麼要背叛，而他，只要說聲對不起就可以得到我的原諒了啊。

大約十幾分鐘後，黑色轎車停在向南笙身旁，他上了車，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消失在夜色里，兩行淚捎上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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