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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困境

一些困境

來自專欄妄鄉回憶錄

高三的時候曾經很是痛苦的翻來覆去,會在晚自習的時候悄悄在筆記本上攪著眼淚寫遺書。人類似乎天性裡帶著對死亡的重視,以至於大多數人應該都或多或少幻想過自己死掉的場景。我還記得某個夏天的午後,不知道是哪節課了,我在腦內瘋狂的幻想自己舉手報告去廁所,實則是抓起文具盒內的刀片下到教學樓背面去自殺,那個在心裡哭到暈厥的時刻我最起碼在腦內重播了三次,從下樓的細節,在哪裡割腕,把早就寫好的遺書放在哪,以什麼姿勢坐在哪個角落統統都像看電影一樣細數了個通透。雖然我並沒有真的舉手請假躲去自殺,但這樣的幻想後來也反反覆復了很多次。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寫的遺書和訣別信被扔到哪裡了,大概還在高中用的那個彩色大日記本里夾著吧,甚至是,當年那種刻骨的痛苦都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當然我是不會像某些人那樣低估過去的自己所經歷過的痛苦的,我深知,也依然如此相信,哪怕讓現在的我再去經歷一次當年的情況,我仍然會困於想要殺掉自己的萬般刺痛中。

只是我不知道,過去的自己會如何看待以及應對我現在所面臨的另一種痛苦。

一直以來我都堅決的認為自己過著失敗且艱難的人生----因為如果你讓我現在從頭再過一次我的人生,我不僅不會「無怨無悔」而且還會選擇馬上去死。我不喜歡我的人生,雖然有那麼些時間我在心底還是倔強的愛著我自己的----但更多的時候我覺得我是在討厭和憎恨著自己。大部分我記得的人生片段,都是由負面的灰暗的情緒堆積起來的,經歷它們,survive它們,是現在的我都不願意回頭去想的事情。所以我才會說,如果讓我再來一遍我的人生,那肯定還是直接去死比較愉快----因為活著的信念只不過是「如果熬過去,以後可能會過的舒服一點」的這種僥倖心。

我記得兩三年前我一直都還很喜歡剖析自己,喜歡在撕裂的疼痛中做一些痛並快樂著的事情,現在去回想的話,這真是一種還算得上幸福的活法,因為疼痛帶來的快樂給了當時的我以無比的誘惑,我彷彿一個變態機器一樣,靠吞噬痛苦而活,吧啦吧啦地奔向內心認為存在的幸福未來。

但是這樣的問題已經不是現在的我所在乎的了,最近的這一年裡我已然不再擁有這種尖銳又生機蓬勃的痛苦了,因為我無法利用現在這種生理上的壓抑感和倦怠感。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大約還是會在疼痛的刺激下狂奔,但如果你將馬車裝滿沉重的石塊,將車輪換成正方形,怕是這匹畜生再厲害,也難以向前移動。

我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但是與不是又有什麼區別呢,德國的英語精神科醫生或者諮詢師要三個月才預約的上,我又顯然不像是那些有著濃厚求勝慾望和金錢資本的人可以打個飛的回國看醫生。我甚至不願意張嘴描述自己的問題----和朋友傾訴並不能卸下我腦里的重量,所以如果對方不是專業人士的話何必浪費時間與精力呢。

或者,也許我就是懶吧----我這樣懷疑的想著,也許我只是不願意自己去驅動自己的人生。

可是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為什麼我看到的其他人都沒有遭遇過這樣「無法驅動自己的人生」的困境呢,就算有,為什麼他們總是比我要稍微更好過一些呢,我總是這樣懷著嫉妒和悲傷凝視著這些人----喜歡的畫手也飽受抑鬱的折磨,但她卻有能帶她去看醫生的摯友,有貓,有網路上關心她的粉絲,有「回家我養你」的爸媽。我仔細想了一下,似乎找不到會很用心挽留我的人呢----或許有幾個,但又會回到那句話----他們的挽留又有什麼用呢,這個世界現實無比,能夠真正在實際中幫助到你的人,基本上是限制在血親和伴侶身上了,因為不管你的心理問題再怎麼的虛無飄渺,人都是基於物質的,人都是被物質影響的,人也其實,差不多總是被物質影響的。但倘若你的血親和伴侶幫不了你,那就沒有什麼好辦法了。

我會很認真的思考,我這25年到目前為止的人生過的如此痛苦是否確實是因為自己的內心慾望過大的超越了自己的現實情況,而心理強度卻又遠遠弱於現實情況。

但這是個讓我痛苦萬分的思考方向,因為不管是我一直在反抗的社交恐懼,憤怒失控還是敏感的尷尬和過於強烈的愧疚感,它們的來源都是我所無法控制的。我已經25歲了,我要怎樣去修複發生在兒童和少年期的糟糕記憶呢,我又能怎樣改變我的人格呢,我覺得我做不到----這種認為背後的場景一直被我可視化為嚴重花粉過敏的人,我也很想在面對困境的時候保持樂觀積極自信的心態,可我的過敏症卻告訴我【這當然是不可以的,因為你會過敏,你會痛苦,會本能的逃避,會要面對比死亡還要糟糕的恐懼,如果不逃避,就真的會生不如死哦】。

說到生不如死,我當然認可生理上的痛苦更貼近這種「請讓我停止思考吧」的狀態,猶記得喝酒喝的過多在馬桶前吐到失去時間感的那種難受,但是心理上一些敏感點被戳到的難受感雖然並無這種生理痛苦來得嚴重,卻也是真正意義上的生不如死之體驗。

說回到我現在面臨的困境,我似乎沒有說得很明白,但其實我也說不明白,大抵就是興趣和快感喪失的問題吧。曾經那個在尖銳地痛苦中懷抱著光芒的我已經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面無表情了無生氣的乾癟軀殼,維持著基本的代謝,卻完全不認為活著和明天有任何的意義或吸引力。

如果我現在要死,我也會饒有興趣的去幻想死時的場景么?好像不會了。死亡對我來說的儀式感已經弱化到幾乎沒有了,甚至是寫這篇東西都只是因為我理性的認為我應當寫點什麼而不是我想寫這個話題,外加,我正坐在開往柏林的大巴上,反正也無事可做。

我怕死么,我問過我自己很多很多次了,答案當然是不怕的,但也不會否認,我確實對死亡的過程心懷恐懼,因為對於一般人來講,想要了結自己的生命一般不外乎跳樓投水燒炭喝農藥這樣那樣的方式----但我知道這些都是痛苦且可怕的死法,我害怕的是痛苦,而並非死亡,我想逃避的也一直都只是痛苦而已。如果我現在可以面對達比的話就好了,如果有認為自己已經失敗的念頭靈魂就會被帶走的話,我在開局之前就已經主動跳進硬幣夾中了。這種如影隨形的【放棄吧】心態已經伴隨我太久了。之前的我只不過是消極的悲觀主義,但現在我更應該被描述為心有慾望卻毫無拼搏力量的人。

很累。這種靈魂上的累只能用【想要放棄】這個詞來描述了。想放棄一切,因為一切都不再有吸引力和價值,雖然我仍然會覺得食物好吃覺得動漫好看覺得遊戲好玩,但是如果給我一個放棄的機會,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拋下這一切。而且我陷在這種無聊和無力中已經太久了,久到我內心深處已經默默認為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擺脫這種狀態了,所以我更為著急和歇斯底里----因為這意味著我每多活一天都只是多一天煎熬罷了。前路無可期,而我也沒有什麼後路可言。

我現在還稍微懷有一點點的小幻想,覺得我的這種現狀可以在穩定下來以後解決----慢慢的恢復自己喜愛的物質積累,買自己喜歡的杯子和書,養貓,做手工。但是,我還是會恐慌,如果我面臨的問題並不能通過物質積累解決怎麼辦?這兩年八次搬家讓我心力憔悴,沒有可回去的地方是我非常大的一塊痛苦源泉,但是我自己能真的得到一個有歸屬感和安心感的去處么?因為有一定的可能,我只會得到一個讓我覺得厭倦和象徵著大量沉沒成本的「定居處」。我所面臨的孤獨漂泊感真的能通過結婚和定居解決么,我覺得我真正的想法可能是否定的,不然我應當非常渴望結婚和遷去蒙特利爾才對,但我現在只覺得申請和等待簽證是無盡的煩惱和焦躁。

換一個角度來看,我所面臨的危機可能來源於我是個堅定的結果論和動機論人士----我可以假裝自己不在乎結果,但其實心裡在乎的不得了了吧,可這種在乎又轉瞬即逝,在得到的瞬間就被自己厭棄,宛若那些只是沉迷於「追到女孩子,然後就失去興趣」的渣男。但同時,我卻又能夠從天真樸實的動機中獲得中二能量加成。這造成了很可怕的現狀----我無法通過(學習)過程獲得滿足感和自信而只能通過一個好的結果來獲得,但又(只)會為真誠的興趣驅動的學習而付出格外多的努力。也就是說,我熱愛學習自己喜愛和感興趣的新知識,但卻又只能通過取得好結果來獲得滿足感----如果不能獲得正面反饋的話,我會很快的陷入潰敗的負面情緒中,同時又因為興趣和愛激發的渴望的落空陷入巨大的懊悔與自責。在面對了半年多的一無所成後,我的自信和行動力已經被吃空了,當已經陷在泥坑裡太久後,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爬出坑了,因為當自己接受了自己註定失敗這個預設後,掙扎的動力減了不止一半,而體力也沒有什麼存留,一池塘的泥巴靜靜的看著你,吞掉你所有的尖叫和聲音,一點波瀾都不發出。

我到底想不想活著呢,我也不知道,從某個角度來判斷的話我認為我還是想的,因為現在正在寫這些文字的我剛剛下意識的陷入了憂心忡忡的思考【沒有求生欲的人,誰都不會樂意來救你的哦】,雖然我不排除這是因為我內心討厭懦弱的人,所以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這樣一個失去反抗與求生欲的人,可是,誰知道呢。

大巴已經快到南十字了,我也已經沒有什麼繼續寫下去的心情了,想到還要拖著那個38kg的大箱子轉兩趟車,我的肩膀已經開始酸起來了。

昨天稱體重莫名其妙瘦了兩公斤,只希望六月我能多吃點蛋白質,可是飯又不會自己把自己做好出現在我面前。如果人可以不用吃飯的話,我大概可以活的更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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