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磨滅的光輝｜我受戰鬥英雄趙毛臣熏陶的幾段往事

文/李應魁

在我的心目中，「英雄」這兩個字重若千鈞。我們部隊的趙毛臣就是一位讓我十分敬重的英雄。

趙老生於1923年，1947年參加革命，先後參加過洛陽戰役、鄭州戰役、淮海戰役、渡江戰役、廣西戰役和貴州省剿匪等重大戰鬥行動，在解放戰爭中可謂身經百戰。

1951年，趙毛臣任志願軍第十五軍四十五師一三四團四連指導員，奉命隨部入朝作戰。

次年秋，美軍向上甘嶺地區發動猛烈進攻，他率四連在陣地上頑強防守，在20天的激戰中，打退了敵人40多次進攻。

退守坑道後，在連長、副連長和副指導員先後受重傷的情況下，他組織未負傷的18名戰士分為兩個班，輪流守護坑道口，在給養匱乏，水源斷絕、敵機輪番狂轟濫炸的惡劣條件下，堅守坑道14個晝夜，打退敵人50多次進攻，斃傷敵70多人，並最終配合反擊部隊，取得了上甘嶺戰役的勝利。

志願軍總部為他記特等功，並授予模範政治指導員和二級戰鬥英雄稱號；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務委員會授予他二級國旗勳章。

那一年,作家林杉和導演沙蒙在戰爭結束後不久，曾分別來到朝鮮上甘嶺。站在被炮火燒灼得寸草不生的山頭，他們被震驚了。

林杉採訪了趙毛臣，記下了厚厚的採訪筆記，就是這些筆記和上甘嶺上的焦土，觸發了他創作《上甘嶺》的念頭。

1956年，趙毛臣應邀擔任了電影《上甘嶺》的軍事顧問，把自己和戰友們的親身經歷融入到了這部史詩般的巨作之中。

趙老在戰場上的英勇表現和光輝業績，驚天地、泣鬼神。而我對趙老的認識和了解，更多的是在戰場之外。

我第一次見到趙老，是在1970年的春天。

那時候，我是一名入伍不久的新兵，趙老是我所在部隊的副政治委員。那一次，趙老親自為我們全體新兵作了一場革命傳統報告。

他的報告樸實生動、明白曉暢、激情洋溢，給我們勾畫了一幅雄偉壯闊而又具體形象的戰爭畫面。

尤其是先輩們那種英勇頑強的鬥志和大無畏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一下子開啟了我的心智，使我明白今後應該走什麼樣的路、當什麼樣的兵、做什麼樣的人。

那次報告後的第二天，我們新兵參加了跳傘。雖然是第一次跳傘，但我們在趙老報告的激勵下，一個個激情豪邁、意氣風發，無一退縮、無一失誤。從那以後，我就把趙老作為自己軍旅生涯的楷模，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部隊火熱的生活之中。

1984年，我在空降兵部隊某團任副政委，組織命令我率分隊赴某地執行任務。我深感任務光榮而艱巨。

在部隊即將開拔前夕，我去拜訪了已經離休的趙老，希望能夠從他那兒得到經驗、智慧和力量。趙老親自到部隊為官兵們做了一場報告，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和革命激情鼓舞了大家，堅定了大家完成任務的信心。

在執行任務期間，正逢部隊精簡整編，空降兵部隊由師團體制調整為旅營體制。我所在的團被撤編了，大部分幹部都被安排轉業，我們正在執行任務的同志也大都成了超編人員。

接到部隊發來的電報時，我的心情異常複雜，所在的師、團已經在軍隊的編製序列中消失了，好像是一支浮萍，已經失去了依靠和寄託。

執行完任務回來後，因為是超編幹部，所以我被組織臨時安排到旅里幫助工作，隨時準備打背包向後轉。我的心情非常迷茫和低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趙老。

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在干休所的菜地里勞作。他拉著我在地頭上坐下，和我進行了一次促膝長談。他跟我談起了自己的經歷，談起了對犧牲奉獻、榮譽地位、走留進退的看法。

從他的談話中，我了解到，作為一名打了半輩子仗的軍人，在祖國最需要的時候，他把大兒子送上了前線，兒子在一次戰鬥中壯烈犧牲；我還了解到，由於文化水平低，從前線回來後，他始終沒有在主要崗位上任過職。但他從來沒有抱怨過，從來沒有伸手向組織要過職務和待遇。

他說，我們出生入死是為了什麼呢？從參加革命那一天起，我就沒有想到過要當官，後來當了幹部，也沒有想過要當多大的官，作為革命軍人，能經得起戰場上的生死考驗，能經得起親人的生離死別，還能在乎這些名利得失嗎？

趙老的一席話，使我的心情豁然開朗。我的那一點委屈早就跑到了九霄雲外，也重新從迷茫中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近些年，我經常去干休所看望趙老。每次見到他，他都是一身褪了色的舊軍裝，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菜地里辛勤地勞作。

他總是殷切地叮囑我，多加強革命傳統教育，多關心基層官兵，多注意風氣建設。我一直都把他的叮囑牢牢記在心間，時刻提醒自己把本職工作做得更好一些，讓心離基層更近一些。

趙老逝世後不久，我去看望他的遺孀。我表達了對這個革命家庭的敬意和慰問，並問她有什麼困難沒有。

老人對我說：「老趙已經走了，我的大兒子也早就走了，他們沒有辜負黨的培養。我感謝組織的關心，感謝組織給予他們的榮譽……」我是含著眼淚離開的，這就是為共和國建立過不朽功勛的家庭啊！

英雄已上白雲間，但對他的潛讀和緬懷，已成為我生活中必需的對照和守候。每一次對他的重溫，都能讓我感到雪澡後那種透心沁脾的清醒。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我願意用這一生，去緊緊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