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強調養育之恩的父母 養女兒就是為了變現
我生於河南,80後。
我的父母生了三個孩子,我是老大。我是女孩,一個妹妹,最末的是弟弟。
父親在連續生了兩個女兒之後,還是一門心思想要個兒子。為此,當我母親懷上第三胎之後,專門去上教堂信耶穌,只是為了求耶穌讓她生個兒子。她專門買了聖經,讚美詩等,不識幾個字的她,和村裡的其它人一起去教堂聚會,唱詩,祈禱能生個兒子。後邊來找了一個熟人做的B超,最終確定是男孩。
那是個計劃生育很嚴的年代,生弟弟時,罰了三千。在那個年代的農村,三千塊錢,是一輛拖拉機的價錢。但我的父親,他頂著罰這筆巨款的壓力,生下了我的弟弟。哦,忘記說了,他當時是村裡的大隊幹部(在那個年代的農村,也算個不錯的村官崗位,有工資)即使知道要面臨著這樣一筆罰款,我的父母還是很高興終於有個兒子了。
那時還在上小學幾年級的我,懵懵懂懂,年幼無知。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的人生,將會因為我父母的多生多育,從此拉開悲慘的序幕。
也在很多年之後,我才終於明白,父母從一開始養女兒就認為 是給別人家養的,所以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讓這個女兒有什麼 好的前途或好的人生,而從一開始,她們就在算計,養一個女兒,將來可以換來多少彩禮錢。我就像是他們圈裡養的豬,爛菜剩飯喂著,破衣爛衫穿 著,湊合著不死養活著,就為了將來有一天,可以像賣豬一樣嫁掉,而後成為他們換錢議價的籌碼。
我的成績一直很好,我尤其熱愛語文。我的作文尤其寫得很好,我的成績一直是班裡,區里的第一名。我熱愛讀書,寫很多很多作文。我傻傻的只知道學習,如饑似渴,自學能力很強。讀初中以後,我的文科成績甚至讓我教我的語文老師特別驕傲,因為我能考到鄉里的第一名。我記得那個老師去參加鄉里會議時特別揚眉吐氣。考初中時,我父親同時帶我去鄉里的初中,市裡的初中,都參加考試,他想看看我的能力如何,市裡的初中比鄉里的初中難考,但是我依然過關斬將,全部通過。。。但是最後,我的父親還是選擇讓我去鄉里初中讀書,雖然市裡的初中教育質量也高些,但是鄉里的初中要便宜很多。
我開始上初中了,我的悲慘人生,就開始拉開了序幕。我是住校的,每周回家一次,我父親經常在我耳邊說的話是:「女孩子上小學成績好,上初中就應該不好了。」
「你上完初中去學裁縫吧,畢業踩個縫紉機,當裁縫吧!」
「你下面還有弟弟妹妹呢,要不你上完初中就不要上了!」
很多年以後,我才終於明白,原來我的父母對我人生最大尺度的規劃,就是初中畢業。然後我才總算搞懂為什麼後來母親讓我上了高中之後,在之後的幾十年內,不停地重複她對我的恩情,不停的重複她對我那厚重的養育之恩,以及不厭其煩地重申她的付出和我應該給予的報答。
因為她覺得她施捨給我的超出了她對我的人生的預算。
這也是很多年後,我終於可以從悲傷中抽離出來,從「父母都是為子女好」這套說辭中掙脫出來,用最真實,最人性的視角,去思想她們這麼多年的行為,唯一能夠得到的最合理解答。
那個時候父母不止一次的給我洗腦,讓我讀完初中不要讀了,見我沉默不講話,我母親著急了,罵我說:「你看,你是女孩,我和你爸供你上完初中,還要供你上高中大學?你上大學出來了,你到結婚年齡了!我們什麼都沒有得到!白養活了!給別人家養了。。。。。」
我的父親有時在家裡做一些木匠活計,有一天他指著做好一個寫字檯對我說,:「你上完初中不要上學了,我就把這個寫字檯給你。」 等 等 諸如此類的話。。。。。。。。。。。。
我的人生第一次迷惘了。。。。。。。。
我學習很努力,看過很多書,書上寫得,都是父母如何如何無私的愛自己的孩子,願意傾盡自己的一切對孩子好,父母多麼無私,多麼偉大,多麼多麼愛自己的孩子,但是唯獨沒有寫父母覺得養女兒是划不來、白養活、給別人家養的事情。為什麼我的父母和別人的不一樣,和書上寫的不一樣?我的人生第一次迷惘了……當時我只有十一二歲,很多個夜裡我睜著眼睛痛苦得翻來覆去睡不著,父母的話一遍一遍在我耳邊迴響,「養你是給別人家養的,讓你讀書讀出來了,你該嫁人了,我們什麼都沒有落到!你不要讀書了,當裁縫吧!」這些話像一把把刀刺進我的心,年少稚嫩如一張白紙的我,實在無法承受,也想不明白。就在這樣一個一個輾轉反側痛苦的不眠夜裡,我吃驚的發現,我的頭上開始長很多很多白髮。我的頭髮從小就是烏黑濃密的,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出現了傳說中的少白頭。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每一根白髮都承載著我精神上思想上多少的痛苦和壓力。
可能是那個年齡無法承受那樣的心理負擔,我心酸委屈,迷茫失落。我的成績沒有延續小學時候的輝煌,開始下滑,同時我又得上了腦神筋衰弱,腸胃發炎,經常嘔吐,時常便秘。有一次在家裡睡在床上,我又開始嘔吐,我妹妹大聲喊我父母,說「我姐姐吐了」!我清楚的記得,我父母坐在他們的卧室聊天,無動於衷。很多年後回想這一幕,才終於明白,原來他們對我的愛,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漠然的。我母親當時說了讓我記憶非常深刻的話,:「年紀輕輕的,能有什麼病!」。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人生如此寒冷薄涼。
後來我父母裝修房子,父親母親給他們自己買了一張一米五的席夢思和席夢思床墊。而我和妹妹,仍然睡著十幾年前的大鐵床,床欄生了銹,下面鋪著草墊子,父親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反正你們過不了幾年就嫁掉了,到了你婆家,他們自然會給你買新床!」
北方的冬天特別冷,下雪的時候,我的手上腳上都長滿了凍瘡。天氣一熱就開裂,狠癢,流血,為了防止我的書本上到處都是斑駁血跡,我的雙手纏滿了膠帶。
那時住校,每周回家一次,從學校到家裡,騎自行車,要半個小時。我父親從我姑姑家找了一輛表姐不要的自行車給我,他本來承諾我,如果我小學三年級到五年級,年年考第一名,讀初中時就買一輛我嚮往以久的二六小自行車給我。但是他理直氣壯的食言了。
在一個冬天的午後,從姑姑家的廢舊車庫裡,父親推出了一輛掉了漆的舊自行車。桔紅色。但是我還是很滿足,我不敢說什麼。父親即使食言,我卻如此膽怯,不敢多問一句。因為我知道,從他的觀念里,本身養女兒就是施捨,就是賠錢,我還敢要求什麼呢。但是他曾經豪言壯語的承諾卻清晰的刻在我的腦海里:「你要是每年考第一名,我就買一輛二六自行車給你!」,因為那曾是天真的我童年的夢想,奮鬥的希望。
冬天一場暴雪之後的一個周末,我騎著那輛舊自行車從學校回家;
北風如刀割一般吹在臉上,我凍得瑟瑟發抖,只想著快點騎到家,結果,這輛自行車偏偏在半路上掉了鏈子,不知道是少了什麼零件,我的長滿凍瘡的手凍得也不聽使喚,怎麼裝都裝不上,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冬天的周末,我像一個雪人一樣,推著這個壞了的自行車,從半路一瘸一拐回到家裡。回到家時,我的手,我的眼,我的腳,全是麻木的。如果 我真的有一輛新的自行車,又何至於出現這樣的狀況,在這樣的冬天,一個人的馬路上,被凍成一隻流浪狗一樣。這是唯一一次,我如此痛恨那輛自行車,如此痛恨父親的食言。
從那以後,我不再相信我的父親。因為我知道他說的話,都為出於為他自己的利益考慮,,而不是為了我。
提起筆來繼續寫,有些朋友可能覺得奇怪,因為我更新的很慢。很抱歉。因為每當我想起這些往事,我的心就像一千把刀在劃、切,那種痛苦與難過,讓我窒息。我能活到現在,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是個奇蹟。如果你問我什麼是地獄,我的父母,就是曾讓感覺刻骨冰冷的地獄。
我選擇寫下這段人生,放在天涯里,然後努力去忘記這段人生經歷。它讓我痛苦,讓我胸悶,讓我窒息。讓我覺得人生毫無意義。我要和過去的人生告別,決絕,切斷一切。然後,我才有可能撿起勇氣繼續活著。
繼續寫。
我的初中生涯,在我十一二歲的年齡,就這樣在痛苦與壓力中度過。我的父母一直勸我放棄自己,甘心回去當個農民,學個裁縫,然後再嫁個農民(到後來我開始談戀愛才知道,我的父母對我的婚姻也存著自私的期待,這個期待就是他們一直在盤算可以拿到多少彩禮),。初中快畢業時我父親對我說:「你就是考上了高中我也不給你上!」我當時年齡太小,這話像一把刀子一樣深深的刺進我的心,使我傷心流淚。我沒有辦法在家裡呆著,像個野獸一樣流浪在村子裡的曠野,默默流淚。村子東頭的一個大嬸看到我就問我,孩子你怎麼了,我一時委屈無法宣洩,就告訴她說:「我爸爸說我即使考上了高中,也不會給我讀!我因此傷心難過」。。。。當時年齡小,真是太天真太天真,純粹只是傾訴內心的傷心,那個大嬸安慰了我一番,然後離開了。。這件事情不知道怎麼傳到我母親的耳朵里,我母親罵我說,我不該在外人面前那樣說他們,讓她和我父親很沒有面子。我因此在家裡更受冷遇。
從小學三年級我的個子能夠得著灶台開始,我做一家人的飯,洗碗,掃地,做家務。我的記憶中比較清晰的記得,我的母親、父親、弟弟在客廳看電視,母親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從院子可以看到她悠閑的翹在沙發上的腿。而我在廚房裡忙碌著,做飯,或者洗碗。要是有鄰居過來串門,笑話我母親有福氣,母親就會理直氣壯的說:「養女兒,不就是干 這些的的嗎!不然不是白養活了嗎!」而且我父母一致認為,這些事還都應該我這個老大做,否則就是沒有讓著弟弟妹妹,就是我不對。
初中畢業考高中,如父親所願,我沒有考上高中。但是村子裡的人茶餘飯後會互相打聽,問彼此的孩子考了多少分,被哪個高中錄取了,互相討論。讀小學的時候,每次期中期末考試出來,家門口的大街上都會貼紅榜,村裡的人都會去圍觀。我的名字總在第一個,這曾經讓我的父親覺得很有面子。初中畢業也是一樣,大家還是會互相問自己的孩子考了多少分,如果差得不多,要不要考慮復讀。我考了480分。離高中分數線差了十幾分。屬於還算好的成績。但是畢竟是沒考上!我知道我的讀書生涯就要結束了,覺得自己的人生和未來一片漆黑,那種積壓了很久的委屈一時如滔滔江水一樣噴湧出來再也無法控制!我一直哭一直哭,因為我沒有別的辦法!我的命運在我的父母的手裡!他們不肯給我讀,我只能回家去當個裁縫!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沒有錢,我只能依靠我的父母!但是我的父母,他們並不想給我創造好的人生!因為他們覺得不划算!
我一直哭一直哭,被我的大伯看到了。他把我叫到他家裡去,問我怎麼回事,我把我父親說的話告訴他。我的大伯罵了我的父親:說「這個孩子,你要是不想養!就給我養!你別要了!我來管!」
這是我人生中聽到最溫暖的一句話。我甚至卑微的覺得,他的臉上有佛祖的慈悲。
曾幾何時,我多麼希望自己是一個孤兒,然後被一個沒有孩子的家庭收養,然後我會擁有那種健全唯一的愛。我多麼希望我的父母對我說,好好讀書,出人頭地。努力讀書!考上大學!像誰誰誰一樣有出息!但是沒有,這些話對我來說太奢侈!我的父母只會給我負能量。
我剛開始學象棋,和別人對弈輸了,我的父親在一邊大聲罵我:「你最弱智!笨到家了!」直到把我罵哭。市裡面搞活動摸獎券,2塊錢一張,母親去摸獎,卻不肯給我買一張,我央求母親給我買一張,母親罵我說:「你的運氣不好!不要浪費錢!」我的舅舅會算命,他村裡誰丟了牛,或是有些老人行就就木,兒女們來找他算具體時辰什麼的,他都能算得准,在當地算是小有名氣。他給我卜過一卦說,按卦象看,你的命里是應該可以讀完大學,找份穩定工作的命運。然後我對我父親說,舅舅說我應該能考上大學,我父親諷刺我說:「哼!你還考日 本呢!」
也許是我一直一直哭,哭軟了我母親的心。也許是大伯的話讓父親覺得很沒有面子,他不想讓他在家裡對我們說的話被外人知道。一個親戚透露了一個消息給家裡說,以我的成績,可能在本市的高中進不去,但是卻可以到鄰市最好的高中就讀。因為我的成績超出鄰市最好的高中幾十分。如果有人去走一下關係,我就可以到鄰市的高中去讀書。更奇妙的是,我家隔壁的鄰居居然是那個高中校長的外甥。他只要出面談一下,這事准成。我的父親既無奈又懷疑的說:「難道XX(我的名字)真有讀高中的命?。」我的父親常常對我說的話是:「你的命不好!」潛台詞就是說,不是我們不給你讀書,是你的命不好!
感謝我的那個鄰居,他出面談下來的結果是,我的分數挺高,可以去那個高中讀書。但做為附加條件,要我家幫忙找兩個高三的復讀生去那個學校復讀,因為校長為了提高升學率。高三複讀的學生第二年考上大學的機率大些。
找兩個高三的復讀生,一個很容易就解決了,村裡有一個姐姐高三畢業,正想復讀,那個高中給的條件很優惠,免去了一切費用,那個姐姐很快就同意了。另一個復讀生,是村裡人幫忙介紹的,是我家隔壁村子裡的一個哥哥。成績好像還不錯,準備復讀一年衝刺一個好的大學,他不是很願意去這個高中復讀,畢竟不是一個市的,路途有些遠,雖然那個高中承諾免除一切復讀費用,並提供條件好的獨立宿舍,他還是有些猶豫。我的母親為此送了500塊的紅包給那個家庭,還親自上門談了兩次,那家終於同意去了。我為此在高中時代常常感謝我的母親,還專門寫了一篇作文感謝母親,由於寫得好,還被老師當做範文在班裡朗讀。
但是我想不到,我的母親每次的付出,都是為了換回等價的回報,而且說得那麼直白!那麼赤裸!後來她每次罵我,都會不停的提起,她為我讀高中曾經花過500塊錢!曾經拉下臉對那個哥哥家說過好話,因我的緣故讓她求過人。她常常提起這事,說她對我有恩,我應當如何如何償還她的恩情!這樣的話,在我以後的人生中,聽了不下百遍。
甚至在我開始和我的男友談婚論嫁的時候,她打給我的第一個電話,就是討論我應該讓我的男友出多少彩禮錢,以此來報答他的養育之恩。甚至不停的重複那500塊錢的事情,提醒我是多麼多麼忘本。提醒我她對我的恩情是多麼多麼的深!應該換回多少多少錢的回報!並且常常拿村裡一個極品的婦女舉例子,說那個婦女嫁女兒得了多少多少彩禮,她的孩子才讀了初中,而我,相對應的,應該拿多少多少錢才算是報答了她的養育之恩。我們每次 的電話都不歡而散。她的話總讓我無比反感,無比絕望。我不明白,生弟弟時,父母笑呵呵義無反顧的被罰款3000塊,在後來的人生中,不管弟弟多麼淘氣,那3000塊就像是被遺忘了一樣再無人提起。為什麼?為什麼為我花過500塊,母親不停的重複了十幾年!並能因此引申出養育之恩,等 等 ,甚至彩禮的標價。
可能是我不能理解這個世界。也許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如此寒冷薄涼,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
我沒能讀完高中,高中沒畢業,我終於再也上不起了。
家裡覺得,能給我讀完高中,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高三時我父親裝修房子,當時村子裡流行修很高的院門,他想把院門修成村子裡最高的,因此借下了一些債。他軟硬兼施時常對我說:「你不要讀書了,你下面還有弟弟妹妹呢!」這樣的話說的次數多了,我讀書的心也就心灰意冷了。高三沒畢業,我輟學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何方,在家裡也度日如年。做家務,做農活,我的父母還是不能消停。他們覺得我是吃閑飯的,橫看豎看都不順眼。
我畫畫,畫得很漂亮,有一些天賦,父親拿起我的畫扔在一邊,罵道:「畫得好有什麼用!難道這些東西能變成錢嗎?!」
我做家務,拖地,剛把地板拖乾淨,弟弟就一遍一遍的進來搗亂。那時他已經讀小學了,我對他說,你等 一會再進來,等地板幹了再進來,珍惜一下姐姐的勞動成果。可能是父母一直偏愛他,他對我的話充耳不聞。不僅不聽,反而故意氣我,搗亂的更厲害了,一遍一遍的搞臟我剛拖乾淨的地板。我們吵了起來。當時我父親正在院子里和幾個叔叔打麻將,他聽到我和弟弟吵架,不由分說進來對我一頓暴打,拳打腳踢,幾個人都拉不住。邊打邊罵,說我不懂事,不知道讓著弟弟。後來還是姑姑強行把他拖開了。那些傷疤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慢慢淡然,但是父親當時如野獸一般密集的拳腳,咒罵我的樣子,卻深深的刻在我的腦海里,在以後漫長的歲月中,成為我揮之不去的噩夢,年夜驚醒的夢魘。
更重要的是,那頓暴打,讓我清晰的知道了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
母親常常在人前說,他們是多麼多麼疼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打過我,一個手指頭都沒有碰過,我不知道她是怎樣昧著心說出這番話。有一次我聽不下去了,反駁她,她氣急敗壞的罵我說:「你這個神經病!你眼瞎了!」
因為是老大,我是理所當然的洗碗工,因為是老大,我不應該有上大學的機會,因為是老大,不管什麼理由,只要我和弟弟吵架,,就一定是我不對。
不僅如此,母親常常在家裡罵我說:「你看誰誰誰家的小孩,在飯店洗碗,一個月賺了好幾百塊給人家父母!」
「你看XX家的小孩,在酒店工作,一個月賺了幾百塊給人家父母!」
那時候村裡人都心知肚明,在酒店工作的女孩,很多乾的是不正經的工作,我的母親即使知道,仍然常常罵我:
「你怎麼不去酒店打工賺錢!」
「你怎麼不去飯店打工賺錢!」
在她眼裡,我在家裡做飯洗衣服做家務干農活,這些付出都毫無價值,只有換成錢,不管做什麼,只有換成錢!我才有價值。
我在家的每一天,都像生活在地獄,我最親的人,用比鬼神更可怕的方式,讓我放棄了對家的任何希望。
從17歲開始,我的衣櫃里就時常藏著一個打包好的書包,因為我時刻想著怎樣離開這個家。我知道外面的世界不那麼簡單容易,但是比起我的家來,我寧願到外面給別人刷盤子洗碗,打掃街道,哪怕全世界流浪,都不願意在這個家多呆一分鐘。
我想出去打工,但是我沒有路費,沒有錢出去,我的父母說,讀了高中,他們已經仁致義盡了,不要再指望再付出什麼給我。
後來借到第一筆巨款,180塊。是一個初中的同學借給我的。。我父母沒有給我出過一分錢。雖然我連工作都沒有找到,也不知道前方將迎接我的是什麼,我仍然義無反顧的出走了。
後來我到了鄭州一家賓館做保潔員。打掃房間,沖洗廁所,試用期150塊。。
本來寫了很多,後來電腦突然死機,丟失了大部份文稿,所以,有點灰心,間隔了一段時間沒有寫。
感謝一直跟蹤我的文章的朋友們,願我的故事可以成為你寒夜的一點亮光,願我們的人生,都能多一些溫情,少一些寒冷刺骨的悲傷。
時值今日,每當我回望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是非常佩服那個時候的勇氣,每當我一蹶不振,生不如死,我就會回望那個時候的自己,那麼貧窮,那麼卑賤,那麼微小,卻擁有那麼大的勇氣。而我們漸歲漸長,卻不知不覺丟失了那些勇氣。
鄭州的冬天很冷,我在一家校辦的賓館裡負責保潔的工作。鄭州的夜很冷很長,每當我值夜班拖洗走廊,打掃房間,擦桌子,站在高高的樓道里拿著水管沖洗廁所時,我就會想起我曾經的同學們,他們可能現在正坐在新鮮美好的嶄新的大學校園裡,參加軍訓,分配教室,抱著無比美好的心情認識全新的同學。而我的人生,就像鄭州的夜晚,那麼黑,那麼長,像高台窗戶外那些飄渺的群星,閃著迷茫灰暗的光。
出去兩個月後,我打電話回家,我母親得知我的情況後,在電話里責問我說:「人家管吃管住 了,你還要錢幹什麼呢??你不能光顧你自己呀,你要知道養家糊口!」意思是恨我沒有拿錢回去給她。
我冷笑了一聲,心裡無比悲涼。已時寒冬,我卻不捨得給自己買一件像樣的冬衣,一百多錢的工資 ,老闆還扣了一百塊押金。我自己租的小房子,除了一張床,沒有一件像樣的傢具,在樓下20塊買了一條被子,晚上睡覺抖一下,裡面全是沙子。北方的冬夜晚上睡覺,我常常凍得瑟瑟發抖。我就會想起一篇語文課文里的寒號鳥。因為我沒有笑臉,看起來憂愁,不會巴結領導,說好聽話,沒多久,那兩個天天不做事專門監督我們的領班就看我不順眼了,理所當然,很快我就丟了這份工作。最後押金也沒有退給我。再後來,非典開始了,所有大街小巷關門閉戶,我們被遣送回了老家,再後來,我去了深圳,進了工廠,在流水線上做一名普通的工人。
我們是坐著24小時的綠皮車的硬座來到深圳。當我上車的那一刻起,我的耳朵里還回蕩著我父親的話:「你去深圳交的中介費是我們借的,你去了趕緊賺錢寄回來,我好還給人家!」這就是我的父親,在女兒身上花了每一分錢,都要講清楚,是要還的。呵呵。。。。。我心裡暗暗發誓,我希望我這輩子,再也不要回到河南。我再也不想見到我的父母。永遠不要再回來。永遠。
我們的年歲,好像一聲嘆息。無法回望,全是悲傷。
沒有人給過我什麼快樂的童年,也沒有什麼有意義的事情值得我回頭望。
我們有眼睛,卻像瞎子一樣迷茫,我的未來,像是漆黑的夜色那麼長。
做普工的年歲,就那樣過去,剛開始幾百塊,後來一千多,公司不管飯,只有員工宿舍可以免費住。一個房間睡八九個人,上下床。70後80後的孩子們,應該不會忘記當年廣東如雲一樣多的大小工廠,那個年代的打工潮流,其實也還沒有走遠。來自全國各地,五湖四海,男男女女,彙集成流水錢上一個一個機器般的存在。
我一點一點的存著我那點可憐的錢。
在我印象中,廣東的飯真貴 。一個沒有營養的最簡單的炒米粉,每年都漲價,一開始三塊,後來五塊,再後來十塊。我也只能吃得起這個。否則,隨便吃一個炒菜,都要二三十塊,一日 三餐,我那幾百塊的工資哪裡夠花。我想起語文課本里的一句話:我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積攢那些可憐 的錢。
營養不良,我開始暴廋。身體也開始不太好。後來我發現我對那個工衣過敏,就是所有員工上班都要穿的那件工衣,公司要統一回收了用專用 的藥水洗,我不確定我是對那工衣過敏,還是對那個藥水過敏,但是沒有辦法,我還 是要穿那樣的工衣上班,常常去醫院打抗過敏針緩解。有人問我為什麼不辭職,不能辭職,我需要錢。錢,很重要。很重要。我的身體,也一日一日越發不如從前。
我不知道我的生命哪一天終結,我只是努力的存錢,對未來抱著熱切的夢想。我想,等 我存夠了錢,我可以去學習什麼技術,或是學習做麵包西點什麼的,將來開一個小麵包坊,等 等 ,熱切的夢想。我想找一個其它省份的男朋友,遠嫁,再也不要回到故鄉。我時常寄錢回去,但是我的家裡,就像一個無底洞一樣,再到後來,我幾乎為他們花盡了我的所有。
昨夜從一夜噩夢中驚醒。
夢中,父母又是大聲的在指責我,用盡一切尖酸刻薄的言語,只記得夢中我生了好大的氣,想要反駁,卻被氣得驚醒過來。半夜坐起,一宿沒能再入睡。
想起出來打工後有一年回家,春運買不到票,從深圳到河南,好不容易才買到了一張站票。那時交通還沒有現在這麼發達。從深圳到鄭州只有一趟車,26個小時。到了火車站,才知道什麼叫人山人海,被人群蜂擁著爬上火車,過道里,走廊上,滿滿的都是人,因為人多,我和一個陌生人,居然被擠進了關不上門的廁所裡面,半夜冷風從廁所的窗戶里呼拉拉的吹進來,簡直凍死,我一天一夜沒能合眼。就這樣在火車的廁所里站了26個小時,回到了河南老家。,那種經歷,永生難以忘記。春運的火車站票,其中艱辛,具體我就不再贅述。
站了一天一夜後回到鄭州,又轉大巴,坐了三個多小時,回到我家所在的縣城,再從縣城裡轉公交 回到村裡。北方的冬天很冷,但是由於我很窮,沒什麼錢,我甚至沒捨得給自己買一件棉衣。我穿的還是在深圳的牛仔褲,而且只是一條褲子。
總算回到家了,我長舒了一口氣,但之後發生的事,讓我覺得,以後我寧可死在外面,都永遠不願再回來。
從深圳上火車,再幾次輾轉,回到家我幾乎用了兩天的時間。這期間我一直沒有機會睡覺,又累又餓,在廁所里站了26個小時,我感覺自己又臟又臭。我以為回到家後我能吃上個熱飯,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我想太多了!
回家之前我取了2000塊現金,回到家給到我爸爸,跟他講,說我賺錢少,工資低,給他2000,請不要嫌少。我爸陰著臉拿著錢就進去裡屋去了,也沒有關心下我一路都是怎麼回來的,連最起碼的噓寒問暖都沒有。但是我實在是太累了,就到床上去睡覺。
後來不知道爸爸和媽媽說了什麼,媽媽非要和我一起睡。我困得要死,媽媽來了,卻不停的要和我聊天,扯東扯西。我很累了,就對媽媽說,「你能不能回你的屋裡睡,我累死了,困死了,想睡覺。」
我媽看我不耐煩,一下子就開罵了,說:「你還有脾氣呢!你爸都說你回來一趟,才給2000塊錢,你爸都嫌你給的錢少!」
那一瞬間,我的心一下子涼到谷底。比北方 的冬天還冷。就像一個心裡火熱的人,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冰水。我終於明白我媽為什麼非要來和我擠著睡了。說來說去,就是想告訴我,我給的錢太少。
想起我在火車的廁所里又凍又餓又困的站了26個小時才回到的家,卻沒有遇到一絲一毫的家庭溫暖,連一頓熱乎的飯菜都沒有,有的卻是刻薄的不滿足的父母,我不知道我這麼辛苦這麼折騰回家到底是為了什麼,是那個晚上,我在被子里氣得發抖。
到家第三天,我實在不願意看父母冷如冰窖的臉,找個由頭,回了深圳。
從那以後,過年我再也沒有回過老家。
我對他們的心也越來越冷,一般也不打電話回去。父母常在弟弟妹妹面前講我的壞話,總是說我多不好多不好,我的弟弟妹妹也都不尊重我。
是我太天真,幻想還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家庭溫暖。殊不知,如果我一生下來就可以嫁掉換成彩禮,他們又何嘗願意把我放在身邊如同養狗一樣養著。
這世上我聽過最惡毒的話,都是來自於我的父母。經常晚上做惡夢時,都被他們說過的罵我的話驚醒:
她罵我:「瞎了!神經病!」
「你爸都說了,嫌你給的錢少!」
「你應該如何如何,報答我們的養育之恩!」
「人家XX都說你不好!」
「你怎麼不去飯店洗碗賺錢!」
「你運氣不好!不要浪費錢!」
「你的命不好!」
「不用給你買床,反正過不了幾年就嫁掉了!到時候你婆家會給你買新床!」
「你看XX都往家裡拿了多少錢!」
「我們不能把我們賺的錢都給你花,我和你爸爸,我們還要享受生活呢!」
:」你上完初中就可以了!我們能讓你上高中已經很不錯了!你看看XX的小孩都沒有上高中!「
「我們如果供你上學,大學畢業你嫁掉了,我們的錢就白花了!「
「結婚應該給我們拿XX萬彩禮,報答我們的養育之恩!」
「你要是結婚我們也沒有什麼錢給你,我最多給你準備幾床被子!」
「畫畫畫得好有什麼用!能變成錢嗎?」
「你的命不好!」
這些諷刺刻薄譏誚,最令人心寒的話,都是來自於我的父母。來自於對你們來說,世上最親的親人。
後來,我談了一個男朋友。是老鄉。我們彼此覺得不錯,準備回家結婚。我打電話告訴了我的父母。然後,我的母親之後做的事,讓我對她反感到了極致。她不停的打電話給我,說:「讓我給你講講規矩!「
我說什麼規矩,她說:「你聽著,結婚可以,按著我們家裡的風俗,你要跟你男朋友說,拿X萬彩禮過來給我們,報答我們的養育之恩!我要把規矩給你說清楚!「
就這樣的話,她一天打幾個電話來不厭其煩的跟我講,我聽了極其反感,甚至有一次我去上夜班的路上,她也打電話來跟我講規矩,我氣極了,在電話里和她吵起來,說,你是賣閨女嗎!我一提結婚就就先提彩禮,不停的提彩禮,我氣極了就諷刺她說,你讓我連高中都沒畢業,就想把我賣個像大學生一樣的價錢嗎?!我們在電話里不歡而散,她也很生氣我居然這麼說。在她眼裡,我一直是逆來順受,罵不還口的類型,應該任憑她怎麼說就怎麼樣,我這樣頂嘴,令她覺得很不舒服。
我像個一直在她身邊被她一直罵,隨便怎麼罵隨便怎麼諷刺都不
還口的一隻狗,聽憑她各樣的髒話虐待都默默忍受的一隻狗,現在居然在結婚的問題上,因為她索要彩禮和她爭吵,她覺得她是白養活了我,甚至覺得我胳膊肘向外拐。因為彩禮的問題鬧得不歡而散。那一年我沒有結成婚。我爸爸甚至因此在街坊鄰居面前說我的壞話,敗壞我的名譽,他說出去的難聽的話四面八方的傳入我的耳中。
我聽了只是冷笑,我相信這符合他的風格。
由於那次過年回家給了2000塊,被母親罵嫌少之後,回深圳後,又一個月發了工資後,我趕緊又給他們寄回去了1000塊。即便這樣,也還是沒有讓我的父母感到絲毫的滿足。
在工廠里打工的日子過得很艱難。我們是三班倒,經常要上夜班。一個宿舍住七八個人,又全都是不同班次的,常常睡不好覺。上廁所七八個人要排隊,洗個澡也是,充電也是,晾衣服也是,人多資源少,大家又來自五湖四海不同地方,風俗習慣脾性都差別好大,,即使是女孩子們住在一起,有些女孩也常常因為一些雞毛蒜皮吵來吵去,臉紅脖子粗,結黨分成不同幫派,互相勾心鬥角,排擠甚至互相擠對。
長期的睡不好覺,不規律的飲食,一千多塊錢的工資,公司不允許在宿舍里做飯,只允許每個人最多擁有一個電飯鍋,只能偶爾煮個湯,為了省錢,我每天只吃很廉價的快餐,很多時候一天只吃一餐。,吃的最多的就是沒有營養的炒米份,因為便宜,三塊錢一份。那時候,在外面租房子的工友小夫妻偶爾叫我去他們家吃飯,看到他們能做個兩菜一湯,正常的吃個米飯,我都會很羨慕,感覺像過年一樣豐盛。因為我吃得最多的也不過是炒米粉,和幾片菜葉的快餐,長年累月我吃的就是這些東西,如果吃得再好一些就要更貴,我就存不到錢了。
雖然我不知道自已是對工廠的工作環境還是工作服過敏,常常要打抗過敏針來緩解,但是沒辦法,我還是得硬撐下去。我需要錢,我需要賺錢,我想攢一點錢,去學一下西點或是麵包師父,將來自己開一個小小的麵包店,能讓自己活著吧,畢竟沒有讀大學的我,也在為自己以後的謀生 考慮,考慮自已以後怎麼活吧。我很擔憂自己以後怎麼生活。工廠打工只能吃吃青春飯,過幾年不打工了,我怎麼辦,總要攢一點錢,以後想辦法讓自己這個沒讀大學的文盲活著吧。
很憂慮。
後來存了好久,很辛苦的存下來5000塊錢。
就在這時,爸爸打電話過來說母親生病了,住院了,要好多錢,我把攢了好久的5000塊寄回去給他們。
我又再次一貧如洗。
身體每況愈下,工作環境常常過敏,打針,上班的地方又遠,男朋友心疼我,要我把工作辭掉了。辭職以後,我身上全部的家當一共只有3000多塊。
父親又打電話來說,母親治病的錢不夠,我將自己身上僅有的3000塊寄給他。
我再次一貧如洗,高中沒畢業的我,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陷入失業狀態。
找工作,碰壁,失業。
每天早出晚歸,面試無數家公司,深圳的人真多啊,在每一個公司都像在醫院排隊挂號一樣,等著排隊競爭同一個崗位。
買票進人才市場,腆著臉遞簡歷給那些高高在上的面試官,,那些面試官面無表情的瞥一眼我的學歷,冷笑一聲:我們只要大專以上學歷。
無數次鼓起勇氣,邁進一家家陌生的公司,面對一個一個刁鑽難纏的面試官,三輪五輪的面試,三番四次的奔波,坐公交車去到一個一個陌生的地方,在炎炎烈日下尋找一個一個街道,一個一個陌生的地址,坐在一張圓桌後面和十幾個人面紅耳赤的競爭同一個崗位,即便未必是什麼好的崗位,也未必有多好的待遇,僅僅是為了生存,即便如此,卻也未必能等到美到的結局。有些委婉的拒絕,有些直接拒絕我,說,不好意思,你的能力還可以,但是你的學歷不適合我們公司。
在深圳擁擠的人潮中,我失魂落魄的行走,我不明白,我不停地想,為什麼深圳滿大街都是本科以上學歷,而我偏偏就讀不起書,為什麼。那些和我競爭同一個崗位的,有的是本科,有的是碩士,最不濟也是大專,而我一個高中沒畢業的人,放在深圳的人群中那麼扎眼。
失業。。。。。。貧窮。。。。。。。卑賤。。。。。。。
想起《聖經》上的一句話:我的性命伏於塵土,我的肚腹緊貼地面。而我正如死狗一般卑賤。
我無比羨慕那些光鮮亮麗的白領,他們出入於高檔的寫字樓,拿著高昂的薪水。就是他們一個個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戴著厚厚的眼鏡片,用審視而又冷漠的眼神,面試著擔心學歷低被拒絕而忐忑不安的我。
再後來,我總算找到了一個 工作。在車公廟。那時候還沒有通地鐵,我們這些收入不高的人,都住在偏遠的關外地方。每天早上上班就成了最痛苦 的事情。因為關外交通不便,因為房租便宜。住的人又格外多,每天早上擠公交車,就像春運一樣。
站台總是一大早就聚集了一堆像農村趕集一樣的人,老遠一輛車開過來,雖然裡面已經站滿了人,一到站,所有的人就像瘋了一樣拚命往上擠,沒有秩序,沒有隊形,擠上的去的使勁往裡推,擠不上去罵街的跳腳的,人性的惡毒,自私,一瞬間全都暴露無遺。這就是深圳,交通很差,人很多,收入不高的人全擠在關外廉價的農民房裡,每天早上,像春運一般擠公交車去賺錢。
那時,我跟一個條件比較好的住在市內的朋友說起,說早上坐公交車上不去車,她聽了很困惑,怎麼會上不去車呢?在她的視線里,市內坐公交車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來一趟,也沒有什麼人等車,很輕鬆容易就上去了,像他們這種條件比較好的人,是不能理解什麼叫做上不去車,因為他沒有經歷過,也沒有見過那種場面,他想像不到。
後來有一次在上班擠公交車的時候,因為太擠,不小心從公交車摔下來,摔斷了兩根肋骨,甚至摔裂了腳趾。因為我本身工作的就是個私人的小公司,而且去了又沒多久,一下子摔骨折了,好長時候不能正常上班,公司就藉機辭退了我,我又失業了。公交車也存在很大一部分責任,本來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的,但是由於請律師太貴,我沒有錢,加上男朋友工作也很忙,他是那種不想惹事生非喜歡息事寧人的人,我們在深圳又是個很普通的打工仔,也沒有什麼關係也托不到人,這件事自己吃了虧也沒有什麼辦法。
我因為骨折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起床。男朋友因為 是事業心很重的人,要上班,也沒有時間照顧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像死人一樣躺在床上。沒有飯吃,也沒有人喂我一口水喝。只在男朋友下班的時候,我才能吃上飯,喝上水。他是在商場工作,有時一去就是一整天。我打電話給我的父母,父親聽到我骨折了像沒聽見一樣。母親是個沒有什麼主見的農村婦女,一向夫唱婦隨,以父親的意思為自己的思想。當時我問他們在家裡忙什麼,母親居然說,算命的說,我大伯家的兩幢房子在我家的兩邊,剛好把我們家夾在中間,而且大伯家的房子由於蓋得氣派,顯得我們家的房子很寒酸,所以,算命的說這樣對我們家的風水不好,母親聽信了算命的正在給我們家二樓的的房子貼瓷磚,化解風水。我說我骨折了,母親絲毫沒有要來照顧我的意思,只是一再的強調,算命的說了,要給我們家二樓的房子貼貼瓷磚,免得我們家的運氣不好。所以她很忙。而且我的父親知道我骨折後,居然一個問候的電話都沒有。我想起他們生病時我幾乎為他們花掉了我所有的錢,現在我骨折了,他們居然冷眼旁觀,連一個問候都吝嗇給予。骨折的病人不能動,我媽居然恬不知恥的說,要不你從深圳回來,回老家來我們照顧你。她明明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呵呵。
當一個人心涼到谷底,直到沒有任何熱度,隱密的仇恨就會一點一點的滋生。
我突然覺得是我太傻太天真。
我一直希望能夠得到家庭溫暖,賤賣自己的身體,透支自己的健康,換成錢,希望可以得到父母的愛,得到家庭溫暖。殊不知,我在他們的眼裡,從來都是一個外人,一個替別人家養的媳婦,一個在自己父母家裡連床都捨不得給我買的外人,唯一的一張像樣的床,還是母親用我在外打工寄回去錢買的,而且是小小的單人床,我真不明白,我還有一個妹妹,母親買這樣的床就是從來沒打算讓我回去睡吧,因為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和妹妹擠在那個90公分的小小的單人床上,兩個人躺不下,都只能側著身子才能睡。
這樣的床,這樣的準備,就是從來沒打算讓我回去的節奏。想起我母親說:養你就是給別人家養的,反正過不了幾年就嫁掉了,也用不著給你買新床。
所以說,我在我父母家,父母給我的任何,都是施捨,都是湊合。因為他們覺得那不是我的家,將來我的婆家才是我家。我在他們家裡什麼東西都應該湊合,反正將來婆家會給我預備。
我不願意回家過年,每次回家過年,父母連一頓熱乎飯都讓我吃得不安穩。從到家開始,母親就會不停地給我洗腦,她的話,我都能倒背如流:「
「你結婚要拿XX萬彩禮給我們,報答我們的養育之恩!我們把你養大不容易!「
「你看XX家的小孩出去打工往家裡拿了XX錢,而你才給我們拿了多少!」
「你上高中時我幫你找人,還給過別人500塊錢呢!」
「你們上學花的錢你爸爸都記著賬呢!你們花的錢我們都有記賬!」
「你看村裡的XX每天花的都是女兒出嫁的彩禮錢!你結婚就應該給我們拿XX錢彩禮來報答我們的養育之恩!」
「你不要指望你結婚我們給你什麼嫁妝,我最多給你兩條被子!別的沒有!」
這些話,那麼刺耳,那麼寒涼,使我在家如坐針氈,一刻都不願意停留。
所以,我寧願在深圳,在過年的時候被稱為一座空城的深圳,在過年時所有商鋪關門閉戶的深圳,在過年時大街上空無一人的深圳,獨自一人,過屬於我的春節。
我寧可在這樣清冷的深圳,吃著泡麵,啃著乾澀的餅乾,過屬於我一個人的清凈的春節。
因為在這裡,沒有人不停地提醒我養育之恩,沒有人不停地向我索要錢財,沒有人會因為我給了錢還不停的嫌少,像無底洞一樣不知滿足的父母,我無法給到他們滿足。
他們只有不停的作踐我,才能緩解他們對貧窮 的恐懼。
我想起我這麼多年,父母不肯讓我讀書,我的學歷很低,只能在工廠里做普工,好不容易存 了一點錢,想學著做一點小生意,家裡種種事由,幾乎花幹了我的所有,使我一貧如洗。我因為學歷低,找工作處處碰壁。現在我骨折了,生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動,他們居然像一個陌路人一樣無動於衷,他們甚至連我的一個朋友都不如。想起我每次給他們錢,我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肉包子打了狗的感覺一樣。
我想要和這樣的家庭徹底斷絕關係。
骨折感覺稍微好一些,我就起來找工作。雖然我知道我自己在骨折這場病中,身體受了很大的虧損,有時甚至走路時間稍久一點都覺得很吃力,而我的男朋友,在我骨折三個月的時間裡,沒有請過一天假照顧我。他是個事業心很強的人,為了工作,能不顧一切的那種。我也確實在這期間,有猶豫過我是否選錯了人。但是萬幸的是,由於我打電話給男朋友的媽媽,他的母親也許是出於對我這個未來媳婦的好奇,過來照顧了我一個月。這點我還是非常感激她。所以身體稍好一些,我就顧不了那麼多了,要趕緊賺錢養活自己。
到處奔波了一個月,找到一份文職的工作。
於是我又用全部的精力與體力投入新的工作中。
但是由於我大病初癒,在病的過程中又沒有真正得到過什麼補養,健康一直在虧損,身體一直在透支。我身體的這部機器已經不停的在發警報,各種毛病層出不窮。
新工作才做三個月,我發現自己的舌下,長了一個囊腫。很硬,用針也扎不破。囊腫越長越大,頂起了舌頭,甚至連吃飯,說話都成了問題。
到北大醫院請了專家看後的結果是,必須馬上手術切除。醫生要求住院,幸好我當時在工作中有社保,可以報銷一部分,花費不會很大。
我住進了醫院,抽血做各種化驗,但是問題也出來了。我要動手術,而我男朋友的公司要派他出差到外地去培訓很長一段時間,這就意味著,沒有人在我住院手術期間照顧我。
我和男朋友商量了好久,我希望他可以請幾天假,在我們手術前到手術後,至少那一個星期在我身邊,因為我身邊不能沒有家屬陪床。但是我男朋友沉默了,他猶豫了。可能去外地出差培訓對他來說是事業上很重要的一件事吧,他不能爽快的答應推掉工作請假來照顧我。
我們因為這件事吵了幾架,吵架的結果是,到最後,他都沒有答應陪我動手術。直到醫生通知我要準備動手術的前一天,我坐在醫院的病床上最後一次問他,能不能請假陪我動手術,他還是沉默。。。。。。。。。。不置可否。
於是我從醫院的病床上下來,直接辦理了出院手續。
手術最終沒有做。我默默地攥緊了拳頭對自己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我自己百度了各種生過這種病的病例,按照百度經驗里那些支離破碎的答案到藥房里買葯,各種葯亂吃一通。只要是介紹過這種病的貼子我都翻出來看,什麼亂七八糟的不知名藥物我都買來吃。就這樣胡亂吃藥,混吃等死幾個月後,囊腫消退了。
我的男友最終以分手結局。
最終以他在微信里和別的不知名的女人聊曖昧的話題被我發現後,他順水推舟提了分手。
原來他對他的朋友們都不承認他有女朋友,不承認我的存在,
始終在騎驢找馬,尋找下一個更想結婚的對象,以我為過渡。
我不恨他,畢竟在相識之初,他曾經也真心實意想過要結婚,只是由於我和家裡當初的的種種彩禮紛爭沒有結成,再後來,世事多變,人心多變,無可奈何。
誰又能對誰真正矢志不移,誰又能對誰真正天荒地老。
儘管他和世界上很多男人一樣渣,一樣喜新厭舊,但是,我卻沒有對他有多少恨。畢竟他曾經給過我家庭溫暖,曾經在這個冰冷的城市給過我溫情,關懷,盼望,與對未來的憧憬。在這之前,我像一葉漂在海面上孤零的浮萍,雖然他給予我的那麼少,那麼可憐,卻已是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溫暖。
祝他幸福。
而我的父母,在得知我得了舌下囊腫,在醫院住院需要動手術,身邊連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這件事後,從頭至尾,沒有來過一個電話。甚至在親戚面前裝聾作啞,表示不知情。
這件事我男友的媽媽曾在我住院期間親自到我家裡告知過他們,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的父母這麼無恥,
原來我對他們的品行真是只停留於想像,他們比我想像的還要無恥。
是我太天真。
哀莫大於心死。
我不再期望,在這樣的家庭,還會有什麼家庭溫暖,
我不再期待,在這樣的家庭,還會有人關心我的死活。
我不再對這樣的家庭存任何妄想。什麼是愛,在這樣的家庭,我不曾經歷過。
還有很多很多事,千仇萬恨,一言難以盡述。。。。。。。
包括我的弟弟妹妹,在我父母的影響下,一直對我存敵意,常常用毀謗 的話對我冷嘲熱諷。
難聽的話,我從小就聽盡了。不是來自於外界,而是來自於我身邊被你們稱為最親的骨肉至親。
而我,已經不再關心這些東西。
漠然,不反抗,遠遠的走開,對我來說,就夠了。
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的父母,一直在逃避他們應該盡的責任,一直在敷衍我的人生,正如我母親那句經典的話:「我們不能把我們賺的錢都給你花,我們還要享受生活呢。」
他們總是幻想用最小的投入,換取最大的回報。正如我的母親,說了不下幾百遍的尖酸刻薄的典型言語:「你看XX的孩子,一個月往家裡拿多少錢,而你拿了多少」,卻絲毫不考慮XX的孩子是讀了不錯的大學,而且進了不錯的事業單位,有體面的穩定的工作。他們沒有想過,他們在付出的時候比別的父母,少付出了多少,造就了兒女多麼坎坷的人生。而當兒女們長大後,他們卻不停的拿我們和別人對比,哪怕沒有可比性的也拿來對比,藉此不停的向我們索取,把養育之恩明碼標價,把我的婚姻明碼標價,所有的養育之恩都直接和錢劃等號。從我不讀書那天開始,就應該成為印錢的機器,不停地往家裡輸入錢財,才能對得起他口中的像無底洞一般的養育之恩。
他們比誰都更明白兒子和女兒的不同。他們從我小時候就清楚我這個女兒是給別人家養的兒媳婦,因此投入越小越好。甚至連嘴上都能大言不漸的直言不諱。各方面的投入支出都千方百計的縮減,反正是給別人家養的,生繡的鐵床就給我睡,理由聽起來還那麼的合情合理,反正過不了幾年就嫁掉了, 到時你婆家會給你買新床。甚至我在外打工,我的母親用傷人的不能再傷心的直白話對我說:「你不要存錢,錢應該都給我們,因為你將來結婚,你婆家會給你拿錢的」。
他們生養兒女不是出於他們的心甘情願,也不曾理解過什麼是為人父母的責任,而僅僅是像做生意一樣,在計算是否盈利,是否虧損。而且他們是最精明的生意人,總是幻想用最小的投入,換取最大的回報。當他的這個賺錢機器不再給他們想要的錢財時,這個機器是死是活,是報廢還是死機,他們都不再關心。與他們毫無關係。
後來我千辛萬苦的讀完了成人教育的本科,把自己的戶口從老家遷到了深圳。我只希望,以後當我再遇到對的那個人時,能自由的結個婚,而不是求他們給我戶口本。我不想讓我的婚姻再成為他們索取錢財的籌碼。
把的我戶口,從那個讓我深深憎惡的家庭里遷走,這是我的夢想。
永生不要再回到河南的那個小村莊,這是我的夢想。
與他們死生不復相見,這是我的夢想。
哪怕我在深圳這個城市,住著陰暗仄仄的農民房,
哪怕我在深圳這個城市無房,無車,沒有丈夫,沒有家,沒有愛我的人,
哪怕我在深圳這個城市,沒有穩定的工作,沒有穩定的收入,
但是徹底脫離曾經地獄一般的家庭,這是我的夢想。
徹底離開不停指責我,毀謗我,敗壞我的名譽,折損我的人生的我的親生父母,這是我的夢想。
我只希望,有生之年,不要再看見他們。正如《甄嬛傳》中一句著名的台詞:「願我們,死生不復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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