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西:死跑龍套才能成為喜劇之王

 

從2010年登上美國白宮的記者年會起,黃西火了。如今,可能一些人對黃西這個名字依舊陌生,但提到「那個在白宮說脫口秀的中國人」,一定會聽到恍然大悟的一聲「哦」。搜一搜「黃西」和「白宮」,除了那場引起諸多中國人聽英語脫口秀的興趣的視頻外,還有一個熱門話題就是圍繞「黃西」、「華人」、「脫口秀」和「白宮」的分 析。

  和所有關於成功故事的八卦一樣,分析者們猜測著一些巧合、幸運、心靈雞湯、勵志成功學,甚至加入了諸如一些浪漫色彩。比如有個傳聞,說黃西當年是因為留學生活太苦,決定每天給老婆講一段笑話,「我不能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起碼可以給她開心一笑的時光。」慢慢地,積累的笑料多了,就走上了職業講笑話的道 路。

  這個故事給實力派的黃西帶上了偶像派的光環,成了一個浪漫到心底里的大情聖。不過,他向《留學》記者證實,這個給他形象大加分的故事實屬杜撰。

  「喜劇之王」那段「死跑龍套」的日子

  當然,杜撰也是有影子的,比如,當時的日子確實很苦。差不多二十年前,黃西拿著博士錄取和獎學金,帶著「連26個字母都沒認全」的新婚妻子來到了美國,剛開始,兩個人只能靠著黃西的獎學金過日子。「我那時候喜歡搖滾,記得有一次一支著名的搖滾樂隊來我們學校開演唱會,學生票20美元,對於那個級別的演出已經很便宜了,我們還是捨不得買,就在陽台上站著,聽遠處隨風飄來的聲音。風向一變,就聽不到了。」

  如果日後黃西的經歷拍成了電影,一定頗有周星馳《喜劇之王》的感覺,這一段可以作為電影開頭。事實上,黃西的脫口秀經歷,尤其是在留學期間的那一段,儼然就是現實版、高知版的「喜劇之王」。在稱王之前,他也經歷過漫長的、堅忍不拔的「死跑龍套」的日子。

  就像《喜劇之王》里那個在街坊鄰居中搞笑出色的周星馳,黃西在到美國前一直是有名的開心果。他在中國上學時是班長,很善於活躍氣氛,也經常組織一些活動。在大學和研究生期間,黃西的宿舍經常熱鬧非凡,樓里的同學有空時都喜歡來他們屋子裡聊天,因為他搞笑。長得一副內向理科男樣子的黃西本身很有語言和社交天賦,這也讓留學後的他比身邊的同學們更快地融入了當地文化。

  但這只是個相對論。他相對於其他在美國做博士的中國同學發音更好、更善於交流、更積極地參加社交活動。但是,當參照物變成了美國同學,黃西也難免憋屈和吃虧。有一次在課堂上進行小組討論,黃西對當時的話題有個很獨到的想法,但他怕自己的想法不夠成熟、也怕自己表達不好,於是講給了旁邊的美國同學。沒想到討論一結束,鄰座老美立刻舉手,把idea據為己有,理直氣壯地侃侃而談,侃完了還得到了老師的一頓褒揚。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被別人領養了一樣。」這讓本來就有心提高自己語言能力的黃西更堅定了自我開發的信念,他在意的不是一次課堂表揚,而是日後可能因為語言不自信而失去的更多的機會。

  練習即興演講好比唱歌開嗓

  在美國有這麼個好處,就是學習機會俯拾皆是,只有不想學,沒有沒得學。對於如何訓練中國學生最頭疼也是最吃虧的口語能力,黃西強力推薦了一個免費的活動Toast Master。Toast在英文中有祝酒辭的意思,在中外文化中,無論是休閑聚餐還是正式的宴席,總有一兩個人會在開吃前站起來說兩句,這就是Toast,多數時候都是即興的。所以,我們可以將這個活動理解成「即興演講大師訓練」。

  這是美國極為常見的公益培訓項目,參加者有黃西這樣的異國學生,也有決心改變自己不善言辭個性的人,還有離婚了來這裡充實生活的,以及那些從技術崗轉向管理崗因而需要經常「說兩句」的新晉領導??這些人圍坐一圈,被隨時點名做一分鐘即興演講。「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無主題即興說一分鐘話,很難。所以無論說成什麼樣兒,說夠了一分鐘,都會收到全體的熱烈掌聲。」

  這感覺很像在K房練歌,越是五音不全、鬼哭狼嚎者,一曲唱畢總是能得到熱情的鼓勵、叫好和掌聲。然後就有勇氣再唱第二首。這樣幾次下來,對唱歌沒有了恐懼或扭捏,開嗓的效果就達到了。

  先敢唱,才能唱好。這和演講是一個道理。剛開始的時候,就如同五音不全地唱歌一樣,哪裡稱得上演講,就是大腦一片空白地「扯淡」。總要度過第一關,到了鎮定自如「扯淡」的階段,才能追求言之有物。到了這一階段,便可以嘗試去報個演講培訓班。這些培訓班價格也非常便宜,班裡的同學都來自各行各業。這也促成了黃西五花八門的朋友圈。

  「聊天用學術辭彙,我被絕交了」

  大多數留洋博士的社交圈比較單一,不外乎實驗室里或住所附近的幾個人,這些人來自不同國家,操著各式口音,說著統一的科研話題。這一類人可能到了美國幾十年還是鄉音無改,因為實驗室里語言簡單、專業,無論你口音多重,都能很快被理解、接受。

  相反,黃西自從到了美國,就對糾正自己的口音格外上心。而且喜歡社交的他也非常活躍地參加和組織各種活動,從而結識了擁有各種文化背景和社會背景的人。黃西清楚地認識到:要適應這樣的豐富生活,口音不能太重,語言則要有多樣性,甚至需要看人下菜碟。

  「有些美國人的反智情節還是挺嚴重的,有一次一個人因為我說話的時候使用了學術辭彙,跟別人說他再也不想和我說話了。」黃西提起這次「被絕交」的經歷很是無奈,也從此明白了,GRE紅寶書和論文中的高端辭彙不能信手拈來,如果遇上用語樸實的勞動人民,可能就會有「裝B被雷劈」的下場。

  但是如果跟學霸、學究們交流,竟然一個拉丁詞、專業術語都沒用上,也可能被歸入「不學無術、不入流」之類。黃西還同《留學》分享了一個小竅門,「和知識分子聊天的時候,適時加入幾個法語詞,會讓人耳目一新,高看一眼。」

  參加老美PARTY的一招鮮

  除了參加培訓班,黃西盡量多參加各種各樣的party。這是眾所周知的提升語言能力、融入當地文化、結交各路朋友的好辦法。但參加過西式party的同學多半都有一個感受,就是沒人看顧、沒人理會的無所適從感。

  在中國,如果有人邀請你參加聚會,邀請者通常會提供對你負責到底的一條龍服務:聚會開始時介紹新朋友、冷場時陪聊、吃東西時相互照顧,等等。如果你是個不善party的慢熱者,那兩個人可能從頭到尾都在一起。這種常見情況如果出現在美式party中,可就是巨大的失敗了。

  黃西參加的美式party簡直有點兒像速配,三五個人圍成一圈聊上五分鐘、十分鐘,然後各自散開,去組成新的組合聊天,一場party下來,幾乎和每個人都聊過一遍。這時候Toast Master上的扯閑篇兒訓練就派上用場了。

  扯閑篇兒是有技巧的。比如黃西在白宮脫口秀中提及最多的兩類話題,「政治」和「移民」,就要區別對待。在美國,與不熟悉的人交談要慎聊與政治、宗教相關的話題。所以,儘管白宮脫口秀稱得上是黃西脫口秀事業的一個里程碑,卻不是他最受歡迎的表演。

  作為一個少數民族,「移民」是個很好的話題。初來乍到,總會遇到很多意外、煩惱、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妨把這些問題拿出來聊聊,請大家幫忙出出主意,實在是一舉兩得。同時,「美國是個同情弱者的社會,你告訴別人自己正在遭遇的問題,不會招來嘲笑,反而會得到周圍人的建議和安慰。」黃西又拿出了一個有理有據的tip(竅門)。

  除了講講煩惱,還可以幽他一默。當然這種幽默不是黃西在白宮拿《移民法案》開玩笑的類型,而是他在《萊特曼秀》、《艾倫秀》等著名脫口秀節目上表演時的開場白——「大家好,我是愛爾蘭人。」這種顯而易見的反差正應了英語中的「elephant in the room(屋子裡的大象,指所有人都假裝對某個明顯的事實視而不見)」,就是專門強調一些顯而易見的話題作為笑料。拿自己的少數族裔開涮沒什麼忌諱,至於為何要說自己是愛爾蘭人,並無過多深意,只是要提出一個「非中國人」的包袱。

  黃種人不在歷史書里

  但是如果只把自己的移民身份當作一個調侃笑料,那就要檢討一下對自己的尊重度了。黃西很早就對此有自己的審視。最早的時候,他覺得拿自己的身份調侃比較容易,出於對脫口秀技術攻堅的目的,他會特意避開這個話題,講一些讓各文化都有共鳴的東西,「所以我的一些段子,白人拿去講也能把大家逗笑。」

  後來,兒子的一次童言感慨讓黃西開始嘗試用移民話題的脫口秀段子提高美國人對亞洲人認識度。有一天,黃西的兒子放學後對他說:「爸爸,黑人在美國太悲慘了,我真高興我是白人。」黃西立刻下意識地糾正:「兒子,你不是白人。你是黃種人。」這下換兒子受到了劇烈衝擊:「我的皮膚不黃啊,我覺得黃顏色根本不是皮膚的顏色。」黃西只好耐心解釋:「在美國,每個人都有顏色,你就是黃顏色,你要接受這個事實。」兒子想了一會兒,說更慘了:「因為我們都不在歷史書里。歷史書裡面講黑人的故事、講白人的故事,卻沒有提過黃種人的故事和歷史。」

  這次的對話給黃西帶來了倍感心酸的震撼,他開始在脫口秀中增加關於黃種人的故事,甚至已經在做一些中文專場脫口秀,提高中文節目在美的影響力。

  用中文防盜,教麻將破功

  除了積极參加別人舉辦的活動,黃西在美國也充分發揮了中國班長的組織能力,時不時地組織美國同學學習羽毛球、麻將之類的運動,而且是自己當老師。儘管不少美國人小時候都在自家後院玩過羽毛球,但他們並不把這當作真正的運動,看奧運會時,也沒幾個人會去關注羽毛球比賽。所以當黃西把他們帶到場館中,告訴他們競技規則、如何算比分,這些人打完以後都感嘆打羽毛球運動量還真大。

  打麻將的運動量倒是不大,不過影響力可不小。作為生物科學的博士,黃西在讀博期間常常要呆在實驗室里,而且實驗需要製作很多試劑。這些試劑配起來很麻煩,為了省事兒,做完一批以後就會凍在冰箱里保存。一些偷懶的學生、或者臨時庫存短缺的學生,則會順手拿別人配好的試劑。

  由於這些試劑和地理位置掛得上關係,比如南雜交,北雜交,西雜交之類,為了儘可能保護自己的勞動成果,黃西都是用中文做標記的,所以從來沒丟過。結果教會了同學們麻將之後,東南西北四個字就不再是秘密了,黃西的試劑也開始玩起了失蹤。

  這個東西慢慢講出來是個起承轉合俱全的段子,不過它並沒有出現在黃西的任何一場演出中,因為有科研背景,鋪墊也太長了,「當故事講講還行,作為段子效果不太好。」那麼脫口秀的段子在長度上有什麼講究?

  這個故事如果前前後後說利索了,要差不多五分鐘,而在脫口秀表演中,五分鐘內要有十幾個段子。「一般十幾秒就得有一個段子,最多二十秒完成鋪墊,包袱的密度非常大。如果鋪墊的時間越長,那麼包袱的笑果就要越強。」

  我花了八年才站上萊特曼的舞台

  黃西專門報過脫口秀寫作班,但每天寫至少五個段子的習慣並不是因為上了寫作班養成的習慣。黃西向《留學》介紹,寫作班會教一些很細節的東西,比如上台以後怎麼把麥克風拿下來。「這看起來是最簡單的事,但是當自己站到不同的舞台上就會發現,麥克風的情況各不相同,有的時候電線纏繞得亂七八糟。演員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麥克風摘下來,如果第一步就手忙腳亂,對後面的表演是個不小的打擊。」

  此外,寫作班還會為學員支招到哪兒去找脫口秀俱樂部、怎麼跟脫口秀俱樂部打交道,等等,都非常實用。但這不意味著就能登上脫口秀俱樂部的舞台了,而是要從開放式秀場open mic(公開麥)里練起,慢慢積累經驗、人氣、以及星探的青睞。然後才能進入初級的俱樂部,隨著俱樂部的檔次越來越高,知名度也會越來越大。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直到2010年8月前,黃西都還是兼職脫口秀演員。他跑過夜場、自帶觀眾進過俱樂部、在波士頓喜劇比賽中拿過名次、被星探發掘過也錯失過良機。2005年,一個星探在一場演出中看中了黃西,於是讓他再寄一些材料;當晚黃西就寄了光碟。星探看了光碟就說裡面有兩個段子挺好,但是還需要更多。

  當時的黃西並沒有乘勝追擊再多寫幾個,而是把對方的評價當成了客氣的拒絕,於是就斷了聯繫。直到三年後,這個上電視的機會才重新回來—他終於登上了美國最有名的《萊特曼秀》。對於當時的那段彎路,黃西並沒有過多遺憾:「那時候即使上了電視,可能有那麼五分鐘的露臉,但是我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撐起一場演出。在美國,好些人都要干八到十年才能積累出一個小時的段子。」

  從把脫口秀當成一件正事兒學習,到第一次走上電視舞台,黃西足足用了八年的時間。但無論是美式脫口秀在中國還是中文脫口秀在美國的發展,都只是剛起步而已。

  拎客

  黃西登台過的美國著名節目

  ① Late Show with David Letterman 大衛·萊特曼深夜秀

  ② Late Show with Conan O"Brian柯南·奧布萊恩深夜秀

  ③ Ellen Show 艾倫秀

  ④ Steve Katsos 秀

  ⑤ 美國白宮記者年會

  ⑥ 目前黃西在主持中央電視台財經頻道互動求證節目《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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