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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的歸宿都是自己 

2014-04-01 12:18 

前些天看到趙格羽發在新浪的文章,《文藝女青年的歸宿是什麼》,這文章真的不聰明,之所以認為它不聰明,是因為作者狹隘而保守。在她的筆下,女文青是否幸福只有一個標準:男人。

更準確點說,是嫁一個有錢有貌有才有地位的單身男人。

如果做不到其中的任何一點,女文青就是一個自作孽不可活的怨婦。枉你詩書滿腹,枉你貌美如花,枉你著作等身,枉你足遍五川閱人無數,枉你尊貴為所有雄性動物的女神,枉你富有如蓋茨、逍遙如老莊,全沒用。

只有嫁了一個白璧無瑕、根正苗紅、無懈可擊的男人,你才有用了。

她舉了柴靜、安妮寶貝、胡因夢、張愛玲、劉若英等為例。柴靜嫁人生娃,但因為嫁的是一個二婚男,慘不忍睹;安妮寶貝嫁了一個二婚男人,慘不忍睹;胡因夢和李敖離婚,習佛修行,慘不忍睹;張愛玲被胡蘭成拋棄,嫁了賴雅,賴雅先她而去,慘不忍睹;劉若英呢?先是當了第三者,後來也嫁了一個二婚男,慘不忍睹。

按此標準,天底下有哪個女人的歸宿能稱得上圓滿?不被棄,不遇人渣,不被辜負,不嫁二婚男,想嫁的時候,正好就有一個高富帥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在萬眾矚目之下來娶她,並且老公一定不提早咽氣,兩人老到都敞著一口牙花子了,還拼著老命打kiss... ...你遇見過嗎?可惜我沒那眼福——除了凍結了結局的童話,這種完美現實從來就沒有和我打過招呼。

和趙格羽不同的是,我相信柴靜、安妮寶貝、胡因夢、張愛玲、劉若英都是幸福的。因為她們聰明。而一個女人聰明,便會明白該如何獲得,以及如何捨棄。明白如何獲得,會讓她的生命有尊嚴和意義;明白如何捨棄,會讓她的生命自由和幸福。

簡·奧斯汀一生未婚,留下諸如《傲慢與偏見》、《愛瑪》等曠世名著,臨終時說,「我選擇了自由... ...我現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這是上帝給我的安排,我比我自己想像中快樂很多,多過我應有的快樂。」

弗吉尼亞·伍爾芙嫁給了倫納德,他養著她,尊重她,支持她,為她開出版社,給予她最好的照顧。伍爾芙也感嘆,「最親愛的,我想告訴你你給了我最徹底的快樂,沒有人能和你相比。」然而她還是溺水自殺。

可見幸福與男人,沒有半毛錢關係。人這一輩子,山迢水遠走到最後,都只是自己兩個字,而能對你的幸福負責的,也只有你自己。

我今年30歲,沒有結婚,外表布爾喬亞,內心波希米亞,我厭惡為結婚而結婚的婚姻,不願意屈從,不願意苟合。但和大多數這個年齡的剩女一樣,我們一點兒也不慌張,旅行、讀書、寫作、學車、處理工作及家事,一擲千金地為自己買華服和胭指,在KTV里騷氣逼人地跳艷舞,和滿場陌生男人調侃笑鬧,周末開車去深山,拜託敬重的學者和詩人,心血來潮時可以下一秒就飛到另一個城市。我們享受當下,存足夠的錢,也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男人的有無,漸漸變成了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我有一幫同樣恬不知恥地不願結婚的朋友,用某種流行的度量衡來歸納,她們都是四有女人,有房有車有錢有相貌,還有好頭腦和好口才,在滾滾紅塵花花世界裡和男人鬥智斗勇,玩得不亦樂乎。所以她們不寂寞,也不相親,從沒覺得自己是銷售不出去的外貿尾貨。他來,我快樂地活;他不來,我照樣開心地過。世界如此精彩,為什麼非要放棄自由,與一個低檔次不入流的男人綁在一處?

有一回,在東海的一個小島,我和閨蜜在旅行。那是夏天的夜晚,我們坐在沙灘上,聽著海浪的喧響,遠方海港的燈火明明滅滅,我們聊到男人。

我說,我們努力修鍊,就是為了嫁一個更好的男人?

她說,不,我們努力修鍊,是為了不需要一個男人。

我真想為她的話拍案叫絕。

後來蔣方舟在《為什麼要成為妖孽》中,寫過一句類似的話,看到文章時,我特地給女友打電話,說,有人盜用你的話了。

她笑,挺好挺好,看來我們並不孤獨,同類還挺多。

當然,從前的我們可不是這樣。

更年輕一點的時候,我也活得很慌張,和許多女人一樣滿世界找男人,一聽說哪裡有一個單身青年,無論優劣,兩眼都能泛綠光。現在想起來,那才是真正地慘不忍睹——人生夢想是男人,追求是男人,希望是男人,彼岸是男人,幸福是男人,結局是男人,歸宿是男人,生活的全部是男人...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正上下找男人。

那樣倉惶失措,和一隻饑渴的、急需交配的雌性動物沒什麼不同。於是有許多男人圍在身邊,周旋於各種愛恨,每一個節日都能收到三四束玫瑰和一兩句「我恨你」,但是,縱然如此熱鬧,我仍然沒有覺得幸福。

而今,年紀漸長,漸漸活明白了,我的幸福與柴米油鹽醬醋茶,與孩子的尿片、丈夫的性愛、超市的採購、酒桌上的互吹互捧、周末的麻將撲克毫無關係,我只想設置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生,一個自由的、不劇透的、充滿創造力的、不囿於成見的人生,在這個人生里,我生存著,而且生活著。

有些人來這個世界,是為了活得好看,而另外一些人,卻是為了活得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無論選什麼,都無可厚非。但我只想做後一種——不凌駕他人的意志,也不努力討好和取悅,更不輕易投身於第三人制定的評價體系,自由地孤獨,溫柔地叛逆,然後,獲得自我的飽滿,豐饒,深沉和慈悲。

羅素有一句名言,我一直奉為圭臬:參差多態才是幸福的本源。我想,趙格羽應該沒有讀過,如果有,她就不會傻到給他人制定生活準則和幸福模式。幸福原本就是一種私人的感受,任何局外人與旁觀者,都無法替代當局者去感受和思考。

蠢文章都有大市場。果然,那篇文章在朋友圈中轉載很多。整個下午,我的手機上一直在重複著這個追問,文藝女青年的歸宿是什麼?

文藝女青年的歸宿是什麼呢?

我想對趙格羽說,任何人的歸宿都只是自己。無論文藝女青年,還是文藝女中年,抑或者文藝女老年。只有寄生蟲和菟絲花,才會一心一意地想要去攀援他人,將他人當作自己唯一的支柱、結局和依靠。(文/周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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