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拳中「摺疊」釋義及其價值

太極拳中「摺疊」釋義及其價值《行功心解》中講：「往複須有摺疊，進退須有轉換」。 「摺疊轉換」是太極拳的重要特徵之一，「摺疊勁」，即拳論中講的「正反相生，陰陽摺疊」，無論是在技擊、養生、美學、哲學，還是在傳統文化方面均體現了其無窮魅力。如何正確理解太極拳中的「摺疊轉換」，對太極拳的修鍊非常重要。「摺疊」釋義 「摺疊」的基本釋義為：把物體的一部分折過來與另一部分挨在一起，詳細解釋為彎曲、重疊起伏、曲折重疊等。《太極拳全書》中說：「這種摺疊的做法是，在運動到盡頭，將要做下一動作之時，如下一動作是要往下和往前行，那末就要先向上一折，再往後--疊，然後再接做下一拳式，這樣就與下一動作的勁很自然且呈曲線緩和地連接上了」。歷代名家也對「摺疊」進行了闡述，楊澄甫講：「與人對敵，或來或往，摺疊即曲肘彎肢之式，折背敵其身手」；陳微明講：「摺疊者，亦變虛實也。其所變之虛實，最為細微。太極接勁，往往用摺疊，外面看似未動，而其內已有摺疊。進退必交換步伐，雖退仍是進也」；姚馥春、姜容樵在《太極拳講義》中說：「摺疊者，即變化橫豎也。其往來之橫豎、虛實不定，要有知覺，進前退後，必須變化隨機，進退轉換，亦要奇正相生，進亦要退，雖退亦仍能中敵也」。綜合分析，筆者將「摺疊勁」概括為三個方面： （1）形體彎曲 從人體生理結構分析可知，凡是關節處均存在肢體彎曲，即關節處均有摺疊勁。從指關節、腕關節、肘關節、跨關節、膝關節、踝關節等處處有摺疊，在習練太極拳中要處處體現摺疊勁。正如機械結構中的移動、旋轉等基本運動副構成了各種複雜機構的空間運動，人體通過各個關節處的摺疊變化，可以進行各種運動，完成各種動作。太極拳各個動作分解後就是各個關節和肢體之間的相對運動，人體各個關節好比是機械機構中的「連接副」，完成單個零件的裝配並保證它們具有相對運動。因而，摺疊勁體現在身體各處，正是身體各處的往複摺疊構成了太極拳的各個基本動作。但是，並不是肢體的彎曲就構成了太極拳的摺疊勁，摺疊勁是建立在太極拳動作的基本要領和基本原則之上的，如中正圓和、沉肩墜肘、非圓即弧、屈膝圓襠、節節貫穿等。同時，摺疊勁往往伴隨著掤、捋、擠、按、采、挒、肘、靠八種勁法。如陳辦：極拳中收勢「金剛搗碓」一式中，兩手雙摺腕，同時右腿上步，完成「三盤並取」，兩手的摺疊勁中又有向上的抖勁、撩勁。又如「懶扎衣」接「六封似閉」時，右手先往外掤，再往裡收，在完成摺疊勁的同時體現出了掤勁。 （2）動作起伏 太極拳動作的基本要求就是快慢相間、動靜相宜、連綿不斷等，無論是單個式子還是整個套動作均要求快慢相間、動靜相宜，好似波浪前行。《太極拳論》中講：「靜如山嶽，動若江河。」《孫子兵法》也講：「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陽，動之如雷霆。」但在太極拳中，快，要快而有序，不丟動作，不抄近路，不手忙腳亂，不散神韻，給人以輕盈、快捷的果敢之美；慢，要慢而有意趣、有氣勢、有勁道，不停不獃滯，給人以沉著、冷靜、穩重之美。正如馬虹先生講：「快而不亂、慢而不滯。」正是這種快慢、動靜的變化構成了太極拳的摺疊勁，這種摺疊勁不但給人以美感，更能禦敵於瞬間。特別是在太極拳技擊中，摺疊勁最為明顯的一個特徵就是突然性，動作的突然變化令敵毫無防備，出其不意，如陳式太極拳在動作轉換處要挾，這對技擊非常重要。當與敵人處於相持階段時，只有突然性的動作變化才能緩解危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戰局的扭轉。 （3）勁力轉換 摺疊勁不僅體現在肢體動作上，更表現為意念、呼吸的摺疊，即內勁的摺疊。太極拳就是外勁和內勁相互帶動、相互協調的過程，外部勁力的變化必須與內勁相配合，否則只是單擺浮擱，無法真正體會太極奧妙。意念的鍛煉對習練太極拳非常重要，意念的集中及變換對外勁的影響極大。意念的集中就是要摒除雜念、集中精力，將意識集中到練拳上；而意念的變化就是要「勢勢存心揆用意」，仔細琢磨招法的運用、動作的含義，技擊時積極地變化思維制服敵人。習練陳式太極拳時主要採用逆腹式呼吸，而通過呼吸的變化帶動丹田內轉，丹田內轉作為陳式太極拳的特殊內功，最能體現摺疊勁。拳論云：「內不動，外不發」，「腰不動，手不發」。打起拳來，小腹內部內氣鼓盪，翻江倒海，外形則轉臂旋腕，旋腕轉背，旋踝轉膝，以丹田內轉為核心（原動力），貫串整體一系列的螺旋運動。丹田內轉要求與外部的胸腰摺疊相結合，以腰為軸，以太極核的離心力和向心力帶動全身，走立體螺旋勁，從腰到四肢。「摺疊」的價值 （1）防身技擊 馬虹先生講：「太極拳技擊力求『以其人之力還治其人之身』，這種，借力打力，的技法就是太極拳中的『摺疊勁』。」老子曰：「反者，道之動。」陳式太極拳的動作均是欲合先開、欲開先合、欲上先下、欲下先上、欲左先右、欲右先左、欲要先給、欲給先要，從而造勢借力，還擊彼身。這種在外行人看來「扭來扭去」的動作就是往複摺疊，是太極拳的重要特徵。如陳式太極拳中「雙震腳」一式中，右手下按、上托、下拍，同時身體重心的下沉、升上、再下沉均是「一波三折」的摺疊勁；「掩手肱錘」一式中，右拳欲要打出去，先要往收在腹前，同時吸氣，打出去時同時呼氣，氣沉丹田，好似彈簧一樣，通過「摺疊」進行蓄能，再進行釋放。 另外，在太極拳技擊戰略中的「聲東擊西」、「上下相隨」、「欲擒故縱」、「引進落空」等均是「摺疊」的空間表現；而「快慢相間」、「以快制慢」都是「摺疊」的時間表現。《太極拳經譜》中說因時制宜，中藏妙訣，上行下打，斷不可偏。聲東擊西，左右威宣，寒往暑來，誰識其端？」「摺疊」的時空表現就是要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迷惑敵人，從而擊其不意，攻其不備。陳長興說滾栓搭掃，閃驚巧取，聲東擊西。」如《陳式太極拳要訣》中描述「單鞭」為「聲東擊西勢電強，此勢貴在善用方」。 （2）健身養生 眾所周知，太極拳在提高人體機能、增強免疫力和抵抗力方面具有特殊功效。特別是傳統的陳式太極拳的功效更為明顯，馬虹先生對其概括為：拳走低勢以固根；輕沉兼備以持衡；順逆纏絲以舒經；丹田內轉以煉精；周天開合以練氣；意念調控以練神；對拉拔長以壯骨；拳式繁難以健腦?，松活彈抖以化瘀；汗流不喘以延年。其中，「拳走低勢」、「輕沉兼備」、「順逆纏絲」、「丹田內轉」、「周天開合」、「意念調控」、「松活彈抖」均與「摺疊」有關。 傳統陳式太極拳的拳勢均走低架，正如陳發科講「打起拳來要像坐在小板凳上一樣，穩穩噹噹的」，特別是虛實變換、重心倒換均走「鍋底弧」，虛實和重心的變化也均是遵循欲左先右、欲右先左等原則，正式「低架」和「摺疊」鍛煉了下肢；無論是太極拳的整個套路還是單個動作，行家練起來都是輕沉兼備，「輕」與「沉」的交替變化就是「摺疊」，這種「摺疊」變化鍛煉人體的平衡能力；順逆纏絲作為陳式太極拳的獨有特徵，通過這種螺旋運動可以促進全身血液循環、疏通經絡，而順纏與逆纏的變化就是空間上的「摺疊」，且這種「摺疊」是往複進行；丹田內轉是太極拳的奇特內功，通過練習可以「煉精化氣」「還精補腦」，可以增強消化系統的吸收功能，增強性功能，培養真氣，增強內分泌，產生性激素，從而達到健美、健腦、嫩膚；周天開合是太極拳呼吸與動作像配合的方式，一呼一吸，丹田運轉一周，真氣所循經旋轉一個周天（大周天、小周天或小小周天），拳式動作即基本上為一個開合，或謂之丹田內轉一呼一吸，真氣循環一周，肢體形之於外，則一個開合，無論是「開合」、「呼吸」均與「摺疊」息息相關；太極拳除了肢體動作摺疊外，還要注重意念的摺疊，即對意念進行調控；松活彈抖是陳式太極拳勁力的一個基本特徵，是在全身放鬆的基礎上，以丹田內轉為核心，藉助腳蹬地的反彈力，在一瞬間發放出來的一種螺旋震蕩式的爆發力，就像壓縮的彈簧被突然彈開，一種膨脹的衝擊力，而這種彈抖勁就是一種摺疊勁，只有摺疊變化才有松活彈抖。 （3）美學情操 太極拳是中華傳統武術，更是一種高雅藝術，是形態美和意境美的完美結合。「輕如楊花，堅如金石，威比虎猛，鷹揚比急，行同乎水流，止牟乎山立」，處處體現剛柔相濟之美。陳鑫說心無妙趣打拳，則打不出好景緻。」觀看太極拳猶如行雲流水，好似滾滾波濤，一浪又一浪，一波又一波，這種動態美正是「摺疊」的外現，沒有摺疊就沒有波動，好似一潭死水，沒有半點漣漪。常言道「文似看山不喜平」，只有跌宕起伏的變化才能引發人們的興趣。 無論是細節動作還是整個套路，摺疊之美無處不在。無論是「扣腳」、「坐腕」，還是「眼神」、「重心」，都體現了太極拳的形態美和意境美。太極拳中的虛實之美、動靜之美、開合之美、剛柔之美、快慢之美、輕沉之美、螺旋之美等均是由於往複摺疊而產生的。止是往複摺疊變化，將一個個基本動作銜接而成，給人以「渾然天成」、「曲徑通幽」之感。 （4）文化修養 太極拳是武術，更是一種文化，以易為經，出入於黃老，處處體現陰陽乎衡、陰陽互包、陰陽相濟的易學思想。陰陽互包、陰陽互化、陰陽相濟TK是摺疊的體現，而正是這種「陰」「陽」摺疊構成了太極拳的運動體系。《易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的交合是宇宙萬物變化的起點，而中華傳統的兵法、書法、繪畫、詩詞等無不體現著陰陽摺疊。 《孫子兵法》曰：「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循環無端，孰能窮之。」奇、正是整個兵法的基本元素，而奇正之變就是「往複摺疊」；書法創作，其要旨是「有奇有正。所謂正者，偃仰頓挫，揭按照應，筋骨威儀，確有節制是也。所謂奇者，參差起伏，騰凌射空，風情姿態，巧妙多端是也」（明代書法家項穆語），只有奇正的摺疊變化才令人心曠神怡。其他如中國傳統繪畫、傳統詩文亦莫不如此，空間的摺疊、平仄的摺疊，體現了意境美、含蓄美和其中特有的韻律。 （5）體悟人生 人生如拳，拳如人生。太極拳有高潮有低谷，有快有慢，有陽剛有陰柔。人生像爬山，翻過一座又一座，有高峰有低谷，有春風得意，也有落寞失意。太極拳中的往複摺疊，好似人生一樣，各種要素的摺疊變化構成了完整套路，而酸甜苦辣的經歷也構成了人生畫卷。只有明白了太極拳理，懂得陰陽辯證，才會理解人生的跌宕起伏，正如老子云：「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只有擺正心態，積極努力，就會實現目標，得意時不忘形，失意時坦然面對。悟拳悟理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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