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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深處花事了:張愛玲的刻骨銘心

她的愛情和她的作品一樣,參照了一個歧義的傳奇:妖異多姿,是非不斷。她在承受浮華的同時,也在承受著孤寂。

她是那個時代的一口枯井,深不可測,任人評說,卻也清冽久遠。

通向男人的內心是胃,通向女人的內心是陰道;如果一個男人不去勾引一個女人,別人說他不是個男人,勾引了,卻也不是個上等男人。——這是張愛玲對婚姻的刻骨體驗。

生於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最後她一語成讖。

她的任何一句愛情經典都可以讓今天熱戀中的男女心生怯意。她看透了世間浮華,唯獨沒有看透自己。

她用蒼涼的文字,給我們描述了那個時代的喧囂華麗,以及風流雲散的愛情寓言。

她和胡蘭成的故事伴著老上海弄堂里咿咿呀呀的胡弦聲,演繹了一曲纏綿無望、靈肉糾葛的傾城之戀。

那個時代只出一位這樣的女子——張愛玲。

1944年2月4日,孤島上海。

也許張愛玲一輩子都將銘記這一天——在這一天,她見到了胡蘭成。

那時候的她,碎裙流蘇,嫣然百媚,是名聞上海灘的女作家。而他則是恣意風流,論檻買花,盈車載酒的漢奸美男子。

見到他,只是第一眼,她就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的心裡是歡喜的,希望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而她的才情也征服了這個披沙揀金的多情才子,他說,只是第一眼,他便認定她是民國的臨水照花人了。

以前,他只是從蘇青主編的《天地》雜誌里見過她;而今,她從她艷麗妖嬈的文字里妖嬈地走出來了。

真正見了面,胡蘭成只說與他所想的全不對。他先是覺得張愛玲個子高,又是覺得她坐在那裡,幼稚的可憐相,不像個作家,倒像個未成熟的女學生。兩人一談就是五個小時:從品評時下流行作品,到問起張愛玲每月寫稿的收入。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小姐問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失禮的,但「因為相知,所以懂得」,兩人已有了知交之感,所以張愛玲倒未覺得胡蘭成的話很唐突。胡蘭成送張愛玲到弄堂口,並肩走著,他忽然說:「你的身體這樣高,這怎麼可以?」

他不愧是情場老手,只這一句話,就忽地把兩人的距離拉近了。

次日,胡蘭成去回訪張愛玲。她房裡竟是華貴到使他不安,胡蘭成形容說,三國時劉備進孫夫人的房間,就有這樣的感覺。那天,張愛玲特意穿了一條寶藍綢襖褲,戴了嫩黃邊框的眼鏡。

此後,他每天都去看張愛玲。一天,他向張愛玲提起刊登在《天地》上的照片,張愛玲便取出來送給他,還在後面題上幾句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張愛玲說,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沒有別的話可說,唯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

這一年,胡蘭成38歲,張愛玲24歲。她說,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她沒有顧忌他已有妻室,心想,他是愛她的,她也是愛他的。

一抹浮華蒼涼的愛情傳奇上演了。

和所有的男女一樣,他們忘記了戰爭,忘記了身份,甚至忘記了自己,他們度過了一個情意綿綿的開頭。她在一封信中對胡蘭成說:「我想過,你將來就是在我這裡來來去去亦可以。」

也許她只在乎胡蘭成當下對她的愛,其他的,她都不願多想。胡蘭成的年齡比她大出很多,但這也許又成了她愛他的原因。她從小缺乏父愛,便容易對大齡男性產生特別的感情,所以,年齡問題也不是障礙。於是,她傾盡自己的熱情,就這樣在世人詫異的眼光中與他相愛了。

他每周都會從南京跑來和她一起讀《詩經》里的句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

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詩經·桃夭》

想必,多年後他和她依然記得這首詩,因為裡面有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普通幸福。

胡蘭成曾寫信給張愛玲的好友炎櫻,試圖挽回這段感情,但炎櫻沒有理他,張愛玲也沒有理他。這樣的男人,就像是罌粟花,看是好看,可終究是毒藥。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納蘭性德《木蘭辭》

這首納蘭的決絕詞她是熟悉的,他也熟悉。

這一次,她不再搖旌。兩年的婚姻,她早已傷痕纍纍。愛得徹底,走得也決絕。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大概是痴心的妄想吧。

後來張愛玲從未就這一場戀情說過隻言片語,她用了幾十年的時光,把她和胡蘭成之間的愛幾乎都融入那本叫《小團圓》的小說里。她最終用了這樣一部自傳體的小說,把自己和胡蘭成的感情,做了一個徹底的清算。她給了自己一個蒼涼的微笑。

這段感情,真的是謝幕了。張愛玲曾對胡蘭成說,我將只是萎謝了。

從《小團圓》里,隔著28年的斑駁月光往回看,她和他的傳奇到底是有些辛苦的。

情到深處花靡盡,萎謝的不僅僅是愛情,還有她的文采,此後張愛玲的創作也進入了低谷。

1951年,張愛玲離開了讓她榮辱糾結的上海,之後輾轉香港,最後去了美國,嫁了大她許多歲的作家賴雅。然而她一生的愛似乎已被胡蘭成燃盡。

胡蘭成後來去了台灣,當上了日後大名鼎鼎的才女朱天文的老師。少女時期的朱大小姐不願意稱他胡爺爺,只是任性地喚他胡先生。朱天文長大後害羞地說,那是因為她對胡先生「思有邪」。

胡蘭成把張愛玲和她的愛,得意洋洋地裝進他的《今生今世》里。山河激蕩,容光飄搖,筆觸里也有繾綣的留念。也許他還是懂些她的。

當然,這都是些迷茫陳年的舊月了。儘管他們後來還一直保持著通信。只是在她的心裡,再無波瀾。《詩經》里既有桃之夭夭的相戀,也有江水無情的分離。所以她不悔,不恨,不怨。

1995年,9月8日,75歲的張愛玲,帶著她絕世蒼涼的手勢,隨著那段塵封的愛情,在異鄉飄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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