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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劇||如何渡過生命中的幽暗時光?

今天清明。

懷念故人。

這個時節,人都難免有些抑鬱。

不光是我,還有我認識的朋友們。

我的朋友A,電影學院的才女,從小被視為天才,家境優越,嫁給溫厚善良的男人。

她一心想成為中國最牛B的女導演,奔著大師去了,這十來年都在後海的書吧里每天見人談事,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舊日她看不上的狐朋狗友全都成名成家,世界惟獨把她給拉下了,她那疊厚厚的劇本陰差陽錯一個也沒有被拍過。

前幾年老公失業了,兩個人沒有孩子,她一輩子瞧不起錢,可是現在最要命的問題就是沒有收入……

我的讀者B,北大才女,國企高層。

這兩年焦慮無比,頭髮一把一把地掉,年入百萬又怎麼樣,每座城市都有一套房又怎麼樣?生活如此乏味,一眼看得到十年以後,不外乎陪著大領導全國各地開會,小心翼翼地站著隊,沒有一分鐘時間是屬於自己的,手機永遠閃著綠光放在枕頭邊,因為怕領導找。

更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孩子進入叛逆期,看她的眼光里飛出刀子,父母身體不好,遠在湘中小城,她鞭長莫及……

我們都熟悉的演員C,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火得不行,煙行媚視,電視劇一部接一部,緋聞一段接著一段,登過幾乎所有雜誌的封面,鮮花烹油的沸騰時光。

可又怎麼樣呢?出了一次國在外面呆了幾年之後回來發現世界變了,現在手頭一部戲也沒有,房子還是當年置下的二室一廳,在北京,也就是勉強過活。太無聊了,想工作,找劇本找人,那些跟紅頂白的人也就算了,就算是老朋友,找過去的時候眼裡都有某種不屑,哎呀,你這故事已經過時了,現在不這麼玩啦……

「這個世界沒有欠任何人,但它欠我的」……她睜著紅紅的眼睛對我說。

在她們的身上,我又聞到某種幽暗時光的味道,對於這種味道並不陌生,有好多年的時間我都呆在那裡——

那就是:

世界彷彿把你遺忘了拋棄了,你的人生突然變得暗淡無光,沒有任何值得高興的事,沒有愛沒有溫暖沒有聲音沒有人,有的,只是日復一日寂靜的生活。

寂靜甚至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是那種瑣碎的需要你耗盡心力的艱難,它真的完全可以壓跨一個人。

如果真的要把幽暗時光分類,大致可以分兩類,有一類是有過高峰體驗的,有一類是沒有過高峰體驗的,更俗一點說,就是沒有成功過和成功過的。

沒有成功過倒還好,年輕是她們最高峰體驗,但別的也就沒有什麼了,比如我的朋友A,她確實幻想自己是沒有出名前的李安,在等待機會,但等久了,多少也明白自己這輩子可能真的什麼也幹不成了,於是乾脆變成一個仔細研究鱸魚蒸幾分鐘才好吃的生活家,這也很好。

但真正成功過的人就麻煩很多,比如我的朋友C,她覺得全世界都負了她,人怎麼能這麼勢利呢,世界怎麼能這麼操蛋呢,所有人都拋棄了她。

歪個樓,非常強烈地推薦一部我正在看的美劇,A站上有,現在才出四集,這部劇叫《宿敵:貝蒂和瓊》。

這部劇講的是好萊塢兩大巨星瓊·克勞馥和貝蒂·戴維斯原本是宿敵,瓊以美艷取勝,而貝蒂以演技取勝,同一公司,互相不妥很多年,過氣已久的瓊不甘心就此銷聲匿跡,再加之也缺錢,親選小說,親組班底,力邀宿敵貝蒂參演,最後成就了著名的驚悚電影《蘭閨驚變》。

▲上圖為《蘭閨驚變》劇照,下圖為《宿敵》劇照,兩大影后(傑西卡·蘭格&蘇珊·薩蘭登)神還原上個世紀的兩大影后(瓊·克勞馥&貝蒂·戴維斯)。

這部美劇最精彩的地方是它深刻地表達了女人之間的撕有很大程度上是男人操縱的,喜聞樂見的。

▲當瓊·克勞馥被華納簽下,她和貝蒂·戴維斯的撕逼大戰正式開戰了……

然而我個人最喜歡的一點是它刻畫了人類在經歷高峰體驗之後無法忍受的幽暗生活。

是啊,曾經滄海難為水,經歷過那樣強烈的人生巔峰的人,怎麼甘心忍受墜入低谷的落差,又怎麼能忍受低谷中無比的幽暗?

所以酗酒者有之:

▲《宿敵:貝蒂和瓊》里飾演瓊·克勞馥的傑西卡·蘭格透露,瓊·克勞馥曾經說過:「酗酒與寂寞是成為明星的雙重詛咒。」

放縱者有之:

▲安吉麗娜·朱莉在1998年出演的電影《吉婭》,是根據70年代末、80年代初期世界超模吉婭·卡蘭芝(Gia Carangi)的真人真事改編的:原本只是費城中下階層的平凡女孩吉娜,在18歲時被模特經紀選中培養成為一位超級模特(時至今天大概只有Cindy Crawford的名氣能和她媲美)。然而,成名後的吉亞卻感到無比空虛,無處發泄。她是雙性戀,卻在找尋愛情和穩定的戀愛關係,當感情也遭遇不順時她開始沉溺於毒品,結果在一次針管注射毒品時感染上了艾滋病。1986年11月18日,年僅26歲的吉婭因艾滋病去世。

關起門來做小皇帝者有之:

▲《日落大道》里將近50歲的過氣演員諾瑪,一心活在活在過去的榮光里,妄想通過自己的寫劇本東山再起,不允許自己的戲份被刪減一丁點,屋子裡擺滿了自己的照片,她從不出門,偶爾在家看電影放的全都是自己主演的老影片——她只想看這些電影。

妄想活在從前有之:

▲《蘭閨驚變》中,珍妮·漢德森(貝蒂·戴維斯飾)塗著白粉,化著濃妝,梳著小時候的頭,一聽到鋼琴聲起,就忍不住唱跳起來,恍惚自己仍然是當年那個風光無限受人追捧的小童星……這種痴迷妄想在旁人看來是怎樣的感覺?看那彈鋼琴男的神情就知道了。

實際這上面所有的人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曾經風光的她們無法面對黯淡的平常生活。

為什麼不能面對,實質就是她們不能面對人生的真相。

人生的真相是:

第一:大部分人的人生是幽暗的,大部分生活是幽暗的。

第二:閃亮短暫,幽暗漫長,人不可能永遠活在高峰里。

無法面對這些的女人就會像《日落大道》里那個昔日巨星諾瑪,不願意麵對真實的生活,關起門來讓自己做公主,最後變成了一個神經病,她那膨脹的自戀和不切實際的妄想,到最後吞沒她自己。

如何渡過生命中的幽暗時光,是一個非常深刻也非常辛酸的問題。

為什麼深刻,因為每個人都會遇到。

為什麼讓人辛酸?因為生活不是勵志電影,幽暗一旦降臨,很有可能永遠也不會過去。

多少名噪一時的人,像星星般湧現,然後又像星星般消失,逐漸失去了蹤影。

▲《今夜不設防》里,張國榮聊起最初參加歌唱比賽時的第一名鍾偉強(哥哥當時獲第二)以及當時的音樂伯樂黃錫照,好奇他們現在都到哪去了,三個見多識廣的圈中人淡淡地說他們消失了,沒有人關心他們去哪裡,才華不到,機遇不到,運氣不到,你就消失,這是這個圈子最殘酷的地方,蔡瀾笑嘻嘻地說:消失咯,這個圈消失的好多的。

生活的殘酷之處在於,你不知道高峰何時降臨,而在僥倖經歷過高峰體驗之後,你完全不知道你的下一個高峰在哪裡?有沒有可能發生?

面對這個問題,《宿敵》裡面描寫的兩個明星給了不同的人生方案:

▲年輕時期的瓊·克勞馥&貝蒂·戴維斯。這兩人因為男人、咖位、頭條等角逐了半輩子從年輕撕到年老,堪稱娛樂圈「世紀之撕」。她們的撕逼故事太豐富太精彩(例如《蘭閨驚變》中有場戲是需要貝蒂對瓊拳打腳踢,瓊怕貝蒂來真的,求導演用替身;還有一場戲是貝蒂將瓊抱下床,一拍完貝蒂就發出一聲慘叫,之後幾天直不起背,據說瓊在身上藏了一條灌滿石子的腰帶……從戲外打到戲內,兩人的怨恨簡直滿屏溢出),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百度之,或者看《宿敵》第二集,有兩人的宿怨緣由。

美艷的瓊·克勞馥發現就算是她千難萬險地拍了一部好電影,可是人們還是不理她的時候,她接受不了,開始了她的酗酒迷亂的晚年生活,1977年就去世了;

而貝蒂·戴維斯則接受了這個局面,一發現沒有工作,她就實話實說在報紙上登廣告說單親媽媽需要工作,演同時代電影巨星們不屑演的電視劇、綜藝、小劇場和小配角,一直到去世前一年她還在拍電影,這讓她贏得了無數後輩的敬重,她沒有浪費人生,精湛的演技和不停歇的創作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女演員。

▲瓊和貝蒂的經紀人都說好萊塢不需要年長的演員,瓊一聽怒炒了她的四個經紀人;而貝蒂一言不發,開始在報上登求職廣告。雖然有點辛酸,顯示兩位影后面對幽暗時光的不同人生態度。

這也許給了我們一個啟示:人只能帶著深深的絕望與幽暗對峙,你擁抱它,接受它,不嫌棄它,但也不背負它,只管往前走。

這當中蘊含了一個真理,人類其實並不是靠虛無飄渺的希望生活的,人類是靠向死而生的絕望活下去的。

只有絕望,你才不會時時崩潰,你才不會覺得那幽暗本不屬於我,你才能真正心平氣和地接受幽暗的存在,不活在不切實際的幻想里,不活在舊日榮耀的光芒里,真正死心踏地踩在生活的泥沼里,一步一步毫無希望地向前走。

絕望不是氣餒

它只是「命運的歸命運,自己的歸自己」

這樣一種實事求是的態度

也就是說

它是自由

這是我最喜歡的劉瑜的一句話,帶著無可匹敵的倔強和勇氣。

「命運的歸命運,自己的歸自己」,它干它的,我干我的。我可能幹不過它,可是沒有關係,至少我做了我能做的,這才是生而為人的自由意志,是幽暗裡不滅的燭光。

把這句話送給正在幽暗生活里掙扎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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