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填詞(二)
13、再學幾首小令 (1)調笑令 《調笑令》,單片,32字,三韻段,首段三詞句,前兩「二言句」為「復唱」格,故兩仄韻、一疊韻。中段換韻,為二平韻。末段首「二言句」為中段後一句兩尾字倒置,但要意義通順,格式為「平仄」。其後之「二言句」為「復唱」格,故二仄韻,一疊韻,通常為入聲韻。 《調笑令》格式 平仄*,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仄]仄[平]平[仄]仄*。 【註】:下有粗橫線者為平聲重複字,下有波線者為仄聲重複字。中段「平平仄仄仄平」句式末兩字必須是「仄平」格,且倒置意通。 【例詞】: 調笑令 韋應物 河漢,河漢,曉掛秋城漫漫。愁人起望相思,江南塞北別離。離別,離別。河漢雖同路絕。 【註】:(1)河漢:銀河也,俗稱天河。(2)秋城:秋天之邊城也。(3)塞北:邊塞以北也,征戰疆場也。該詞乃寫塞北徵人之愁思。 調笑令 戴叔倫 邊草,邊草。邊草盡來兵老。山南山北雪晴,千里萬里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 【註】:(1)邊草:邊塞草原也。(2)兵老:老年之兵也,老字為押韻而倒置。(3)山南山北:山,乃指「陰山」也。(4)胡笳:胡人樂器,其聲有凄涼之感。 【述評】韋應物詞為一首徵人愁思詞。乃一從江南到塞北戍邊,晚上巡邏,看到天河(銀漢),便思念自己的故鄉(江南水鄉),但已別離江南來到塞北,歸路遙絕,難得回歸也。 戴叔倫詞亦是徵人愁詞。乃寫長期守邊老兵「老死不歸」之悲愁。反映了當時連年戰爭,兵員不足,故而老人也被徵來從軍的社會面貌。 (2)更漏子 《更漏子》,小令,雙片,46字,每片23字。上下兩片格式基本重複,只是對應首句三言略異。上片兩韻段,首段三詞句,二仄韻;末段二平韻。下片亦兩韻段,首段三仄韻;末段二平韻,亦有過片不用韻者。所謂「過片」,乃指上片結束,轉入下片,下片之首句也;在長調中,亦謂之「換頭」。其格式如下: 《更漏子》格式 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 平仄仄, 仄平平**。[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 【註】:轉入下片,「過片」亦可用「仄平平」格式,不用韻。下片末段首句可用「仄仄仄」格式。通常詞中三言句用字比較靈活。 【例詞】: 更漏子 溫庭筠 柳絲長,春雨細。花外漏聲迢遞。驚塞雁,起城烏,畫屏金鷓鴣。 香霧薄,透簾幕。惆悵謝家池閣。紅燭背,繡簾垂。夢長君不知。 【註】:(1)漏聲:漏之滴水聲,漏乃古代計時器也。(2)花外:花叢之外也。(3)迢遞:遙遠也。(4)塞雁:北方邊塞飛來的大雁也。(5)城烏:居於城內的烏鴉也。(6)鷓鴣:雉屬,形似鵪鶉,體大如雞者。一說為布穀鳥。(7)謝家池閣:妓院歌樓也。謝家,謝娘家也,謝娘,唐代名妓也。(8)紅燭背:背對紅燭也,面朝牀裏而臥也。 更漏子 溫庭筠 玉爐香,紅燭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註】:(1)玉爐:香爐之美稱。(2)紅燭淚:紅燭燃融溢流也,其寓意為燭代人愁而泣。參看杜牧《贈別二首》:「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3)畫堂:古時棟梁檐椽等處多有繪畫,故云。堂,正房也。(4)秋思:秋天人之思念也。(5)眉翠薄:畫眉之黛色略淡也。翠與黛,色近。(6)鬢雲殘:鬢髮亂也。古多形容女子濃髪如雲,故詩詞中多以雲代指髪。(7)衾:睡眠所蓋之被子也。(8)空階:無人之階也。空,又有「徒勞」「白費」之意。 【述評】前一首以寫景抒發情感。寫女子獨守空房,思念情人。上片主要寫景,以動烘托其靜。以「漏聲」迢遞,「驚塞雁,起城烏」的誇張筆法,凸顯出女子寂寞難耐的心情和閨閣的寂靜。下片前三句描寫閨閣起居環境,女子就在這樣的氛圍內惆悵難挨。後三句乃寫女子百無聊賴,只好垂下繡簾,背燭面裏而臥,漸入夢鄉。「夢長君不知」乃反筆也,實則乃突現出女子夢中依舊思念之情。 後一首亦是寫女子獨守空房,思念丈夫(或情人)。「玉爐香,紅燭淚,偏照畫堂秋思。」寫的是:一個秋天的夜晚,閨房中香爐之煙縷裊裊,紅燭流著淚正在為主人發愁,而主人呢,正在思念遠別而去的丈夫。「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則側面描寫了女子因一人獨睡反側難寐的情景。「眉翠薄,鬢雲殘」都是輾轉反側造成的結果。「夜長衾枕寒」,因難以入睡,故覺夜長。一人獨眠,自然覺得凄涼,因而心怨「衾枕寒」。下片,「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寫的是:三更天,正是女子因離別之情苦苦思念之時,堂外梧桐樹卻傳來了雨滴聲。這雨滴聲宛若相思曲,「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就這樣,女子一夜未眠,受盡相思之苦。 該詞作者溫庭筠,詩與李商隱齊名,詞與韋莊並稱,被尊為「花間派」之鼻祖。詞風艷麗,以寫情為其擅長。 更漏子 賀濤 上東門,門外柳。贈別每煩纖手。一葉落,幾番秋。江南獨倚樓。 曲闌干,凝竚久。薄暮更堪搔首。無際恨,見閒愁,侵尋天盡頭。 【註】:(1)贈別句:言每次勞煩女子折柳贈別也。纖手:言女子手之纖美。(2)闌干:通「欄桿」。(3)凝竚:一動不動地佇立著。(4)薄暮:太陽已落,天尚未全黑曰薄暮。(5)更堪:更難忍受。搔首:人急無奈時的動作。(6)閒愁:有暇而愁,忙則忘愁,故云「閒愁」。 【述評】賀濤這首詞「三言句」的格式有所變化,通常「三言句」在詞中用字比較自由。該詞反「閨怨」而成「丈夫之思」。乃寫一男子與妻子(或情人)多次別離去江南(或為經商),秋天獨倚樓臺,遙遙相思,凝目佇立,侵尋天盡頭。其愁也劇,其思也長矣。 (3)女冠子 《女冠子》,小令,雙片,41字。上片23字,兩仄韻,兩平韻。下片兩平韻。其格式如下: 《女冠子》格式 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或:[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註】例詞中,溫庭筠詞首句使用了「平仄平仄」句式,韋莊詞使用了全仄句。《花間集》中溫庭筠另一首詞首句為「平平[仄]仄」句式。《女冠子》可能為溫庭筠首創,《花間集》中溫庭筠的兩首詞均描寫女道人,「女冠子」即有「女道人」之意。古女子不冠,只有女道人冠冕。故稱女道人為「女冠子」。至韋莊,則用來寫一般情愛。 【例詞】 女冠子 溫庭筠 霞帔雲髪,鈿鏡仙容似雪,畫愁眉。遮語回輕扇,含羞下繡幃。 玉樓相望久,花洞恨來遲。早晚乘鸞去,莫相遺。 【註】(1)霞帔:女子飾物,薄紗裁製,披於肩,兩端從胸前至臂腋下後出,拖於地。舞女所用者甚長,可舞動以造舞姿。雲髪:形容女子濃髪如雲也。(2)鈿鏡:描寫女子頭上飾品照在鏡中也。鈿,金銀薄葉製作的花形頭飾,古時官夫人所戴多為鳳凰造型,戲劇中多稱「鳳冠」,實乃誤也。(3)遮語:古時女子笑或與人說話,是不能外露齒舌的,故常用物遮掩之。該句是說,女子說話時用輕輕的團扇遮掩住口齒。繡幃:床上繡花帳子。此處代指床。(4)花洞:女子閨房也,因該女子乃一女道人,故稱「洞」。(5)乘鸞:借用了蕭史、弄玉的故事。傳說蕭史善吹簫。秦穆公之女,小名弄玉,聞之愛慕有加。秦穆公便將弄玉許配與蕭史,並建了一座樓,名曰「鳳凰臺」,為其夫婦居所。蕭史整日教弄玉吹簫為樂,後簫聲引來鳳凰與龍,於是,蕭史乘龍,弄玉乘鳳,升天而去。鸞,鳳凰之別稱也。 【述評】該詞乃描寫一年輕美貌女道人,與一男子的戀情。上片前三句,以一男子的視角,描述了該女子的容妝之美。「畫愁眉」三字與下片的「花洞恨來遲」前後呼應,更突出了女子的多情。上片後兩五言句,則描述了女子柔情嬌羞之神態。下片乃描寫女子的心理活動。前兩五言句是說,女子在樓上盼望情郎已久,恨情郎緩緩來遲也。後兩句,乃女子的心愿。盼望著有一天,與情郎雙雙「乘鸞」而去(「早晚乘鸞去」)。最後囑咐情郎莫要將其遺棄也(莫相遺)。 女冠子 韋莊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註】:(1)佯低面:裝作低面也。佯,假裝也。(2)斂眉:蹙眉也。(3)除卻:除去,除了之意。 女冠子 韋莊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 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註】:(1)桃花面:引自崔護《過都城南莊》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東風。」(2)柳葉眉:多形容女子眉如柳葉細長之美。(3)依依:不捨貌,依依不捨也。 【述評】這兩首詞,語言直白,以描寫人物的神態,來表現人物的柔腸纏綿的情意。上首,「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像面對面説話一般,交待了分別時的時間。「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描寫了女子忍淚惜別,怕情人知曉,故低面以避,以及被情人看見,則半斂眉峰,含羞不語的神態。充分地表現了女子脈脈含情,溫柔纏綿的深蘊之情意。只此兩句十個字,則刻畫得如此細緻入微,真可謂入骨三分。下片乃寫別後女子一往癡情,「人已愁斷腸,偏有夢相隨」,此種愁思,「除卻天邊月」,是「沒人知」曉的了。極度誇張相思之情。 下一首乃寫夢中相見。「昨夜夜半,枕上分明見,語多時」,乃交待夢境:夢裏彷彿同枕共臥,私房話說了許久。「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夢中所見女子依舊是粉面桃顋,顰姿羞容,低眉半眸,秋波欲滴,可謂嬌態可掬也。就這了了十個字,便將一個含情脈脈的美麗女子展現眼前,可見「韋詞」之功底。下片,「半羞還半喜」乃寫二人親熱時的女子神態,「欲去又依依」乃寫相別時女子欲去又依依不捨的神情。最後,「覺來知是夢,不勝悲」交待了做夢者夢醒皆空的惆悵與不勝悲傷。古人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該詞正表現了這種日思夜想的癡情。該詞可謂寫夢情之典範。 《歷代詞人考略》評曰:「韋文靖詞,與溫方城齊名,燻香掬艷,眩目醉心,尤能運密入疏,寓濃於淡,花間群賢,殆鮮其匹。」該評可謂對韋莊詞之精闢之論也。 以下乃筆者所填幾首: 調笑令 春 春雨,春雨,染翠柳絲千縷。桃風搓皺漣漪,孤舟輕棹別離。離別,離別。人去梨花飛雪。 更漏子 思 苦 赴郊河,隄柳約,月色朦朧霧薄。情切切,兩依依,喃喃細語低。 又東風,花幾度,故地重遊思苦。風瑟瑟,雨霏霏,依稀麗影歸。 女冠子 嘆伶仃 夢裏又見,徒駭河邊那晚,夜暝暝。相約慶芳誕,遙尋牛女星。 山盟不離棄,誓約伴斯生。如今人兩地,苦伶仃。 【註】:「山盟不離棄」句式乃永明體保留句式,即「三四互換」句式:「平平仄平仄」。14、詞中三言句之句式 前面,我們介紹了幾首小令。小令中,兩言句、三言句不少,尤其三言句。唐代小令中,兩言句、三言句的格式運用非常靈活。例如《長相思》中,白居易上片兩句用的是「仄仄平」格式,下片是「平平平」與「仄平平」。而晏幾道全用「平平平」格式。再如《憶江南》中的「三言句」,白居易的格式是「平平仄」,而蘇軾用的是「平仄仄」。《瀟湘神》中的「三言句」,劉禹錫用的是「平仄平」格式。《漁歌子》中,張志和用的「三言句」格式是「平仄仄」與「仄平平」。其實,這些都是依據辭意而定,並無嚴格限制。 字分平仄,二元化處理,非此即彼,非常簡單。這比南宋人興起的「歌詞分五音,又分五聲,又分六律,又分清濁、輕重」之說,要簡約的多。小令大部分產生於唐代,唐代格律詩源於「五言詩」,所以象「二言句」「三言句」「四言句」都沒有規定,故其格式較隨便。 詞中的一言句格式很簡單,不是「平」,就是「仄」。至於二言句,其實也比較簡單。以「平」「仄」排列,「二言句」只有以下四種格式: 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第7節中已經介紹了三言基本格律句式有四,即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其他句式都是依據「奇活偶定」變通原則,從這四個基本句式變化而得的。它們的變格分別爲 仄平仄;平仄平;仄仄仄;平平平。 以上四個三言基本格律句式及其變格,便涵蓋了所有的三言詞句。 下面,我們看一下前面已學過的詞,其二言句、三言句的用字情況。通常,詞中二言句、三言句用字比較靈活。 (1)二言句用字情況有: ①「平平」格式: 如馮延巳《南鄉子》之「茫茫」、「斜陽」;孫光憲《思帝鄉》之「如何」;韋莊《訴衷情》之「輕輕」等句。 ②「平仄」格式:如溫庭筠《訴衷情》之「鶯語」、「花舞」;歐陽炯《南鄉子》之「回顧」;韋應物《調笑令》之「河漢」、「離別」;戴叔倫《調笑令》之「邊草」、「明月」等句。 二言句的「仄仄」「仄平」的用字情況一般很少見。 (2)三言句用字情況有: ①「平平仄」格式: 如李白《憶秦娥》之「簫聲咽」、「秦樓月」、「音塵絕」;陸游《釵頭鳳》之「紅酥手,黃滕酒」、「東風惡,歡情薄」、「春如舊,人空瘦」、「桃花落,閑池閣」等句。 ②「仄仄平」格式: 如白居易《長相思》之「汴水流」、「泗水流」;顧夐《訴衷情》之「換我心」等句。 ③「平仄仄」格式: 如張志和《漁歌子》之「青箬笠」;李珣《南鄉子》之「爭窈窕」;溫庭筠《更漏子》之「春雨細」、「驚塞雁」、「香霧薄」、「紅燭背」;蘇軾《江城子》之「塵滿面」、「明月夜」等句。 ④「仄平平」格式:白居易《長相思》之「恨悠悠」;溫庭筠《更漏子》之「柳絲長」、「起城烏」、「繡簾垂」;賀濤《更漏子》之「上東門」、「幾番秋」、「曲闌干」、「見閒愁」等句。 ⑤「平平平」格式:如白居易《長相思》之「思悠悠」;晏幾道《長相思》之「長相思」等句。 ⑥「仄仄仄」格式:賀濤《更漏子》之「一葉落」。溫庭筠《更漏子》之「一葉葉」等句。 ⑦「平仄平」格式:韋莊《思帝鄉》之「春日遊」;顧夐《訴衷情》之「為你心」;李珣《南鄉子》之「乘彩舫」等句。 ⑧「仄平仄」格式:如溫庭筠《更漏子》之「透簾幕」。 其中,⑤至⑧四種乃前四種按「奇活偶定」原則之變格,用得較少15、欣賞李清照幾首小詞 李清照,號易安居士,濟南人,出生於一個注重文學藝術的士大夫家庭,從小倍受文學燻陶。李清照在文學方面有較高的造詣,詩與散文成就突顯,詞尤為世人贊賞。李清照的詞,不僅講究平仄格律,而且講究樂律,故而語言流暢,富有音樂感。李清照善於觀察生活,把握生活,能夠抓住人物的心理特徵,來刻畫人物,故而李清照的詞尤為感人,可謂動人心弦。如 點絳唇 (一) 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有人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齅。 【註】:(1)蹴鞦韆:指雙足立於鞦韆之踏板上,不坐。蹴,蹋也,踏也。(2)慵整:懶得整治。(3)纖纖手:形容手指纖細,故云。(4)薄汗:出汗而未流也。(5)襪剗:只著襪不穿鞋也。亦作「剗襪」,李煜《菩薩蠻(花明月暗)》:「剗襪步香階。」(6)金釵溜:指女子開溜了,走了。詩詞中多以「金釵」代指女子。(7)和羞走:帶著羞色而去。和,伴隨也。(8)倚門:傍門也。倚,傍也,靠近也。 (二)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 倚遍闌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 【註】: (1)深閨:閨房幽深也。(2)闌干:即欄桿也。(3)無情緒:打不起精神來。(4)衰草:枯敗之草也,秋草也。(5)望斷:猶「望不到頭」也。 【述評】上首,後人有疑非其作,但多數仍視為李作。一般認為是李清照之少女時作。詞意似化自韓偓《偶見》詩: 鞦韆打困解羅裙,指點醍醐酒一樽。 見客入來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門。 其實,該詞比韓偓詩更生動、風趣、感人。該詞可以說是一首清新小詞。乃寫一個少女打鞦韆,因是立在鞦韆踏板上,需要兩手用力把握住鞦韆的兩根吊索,所以打完鞦韆下來,兩手是很酸痛的,何況少女的手很嬌嫩。因此勞累,所以就懶得整治纖手(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乃指明了時節,應該是花漸凋零的初夏,其時水汽漸大,早晚較涼,故多露。因有客人來,故應是早上。打了一早上鞦韆,自然流汗。初夏早上雖涼爽,但畢竟氣溫漸高,動則生汗;且入夏以後人們換上了單衣。故云「薄汗輕衣透」。輕衣者,單衣也。「見有人來,襪剗金釵溜。」見有客人來了,於是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足著繡襪開溜了。溜,通「蹓」,悄悄地走掉曰溜。之所以開溜,是因為害羞,故云「和羞走」,滿臉不好意思地走開了。古時女子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作為一少女,儘管害羞,但好奇心更勝,於是走到花園門口,在門旁邊停下回頭觀看,為表現自己非經意而為,便掣來一枝青梅裝作齅味之樣。到此,一個鮮亮活潑的少女,便活靈活現地出現在讀者眼前。若沒有親身體驗或細緻觀察,難以寫得如此生動形象。 第二首,乃李清照婚後的作品。李清照的丈夫趙明誠是一位金石古玩鑒賞收藏家,所以時常外出採集。該詞可能就是寫丈夫外出後的思念之情。「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乃寫閨中之愁,「深」與「愁千縷」相呼應,更突顯出愁之深。「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這兩句表面寫景,實則寫人,寫丈夫雖然惜春,但只灑了「幾點催花雨」,便遠離而去。下片「倚遍闌干,只是無情緒。」乃寫自己,寂寞無聊,百無情趣,只是沿著欄桿轉來轉去。幹什麽呢?還是思念遠人。「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乃表達了盼望遠人回歸之久思長愁,從春盼到秋,已是「連天衰草」了,結果還是「望斷歸來路」依然未盼回來。 李詞的特點是:寫景抒情,景中有情,情景糅合。「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乃是該詞畫龍點睛之句。寥寥數語,將一個女子長期盼望、期待遠離的丈夫,早早歸來的思念心情,展現出來。
- 如夢令二首 (一)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二)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述評】這兩首小詞可謂清新、感人。第一首乃回憶,「常記」說明了這段發生在少女時代的故事,銘記在心,深刻難忘。故而寫的十分風趣。這應該是一次與家人一起的郊遊之趣。古時的少女不可能像現在的孩子一樣放浪,敢和「朋友」去喝酒。那時,女孩出門只能跟隨大人行動,不能脫離家人視線。這一次,一家人划船遊玩到「溪亭」,在亭中喝酒賞荷,不覺已到日暮。這時大家都有點醉了,興趣已盡,便划船回家,誰知卻辨不清歸去之路,所以誤入荷叢深處。爭渡?怎麼將船撐渡出去呢(爭,通「怎」)?自然,在藕花深處折騰了一番,結果將沙灘上夜宿的鷗鷺驚起,飛於別處。李清照少年時全家居於濟南。此段故事,很可能是李清照一家游大明湖時發生的事情。那時大明湖及其以北為一片沼澤荷塘。面積比今之大明湖要大得多。翠荷碧連,渺無邊際。遊船進入,極可能迷失方向。 第二首寫的應是李清照結婚後的事情。這是一首惜春詞,「綠肥紅瘦」正是暮春時節。綠肥,枝茂葉闊,綠色蒼鬱也。紅瘦,花漸凋零,芳菲憔悴也。更何況「昨夜雨疏風驟」。因為昨晚喝了點酒,不勝酒力,故而沉睡一夜,至晨酒力未盡。因為一夜的風雨,花兒肯定凋謝了不少。故一起來就問侍女(捲簾人,丫鬟也)。侍女卻回答:海棠依舊開放著。女主人便說道:知道嗎?這時節應是花少葉肥了。該詞用主婢一問一答,巧妙而風趣地表現了作者的惜春之情,使人不至過於傷感。「綠肥紅瘦」,乃為名句,傳唱於世,可見李清照用字之巧妙也。 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述評】這是一首寫離愁之詞。李清照的離愁之詞,多因丈夫外出而寫,可見二人情感之至。該詞據傳乃李清照與丈夫結婚不久離別之作。上片,「紅藕香殘玉簟秋。」乃寫秋,秋天來了,紅艷的荷花已香消花殘,牀上鋪的竹簟已經感覺到有點涼了。此乃初秋物候景象。紅藕,即藕花,荷花也。「輕解羅裳,獨上蘭舟。」應是寫丈夫踏上蘭舟遠行去了。後三句,時間推移到深秋季節,大雁排成「人」字也回歸南方去了,丈夫離家已經很久。因此,「月滿西樓」的夜晚,時常盼望丈夫能寄信回來,但卻沒有,故無奈的發出了疑問:「雲中誰寄錦書來?」此句話用了「雁足帛書」之典。下片,時間跳躍到來年的暮春時節,故云「花自飄零水自流」。春天,思情益濃,兩人都互相思念對方,但依然不得相見,故嘆道:「一種相思,兩處閑愁。」這種相思之愁是難以消除的,剛剛愁眉略舒,心中卻又思念起來,故曰「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最後兩句亦表現了李清照修辭之技巧,為後人所喜愛。 李詞遣辭用字可謂細工精煉也。(《白雨斎詞話》)陳廷焯評曰:「易安佳句,如《一剪梅》起七字雲『紅藕香殘玉簟秋』,精秀特絕,真不食人間煙火者。」
- 蝶戀花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 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攲,枕損釵頭鳳。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述評】此乃寫閨寂春愁之詞。當時其夫趙明誠為官在外,李清照獨居故里。「暖雨晴風初破凍」乃寫風和日麗,冰凍融化之初春。「柳眼梅腮」既寫景,亦寫人。柳眼,柳葉初展若眉,多用以比喻美人之目。梅腮,梅花正開,花瓣宛若少女之香腮,粉中透紅,煞是美韻。故又以梅腮形容女子容姿之美。「柳眼梅腮」,或曰可比肩「綠肥紅瘦」,細思之,有更勝處。「已覺春心動。」一語雙關,既寫春天生機搏動,亦寫女子思春之心。無奈的是無人共享「詩情酒意」,於是獨自憂傷空垂淚,臉上所搽香粉卻被淚水沖殘。女為悅己者容,因悅己者不在身邊,情緒低落,自然覺得花鈿等金銀飾物成了累贅,故曰「花鈿重」。 下片則寫,因思之不及,便一個人在床上,斜靠枕頭,試穿用金縷線縫製的夾衫(「乍試夾衫金縷縫」)。沒想到枕頭卻把釵頭鳳弄壞了。所以就更加鬱悶,便獨抱雙膝,無眠而愁濃。夜闌更深,無聊之極,便翦燈花以消磨時間。「夜闌猶剪燈花弄」,一個「弄」字,將一個女子孤獨無依,百無聊賴的寂寞情態展現無遺。 賀裳評云:寫景之工者,如尹鶚「今日醉尋春,歸來月滿身」,李重光「酒惡時拈花蕊嗅」,李易安「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劉潛夫「貪與蕭郎眉語,不知舞錯伊州」,皆入神之句。(《皺水軒詞筌》)
- 16、《點絳唇》等詞之律格 (1)點絳唇 《點絳唇》41字,小令,上下兩片。上片20字,三仄韻。下片21字,四仄韻。其格式如下: 《點絳唇》格式 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 (2)如夢令 《如夢令》又名《憶仙子》、《宴桃源》,小令,33字,六仄韻。源於李存勗描寫劉晨、阮肇艷遇仙子之事一詞:「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鸞歌鳳。長記別伊時,和淚出門相送。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 《如夢令》格式 [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仄*。[仄]仄[平]平[仄]仄*。 (3)一剪梅 《一剪梅》中調,60字,雙片。每片各30字三平韻,上下片格調重複。每句均用平字收尾,聲情低沉抑鬱。亦有句句葉(音「協」義同)韻者。所謂「葉韻」,乃指主韻腳之外的押韻者,或統指押韻。格式如下: 《一剪梅》格式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4)蝶戀花 《蝶戀花》又名《鵲踏枝》、《鳳棲梧》,唐曲。其詞由七言句演化而成今格式(參看第41節唐無名氏《鵲踏枝?叵耐靈鵲》一詞)。《蝶戀花》乃中調,60字,雙片,每片四仄韻,上下片重調、同韻。其格式如次: 《蝶戀花》格式 [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 以下為筆者所填幾首: 點絳唇 柳搖金縷,細雨歸來雙燕語。愁懷焉訴?不識吳江渡。 情寄紅箋,相托燕兒助。南飛去,逢伊只道,字字相思苦。 【註】:詞中上片改用首句入韻句式「[平]平[仄]仄」即「仄平平仄」。七言句改用「仄仄平平平仄仄」句式。 如夢令 樓外蜩鳴秋樹,薄暮西窗獨坐。夜雨寂沉沉,思盡人生轗軻。無那!無那!焉懼洶濤顛簸! 一剪梅 江外梅花蓓一枝,風也來欺,雨也來欺。冰封雪蒞萼開時,玓瓅嬌姿,風韻依依。 琵琶弦上寄相思,曲已歔欷,詞已歔欷。蠻箋洇淚伊怎知:句也凄凄,行也凄凄。 蝶戀花 嬌柳嫩黃春漸醒。蘆荻新錐,刺破沙汀靜。野渡梨風桃雨竟,雲收落日孤帆迥。 夢裏江南重聚幸。離恨別愁,兩地相思永。殘夢歔欷人半醒,依稀伊在覓無影。
- 17、詞中的四言句及其句式 第39節我們已知,將「平平」、「仄仄」排列組合,則可得以下四種四言句句式: 平平仄仄 ① 仄仄平平 ② 仄仄仄仄 ③ 平平平平 ④ 其中③④句式為非律句,在詞中通常很少出現。但也不乏其例,如韋莊《女冠子》二首,其首句均為「仄仄仄仄」句式;柳永《夜半樂(凍雲黯淡)》之「到此因念」、《戚氏》之「遠道迢遰」乃為「仄仄[仄]仄」句式;此外尚有非律句「[仄]仄[仄]仄」即「平仄平仄」,如溫庭筠《女冠子》之「霞帔雲髪」句。鹿虔扆《臨江仙(金鎖重門)》之「玉樓歌吹」乃「[平]平平平」句式等。 按「平仄疊聲相間」原則,①②句式為四言句基本句式。詞中絕大多數四言句為①②句式及其變格。按「奇活偶定」變通原則,每一基本句式可有四種用字情況,不過有的情況比較多,有的比較少見。以下便是①②句式的用字情況。 (1)「平平仄仄」句式的用字情況: ① 「平平仄仄」式,即按基本句式用字。如李白《憶秦娥》之「年年柳色」;寇準《踏莎行》之「鶯聲漸老」等句。這種用字情況不如②③見多。 ② 平平[仄]仄式,即按「奇活偶定」原則第三字改用平聲字,實際用字為「平平平仄」。李白《憶秦娥》之「西風殘照」。陸游《釵頭鳳》之「山盟雖在」。李清照《點絳唇》之「連天衰草」等句。 ③ [平]平[仄]仄式,即首字改用仄聲字,第三字改用平聲字,實際用字為「仄平平仄」。這一形式在詞中最為常用。如李白《憶秦娥》之「灞陵傷別」、「漢家陵闕」;歐陽炯《訴衷情》之「擬歌先斂」;韋莊《江城子》之「角聲嗚咽」;陸游《釵頭鳳》之「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錦書難托」。李清照《點絳唇》(一)之「露濃花瘦」、「倚門回首」,(二)之「惜春春去」等句。 ④[平]平仄仄式,即首字改用仄聲字,其他不變,實際用字為「仄平仄仄」。如柳永《定風波》詞句「早知恁麼」,這種用字情況極少見。 (2) 「仄仄平平」句式的用字情況: ① 仄仄平平式,即按基本句式用字。這一形式在詞中最為常用。如歐陽炯《南鄉子》之「畫舸停橈」(橈,讀陽平聲ráo)。歐陽修《訴衷情》之「欲笑還顰」「最斷人腸」;李清照《點絳唇》(一)之「蹴罷鞦韆」、「見有人來」;(二)之「寂寞深閨」、「倚遍闌干」;《一剪梅》之「獨上蘭舟」、「雁字回時」、「月滿西樓」、「一種相思」、「兩處閑愁」、「又上心頭」。《蝶戀花》之「柳眼梅腮」等句。 ② [仄]仄平平式,即首字改用平聲字,實際用字為「平仄平平」。這種用字情況詞中亦較常見。如蘇軾《江城子》之「千里孤墳」、「相顧無言」。李清照《一剪梅》之「輕解羅裳」、「才下眉頭」;《蝶戀花》之「山枕斜敧」等句。 ③ [仄]仄[平]平式,即首字改用平聲字,第三字改用仄聲字,實際用字為「平仄仄平」。如柳永《望海潮(東南形勝)》之「煙柳畫橋」、「羌管弄晴」。這種用字情況較少見。 ④ 仄仄[平]平式,即第三字改用仄聲字,其他不變,實際用字為「仄仄仄平」。這種用字情況極少見。 現在,我們來探討一下,如何從用字情況判斷四言句句式。根據「奇活偶定」原則,第一、第三字位上用字較靈活;而第二、第四字位上的字,其聲調與基本句式中該字位的聲調一致。因此,我們可以據此而知其句式。判斷方法如下: ①第二字位為平聲字,第四字位為仄聲字,則必定是基本句式「平平仄仄」或其變格。 ② 第二字位為仄聲字,第四字位為平聲字,則必定是基本句式「仄仄平平」或其變格。 ③ 第二字位與第四字位均為仄聲字,則必定是基本句式「仄仄仄仄」或其變格(包括「平仄平仄」)。 ④ 第二字位與第四字位均為平聲字,則必定是基本句式「平平平平」或其變格(包括「仄平仄平」)。 按上述判斷方法,你就可以根據詞中四言句的實際用字情況來判斷其所用句式了。
- 18、《荷葉杯》與《浣溪沙》 (1)荷葉杯 《荷葉杯》詞乃一特種押韻方式。我們先介紹有關概念。通常,詞中句子可分為幾個意段,且意段末尾之韻腳都同韻,謂之主韻。在每一個意段內,其他句子亦押韻,但與主韻不同韻。這樣的韻腳叫次韻,且一般各意段之次韻間不同韻。這種押韻方式稱之為主次葉韻。 《荷葉杯》小令,單片23字。主韻兩平韻。第一意段11字,第三句押主韻,次韻二仄韻。第二意段12字,亦三詞句,除主韻外,次韻亦二仄韻。兩意段之間,主韻必須同韻,次韻可不同韻。格式如下: 《荷葉杯》(單片)格式 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 【例詞】 荷葉杯 溫庭筠 一點露珠凝冷,波影,滿池塘。綠莖紅艷兩相亂,腸斷,水風涼。 【註】:該詞主韻為平韻:「塘」、「涼」。第一意段次韻為仄韻:「冷」、「影」。第二意段次韻亦為仄韻:「亂」、「斷」。兩意段之次韻間不同韻。 【述評】該詞乃寫秋天荷花「綠莖紅艷」都遭到摧折的凄涼景象。「兩相亂」恰如其分的表達了花殘葉敗的凄慘。由此引發了詞人深切的痛惜之情,故嘆「腸斷」。「腸斷」者,傷心之至也。「水風涼」則進一步描寫荷或詞人皆不堪水上酸風之涼肅也。 溫詞寫景別有韻味,「一點露珠凝冷」堪與「一葉落,始知秋」相媲美,但比後者更含蓄。「波影,滿池塘」,乃寫滿池塘秋荷倒影波動。其中,秋荷倒影隨著池水的輕輕波動而搖蕩的景象,詞人僅以「波影」二字巧妙地展現出來。可見詞人的遣詞用字之功底非同一般。 《荷葉杯》雙片始於韋莊,他將單片之首意段末句增加兩個字成五言句,仍押平韻,為主韻。又將第二意段首七言句改為平收句,押平韻,變為主韻;第二意段後兩句並為一句成五言句,仍押平韻,為主韻。並重填一片成雙調。故每片25字,全詞50字。但上下片,無論主韻,還是次韻,均不同韻。其格式如次:
- 《荷葉杯》(雙片)格式 [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例詞】 荷葉杯 韋莊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水堂西面畫簾垂,攜手暗相期。 惆悵曉鶯殘月,相別,從此隔音塵。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 【註】:(1)謝娘:詩詞中多借指妓女。(2)水堂:臨水堂榭也。水堂西面畫簾垂:指所識之人住在水堂西。(3)暗相期:私下相約也。(4)惆悵:憂愁也。(5)曉鶯殘月:相別在清晨,殘月西掛,流鶯啼柳。此時人極少,頗有凄涼之意。(6)音塵:指歸來之音信也。塵,行路或騎馬所揚之塵土也,行路跡象也。(7)異鄉人:不同鄉里的人,這裡指分隔兩地也。(8)無因:猶「無緣」,無機會也,不可能也。 【述評】該詞上片兩個意段,分別描述詞人與謝娘初識與相約。下片亦兩意段,分別描述別離與相思。這種相思不是直接說出,而是婉轉道來:「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該詞以白描手法,從相識、相約,到別離而成異鄉人不得相見,步步遞進,最後推演出「相思之愁苦」這一主題。 (2)浣溪沙 《浣溪沙》小令,雙片,42字。每片21字,上片首句入韻,三平韻,下片首句不入韻,兩平韻,上下片同韻。每片均含三個七言句,末兩句格式重複。其格式如下: 《浣溪沙》格式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例詞】 浣溪沙 蘇軾 麻葉層層檾葉光。誰家煮繭一村香,隔籬嬌語絡絲娘。 垂白杖藜擡醉眼,捋青擣麨軟饑腸,問言豆葉幾時黃? 【註】:(1)檾:俗作「苘」,類麻,莖皮可為繩。麻葉似柳葉,略寬。而檾葉圓形而大,表面光滑。(2)煮繭:繅絲也,煮繭以脫膠,便於抽絲。(3)絡絲娘:繅絲女子也。抽絲以成匝謂絡。(4)垂白:頭髮將近全白者,指老人。垂,接近也,臨近也。(5)杖藜:拄著藜杖。藜,俗名掃帚菜,其枝葉嫩時可食,其莖老則可為杖。(6)醉眼:醉人之目也,迷濛貌。(7)捋青擣麨:捋下尚青未完全成熟的麥子,煮熟曬乾擣碎,作麨食也。(8)軟饑腸:腸軟人飢也,不得飽也。(9)豆葉黃:代指秋天莊稼成熟也,那時便有糧可食。此處乃言挨餓的老人盼望著秋後吃頓飽飯也。 【述評】該詞描寫麥收前農村青黃不接,人人過著半饑半飽的日子,尤其老年人更不耐餓。其上片,表面似寫洛絲娘繅絲之景。實則為下片主題作鋪陳。「誰家煮繭一村香」引誘著挨餓的老人,去喝酒以圖忘飢。但酒不抗饑,只好饑腸轆轆去捋點半漿的青麥做炒麵充飢。下片著重描寫挨餓老人的舉動與期待,「問言豆葉幾時黃?」不覺讓人涕零
- 浣溪沙 辛棄疾 北隴田高踏水頻。西溪禾早已嚐新,隔籬酤酒煮纖鱗。 忽有微涼何處雨?更無留影霎時雲!賣瓜人過竹邊村。 【註】:(1)北隴田高:村北高起的土岡也,故云「田高」,田地比其他地方的高。隴,凸起也。(2)踏水:車水也,舊時用腳踏水車軸上的踏板,使之轉動,帶動水槽裏的舀水板上拉,從而使水罐於水渠得以澆田。這種水車今日在南方仍有。(3)西溪禾早:村西溪邊上的稻田,稻子成熟得早,可收割以食了。(4)隔籬:猶「隔壁」,代指鄰居家。(5)酤酒:買酒也,俗曰「打酒」。(6)纖鱗:小魚也。纖,細小也。(7)霎時:一小會兒。(8)竹邊村:竹林邊上的村莊。 【述評】該詞乃一首田園詞。上片從一村落的地勢高低不等,表現出農戶所付出的勞動不同,收穫不同,反映了貧富之差別與苦樂。該詞主要以「踏水」人的角度來寫。高坡地上的人家仍然在頻頻踏水澆田,而溪邊肥沃田地的人家,早已吃上新稻米,正在沽酒煮鱗以慶豐收呢。下片抓住村外瞬間的鏡頭予以特寫,以表現「踏水人」的艱辛。「忽有微涼何處雨?」是說忽然感覺到一絲涼意,但不知何處下的雨?此乃踏水人的渴望(實則無雨)。「更無留影霎時雲!」抬頭看看,也看不到天上有瞬間飄過的雨雲啊(進一步證實無雨)。「賣瓜人過竹邊村。」向周圍一看,原來是賣瓜人從這竹林邊的村子走過(涼意由瓜而來)。此乃一種誇張手法,迂迴婉轉地描寫天氣之炎熱,而「踏水人」頻頻勞作,自然酷熱難熬。故連瓜擔的一點涼氣都感覺到,並錯以為不知哪裡下了雨,傳來的一絲涼意。 另有《攤破浣溪沙》,又名《山花子》,亦被略稱為《浣溪沙》。乃將《浣溪沙》每片末句變成「七言句(不押韻)+三言句(押原韻)」,故云「攤破」也。其格式如下: 《攤破浣溪沙》格式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註】:「[仄]仄[平]平平仄仄」亦可以用永明體保留句式「[仄]仄[平]平仄平仄」。 【例詞】 攤破浣溪沙 李璟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 【述評】該詞乃李璟回憶其為南唐國主時,曾一度征戰四方,取得了一定的成績。而後便國勢漸弱,故有「多少淚珠何限恨」之雲。何限,猶「無限」。「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乃觸景感嘆也,看到菡萏荷葉的敗落,便聯繫到國勢的衰敗,故而感慨而雲「愁起綠波間」。菡萏,即荷花也。「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此表面寫菡萏荷葉,實乃寫自己。菡萏荷葉隨著韶光之流失而漸枯萎,其景凄慘,故不忍心看也。下片首句回憶征戰之事。雞塞,即雞鹿塞。《後漢書和帝紀》:「竇憲出雞鹿塞。」馬祖常《次韻繼學》詩:「雞塞西寧外,龍沙北極邊。」雞塞,亦名雞祿山。此處代指邊塞。「小樓吹徹玉笙寒」,實乃「玉笙吹徹小樓寒」也,言作者聽到有人吹笙,其聲凄哀,不覺一陣寒慄。「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乃是作者發自內心的悔恨之感。有愁就有淚,有怨就有恨,無可奈何,倚遍欄桿,而悔之晚已矣。 以下乃筆者所填三首: 荷葉杯(懷舊) 記得朦朧月下,郊野,牽手踱林蹊。槐花馥郁動心扉,醉也兩情癡。 惆悵還尋故處,人去,缺月獨徘徊。此時心事有誰知?不見彩雲歸。 浣溪沙(夢遠) 心思陰沉雲遮陽,上元春雨夜敲窗,小樓孤影愁舉觴。 夢裏迢迢魂去遠,峨嵋月色獨彷徨,蓉城哪覓一枝芳? 攤破浣溪沙 (又夢江南) 又夢江南舊日春,桃花風軟翠篁深。相見未言半低面,泛羞雲。 坡橘葉穠展青脈,野薇花潔吐芳心。日日鵲橋牛女會,不嫌頻。
- 19、《生查子》與《巫山一段雲》 (1)生查子 《生查子》小令,本40字,上下片均為四個五言句,各二仄韻,句式不甚固定。另有變格,將下片首五言句,改成兩個三言句。41字,雙片,上片20字,四個五言句,二仄韻。下片21字,兩個三言句,三個五言句,三仄韻。格式如下: 《生查子》格式 [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註】:「[仄]仄仄平平」句式均可改用「平平仄仄平」句式。以下朱淑真詞每片首句按此改之。而韓偓詞上片第三句按此改之,另其最後一句改用了永明體保留句式,即「三四互換」句式:平平仄平仄」。這些改動均屬詞人個性使然,不必另作一格。 【例詞】: 生查子 牛希濟 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圞意。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 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裏。兩朵隔墻花,早晚成連理。 【述評】該詞描寫一少女的苦戀情思。寓情於景,以景抒情,使用了巧妙而又恰切的比喻,形象感人。上片開篇寫月,以女子口吻,將新月比作情人,責怪他沒有「團圞意」。團圞,團圓也。因而,不忍心去看紅豆,看見紅豆,只有「滿眼相思淚」。「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裏。」則以諧音來比喻,自己時刻把想念的人裝在心裡。桃穰,桃核也。人,諧借「仁」字也。最後兩句乃以形象的比喻,表達了強烈的心願,但願與所思念的人早結「連理」。 生查子 朱淑真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述評】朱淑真的這首詞,一說為歐陽修所作。該詞以對比之筆法,寫出了情人棄之而去的悲傷心情。去年元宵節,花市燈照得宛若白天,月亮剛剛升起在樹梢上,兩人相約同去觀燈賞月,見面後的情節自不必多說也。今年元宵節,依舊「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可是,去年相約看燈的人呢,卻不知去向。自然傷心之至,故而「淚濕春衫袖」也。 生查子 韓偓 侍女動妝奩,故故驚人睡。那知本未眠,背面偷垂淚。 懶卸鳳凰釵,羞入鴛鴦被。時復見殘燈,和煙墜金穗。
- 【述評】上片寫眼前,「故故驚人睡」乃因常失眠,而眼前當侍女收拾妝奩時,卻故意裝作睡得深沉,自然令人驚訝,故云。故故,「故意依舊」之意。前「故」作「故意」解,後「故」作「依舊」解。誰知道女子並沒有入眠,而是背面去偷偷流淚矣。下片前兩句乃女子回憶,與情人私會,連頭飾都懶得卸,就含羞進入鴛鴦被下,自然是一番雲雨。但分別後呢,只是「時復見殘燈,和煙墜金穗。」殘燈和煙墜金穗,乃兩人恩愛時之所見也。此乃一種隱晦寫法,實則是回憶二人恩愛之情。金穗,燈花也,因無暇翦之,故餘燼過長後便自行墜落也。 《生查子》猶有變格,以下牛希濟例詞,將下片首五言句,增加一字,變為兩三言句。其格式如下: 《生查子》變格 [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例詞】 生查子 牛希濟 春山煙欲收,天淡稀星小。殘月臉邊明,別淚臨清曉。 語已多,情未了。回首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述評】該詞乃描寫一女子送別情人,有景有情。上片寫黎明時分的分別。以景托情,「殘月臉邊明,別淚臨清曉」,以「殘月」對「別淚」,烘托出難捨難分的氛圍。下片以「語已多,情未了」了了六字,寫出了女子「千叮嚀,萬囑咐」的深切之情。臨了還要重腹地告誡:「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此乃以婉轉方式囑咐離別之人,看到芳草,不要忘記穿綠裙之人啊!其中,天淡:天漸濛濛亮,黎明也。 (4)巫山一段雲 《巫山一段雲》小令,雙片,44字,上下片各22字,三平韻,律格重複。每片前兩五言句,通常為對偶句。該詞牌因最早用以寫巫山神女故事而得此名。其格式如下: 《巫山一段雲》格式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例詞】 巫山一段雲 李珣 古廟依青嶂,行宮枕碧流。水聲山色鎖妝樓,往事思悠悠。 雲雨朝還暮,煙花春復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多自愁。
- 【註】:(1)古廟:即朝雲廟,後稱神女祠是也。(2)青嶂:青山也,青峰也。嶂,山之高險者。(3)行宮:楚故離宮也。(4)妝樓:行宮內的梳妝樓也。(5)往事:指宋玉《高唐賦》所云之事。見下條註。(6)雲雨:典故,出自宋玉《高唐賦》:「昔者,楚襄王與宋玉逰於雲夢之臺,望高唐之觀,其上獨有雲氣,崒兮直上,忽兮改容,須臾之間,變化無窮。王問玉曰:『此何氣也?』對曰:『所謂朝雲者也。』王曰:『何謂朝雲?』玉曰:『昔者,先王嘗逰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客。聞君逰高唐,願薦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旦朝視之,如言。故為立廟,號曰朝雲。』」。該詞即寫此典。(7)煙花:霧氣山花也。(8)啼猿句:用《水經注?江水》引漁歌:「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霑裳」之意。《雲韶集》曰:「啼猿」二語,語淺情深。不必猿啼,行客已自多愁,況聞猿啼乎! 【述評】該詞乃懷古之作。全詞寫景抒情,感慨良深。一個美麗的神話,因宋玉之《賦》,廣為流傳。而眼前卻「水聲山色鎖妝樓」(景物蕭條也),只能令人遐思了。面對而今的一片凄涼景色,啼猿不必近孤舟,行客已自多愁了。 以下乃筆者所填幾首: 生查子(情未了) 青山林下草,相會綠茵早。蔭匿小池塘,細語和啼鳥。 人別離,情未了。不日香箋到,字字苦相思,紅淚知多少! 巫山一段雲(前緣) 暮雨敲窗冷,夜風吹戶寒。孤魂幽夢到巫山,欲渡楚江難。 淺寐恨啼鳥,醒來香夢殘。前緣已斷月彎彎,莫問幾時圓。
- 20、詞中的五言句及其句式 第七節我們已經介紹了,詩詞中所有的五言句只有以下四個基本句式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下面我們分析一下五言句依據「奇活偶定」變通原則在詞中的用字情況,以及「拗救」(拗句補救)措施: (1)「仄仄平平仄」句式 ① 「仄仄平平仄」式,即按基本句式用字。如李白《菩薩蠻》之「宿鳥歸飛急」;韋莊《女冠子》(二)之「忍淚佯低面」;李清照《點絳唇》之「薄汗輕衣透」、「襪剗金釵溜」、「卻把青梅齅」、「幾點催花雨」、「只是無情緒」等句。 ② 「[仄]仄平平仄」式,即首字改用平聲字,實際格式為「平仄平平仄」。如李清照《點絳唇》之「望斷歸來路」;牛希濟《生查子》之「天淡稀星小」、「回首猶重道」、「人在心兒裏」等句。 ③ 「[仄]仄[平]平仄」式,即首字改用平聲字,第三字改用仄聲字,實際格式為「平仄仄平仄」。這種情況,雖然合律,但用得較少。如柳永《鶴沖天(黃金榜上)》之「爭不恣狂蕩?」 ④ 「仄仄[平]平仄」式,即將第三個字改用仄聲字,如張先《青門引》之「又是去年病」。此乃「拗句」,在格律詩中,要在「對句」中施救。詞中亦儘量避免使用,除非有對句存在,否則詞中無救。 (2)「平平仄仄平」句式 ① 「平平仄仄平」式,即按基本句式用字。如李白《菩薩蠻》之「長亭更短亭」;白居易《長相思》之「吳山點點愁」;韋莊《女冠子》之「頻低柳葉眉」、「含羞半斂眉」;韓偓《生查子》之「那知本未眠」;李珣《巫山一段雲》之「行宮枕碧流」等句。 ② 「平平[仄]仄平」式,即第三個字改用平聲字,實際格式為「平平平仄平」。如賀濤《更漏子》之「侵尋天盡頭。」;朱淑真《生查子》之「今年元夜時」;李珣《巫山一段雲》之「煙花春復秋」、「行客多自愁」等。 ③ 「[平]平[仄]仄平」式,即首字改用仄聲字,第三子改用平聲字,實際格式為「仄平平仄平」。如李白《菩薩蠻》之「有人樓上愁」;白居易《長相思》之「月明人倚樓」;晏幾道《長相思》之「淺情人不知」;溫庭筠《更漏子》之「畫屏金鷓鴣」、「夢長君不知」、「夜長衾枕寒」;韋莊《思帝鄉》之「杏花吹滿頭」等句。 ④ 「[平]平仄仄平」式,即首字改用仄聲字。此乃「孤平」,在格律詩中,通常改用第③種用法。詞中這一用字情況極少。 (3)「平平平仄仄」句式 ① 「平平平仄仄」式,即按基本句式用字。如溫庭筠《菩薩蠻?南園滿地》之「無言勻睡臉」。這種用法較少,詞人更喜歡用第②種。 ② 「[平]平平仄仄」式,即首字改用仄聲字,實際格式為「仄平平仄仄」。如李白《菩薩蠻》之「玉階空佇立」;韋莊《女冠子》之「半羞還半喜」、「覺來知是夢」、「不知魂已斷」等。此乃詞中最常用的格式,《欽定詞譜》中多以此式代替基本句式。 ③ 平平[平]仄仄式,即第三字改用仄聲字。此乃「三仄尾」,通常將第四個字改用平聲字以補救,即成平平[平][仄]仄式,實際格式為「平平仄平仄」。如韓偓《生查子》詞:「和煙墜金穗」;柳永《夜半樂》詞:「含羞笑相語」;張元斡《蘭陵王》之「東風妒花惡」等。 ④ [平]平[平]仄仄式,即首字、第三字均改用仄聲字。此乃「拗句」,補救辦法與③同,即將第四個字改用平聲字,即成[平]平[平][仄]仄式,實際格式為「仄平仄平仄」。這種格式比較少見,但不乏其例。如柳永《雨霖鈴》之「竟無語凝噎」句。 後兩種用字情況中的補救方式,乃硬性規定,此種補救方式即所謂「永明體保留句式」,俗稱「三四互換」句式。
(4)「仄仄仄平平」句式 ① 仄仄仄平平式,即按基本句式用字。如蔡伸《十六字令》之「桂影自嬋娟」;蘇軾《憶江南》之「酒醒卻咨嗟」(醒讀上聲);韋莊《女冠子》之「欲去又依依」;李清照《如夢令》之「興盡晚回舟」、「試問捲簾人」等句。 ② [仄]仄仄平平式,即首字改用平聲字,實際格式為「平仄仄平平」。此乃詞中最常用的格式。如張孝祥《十六字令》之「重舉送行杯」;李白《菩薩蠻》之「何處是歸程」;馮延巳《南鄉子》之「魂夢任悠揚」;蘇軾《江城子》之「無處話凄涼」、「惟有淚千行」;白居易《憶江南》之「風景舊曾諳」、「能不憶江南」;蘇軾《憶江南》之「風細柳斜斜」、「煙雨暗千家」、「詩酒趁年華」等句。 ③ 該句式第三個字不可改用「平聲字」,否則為「三尾平」,此乃格律句式之大忌。但詞中亦有用者。如李珣《巫山一段雲》詞:「往事思悠悠」。 現在,我們了解一下,如何根據句中「二」「四」字位用字及尾字來判斷該句句式?我們可以使用「疊聲」法,即「使每一個未列奇序字都與其後的偶序字同聲調」的方法判斷。 (1)抑揚格為「仄 平仄」式,即二號字位用的仄聲字,四號字位用的平聲字,尾字為仄聲字(以下意同)。用「疊聲」法判斷,該句式首字同第二字亦為仄聲字,第三字同第四字亦為平聲字(以下意同不再贅述),則該句為「仄仄平平仄」句式及其變格。 (2)抑揚格為「平 仄 平」式,用「疊聲」法判斷,則該句為「平平仄仄平」句式及其變格。 (2)抑揚格為「平 仄仄」式,用「疊聲」法判斷,則該句成了「平平仄仄仄」句,這就需要看第三字位實際用字是平還是仄,若為平,則該句為「平平平仄仄」及其變格。否則為「三尾仄」拗句。 (3)抑揚格為「平 平仄」式,用「疊聲」法判斷,該句成了「平平平平仄」句,這就需要看第三字位實際用字是平還是仄,若為仄,則該句為永明體保留句式:「平平仄平仄」或「仄平仄平仄」,即「四救三」句式。否則為非律句。 (5)抑揚格為「仄 平平」式,用「疊聲」法判斷,則該句成了「仄仄平平平」句,這就需要看第三字位實際用字是平還是仄,若為仄,則為「仄仄仄平平」句式及其變格。否則為「三尾平」拗句。 (6)抑揚格為「仄 仄平」式,用「疊聲」法判斷,則該句成了「仄仄仄仄平」句,這就需要看第三字位實際用字是平還是仄,若為平,則該句為「四救三」格式:「仄仄平仄平」或「平仄平仄平」。否則為非律句。 第(6)種用字情況極少出現。唐代詩詞中,個別詩詞出現過這種用法。如儲光義《洛陽道》詩:「春日佳氣多」。但這種用法後世未約定成俗,不被認可,故被視為「拗句」,詞中亦罕見。 總之,五言律句只有四個基本句式及其變格,另有一個永明體保留句式,即「三四互換」句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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