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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嚴二祖智儼法師(覺深法師)

華嚴二祖智儼法師

覺 深

內容重點作為華嚴宗二祖的智儼法師,廣學多聞,曾從多位法師學習,但其最後依慧光法師所著《華嚴疏》而明華嚴別教一乘之理,並著《搜玄記》、《孔目章》等著作來闡明自已的華嚴思想,說六相、立十玄、明性起,這些思想為後來人所繼承,更為後來三祖法藏法師完善華嚴思想體系打下了基礎。本文主要即是對智儼法師的生平、著作以及他的一些主要思想作一個闡述。

關鍵詞

作者覺深法師,中國佛學院講師。

一、引 言

在中國佛教各學派中,論思想的豐富和圓熟,當首推華嚴宗,華嚴宗的思想體系,為法藏法師所完善,而法藏師事於智儼法師,其學說的主要觀念,均多承襲自智儼;智儼可說是中國華嚴教學的先驅,是故被後人推尊為華嚴宗的第二祖。

就智儼法師的一生來說,是簡單明晰的,幼年隨杜順法師出家,隨後即入至相寺,先後隨多位法師學習佛教各類典藉,後獨立研究《華嚴經》,吸收慧光法師的《華嚴疏》的思想,領承慧光的華嚴別教一乘說與無盡緣起說。隨後在二十七歲時就作了對後世影響極深的《搜玄記》來注釋晉譯《華嚴經》。在此書中,實際上已包含了智儼學說的基本內容。後來又作《華嚴一乘十玄門》、《孔目章》、《華嚴五十要問答》等論著,在若干問題上對其華嚴思想進行了補充和完善。我們現今對智儼法師華嚴思想的研究主要也是來自於這幾部著作。

由於智儼法師的生平事迹少見於傳記,現在所能依靠的也多以法藏法師的《華嚴經傳記》為主,而在法藏所作的《華嚴經傳記》中記載,智儼法師是從智正法師學習《華嚴經》,是故近現代有人提出以智正法師為華嚴初祖的說法。但自古華嚴學人均以初祖杜順、二祖智儼、三祖法藏這樣的說法作為華嚴宗的傳承,其必有一定的理由,本文將在後文中將這些說法一一列出。

依法藏法師的說法,智儼法師一生著書有二十多部。然現今能夠存於世的並不太多,對其著作的考證也只能見諸於諸傳記與經錄中,本文亦是從這方面著手,對智師法師的著作名目作一些整錄。

在華嚴學中,六相、十玄、性起、別教一乘等都是非常重要的思想,智儼法師的這些思想有的是承繼於前人並加以發揮,有的為智儼法師所提倡。這些思想也都為後來的華嚴三祖法藏法師所繼承,對後世的華嚴學者起著指導性的作用。

華嚴判教是佛教諸家判教中較為有系統的一家,在智儼法師之時,雖然沒有明確以哪一種判教作為自已的固定模式,但其在承繼前人的漸、頓、圓三教判的基礎上,又提出了「五位分教」等判法,這應該說為後來的「賢首五教判」提供了理論基礎,本文也將智儼法師著作中所表現的各種判教說作一個展示。

二、智儼法師生平

在談及華嚴宗的祖師時,我們通常以華嚴五祖說之,智儼法師就是華嚴宗的二祖,有關智儼法師的生平,史料中記載的並不是太多,在道宣的《續高僧傳》中只用了幾句話就統而概之。對於智儼法師的生平事迹的記載,現在所能依靠的也就是法藏法師的《華嚴經傳記》了。在法藏法師的《華嚴經傳記》里記載了智儼法師曾從學於地論學派的智正法師,所以近現代有人提出華嚴宗的初祖應是智正法師。另外,就智儼法師的生卒年代也有兩個說法,一是六十七歲,此為法藏的《華嚴經傳記》中所說;一說是七十二歲,此是續法的《法界宗五祖略記》中所說。本章主要就這些問題作個討論。

1、智儼生卒年說

智儼法師,俗姓趙,是天水(今甘肅天水)人,據傳,其幼時即有志於佛道,於嬉戲時常累石為塔,或以友伴為聽眾,自任法師。他的父親趙景,任申州(今河南信陽市)錄事參軍。其生卒年月,有兩種說法。

一、依續法的《法界宗五祖略記》所說,法師生於開皇二十年(600),至總章元年(668),法師於法座上說法而逝。而續法又說其壽年七十二。若依上續法所說之生卒年與壽年比較,並不相符:如果說續法所記智儼法師生卒年代均無有錯誤的話,那麼,法師的壽年就不應該是七十二歲,而應是壽年68歲;如果說續法所記的智儼法師的壽年與圓寂年無誤的話,那麼智儼法師應是生於開皇十七年(597),亡於總章元年(668)。

二、依法藏法師的《華嚴經傳記》中記載,智儼法師於總章元年(668)夢見本寺般若台倒塌,知時日無多,故告曉門人,其將往生西方,至十月二十九日夜,於清凈寺圓寂,是年法師春秋六十有七。若依此說,則智儼法師應是:生於隋仁壽二年(602),亡於總章元年(668)[1]。

如此,則智儼法師的生卒年代有二種說法,其圓寂年說法相同,而只是生年不同而已。

從《法界宗五祖略記》中所述可以看出,其對諸位祖師的生平敘述都只是交待性的闡述,無有過多的說明,其所說應都是根據前人所傳而記,因畢竟續法是清代人,離祖師所處年代相距較遠。而從續法所記的智儼法師的出生年、圓寂年、壽年這三者之間的不相符合可以看出,續法在參照前人的記載存有一定的疏漏。而對於法藏法師在《華嚴經傳記》中所載,雖沒有交代智儼法師的生年,但法藏法師作為智儼法師的弟子,對智儼法師的壽年與圓寂年的記載應該不會有錯。所以,在此上關於智儼法師的生卒年的二種說法應以法藏法師所說為準,即是:生於隋仁壽二年(602),圓寂於總章元年(668),世壽六十七歲。

2、智儼法師師承

就華嚴宗人來說,智儼法師是華嚴宗二祖,法藏法師曾從其習學《華嚴經》,法藏法師撰《探玄記》就是在其所著的《搜玄記》的基礎上對《華嚴經》的註解,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但智儼法師在其遊學的過程中,曾從學過多位法師,這也是在諸傳記中有記載的。所以,就一般華嚴宗人而言:杜順法師是華嚴宗初祖,智儼法師自是從學於杜順法師。但是近代有人認為此說不可靠,認為智儼法師應是從學於智正法師,這一說法非常流行,如呂澄先生所說:

關於華嚴宗學說開始的傳承,早年在日本的佛學界曾有過激烈的爭辯。先是境野黃洋主張推翻舊傳的華嚴宗世系即杜順、智儼、賢首三代說。他以為華嚴宗的杜順始祖說乃出於後人的偽托。實際上最初是智正、智現、賢首三代相傳。在《續高僧傳》里雖然說到智儼和杜順有師弟的關係,卻無華嚴學說傳授的明文。後人也說智儼的華嚴學說得之於至相寺的智正,但智正的傳文里說他所傳授的是智現,並無什麼智儼。這或者是儼現兩安聲音相近而誤傳為一個人吧。所以華嚴宗開始的真正傳授,應該是智正、智現、賢首三代。境野黃洋以後有鈴木宗忠,根據古人鳳潭、覺州兩家的舊說,也否認了杜順初祖說。這兩家都是日本的華嚴宗學者[2]。

從呂澄先生上面所述的這一段文字來看,境野黃洋先生否定了杜順法師作為華嚴初祖的資格,同時也否認了杜順與智儼二人的師、弟關係,甚至否定了智儼法師這個人的存在。在這一點上,本人不敢苛同。而對於智儼法師的師承,私下裡以為,古人向有參學遊方的習慣,一人學於多師不是沒有可能的事。關於智儼法師的傳記雖然並不太多,但是本人認為,在諸傳記中,作為與智儼法師同時代的人,道宣法師所撰的《續高僧傳》中的記載應該是最為可信的;另外,作為智儼法師的弟子法藏,對於自已的師承記載也不可能出錯,一個人總不可能連自已的師承都記不明白,所以境野黃洋所說的法藏從學於智現而非智儼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在《華嚴經傳記》中,法藏對於智儼法師的師承作了如下描述:

年十二,有神僧杜順,無何而輒入其舍,撫儼頂謂景曰:「此我兒,可還我來」。父母知其有道,欣然不吝。順即以儼付上足達法師,令其順誨。曉夜誦持。曾無再問。後屬二梵僧來游至相。見儼精爽非常。遂授以梵文。不日便熟。……後依常法師聽攝大乘論,未盈數歲,詞解精微;……後於琳法師所,廣學征心,索隱探微,時稱得意;……於當寺智正法師下,聽受此經,雖閱舊聞,常懷新致;……討尋眾釋,傳光統律師文疏,稍開殊軫,謂別教一乘無盡緣起;……後遇異僧來,謂曰:「汝欲得解一乘義者,其十地中六相之義,慎勿輕也。可一兩月間,攝靜思之,當自知耳」。言訖忽然不現。儼驚惕良久。因則陶研。不盈累朔。於焉大啟。遂立教分宗。制此經疏。時年二十七[3]。

從法藏法師這一段對智儼法師的師承的描述中,我們可以對智儼法師的師承按其所從學的時間先後作一個總結:

1、杜順法師,其於智儼十二歲時帶智儼出家;

2、達法師,杜順法師的弟子,為智儼法師出家後的依止師;

3、二梵僧,此二人教導智儼梵文;

4、常法師,智儼隨其學習《攝大乘論》;

5、琳法師,此中未明具體從其學習何種經論,只說是「廣學征心」;

6、智正法師,智儼法師隨其學習《華嚴經》;

7、光統律師,因兩人所處年代不同,所以未曾親自教導智儼,但智儼法師從其所撰《華嚴經疏》中得解華嚴「別教一乘無盡緣起」的義理;

8、一異僧,教導智儼如果欲解華嚴一乘義的旨趣,需了知《十地經論》中所明的「六相」義。

智儼法師最初隨從法順的教育,中間聽智正的講說,末後探討慧光的文疏。在這裡,雖然交代了杜順法師是智儼的出家之緣,但對智儼與杜順之間的關係交代得並不清楚,但智儼確是繼承法順的法派,在《續高僧傳》之「法順傳」中已有明文,《續高僧傳》的作者道宣法師是和法順、智儼先後同時之人,他的記載是比較可靠的。在《續高僧傳·法順傳》中說:

弟子智儼,名貫至相。幼年奉敬,雅遵余度。而神用清越,振績京皋。華嚴、攝論,尋常講說。至龕所化導鄉川,故斯塵不絕矣[4]。

道宣法師說,智儼法師是幼年隨從杜順法師,即所謂「幼年奉敬」也,這與法藏法師的記載也是相同的,只是後來杜順法師將智儼交給了其上足弟子達法師「令其訓誨」。道宣法師在這裡明白無誤地指出了智儼與杜順之間的師弟關係,而且在這裡,尤其是說智儼法師在杜順圓寂後,智儼到杜順的「龕所」化導鄉川,且說因智儼法師在杜順法師「龕所」,華嚴、攝論,尋常講說,因有此緣,故「斯塵不絕矣」。道宣法師雖沒有明確指出杜順法師如何教導智儼,但這裡已間接地說明了智儼法師承繼了杜順法師的華嚴思想。因為智儼法師承繼了其華嚴思想,所以杜順法師的思想得以「不絕」。

在這裡有一點是值得注意的,不論是道宣法師的《續高僧傳》,還是法藏法師的《華嚴經傳記》,或者是續法法師的《法界宗五祖略記》。在這些傳記中,都可以看出,智儼法師是幼年從學於杜順法師。杜順法師應是智儼法師華嚴思想的啟蒙者。另外,宋代的贊寧法師說杜順法師曾為智儼講說晉譯華嚴,並傳其華嚴法界觀法,此說或可作為二人師弟相承的一個證明,還有,智儼法師在著《華嚴一乘十玄門》時曾說是承杜順和尚所說,或者也可作為兩人華嚴思想傳承的一個佐證。

還有一點也需值得注意,在法藏法師的《華嚴經傳記》中,雖說智儼法師從至相寺的智正法師學習《華嚴經》,但也並沒有說智儼法師的華嚴思想完全承繼於智正法師,這當中有這樣的一句話,說智儼法師「雖閱舊聞,常懷新致」。這說明了智儼的華嚴思想並不等同於智正的華嚴思想。

在智儼法師的華嚴思想中,慧光法師的別教一乘說、無盡緣起說,對他的影響最大,這一思想被後來的華嚴歷代諸師所承繼。另外,《十地經論》中的「六相」義也為智儼法師所重視。在智儼法師所著的《搜玄記》中,對「金剛幢菩薩迴向品第二十一」進行釋文時,有這樣一段文字:

約分此文意即可知。仍此中文相或通果及因;或初總後別;或自他利異;或同異成壞。如是一切及上會諸文,並准地論初六相,取之無不明了,余相可知[5]。

「六相圓融」說是華嚴教學的一個重要理論,從智儼法師的這一段文字來看,其「六相」義乃是取自於《十地經論》中所說,這應該亦是受于慧光、智正等地論學人的影響。

智儼法師十二歲時,隨杜順法師出家,聽受杜順的高足弟子達法師教誨;十四歲時剃染,出家為沙彌;二十歲時受具足戒,學《四分律》、《毗曇》、《十地》、《地持》等經論,後又從智正法師學《華嚴經》,于慧光所著《華嚴經疏》中領受「華嚴別教一乘無盡緣起」的義旨。並由一異僧處得到啟發,深入理會《十地經論》所示之「六相義」。智儼法師所形成的華嚴思想體系,並不是偏從於某一師,在前而所列示的八家法師,對智儼法師的影響都不可忽視,如果單單說其從學於某一法師,則這一說法未免顯得偏頗。智儼法師並非只從學於杜順法師一人,後人之所以將之稱為華嚴宗初祖,應該與道宣法師在《續高僧傳》中所記不無關係,道宣法師與杜順、智儼所處同一年代,其所記載也最為可信。其記錄了智儼法師在其華嚴思想體系形成之後,到杜順法師的「龕所」化導鄉川,那麼杜順法師在智儼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所以後人將杜順法師追認為華嚴宗初祖,其源頭也就可想而知。但有一點必須明白,杜順法師只是智儼華嚴思想的啟蒙者。智儼華嚴思想體系的形成,與後來其參訪琳法師、智正法師和其研究慧光《華嚴經疏》這一過程是分不開的。另外,傳說中的異僧雖不具名,但從這一點上也可知智儼法師是學無常師,廣學多聞。其華嚴思想體系的形成,是其在一天天的參學過程中形成的。

3、法師行化

在續法的《二祖智儼和尚傳》中,有這麼一段話:「二祖智儼,俗姓趙氏,生於開皇二十年也。別號雲華和尚,師居是寺,因而名之,又號至相尊者,亦因主化其中,人故稱之」[6]。

智儼法師的行化,主要即是在此二寺之中,後人稱其為「雲華和尚」,或稱其為「至相尊者」,均因其在此二寺中行化一方而得名。

法師在至相寺行化,應是其早年的一段時間,從其傳記中也可以知道,至相寺對其的影響也是非常大,法師出家後不久,就被杜順法師交付給其上座弟子達法師訓誨,其自然也就來到了至相寺,並住於至相寺,後來又從本寺的智正法師處學習《華嚴經》,那麼,其後來於此弘化,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法師在雲華寺行化,應主要是其晚年一段時間,智儼法師之所以被稱為「雲華和尚」,即是因為法師曾居於該寺,並於該寺講解《華嚴經》,對於法師於該寺居住的具體時間,雖無法明確肯定,但在華嚴三祖法藏法師從學於智儼法師的一段因緣中,可以看出,法藏即是因為智儼法師於雲華寺講經,法藏於夜半見到有神光照耀庭院,知有異人在此寺弘揚大法,故往從之。此故事之真偽可暫不考慮,但從此故事中可以確定「智儼法師此時在雲華寺行化」這一事實。法藏於十七歲(659)入太白山求法,數年後因慈親示疾而返,故此時就是法藏二十歲左右。也即是在662年左右,而智儼法師圓寂於668年,那麼智儼法師在雲華寺行化已經是其生命的晚期了[7]。

依《續高僧傳》中所述,智儼法師在杜順圓寂後,曾在杜順法師的「龕所」化導鄉川[8]。杜順法師圓寂於貞觀十四年(640),也即是說,智儼法師在杜順「龕所」化導鄉川的間應是在640年之後。662年之前,因為智儼法師662年時已在雲華寺行化。另外,有關杜順法師的「龕所」,《續高僧稱》是樊川之北原,即今西安。在西安華嚴寺(又名開福寺),現存有兩座磚塔,其一是杜順法師塔,另一為華嚴四祖澄觀法師塔,依此可知,智儼法師於其四十歲之後的一段時期,曾在唐時的長安華嚴寺行化。

又依法藏所著的《華嚴經傳記》中所述,智儼法師「終於清凈寺焉」,則可知,智儼法師並非在雲華寺圓寂,也就是說,智儼法師在其生命的最後階段並非在雲華寺弘化,而是在清凈寺,但法師於何時從雲華寺到清凈寺,其時不可考證。其在清凈寺的時間長短也無法定斷。另外,有關「清凈寺」一說,唯見於《華嚴經傳記》,故此寺處於長安何處亦不可知,唯祈有知之人考之。

從這幾處所說,智儼法師早年在至相寺修道,四處參學後,還至相寺宣說華嚴義旨,因此後人稱其為「至相大師」;貞觀十四年(640)後的一段時間,即智儼法師四十歲之後一段時間,在長安華嚴寺宣說《華嚴經》,化導鄉川;在662年前後,智儼法師於雲華寺弘化一方,在這一時間,法師被人們稱之為「雲華尊者」;最後,智儼法師來到了清凈寺,於此弘法,並於該寺中圓寂。

4、法師傳承弟子

在智儼法師的傳記中,對法師的傳承弟子行文不多,就法師的弟子中,有資可考的也不多。然而,在這不多的弟子中,卻對中國與新羅佛教有著很大的影響。如「法藏法師」,就華嚴學者的觀點上看,法藏法師是中國華嚴宗的實際創立者;又如「義湘法師」,從智儼法師學習後回到新羅,弘揚《華嚴經》,被新羅佛教徒尊稱為華嚴宗初祖。

法藏法師(643~712年),俗姓康氏,本康居國人,16歲時在阿育王舍利塔燃指供佛,17歲入太白山學法,數年後出谷回家省親,逢智儼法師於雲華寺講《華嚴經》,遂從之學習。26歲時,智儼法師圓寂。28歲時,則天皇后建太原寺,道成、薄塵等曾受智儼法師的遺囑,大力推薦法藏,法藏遂得剃染。法藏法師承智儼法師之教,大力弘揚「華嚴」,被後人稱為華嚴宗三祖。其重要著作有《金師子章》、《探玄記》、《五教章》、《華嚴經旨歸》、《華嚴經問答》等[9]。

義湘法師(625~702年),俗姓朴(一說姓金),雞林府人,二十九歲於京師皇福寺落髮出家。龍朔二年(662年,一說永徽初)來唐,往終南山,就學於智儼,與法藏法師有同學之誼,久之盡窺華嚴妙旨。咸享元年還國,歸國後奉旨於大伯山(慶尚北道)創建浮石寺,弘傳大乘佛法。著有《華嚴一乘法界圖》、《法界略疏》等,被後人尊稱為海東華嚴宗初祖[10]。

懷濟法師,關於此師生平不詳,唯見於《華嚴經傳記》卷三「智儼傳」中,內中有文:「儼所撰義疏,解諸經論,凡二十餘部。皆簡略章句,剖曜新奇,故得其門寮其寡矣,門人懷濟、賢首」。故知其為智儼法師的弟子[11]。

慧曉法師,此師生平亦不詳,見於《華嚴經傳記》卷三「智儼傳」,文中有云:「門人慧曉又夢,上高幢上侵雲漢,幢首寶珠,明如曉日,漸漸移來,入京便倒」。此一段文字是對智儼法師圓寂之事所作的補述[12]。

智儼法師的弟子以法藏與義湘最為突出,二人各於一方弘化,此二師的事迹於諸傳記中時有所見。智儼法師的其他弟子,基本上都是默默無聞,或者是只見其名,如懷齊與慧曉二師,或者名不見傳。對於這一點,或許是因為法藏與義湘二師太傑出的緣故吧。也或許智儼法師真的沒有多少弟子,如《華嚴經傳記》中所說:「得其門寮其寡矣」。是故此中有「門人懷濟、賢首」等語,又有「懷濟秀而不實,早從冥穸」之語。

三、智儼法師的著作

智儼法師的著作,應以法藏法師所說最為準確,但是法藏法師在其所著的《華嚴經傳記》中,對智儼法師的著作只用了一兩句話來概括:「儼所撰義疏,解諸經論凡二十餘部,皆簡略章句,剖曜新奇」。在此中,法藏法師並沒有將智儼法師所作著作的名目列出。有關智儼法師的著作,失傳的為數不在少數,現可能查知的也是散見於諸《傳錄》中。

依《華嚴經傳記》卷第五中所標,智儼法師撰有《供養十門儀式》[13]。

依《新編諸宗教藏總錄》卷第一中所標,智儼述有《金剛般若經疏》一卷[14]。又有《楞伽經注》七卷、《入法界品鈔》一卷、《章門雜孔目》四卷、《要義問答》二卷、《十玄章》一卷、《六相章》一卷(三性章附)。在此中,集錄者認為,其中所錄的《要義問答》即是世人所說的《華嚴五十要問答》。另有一本名為《十玄無礙義》疑是後人所述,非是智儼法師所撰。而在《六相章》卷冊中,附有《三性章》[15]。又智儼法師曾著《入道禪門秘要》(一卷)[16]。

依《新編諸宗教藏總錄》卷第三中所標,智儼述有《大乘起信論義記》一卷、《大乘起信論疏》一卷、《攝大乘論·無性釋論疏》四卷[17]。

依《華嚴宗章疏並因明錄》中所標,智儼法師所述的有:《華嚴方軌》五卷、《華嚴疏》十三卷、《華嚴孔目章》四卷、《華嚴問答》二卷、《華嚴玄明要決》一卷、《華嚴供養十門儀式》一卷、《華嚴十玄章》一卷[18]。

另外,法藏所著的《華嚴經傳記·智儼傳》中有這麼一段話:「然其精鍊庶事,藻思多能,造蓮華藏世界圖一鋪,蓋蔥河之左,古今未聞也」。此段標明,智儼法師作有《蓮花藏世界圖》一幅。

總上所說,就智儼法師所著,現依諸《傳錄》中名目可尋者有十七部左右:

1、《華嚴經疏》,或雲《搜玄記》(五卷),或雲《華嚴方軌》(五卷);

2、《供養十門儀式》(一卷);

3、《蓮華藏世界圖》;

4、《章門雜孔目》,亦名《華嚴孔目章》(四卷);

5、《華嚴五十要問答》(二卷);

6、《十玄章》(一卷);

7、《六相章》(一卷),內附《三性章》;

8、《入法界品鈔》(一卷);

9、《楞伽經注》(七卷);

10、《金剛般若經疏》(一卷);11、《大乘起信論義記》(一卷);

12、《大乘起信論疏》(一卷);

13、《攝大乘論·無性釋論疏》(四卷);

14、《入道禪門秘要》(一卷);

15、《華嚴玄明要訣》(一卷);

16、《華嚴疏》十三卷。

上面所列舉的這些著作,能考查著作年代的唯有《搜玄記》,因為法藏法師在《華嚴經傳記》里說智儼法師在二十七歲時作《華嚴經疏》,即應是唐貞觀二年,公元628年所作。想此《華嚴經疏》應即是五卷的《搜玄記》。新羅·崔致遠在其所撰《法藏和尚傳》中,曾就法藏法師所著的《探玄記》與《搜玄記》相較[19],評云:「先搜則艱矣,後探則便焉。」意謂《搜玄記》文章簡略,因此文意較難索解。而《探玄記》之解釋詳細入微,對研究者頗為方便。則可知《探玄記》與《搜玄記》在對晉譯《華嚴經》的研解方法上頗多相近之處,法藏法師所推崇的也定是《搜玄記》無疑。而在日人圓超所著的《華嚴宗章疏並因明錄》中所標列的《華嚴疏》(十三卷),則不知是智儼法師何時所著,也不知是何樣的著作,現已無從考證。

就智儼法師的著作,比較有影響的著作有:《搜玄記》、《華嚴孔目章》、《華嚴五十要問答》、《華嚴一乘十玄門》等。

《搜玄記》,全稱《大方廣佛華嚴經搜玄分齊通智方軌》,在圓超所注的《華嚴宗章疏並因明錄》中簡稱為《華嚴方軌》,全書五卷,為晉譯華嚴之註疏,是智儼法師二十七歲時所著。後來法藏法師的《探玄記》即是依之而作。《搜玄記》從五個方面對《晉譯華嚴》的文義進行分別,即是:一、嘆聖臨機德量由致,二、明藏攝分齊,三、辨教下所詮宗趣及能詮教體,四、釋經題目,五、分文解釋。所謂「嘆聖臨機德量由致」即是對如來不可思議之德量而行稱讚;所謂「明藏攝分齊」即是將如來一代聖教以漸、頓、圓三教而判之,謂《華嚴經》為頓、圓二教門所攝;所謂「辨教下所詮宗趣及能詮教體」者,智儼法師認為,《華嚴經》以「因果理實」為宗趣。而能詮者即是音、聲、名、味、句等。即是以音、聲等顯如來之教;釋經題目與分文解釋,其意可知,故不多述[20]。

《華嚴孔目章》,全稱《華嚴經內章門等離孔目章》,簡稱《孔目章》,計四卷,現收在《大正藏》第四十五冊,內容依晉譯《華嚴經》而設,解釋《華嚴經》中難解之處,書中不僅闡明《華嚴經》優勝之處,更肯定了《華嚴經》在一切經中的地位。本書較重要之處為卷一的教分齊義、一乘三乘義章、因果章、唯識章、入佛境界章,以及卷二的發菩提心章、真如章、一乘法海章、五停心觀章,卷三的十地章、轉依章、緣起章,卷四的性起章、融合一乘義等,對後來的華嚴思想都有著非常大的影響[21]。

《華嚴五十要問答》,又稱《華嚴問答》、《要義問答》,全書二卷,收於《大正藏》卷四十五,系以五十三條問答敘述華嚴一乘之要義,此五十三個問題沒有依據經文的先後,而是先明果德,次明心識、修行等法則。如最初就先明十佛名義、眾生作佛義,皆是從小乘、三乘、一乘等方面進行論述,而在最後的問答,則是唯識略觀義、空觀義、普敬認惡義等,從心識等方面來明修行的法則[22]。

《華嚴一乘十玄門》,又作《華嚴十玄章》,全書一卷,收於《大正藏》卷四十五,本書系智儼法師承杜順法師所說而撰。本書依海印三昧所現而開立十門,來發揮華嚴一乘法界之玄旨。所謂十門,即:同時具足相應門、因陀羅網境界門、秘密隱顯俱成門、微細兼容安立門、十世隔法異成門、諸藏純雜具德門、一多兼容不同門、諸法相即自在門、唯心迴轉善成門、託事顯法生解門。智儼法師認為此十門各具教義、理事、解行、因果、人法、分齊境位、法智師弟、主伴依正、逆順體用、隨生根欲性等十義,如此而成百門,以此百門,顯十玄緣起、重重無盡之義[23]。此書所表達的「十玄緣起說」乃是華嚴教學之精華,歷代祖師均傾力研究,智儼法師立十玄門說而顯法界緣起義,法藏、澄觀等承繼其說,或稍稍改變順次,或有增減,然皆植基於智儼之所說。歷來的華嚴學者均將智儼所立十玄稱為「古十玄」,而將法藏於《探玄記》中所立以及澄觀所宗之十玄稱為「新十玄」。

四、智儼法師的判教

智儼法師的判教,沒有一種固定的模式,在智儼法師的著作中,也沒有專門論述教判思想的著作傳世,但在其著作中,我們可以看到,存在有好幾種不同的判教方法。這些說法看似比較凌亂,但是若能將這幾種說法融合在一起,我們就會發現,智儼法師並沒有將思想放在判教上,判教也並沒有引起智儼法師的足夠重視。智儼法師的判教,基本上都是承前人所說,再加以個人的看法,其主要思想,是欲體現《華嚴經》的「頓」、「圓」、「一乘」之理念,將《華嚴經》與其它諸經區別開來,突出《華嚴經》在諸經中的地位引導眾人修學《華嚴經》是其主要目的。

1、將如來一代聖教判為漸、頓、圓三教

在《搜玄記》中,智儼法師從五個方面對晉譯《華嚴經》的文義進行分別,其中第二明藏攝分齊中,我們可以看出儼師的一些教判思想。智儼法師說:「隨緣之說,法門非一,教別塵沙,寧容限目,如約以辨,一化始終,教門有三:一曰漸教、二日頓教、三曰圓教」[24]。在這裡,智儼法師按傳統的說法,將如來一代聖教以漸、頓、圓三教分之。

所謂漸教者,智儼法師說如來為眾生說經、律、論三藏也。然眾生根有利鈍,是故法有淺深。所以如來為聲聞者說四真諦法,為緣覺者說十二緣覺。如是漸次而令眾生趣於大果,是為漸教。

所謂頓教者,智儼法師說,此是如來為久習大乘者所說。此等眾生,世世以來,常受如來所化,聽佛所說,即便信受,得入如來智能,是為大乘頓教。

所謂圓教者,智儼法師說,此教是為上達分階佛境者所說,此種法門是解脫究竟法門,是最完滿、最完全的法門。

可以說,智儼法師在《搜玄記》中對如來聖教的判別沒有提出新的說法,此漸、頓、圓三教說,實際上早在南北朝就已有人提出。慧苑法師在《刊定記》中舉出後魏光統律師就曾立此三教,而法藏法師也說慧光法師承繼佛陀三藏的主張立有漸、頓、圓三教。

漸、頓、圓三教判是歷來諸經家所提倡,但這種判教方法比較籠統,在手段上不夠詳細。智儼法師之所以採用這種判教方法,可以想知是受了慧光法師的影響。慧光法師是第一個將《華嚴經》判為圓教之人,而智儼法師在參研《華嚴經》時,得慧光所著的《華嚴經疏》,由此而悟得「一乘別教無盡緣起」之理,故在其再為《華嚴經》作疏時,自是依承慧光法師所說。

2、將如來一代聖教判為小乘、三乘、一乘三教。

《搜玄記》是智儼法師二十七歲時所著,在這時的智儼法師,其華嚴思想還沒有完全成熟。在《搜玄記》所作的判教中,也沒有過於突出《華嚴經》的地位,所以智儼法師在著《華嚴五十要問答》時,就不再以此漸、頓、圓三教來作為分斷如來聖教的依據,而是依 「小乘教、三乘教、一乘教」三教來作為判教的依據。至於智儼立此三教的出處,則可見《華嚴五十要問答》的第四十一問「乘門數名不同義」中所云:

又約諸經論乘有四種:一者,二乘,謂大、小二乘,於方便中從教趣果分二故;二者,三乘,謂大乘、中乘、小乘,於方便中從理成行分三故;三者,依《攝論》,一乘、三乘、小乘,謂於教門中成機欲性顯法本末差別不同故;四者,依《法華經》,三乘、一乘,約界分體相方便究竟不同故[25]。

依智儼法師所說,其所立「一乘、三乘、小乘」之說出自於《攝論》,但在《攝論》中,並沒有明確的地方顯示此三教判,而只是在真諦法師所譯、世親所作的《攝大乘論釋》中有這麼一句話:「如來成立正法有三種:一、立小乘,二、立大乘,三、立一乘。於此三中,第三最勝,故名善成立」(T31,212)。智儼法師為何將「大乘」變為「三乘」,有待於進一步的探討。

對於此三教的分斷,智儼法師在《華嚴五十要問答》中的第二十六問「諸經部類差別義」中作如是說:

如四阿含經局小乘教;《正法念經》舉正解行、別邪解行通三乘教,《涅槃經》等及《大品經》三乘終教,為根熟聲聞說故;《金剛般若》是三乘始教,初會愚法聲聞故。義意在文……;《華嚴》一部是一乘不共教,余經是共教,一乘、三乘、小乘共依故。又《華嚴》是主,余經是眷屬。以此准之,諸部教相義亦可解。如《法華經》宗義是一乘經也,三乘在三界內成其行故。一乘三界外,與三界為見聞故。余義准可知[26]。

在《華嚴五十要問答》中,智儼法師用問答體的方式對華嚴學方面的一些重要問題進行了解答。在這五十三個問答中,智儼都是從一乘教、三乘教、小乘教三個方面來進行論述,也就是說,在《華嚴五十要問答》中,智儼法師所表現出來的諸教差別即是此三教差別。智儼法師以此三教來分斷如來一代聖教,自有突出華嚴一乘別教之意。如上引文所說「華嚴是主,余經是眷屬」。

對於一乘教,智儼法師認為,一乘教有二種,一者共教,二者不共教。圓教一乘所明的義理,每一文,每一句都具足一切義理,如《華嚴經》即是不共教,但此教所說唯通於諸大菩薩,諸大聲聞如聾如啞,故名不共教;共教者即是為小乘教、三乘教所共通,令其生信起行分證,向其顯示一乘教之殊勝令其見聞後修行入證,彼教相似一乘但與不共一乘教有內外之別,其教義也不相同。此即如《法華經》中所舉,長者在火宅內隨諸子所好,告知界外有羊車、鹿車、牛車,而出界外唯有一大白牛車。此即是說,三乘在三界內成其行,而在三界外實唯有一佛乘,無二亦無三。《法華經》通於三乘所說,令眾歸於一乘,故名一乘共教,而華嚴所說與三乘、小乘等不共,唯諸大菩薩所能了知,故名一乘不共教。

與《搜玄記》相比而言,《華嚴經五十要問答》更能體現智儼的華嚴判教思路,在《五十要問答》中,智儼法師的重點即是突出了《華嚴經》在如來所說諸經法中的地位。華嚴是主,余經是眷屬;華嚴是本,余經是末。華嚴是不共教,余經是共教。

3、將如來一代聖教作(三種)「五位判教」說

在以上這兩種判教方法中,對如來一代聖教的分斷都過於籠統,對於諸教之間的差別不太詳細。所以智儼法師在《孔目章》中又提出了「五位」判教。

智儼法師在《華嚴孔目章》卷一中,有「教義分齊章」一段,在「教義分齊章」中,智儼法師首先提出了「依教有五位差別不同」和說法,但是智儼法師並沒有固定五教的具體名目。在本書的具體論述中,這種「五位」判教可有三種說法:

第一,小乘教、初教(或名空教)、熟教、頓教、圓教,此如「教義分齊章」中所說;

第二,小乘教、初教、終教、頓教、一乘教,此如「凈行品初明凡聖行法分齊不同義章」所說;

第三,小乘教、大乘初教、終教、圓教、一乘教,此如本書卷二中的「明法品初立五停心觀章」中所說。智儼法師在本書所說的依教分五位,雖然名稱尚不固定,但也反映了智儼在判教方面的一個側重點。

智儼法師雖說提出了此「五位」分教,但對此「五位」的具體分斷卻闡述得不夠詳細,不過,從以上這三種五位分教中,我們或可看出後來的「賢首五教」在這上面的一些跡象,也或許,後來的賢首五教即是在此三種「五位」分教上的的完善。

在智儼法師著作中的這幾種判教,都是將《華嚴經》放在首要位置,在漸、頓、圓三教判中,《華嚴經》為圓、頓二教所攝;在小乘教、三乘教、一乘教三教判中,華嚴是一乘教所攝,並強調了一點,即是《華嚴經》是別教一乘,是不共教;在三種「五位」分教中,《華嚴經》為圓教、一乘教所攝。總歸於一點:智儼法師的判教沒有一種固定的模式,智儼法師所採用的判教或是前人所說,或是引自經論,或是對前人所說的融合,但不論是哪一種判教,智儼法師都是將《華嚴經》放置於首要位置,對《華嚴經》文中所透示出的「一乘別教」、「無盡緣起」的理念突出強調。對此,智儼法師也有專門的著作的著作來進行論述,此即是《華嚴一乘十玄門》,在此書中,智儼法師開篇即說:「明一乘緣起、自體法界義者,不同大乘二乘緣起,但能『離執常』、『斷諸過』等。此宗不爾,一即一切,無過不離,無法不同也。今且就此華嚴一部經宗,通明法界緣起」。智儼法師的華嚴「別教一乘無盡緣起」義到此算是到了極致。這也是智儼法師判教理念的終極歸處。

五、智儼法師的思想

在《華嚴經傳記》中,說智儼法師有著作二十多部,現在雖然無法了知其全部著作,但有資可考的智儼法師的著作也有十七部左右。從智儼法師的這些著作中,我們可以知道智儼法師在其一生的修學中,所偏重的方向。

在智儼法師的著作中,以闡發華嚴思想為主流,其思想也多被後來的法藏所繼承。如六相、十玄以及性起無礙義等,尤其是其所著的《搜玄記》,為後來法藏法師所推崇,法藏法師所著《探玄記》即參考此書而成,如新羅·崔致遠在其所撰《法藏和尚傳》中評云:「先搜則艱矣,後探則便焉」。意謂《搜玄記》文章簡略,因此文意較難索解。而《探玄記》之解釋詳細入微,對研究者頗為方便。另有一意,即是智儼法師所作《搜玄記》為法藏作《探玄記》提供了較大的便利。

在華嚴系的有關著作之外,對於《攝論》、《起信》二論,儼師也曾為之作注。在其傳記中,也可看到,其曾從常法師學習《攝大乘論》,可知,《攝大乘論》對其思想有著一定的影響。本章主要是從智儼法師對唯識思想的研究以及其所主張的六相、十玄、性起緣起等方面作一些分解。

1、智儼法師的唯識觀

智儼法師對於唯識思想的闡述,主要有:《孔目章》中的「明難品初立唯識章」、《華嚴五十要問答》中的「十九轉四識成四智義」、「二十五心意識義」、「三十五三性三無性義」、「三十六心數及心所有法義」等。

在「十九轉四識成四智義」中,智儼法師提出,小乘中無四智可成;依三乘教則有四識轉滅成四智可成;若依「三乘終教及直進菩薩」而言,四智並從意識而成[27]。

在「二十五心意識義」中,智儼法師對小乘、三乘、一乘所說心意識義依諸經論所說進行了分別,認為:小乘但說六識,三乘立異熟賴耶,而一乘教主張「唯一心顯,性起具德故。並認為:一切緣起不離法界,法界本然。一切諸法生起,但是從性而起[28]。

在「三十六心數及心所有法義」中,智儼法師從大、小乘兩個方面對心數及心所有法等分齊進行了解說。並對大、小乘所立的心數、心所有法進行了比較[29]。

在「明難品初立唯識章」中,智儼法師從十門對「唯識」義進行了論述。在第二門的列名中說「阿賴耶識、阿陀那識、心意識,乃至窮生死蘊等,餘七識應知」。由此可知,其所開展的唯識思想探索,主要即是對於阿賴耶識的考察[30]。

對於阿賴耶識的解釋,在上十門中第一門的「舉數」,智儼法師舉出有一心、三法、八識、九識、十心、十一識、四識、無量心八種,始自一心,至無量心等。對於「一心」,他說:「一心即第一清凈心」。而在第三門的「出體」中,又說:「究竟用如來藏為體」,所以在他的見解中,從最初開始,阿賴耶識於基本上,是第一義清凈心,其第一清凈心是以如來藏為體。

他將阿賴耶識的存在,乃至其成立的理由從三個地方來加以論證:第一,基於《大乘阿毗達磨雜集論》、《瑜伽師地論》等文獻而舉出八種;第二,基於《攝大乘論》而舉出八種;第三,基於《顯揚聖教論》而舉出有十九種。

在智儼法師的唯識想中,有一點值得注意,即是真妄唯識,在《明難品初立唯識章》中,有十門對唯識義進行論述,而專立一門來辯「真妄」之義。智儼法師認為:阿賴耶識有真妄不同,如來為無智者所說阿賴耶識即是其妄,如來為菩薩所說即是其真。若從乘教上來進行分別,智儼法師是從相對的角度來進行闡述的,以大乘初教來說,若相對聲聞,則其說為真,愚法聲聞所說即是妄,但其所說未盡法空,故又是妄。從熟教而言,相對初教,其所說是真,初教為妄,但其說非是究竟,故又是妄。智儼法師說,說其妄者,是因為其「仍在名言語境界故」。

最後,智儼法師將唯識義統歸成「第一義無性性」,智儼法師認為:唯識門攝盡一切諸法,諸法不離唯識,識外無有一切諸法。若能「知塵無所有」,即是通達真;若能「知唯有識」,即是通達俗。如是,但起心見法,並皆非有。於聖教中所顯的道理是:諸法非有,唯一真如。也即是前面智儼法師在舉數中所說的,但是一「清凈心」,也即是如來藏體。

2、智儼法師的六相研究

在華嚴教學中,「六相圓融」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理論。六相者,即是:總相、別相、同相、異相、成相、壞相。在華嚴諸祖師的,「六相」的提出,應是始自於智儼法師。

在智儼法師的的傳記里,謂智儼法師曾遇一異僧,教導智儼法師欲得解一乘之義,當深究十地中六相之義。智儼法師經過數月研習,得六相之深義,並由此立教分宗,在其二十七歲時作《搜玄記》一書。

另外,依《新編諸宗教藏總錄》中對智儼法師的著作記載,智儼法師曾作《六相章》,只是此書現已不存。《新編諸宗教藏總錄》為高麗義天法師所著,義天法師為高麗文宗第四子,於宋時度海來華,可見在宋時智儼法師的《六相章》尚存於世。

雖然現在無法看到智儼法師對「六相」義所作的闡述,但是在智儼法師的著作中,卻是將六相義貫穿於其中的。如其所著《搜玄記》中,在註解《世間凈眼品》之後所作出的總結:

釋凈眼品已。總有四種生解法,以起下文,除立破四答善巧翻依等。一次第門,相形取解故;二總別門,如六相等,從相入實故;三攝取門,如依言攝義故也;四例聲門,七種例聲例文取義故[31]。

在這之中,智儼法師指出了其對《華嚴經》一經的註解採用的四種方法,從「六相」的角度,可以從相入實,也就是以事明理。另外,智儼法師在注釋《金剛幢菩薩迴向品第二十一》中也說:「此中文相,或通果及因;或初總後別;或自他利異;或同異成壞。如是一切及上會諸文,並准地論初六相,取之無不明了,余相可知」。[32]智儼法師的「六相」說依據是《十地經論》,其認為,若依《地論》中所闡述的「六相」義來詮釋《華嚴經》,則一切義可解。但是在智儼法師的著作中,對六相義進行闡釋的地方並不多,更多的地方是以六相來解釋經義。

《十地經》是《華嚴經十地品》的別行本,不論是《十地經》,還是《華嚴經》,其經文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是在說一切義時,總是以十句來進行表達。而天親菩薩認為,一切所說的「十句」中,皆有六種差別相門,此六種相者即是總相、別相、同相、異相、成相、壞相。所以天親菩薩在注釋《十地經》時,一開始便說提出了此「六相」說[33]。

《十地經論》為世親菩薩所造,為後魏菩提流支所造,後人依據《十地經論》所講的義理成立了地論宗。就地論宗人而言,由於其宗奉《十地經論》,對《十地經論》中所闡發的「六相」義必有所研究,凈影慧遠在其所著的《大乘義章》卷三中就曾作「六種相門義」,對此六相進行闡述,其云:

且就一色陰之中,辨其六相,余類可知。如一色陰,同體具有恆沙佛法,謂苦、無常、不凈、虛假空、無我等一切佛法。是等諸法,義別體同,互相緣集,攝彼同體一切佛法,以成一色,色名為總;就此總中,開出無量恆沙佛法,色隨彼法,則有無量,所謂苦色、無常色、不凈色、名用色、空無我色,乃至真實緣起之色,如是無量差別之色,是名為別;就彼別中,苦、無常等諸法之上,皆有色義,名之為同;色義雖同,然彼色苦,異色無常異,如是一切,各各不同,是名為異;就彼異中,義門雖殊,其體不別,體不別故,諸義雖眾,不得相離,不相離故,隨之辨色,得攝為一,是故名成;成猶略也,體雖不別,義門恆異,義門異故,一色隨之,得為多色,目之為壞。……一切菩薩所行,皆有總別同異等也,隨行所說,廣如地論。此六乃是大乘之淵綱,圓通之妙門,若能善會斯趣,一異等執,逍然無跡。六相之義,略辨如是[34]。

在慧遠法師的闡述中,其將「六相」放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六相圓融」義在此中已可略見端倪。智儼法師對六相義的解釋,應即是與地論宗人的看法相同。慧遠法師在這裡說六相門是「大乘之淵綱,圓通之妙門」,而智儼法師在《搜玄記》中認為,欲明華嚴別教一乘緣起之理,若以六相之義來解,則一切無不明了。

智儼法師之所以說六相,就智儼法師求學的過程來看,智儼法師的華嚴思想應該是受了地論宗人的影響,在法藏所著的智儼傳記中,就標明了智儼法師曾從地論宗人智正法師[35]學習《華嚴經》。另外,智儼法師得明華嚴一乘別教緣起之理,也是因其研讀慧光所著的《華嚴經疏》中而得悟解。

雖然智儼法師的《六相章》現不可見,但智儼法師的思想已全被法藏所繼承,法藏法師在《探玄記》中,亦以六相義貫穿全書。另外,法藏也於《五教章》等書中對六相義多加闡述。法藏法師之所以對六相如此重視,則應是受了智儼法師的影響無疑。

3、「十玄無礙」的思想

智儼法師在著《華嚴一乘十玄門》時說,承杜順和尚所說。在澄觀法師的《華嚴法界玄鏡》里,也說在杜順法師的《華嚴法界觀門》里,已具十門玄義[36]。如此,智儼法師是承繼了杜順法師的華嚴思想,立此十玄門。

在智儼法師的著作中,對十玄門闡述得非常詳細的則是《搜玄記》與《華嚴一乘十玄門》二書,在《搜玄記》中,智儼法師說:「約所詮明其分齊者,略有十門」。在《華嚴一乘十玄門》中,智儼法師說:「明約法以會理者凡十門」。就《搜玄記》中智儼法師所說,其用十門來詮表《華嚴經》所含一乘圓教的義理。就《華嚴一乘十玄門》中所說,此十門是從喻、緣、相、世、行、理、用、心、智等方面來明《華嚴經》所明華嚴一乘法界緣起之理。雖然說法不同,所欲表達的都是一樣的。所謂十門者,即是:一、同時具足相應門,二、因陀羅網境界門,三、秘密隱顯俱成門,四、微細相容安立門,五、十世隔法異成門,六、諸藏純雜具德門,七、一多相容不同門,八、諸法相即自在門,九、唯心迴轉善成門,十、託事顯法生解門。

1、同時具足相應門。此中「具足」者,智儼法師說有十種具足,即是教義具足、理事具足、解行具足、因果具足、人法具足、分齊境位具足、師弟法智具足、主伴依正具足、逆順體用自在具足、隨生根欲示現具足,此等十門相應而無有前後也。「同時」者,即是指此「十種」同時具足,不分先後,無有時間、空間等的間隔。在《一乘十玄門》中,智儼法師以「因果」一門為例闡述,他認為,小乘佛教講「轉因以成果,因滅始果成」,即因果有時間上的先後之分,非是同時。而《華嚴經》中所表現的一乘性起是因果「同時」具足,系指「如舍成時,一切法皆一時成,若有一法不成者,此舍亦不成」。在搜玄記中對此「同時具足」,智儼法師謂是「相應而無有先後」。此門重在講現象之間彼此聯繫,所以它們的產生就沒有時間上的先後。就「因果」一門來講,智儼法師強調了因中有果,果中有因,對於因果有時間先後的說法給予否定。

2、因陀羅網境界門。這一門是從「喻」的角度來說的,「因陀羅網」者,如《梵網經》所說,本是帝釋天的一種寶網,網上一一結皆附寶珠,其數無量。如是寶珠無限交錯反映,重重影現,互顯互隱,重重無盡。智儼法師用「因陀羅網」作譬喻,來體現《華嚴經》中所示的法界緣起、事事無礙之義。

3、秘密隱顯俱成門。此門是就『緣起』而說。所謂「隱顯」者,指一切現象皆具有表裡之關係,隱面為里,顯面為表,表裡是一體同具。所以隱不離開顯,顯不離開隱,隱顯同時。所謂「秘密」者,智儼法師認為「如彼月性常滿而常半,半滿無異時,是故如來於一念中,八相成道,生時即是滅時。同時俱成故,所以稱秘密」。如此隱顯無前後,同時俱成,如以人為喻,對父母說為子,對弟說為兄,對妻說為夫,故若針對父母而言則子顯,『夫』、『兄』之名就被隱;對妻言則夫顯,『子』、『兄』之名隱。同時可為子、兄、夫之名於一人身上,是即隱顯同時俱成。

4、微細相容安立門,此門是就『相』而言。即從事物的相狀方面論述。如琉璃瓶,能盛眾多芥子,隔瓶立即可見。一能含多,法法皆同,稱為相容;一多法相,不壞不雜,稱為安立。借喻一切法相皆能攝於一念正觀心中,是為微細相容安立之境。此門特示無盡緣起之玄妙不可思議,小容大、一攝多、一念收多劫,所含之大不壞小相、一不改多之面目,而各自守自相,且同時齊頭顯現,是為微細相容無礙。此門重在表述《華嚴經》中所現的「一切諸世界入於一微塵中。世界不積聚。亦復不離散」、「芥子納須彌,須彌納芥子」之境。

5、十世隔法異成門,此門約「世」說,即從時間上而言。十世者,過去、現在、未來三世各含過、現、未三際,共為九世,九世諸法不出當前一念,前九世為別,一念為總,總別相合,故稱十世;十世區分,不相雜亂,稱為隔法;十世隔法相即相入,不失前後長短等差別相,稱為異成。時間本無始終,三世相融互攝,故一念即無量劫,無量劫即一念,如一夕之夢,翱翔百年,入時出時、入世出世,相融無礙,是為十世無礙。此門主要是從時間上來講諸法圓融。

6、諸藏純雜具德門,此門約「諸度」說。也即是說,此是從修行方面來講。在此門中,智儼法師以「施」為例,謂一切萬法皆悉名施,故名為純;於一施門中,具足一切諸度等行,是故名雜;此中「純」義與「雜」義不相妨礙,故名具德。這是說如果修行「施捨」這一門,那麼他的一切活動都可以稱為「施」,此為純,而他在修行「布施」這一法門時,就已具足了修行其他一切法門的功德利益,此為雜,此中純與雜不相妨礙,叫作「具德」。這是說明,在華嚴義海里,佛教各法門相互融攝,修行一門,即等同於修行其他一切法門。這是「一即一切」觀點在修行上的貫徹。在《搜玄記》中,智儼法師注云:「但義從世異耳」。此中之「世」字,私下疑其應為「行」字,即此門應是「但義從行異耳」。

7、一多相容不同門,此門是約「理」而說,就諸法相入的關係,來破除眾生執一切法不能互攝互入的疑問。所謂「相容」者,智儼法師說「以一入多,多入一故名相容」。所謂「不同」者,智儼法師說是一與多「體無先後,而不失一多之相,故曰不同」。所謂「一多」者,即是於諸事中隨舉一事為一,除此一事,余之多事為多。此門是說一遍於多時,多能容一;多遍於一時,一能容多。雖遞互相容,而一多歷然可別,稱為不同。如一燈與多燈相對一室,此燈與燈之間的燈光互相融攝而無障礙。是為一多相容,而各燈所發的燈光各不相礙,是為一多相容不同門。

8、諸法相即自在門,此門乃就「用」而言。所謂相即者,智儼法師說「如水即波,波即水,水波一體,是為相即」。如一月當空,千江映影,對於月亮來說則是一,對於月影來說則是多,一多無礙;彼影即是此月,相即兼容。以此門來明三種世間圓融無礙,破除眾生妄執於時間、空間,而不能在一時之中具顯重重無盡之疑問。是為諸法相即自在門。若從修行階位上來講,即「一切即攝一切功德」,「初心即成佛」,就此成佛義,智儼法師特彆強調有淺深之義,此如《華嚴一乘十玄門》中廣明。

9、唯心迴轉善成門,此門是約「心」而說,所謂「唯心迴轉」者,智儼法師解云:「諸義教門等,並是如來藏性清凈真心之所建立。若善、若惡,隨心所轉,故云迴轉善成。心外無別境故言唯心」。智儼法師並舉經文「心造諸如來」來闡述此門所攝義。所謂「善成」者,如《華嚴經》中說有七處九會,而如來不離寂滅道場,其義是也。

10、託事顯法生解門。此門乃就『智』而言。謂一切事法皆互為緣起,隨舉一事而觀,便可顯一切事法,生事事無礙之勝解。所謂立像豎臂,觸目皆道。所託之事相,即是彼所顯之理,所謂託事以顯理,事理不二,是為託事顯法生解門。

「十玄門」是從十個方面揭示《華嚴經》中所含玄理,實際上是從十個方面講法界緣起的內容,它的核心內容是:作為佛自體或如來藏自性清凈心的表現的世界萬有,同時產生,圓滿無缺。均處於相互依存、相互等同、相互容攝的合理統一之中。有情世界、器世界、解脫世界同為一體,相即相入。打破了人們對時間、空間等的執著。

在對十玄門進行闡述之時,智儼法師運用十對概念或範疇來概括全部佛法,進而概括一切現象,此十對概念稱為「十會」。智儼法師說,在十玄門中,每一門皆具有此「十會」。所言十者,如智儼所說,即是:一教義、二理事、三解行、四因果、五人法、六分齊境位、七法智師弟、八主伴依正、九逆順體用、十隨生根欲性。廣說如《一乘十玄門》,此略。

智儼法師承繼了杜順法師的思想,立此十玄門,後來的法藏法師也繼承了這種「十玄」思想,只是法藏法師在承繼之時,在十玄門的名目上或在位次上時有改變,尤其是在《探玄記》中改變較大,而《探玄記》中所立「十玄」又為後人稱為華嚴四祖的澄觀法師所繼承,如此,也就有了新舊「十玄」之說,此是後話。

4、性起與法界緣起思想

在智儼法師的華嚴著作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思想,即是法界緣起思想,在《華嚴一乘十玄門》中,智儼法師說:

明一乘緣起自性法界義者,不同大乘二乘緣起,但能離故、常,斷諸過等,此宗不爾,一即一切,無過不離,無法不同也。今且就此華嚴一部經宗,通明法界緣起,不過自體因之與果。所言因者,謂方便緣修體窮位滿,即普賢是也;所言果者,謂自體究竟寂滅圓果,十佛境界,一即一切,謂十佛世界海,及離世間品明十佛義是也[37]。

在這裡,智儼首先用「一乘緣起」之名將華嚴所說的「法界緣起」與三乘所說的「緣起」義區別開來,強調《華嚴經》中所辨顯的是一乘緣起,與大乘二乘所明的「緣起」皆不相同。智儼法師從《華嚴經》來通明「法界緣起」義,認為《華嚴經》所明的是法界緣起是「自體因之與果」,此宗所說的法界緣起是「一即一切」。其義即是指法界的形成,系以一法而成一切法,以一切法而起一法,「一」關係著宇宙中的「一切」(一即一切),「一切」亦含攝於「一」之中(一切即一)。如是法界之「一」與「一切」互為主從,相入相即,圓融無礙而重重無盡,稱為法界緣起。在《華嚴一乘十玄門》中,智儼法師又「約法以會理」,用「十玄門」對此「法界緣起」義進行了闡述,關於「十玄門」義,前面已明,此不再敘。

在《搜玄記》中,智儼法師從染、凈二方面對法界緣起進行了論述:

法界緣起乃有眾多,今以要門略攝為二:一約凡夫染法以辨緣起,二約菩提凈分以明緣起[38]。

智儼在明「凈分緣起」時,從本有、本有修生、修生、修生本有四個方面來進行說明。所謂本有者,即指本來固有,即不論有情非情,其本性萬德圓滿,在聖不增,在凡不減;所謂修生者,即指由修行之功漸顯本有之性德;所謂修生本有者,即指修生即從本有,同性而發;所謂本有修生者,謂如來藏性隱在諸纏之中,凡夫在迷處而不能覺知,若對迷而言則不名為有。

就「染分緣起」與「凈法緣起」二種,實際上就是從真如(如來藏)有力、無力兩方面而說。染法緣起,是就凡夫而言,系說明迷界之緣起,乃真如無力而無明(迷)有力之狀況;凈法緣起,是就覺者而言,是說明悟界之緣起,即真如有力而無明無力之狀況。

在智儼的華嚴思想中,與「法界緣起」有著非常密切關係的就是「性起」思想,在《孔目章》中,智儼法師依《寶王如來性起品》立「性起」義,謂從佛的果智上來談,法界森羅諸法,都是毗盧遮那如來果滿的本性所起。如智儼法師所說:

性起者,明一乘法界緣起之際,本來究竟,離於修造。何以故?以離相故。起在大解大行,離分別菩提心中,名為起也;由是緣起性故,說為起,起即不起,不起者是性起[39]。

這是智儼法師對《華嚴經》中「性起」義的解釋,性起的意義是從體性生起。具體地說,即是不等待其他因緣,但依自體本具的性德生起,離於一切相,離於分別心,不起而起,是名性起。

有一點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性起」者,是在明「一乘」的「法界緣起」之際,本來究竟,離於修造。性起不離緣起,但此是「離相」,離「菩提分別心中」,是因為「由緣起性故,說為起」。歸結到底,是「起即不起」、「不起者是性起」。從這幾點上來講,智儼對「性起」的解釋與「法界緣起」中的「凈分緣起」義是相同的。

又前面引文中有雲「就此華嚴一部經宗,通明法界緣起,不過自體因之與果」 「所言因者,謂方便緣修體窮位滿,即普賢是也」。就此句中所說「自體因之與果」,智儼法師在《搜玄記》中註解《普賢菩薩行品》時說:「第二自體因果,此品是因,性起是果」[40]。如是說明普賢緣修(修生)是因,如來性起是果。也即是說緣起是從因上而說,性起是從果位上而說,也即是從凈法上而說。

如上所說,智儼法師所立的「性起」與「緣起」思想。若就『果上』談諸法之現起,是為性起;若就『因分』談萬有之現起,是為緣起。即謂性起為果,緣起為因;性起為遮那法門,緣起為普賢法門。又就《華嚴經》而言,《寶王如來性起品》為性起法門,《普賢菩薩行品》為緣起法門。

又,此一乘中所說的緣起與大乘、二乘所說之緣起並不相同,此中所說一乘法界緣起是無盡緣起,所表現出來的是自體因果,一即一切,無過不離;三乘所說的緣起是「緣聚則有,緣散則離」,而一乘法界緣起是「緣聚不有,緣散不離」[41]。其性德本有,在聖不增,在凡不減。而三乘所說之緣起,不過是迷界之緣起,乃真如無力而無明(迷)有力之狀況,並非究竟之說。

六、結 語

智儼法師一生,是不斷修學、弘傳華嚴學的一生,從其生平可以看出,其四處參學,四方講學,將畢生都奉獻在對《華嚴經》的研習與弘傳中,其在唯識、六相、十玄、法界緣起等方面的研習,以及其在判教方面的理念,對後世的華嚴經學起到了極其重要的影響。雖然在後人的評價中,將華嚴三祖法藏法師作為華嚴宗的實際創立者,但不可否認的是,正是由於智儼法師對《華嚴經》的深入研析,由於智儼法師在華嚴經學方面所奠立的堅實基礎,方有法藏法師後來的華嚴學的大成。而從法藏法師與智儼法師的思想傳承上而言,法藏法師所體現的華嚴思想中,處處皆可見到智儼法師思想的影子,法藏法師更多的是將智儼法師的華嚴思想更加完善、更加系統地體現出來,亦如法藏法師自已在其寄書與義湘時對《探玄記》的著作緣起時所言:「夙世同因,今生同業得於此報,俱沐大經。特蒙先師授茲奧典,希傍此業用結來因。但以和上章疏義豐文簡致令後人多難趣入。是以具錄微言妙旨勒成義記」[42]。由是可知,法藏法師的華嚴思想實際是承繼於智儼法師,只是在表達上更加明細而已。


[1] 法藏著《華嚴經傳記》,T51,163頁。

[2] 呂澄著《中國佛學源流略講》,354~355頁。中華書局出版,1995年。

[3] 法藏著《華嚴經傳記》卷三,T51,163頁。

[4] 道宣著《續高僧傳》卷二十五,T50,654頁。

[5] 智儼著《搜玄記》卷二,T35,43頁。

[6] 智儼著《法界宗五祖略記智儼傳》。

[7] 崔致遠著《唐大薦福寺故寺主翻經大德法藏和尚傳》,T50,281頁。

[8] 道宣著《續高僧傳》卷二十五,T50,654頁。

[9] 崔致遠著《唐大薦福寺故寺主翻經大德法藏和尚傳》,T50,281~285頁

[10] 參見高麗一然著《三國遺事》卷四,T49,1006C。贊寧撰《宋高僧傳》卷三,T50,729A。

[11] 法藏著《華嚴經傳記智儼傳》,T51,163頁。

[12] 同上。

[13] 法藏著《華嚴經傳記》卷五,T51,172頁。

[14] 義天著《新編諸宗教藏總錄》卷一, T55,1170頁。

[15] 同上。T55,1167頁。

[16] 同上, T55,1178頁。

[17] 同上,1170頁。

[18] 日人圓超錄《華嚴宗章疏並因明錄》,T55,1133頁。

[19] 崔致遠著《法藏和尚傳》,T50· 282頁。

[20] 參見《搜玄記》,T35,13~107頁。

[21] 參見《華嚴經孔目章》,T45,536~589頁。

[22] 參見《華嚴經五十要問答》,T45,519~536頁。

[23] 參見《華嚴一乘十玄門》,T45,514~519頁。

[24] 智儼著《搜玄記》卷一,T35,13頁。

[25] 智儼著《華嚴五十要問答》,P45,525頁。

[26] 智儼著《華嚴五十要問答》,P45,523頁。

[27] 智儼著《華嚴五十要問答》,521頁。

[28] 智儼著《華嚴五十要問答》, 522~523頁。

[29] 智儼著《華嚴五十要問答》,524~528頁。

[30] 智儼著《孔目章》,542~547頁。

[31] 智儼著《搜玄記》卷一,T35,19頁。

[32] 智儼著《搜玄記》卷二,T35,42頁。

[33] 世親著、菩提流支譯《十地經論》,T26,125頁。

[34] 慧遠著《大乘義章》,T44,524頁。

[35] 參見拙文《華嚴經學初期研究人物考》,《法源》第22期,第119頁。

[36] 澄觀著《華嚴法界玄鏡》,大正藏卷45,683頁。

[37] 智儼著《華嚴一乘十玄門》,514頁。

[38] 智儼著《搜玄記》卷三,T35,62頁。

[39] 智儼著《孔目章》卷四,T45,580頁。

[40] 智儼著《搜玄忘》卷四,T35,78頁。

[41] 智儼著《孔目章》卷四,T45,586頁。

[42] 法藏法師著《賢首國師寄海東書》,《萬字續藏》103冊、8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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