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錢財，敗也錢財

06-04

成也錢財，敗也錢財

富二代的奢華生活

於環生

　　清人《治家格言》中有一段大實話：「財也大，產也大，後來兒孫禍也大，要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大膽也大，天樣大事都不怕，不喪身家不肯罷；財也小，產也小，後來兒孫禍也小，借問些理是若何？子孫錢少膽也小，些微產業知自保，儉使儉用也過了。」

　　歷朝歷代的有錢人（不包括那些巧取豪奪非正道而富的人），由祖輩繼承下來的萬貫家私，遲早遲晚都得變做罪惡的證據，（沒有罪惡可以編織），輕則傾家蕩產，重則家破人亡。這幾乎成了一條絕無例外又不可更易的鐵律。即使歷代有錢人的兒孫們自身再謹小慎微，怕也絕然不可能永遠擺脫錢財帶來的這種厄運。想他們的艱苦創業的先輩們，苦心經營節衣縮食積銖累寸，不知幾世幾代？大約誰都萬萬不會想到他們遺留給子孫的所謂財產，轉眼竟然會變作滅頂之災。錢財，似乎是一個永遠誘人永遠叫人喜愛的字眼。有錢，似乎是一個令人艷羨令人嚮往令人渴求的事情，然而，歷史上，成也錢財，敗也錢財的事情是太多太多了。曾幾何時，不是曾經有不少人把有錢人看做可恥的另類嗎？卻把貧窮看做是無上的榮幸嗎？不是也有人因為社會上對曾經的有錢人不分青紅皂白沒完不了地肆意侮辱而莫名其妙地以為越窮越光榮嗎？

現在，因了父蔭或母蔭而成了這個二代那個二代的二代系列們，都是有錢人。這，也許可以視為一種殊榮，也許可以視為一種庸俗，甚或也許可以視為一種隱憂。自古福禍相依，素無定數，解放以前那些有錢人（不能否認絕大多數是一代代努力創業而有的錢），早已被弄得「臭不可聞」，就不再提它了。就說近些年以來，紛紛倒地的腐虎貪蠅們，他們斂財之巨，令人瞠目結舌，然而，他們在給予子孫大量錢財使子孫驕奢淫逸呼風喚雨之後，接踵而來的是什麼？不是涉嫌犯法鋃鐺入獄，就是從九天之上一下子跌落下來，頓時跌得灰頭土臉面目全非。

　在這個問題上，林則徐看得很明白，他說：「子孫若如我，留錢做什麼？賢而多財，則損其智；子孫不如我，留錢做什麼？愚而多財，益增其禍。」看來他是真正認識到了錢財的禍福兩重性，但我想，他未必能夠想到其禍害之慘，竟能至於使人獲罪終生，並株連無辜子孫，甚而至於家破人亡滅門絕戶。

　　再往前，就是兩千多年以前東漢後期的楊震，他對這個問題也有獨到的見解。當時東漢朝政混亂，官場一片腐敗，大小官員爭相斂財，希望為官一任，能為子孫後代打下厚重江山，使子孫萬代永遠富貴榮華，（歷史事實證明，這只不過是一個絕對不可能實現的海市蜃樓而已。）只有楊震淡泊寧靜，潔身自好，不為金錢所動。有人不解，他平靜地說：「我要讓後人稱讚我的子孫是清官的後代，我要把為政清廉的品德留給他們，這份財產不是也很厚重嗎？」楊震能在那種朝廷失控官場腐敗的大氣候之中，不動搖，有定力，出淤泥而不染，不僅在當時難能可貴。就是在整個歷史長河中，也可說是鳳毛麟角了。他的子孫財產說，不惟在當時可謂是無人可及的遠見卓識，就是在兩千多年之後的今天，也依然可以說是官場當中許多自以為精明的思維所難以達到的高度。

　　那麼楊震是怎麼在貪風靡然的官場當中嚴於律己，為世人和他的子孫樹立清正廉潔的形象的呢？可以舉一廣為流傳的小事為例。

　　有一次，楊震被任命為東萊郡守，赴任途經昌邑縣，昌邑縣令是他舉薦為官的王密。王密為了報答他的舉薦之恩，當夜攜重金來到他的下榻致謝。楊震見了，嘆道：「看來你還是沒有真正了解我啊。」王密誤以為楊震怕人說他受賄，便悄聲說道：「黑夜之中，只有你我二人，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楊震一聽，頓時生氣了，正色說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麼可以說沒人知道呢？」王密聽了，自慚形穢，諾諾退去。這裡楊震所說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略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君子重在慎獨，人前是怎麼說的，怎麼做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後是怎麼說的，怎麼做的。我看，楊震所說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足可為千古貪腐者鑒的。

　　楊震不為子孫謀錢財，而是把他這種為官清廉的美德留給了他的子孫後代，從而對子孫後代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這的確是一筆遠非金錢所能相比的寶貴財富。大約就是因為他的影響，他的兒子楊秉才為官清廉剛正，他的孫子楊牧楊彪也都以耿直不阿聞名當世。

　　楊震留給子孫的不是錢財而是美德，這比同時期那些鬼迷心竅為子孫斂財，使其子孫或聲色犬馬不務正業，或因財致禍家破人亡的人們相比，我以為實在是太高明太明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