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力量——訪中央黨校賈建芳教授

——訪中央黨校賈建芳教授

作者：戴 菁 來源：學習時報 字數：4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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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建芳，中央黨校馬克思主義理論教研部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主要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現代化理論和基本經驗，代表作主要有論文「論整體性的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研究的返本開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的返本開新」「馬克思主義社會與國家關係理論及其啟示」和專著《中國現代化發展戰略選擇》等。釋疑解惑最直接的方式是回到馬克思主義本意　　記者：馬克思列寧主義是我們立黨立國的根本指導思想，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掌握馬克思主義的看家本領，中央採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加強馬克思主義理論建設，這些都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在當代中國的重要地位。值得注意的是，有一些人對此有困擾，甚至有質疑。您怎麼看這種反差？　　賈建芳：你說的這種反差，的確需要認真對待和解決。我們先來清理一下人們在這個問題上的思想認識困惑吧。對馬克思主義的態度種種，其中之一是認為馬克思主義已經過時、沒用。其理由主要有馬克思主義誕生於170多年前、蘇東社會主義國家劇變、資本主義還在發展、中國社會現實與理論存在著反差等等。　　記者：您認為應當怎樣解決這樣的質疑和困惑呢？　　賈建芳：正本清源。就是先回到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原點和本意，真正搞清楚馬克思主義原本是什麼、為什麼在世界上具有如此大的影響，再據此梳理本意的馬克思主義與列寧主義、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等的關係，真正搞清楚廣義的馬克思主義之「流」與「源」之間的關係，避免「本」與「末」，「源」與「流」不分，邏輯混亂、相互否定。　　記者：您提到的都是些宏大的理論問題，可以說是我們已經很熟悉的了。　　賈建芳：熟悉，不等於懂得。有時候恰恰是對熟悉的東西容易不求甚解、浮光掠影、人云亦云甚至自以為是。鄧小平曾說，我們對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並沒有完全搞清楚。對於許多人來說，這句話至今仍適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力量首先來自其主題和理論邏輯　　記者：首先請問我們應當怎樣把握馬克思主義的本意？　　賈建芳：把握馬克思主義的本意，應當避免像「盲人摸象」那樣各執一端。從整體上看，馬克思主義是關於無產階級和全人類解放和發展的學說。它是由理論主題、核心概念、基本原理構成的內在邏輯嚴密的理論體系。　　記者：為什麼要強調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主題？主題是什麼？　　賈建芳：不懂得馬克思主義的主題，就容易把馬克思主義肢解為一些「條條」或「塊塊」，這樣不僅曲解了馬克思主義的本意，而且在實踐中會作繭自縛、南轅北轍；只有抓住馬克思主義的主題，才能提綱挈領地把握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　　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主題是無產階級和全人類解放和發展。這是馬克思恩格斯畢生研究的根本問題。他們解答這個問題，創建了自己的思想理論體系，也提供了繼續研究這個根本問題的思路和方法。　　無產階級和全人類的解放和發展是人類的永恆課題。無論從解放和發展的主體看還是從內容看，人的解放和發展都是多層面展開的複雜過程。在不同時代不同國度、在同一時代的不同國度、同一國度的不同時期，人的困境不同，求解放的歷史條件和歷史任務不同，因而解放和發展的道路、方式、方法就不同，因而會形成不同的思想理論。因此，馬克思主義的主題決定了馬克思主義必然與時俱進、源遠流長，必然具有理論開放性和包容性。　　記者：馬克思主義的核心概念有哪些？　　賈建芳：馬克思主義的核心概念首先是人的解放、人的自由發展、人的全面發展。還有很多基本概念，我們很熟悉，但都要放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主題下分清層次、準確解讀。　　記者：馬克思主義博大精深，我們應該怎樣把握基本原理呢？　　賈建芳：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是由主題生髮並圍繞主題展開的，可以從人的解放和發展的理論基礎、社會條件、主觀條件三個角度把握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理論基礎是唯物史觀和剩餘價值論，包含一系列基本原理。關於社會條件的基本原理主要是無產階級和全人類的解放和發展是社會發展的客觀必然性與人的主觀能動性相統一的歷史過程；前資本主義社會、資本主義社會、共產主義（社會主義）社會，人的發展狀態不同；資本主義社會推進了人的解放和發展，但又導致了人被奴化、物化、異化和人的發展畸形化、片面化，必然被共產主義社會代替；從資本主義向共產主義過渡時期，是各種舊的生產關係、社會關係和傳統觀念等的革命轉變時期；共產主義是一個人與社會、自然關係和諧的自由人的聯合體。關於主觀條件的基本原理主要是人的發展要經歷人的依賴關係、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基礎上的自由個性三個階段；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成長起來的無產階級在一定的條件下在自己政黨的領導下進行無產階級革命，上升為統治階級，在改造整個環境的同時改造人的主觀世界，不斷地提高共產主義意識和精神境界，最終成為「自由人」。　　記者：「共產主義」「自由人聯合體」很令人嚮往，也有人認為它虛無縹緲。我們應該如何理解？　　賈建芳：馬克思恩格斯預示的共產主義與古往今來人類的理想的根本區別，不在於理想和願望本身，而在於它指明了實現理想的主體、方式、方法、　　措施和手段等。共產主義不是靜態的願景和目標，而是消滅人的異化、物化條件、創造人的解放和發展條件的運動；共產主義不是人的解放和發展的終結，而只是實現人的解放和發展的必要前提和必然環節，為人的解放和發展開闢廣闊前景。因此，共產黨人以共產主義為社會理想和奮鬥目標，就必須把共產主義置於現實基礎上，不斷地促進最大多數人的最大解放和發展。凡是為此而作出的任何努力，都是為共產主義而奮鬥。所以，共產主義可以在每個人的腳下、手中。　　記者：從您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闡述中，我們感受到馬克思主義主要是關於人的解放和發展的條件的理論。　　賈建芳：是的。我們應當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的方法和邏輯把握這些條件。他們強調：他們的世界觀提供的不是現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點和供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他們的理論是根據一定的歷史過程和事實得出的確切結論，不結合這個過程和事實來理解就毫無意義；對基本原理的運用，隨時隨地要以歷史條件為轉移。他們闡明的主客觀條件是一個嚴密的邏輯結構，條件與條件之間存在著因果關係，不能割斷。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是隨時隨地從理論和實踐上為人的解放和發展準備更多更好的物質和精神、思想文化和制度、體制、機制等方面的條件，而不是只會說些馬克思主義的「條條」或「塊塊」。當代世界發展變化不斷地印證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力量　　記者：我們當前面臨的大數據時代，給我們的生活、工作和思維帶來了很大的變革，一些人覺得誕生於170多年前的馬克思主義過時了。您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賈建芳：當今時代無論怎樣變化，當代世界不管怎樣發展，只要資本的邏輯和貨幣的權利還在，現代化過程中的種種弊端還在，人的種種困境還在，一句話，只要馬克思恩格斯研究、解答的根本問題還在，他們提供的立場、觀點、方法和基本原理及其邏輯就仍然具有指導作用和警示意義。事實上，世界上許多學者從各種角度用各種方法闡釋人的困境，探討人的解放的途徑和方式等，這種研究越多，這種思想理論越發達，就越顯示馬克思主義主題和理論的張力。　　在一定的意義上可以說，當代世界資本主義是在不斷調整中的新資本主義，馬克思恩格斯時代、列寧時代的資本主義已經消亡，他們關於資本主義發展方向和趨勢的預測得到了印證。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人的解放程度和發展狀態也印證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力量。我們看到，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揭示的資本主義的本性仍然沒有變。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人類的解放和發展問題仍然需要新的思考、新的解答。社會主義發展的正反經驗顯示了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力量　　記者：那麼作為我們立黨立國根本指導思想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應當怎樣理解？　　賈建芳：我們說的「馬克思列寧主義」實際上是一脈相承的兩個「主義」。如同理解馬克思主義一樣，我們對列寧主義也要從整體上把握。列寧主義是列寧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創立的關於無產階級和被壓迫民族爭取解放和發展的學說。列寧主義與馬克思主義在立場、觀點、方法和主題、基本原理上是一致的。但是，列寧面臨的是新時代新國度人的解放和發展的新問題，列寧運用馬克思主義解決時代課題和俄國現實問題，創立了經濟文化比較落後的俄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理論。列寧主義的創新，充分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力量。　　記者：請您談談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關係。　　賈建芳：列寧締造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蘇聯，當時蘇聯所處的國內外環境和所面對的基礎和條件決定了列寧無法按照馬克思主義關於社會主義的設想建設社會主義。列寧領導蘇維埃俄國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只有五六年時間，但列寧關於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探索卓有成效，提出了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的戰略策略。遺憾的是，列寧晚年倡導的新經濟政策和提出的政治建設和政治體制改革的建議，後來基本上被放棄了，蘇聯在二三十年代形成了斯大林模式，並延續為蘇聯模式。蘇聯模式的成就巨大，但代價沉重，最後演變為社會主義發展道路上的體制性障礙。蘇聯的體制改革一直未有根本性的突破，最後改向了。蘇共垮台、蘇聯崩潰是內外部、主客觀合力作用的結果，根本原因是未能在各個發展階段上著眼於並致力於人民的進一步解放和發展的要求。因此，這只是蘇聯模式的失敗，而不是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社會主義的失敗，完全是違背馬克思列寧主義根本思想和理論邏輯導致的惡果。蘇聯模式失敗從反面證明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力量。　　記者：我們應該怎樣認識中國化馬克思主義與馬克思列寧主義、蘇聯模式社會主義的關係呢？　　賈建芳：中國化馬克思主義與馬克思列寧主義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二者在理論主題、思想方法和基本原則等方面是一致的。由於世情、國情和不同發展階段上的任務不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也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堅持了馬克思主義關於社會主義本質規定和價值觀以及方法論等基本原則，在建設道路和方式上是對列寧主義晚年思想的承續和超越，是對蘇聯模式的突破和揚棄。因此，鄧小平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丟老祖宗又講了很多新話。在不斷促進中國人民進一步解放和發展的過程中，我們還會接著講很多新話。　　以上我們討論的是馬克思主義的生命力和影響力問題，焦點在於正本清源、返本開新。「正本」「返本」之「本」是馬克思主義關於人的解放和發展的主題及由此展開的理論邏輯和方法。我們「正本」「返本」是為了「開新」，也必然「開新」。「開新」就是始終以解放和自由全面發展為最高目標和準則，堅持以人為本，從實際出發，不斷開闢道路、制度和理論的新境界，不斷提升人的解放和發展的新水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制度和理論就是這樣開創出來的，也應當這樣開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