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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高僧】五代高僧法眼禪師

  自六祖之後,花開五葉,禪宗遂發展演變出五個流派:偽仰、臨濟、曹洞、雲門、法眼。其中法眼宗是五宗里最晚形成的宗,但其禪法對後世禪門的影響卻非常深遠。

法眼宗的創始人是五代時期的文益禪師。

  文益禪師七歲出家,曾跟隨寧波餘杭寺的希覺律師學法,他求知慾很強,不僅研讀佛經,而且也精通儒學。由於當時南方禪法興盛,他便一路南下,尋禪問道。但是文益禪師到福州參謁長慶慧棱禪師之後,並未能徹底明了,心裡總還存有疑慮。後來他和紹修、法進三人打算走出嶺外去參訪其他道場,路過地藏院,被大雪阻住去路,只得稍作停歇。圍爐烤火時,羅漢桂琛禪師 問道:「你們打算到哪裡去?」

  文益回答:「只是行腳罷了。」

  桂琛又問:「什麼是行腳?」

  文益回答:「不知道。」

  桂琛便富有深意地說:「不知最親切。」

  雪停後,文益便向桂琛告辭,桂琛送他到門口並問:「你曾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現在請告訴我庭下的那塊石頭是在心內,或是在心外呢?」

  文益回答:「在心內。」

  桂琛便說:「你這位行腳之人,為什麼要把這樣一塊大石頭放在心中呢?」

  這話把文益說得窘極了,他便放下行李,決心留下來,向桂琛討教。每天當他提出新見解時,桂琛都說:「佛法不是這樣的。」

  最後,文益只得對桂琛說:

  「我已經辭窮理絕了。」

  桂琛便說:「以佛法來論,一切都是現成的。」

  聽了這話,文益恍然大悟,從此再不談義理,而是在平常事中去體悟本心。後來,法眼做了方丈時,常對僧徒說:「實體本來是現成的,就在你們目前,可是卻被你們變為句相之境,你們要想想怎樣才能再轉回原來的面呢?」「一切現成」一語,後來成為法眼宗徒參禪時的重要「話頭」。

  文益禪師在地藏院得度後,又與眾人行歷臨川(今江西撫州市以西地區),州牧招請文益主持崇壽院,在崇壽院弘揚佛法。

  文益禪師開堂說法之日,上堂對時,深受眾僧誠服,因而傳播四方,前來向文益禪師請益受教者甚多,常以千計。

  文益禪師晚年深受南唐烈祖李升的敬重,先後在金陵(今江蘇南京)報恩禪院、清涼寺開堂接眾。由於金陵在五代宋初戰亂較少,百姓文化水準較高,其思想得到較大範圍的傳播。他在金陵三坐道場,四方僧俗競向歸之。李升賜號「凈慧」。

  文益禪師宣講禪要,總以眼為先。他認為萬物以識(即認識)為先,而識物者是眼睛。他曾有一首《三界唯心》偈傳世,題標為心,實際指眼。其偈云:「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唯識唯心,眼聲耳色。色不到耳,聲何觸眼。眼色耳聲,萬法成辦。萬法非緣,豈觀如幻。大地山河,誰堅誰變。」因此,後人稱其為「法眼宗」之祖,稱他為「法眼文益」或「清涼文益」。所開禪宗法系,稱為法眼宗。

  文益禪師在引導學人時,主要採取以下四種禪法:一、箭鋒相拄;二、泯絕有無;三、就身拈出;四、隨流得妙。即「法眼四機」。這體現了法眼一派表面柔和,實際針鋒相對的宗風。其「箭鋒相拄」,是說作為老師的接化,應針對學人上中下等各種機根而彎弓投矢,機鋒相當,接化與領受的雙方,緊密相契,沒有間隙。其「泯絕有無」,是說令學人超越有與無的二元對立的分別見解,而不令修行者執著於父母未生以前的自己。其「就身拈出」,是說佛性真如原本就顯現在世間各種千差萬別的現象界中,作為老師就可以借鑒這種具顯在人人眼前的現成佛性,信手拈來,一一皆可隨緣點化學人。其「隨流得妙」,是說師家依學人根器,靈巧運用接化的機法,而令學人體得佛性的殊妙。下面列舉四則公案略做說明。

  其一:法眼曾引證一位老禪師長慶的一句名偈:「萬象之中獨露身」。接著問長慶的學生子方是否了解,子方只是舉起了拂塵,法眼便說:「你用這種方法怎麼了解?」子方反問:「那麼你的看法呢?」法眼也反問:「請問什麼是萬象?」子方回答:「古人不去挑撥萬象。」法眼很快地回答:「因為已經在萬象之中獨露了身,還談什麼撥與不撥呢?」至此,子方才豁然了悟。此公案表面上看一派柔和,但實際上卻是針鋒相對,問答之間盡顯箭鋒相拄的禪機。

其二:一天,清涼文益禪師與悟空禪師圍著火爐烤火,清涼文益禪師拿起香匙問道:「不得叫做香匙,老兄把它叫做什麼?」悟空禪師答道:「我依然叫它作香匙。」清涼文益禪師不認可。過了二十多天後,悟空禪師才明白清涼文益禪師那句話的真意。這真意便是相對與絕對,「香匙」是這一物的假名,叫做「香匙」是假有,不叫做「香匙」是無,意在不執著於一物,相對總是處在絕對之中,相對只是絕對的派生。這就是清涼文益禪師的「泯絕有無」的禪法。

  其三:一次,有一僧問清涼文益禪師:「聲與色這兩個字,什麼人能參透?」清涼文益卻對眾門人說道:「大家說說,這僧參透沒有?如果你們領會這僧的問處,參透聲色是不困難的。」「聲」、「色」是六境(或稱六塵)中的兩境,指耳和眼所感覺認識的兩種境界,這是人人都能參透的,故答在問處。這是清涼文益禪師的所謂「就身拈出」禪法,也就是答在問處。

  其四:一所寺院的監院師父,參加法眼禪師的法會,一日法眼禪師問:「你參加我的法會有多久了?」監院說:「我參加禪師的法會已經有三年之久。」法眼問監院:「則監院為何不入室參請?」監院說:「和尚你不知道,我在青林禪師處,已經有了悟境,蒙他印可過了。」法眼說:「你說給我聽聽。」監院說:「我問如何是佛,青林說:『丙丁童子來求火。』丙丁屬火,以火求火,正像我即是佛,更去求佛。」法眼嘆道:「監院果然理解錯了。」監院不服氣,氣呼呼地打起包袱,渡江走了。法眼說:「這人如果回頭,還有救;如果不回頭,就沒得救了。」監院走到半途,心想,法眼是一代宗師,還能騙我不成?多半是我錯了,於是又回頭再參。法眼說:「你再問我,我為你解答。」監院便問:「如何是佛?」法眼說:「丙丁童子來求火。」監院於言下大悟。同樣的一句話,不同的人,不同的境況,就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對於真理,不要鑽牛角尖。「反求諸己」固然重要,廣為通達更重要。這就是隨流得妙。

  文益禪師非常博學,精通傳統的典籍,但他卻不是書本知識的奴隸。他常引證古人的話,但由他的口中說出,就變成了他自己的東西。

  有個學生問他:「什麼是古佛?」他回答:「現在就很好嘛!」這是說根本之道和你之間沒有間隔。

  另一位和尚問他:「十二時中要怎樣修持?」他回答:「步步踏實。」

  有人問:「什麼是諸佛的玄旨?」他回答:「是你也有的。」

  又有和尚問:「什麼是最真實之地?」他回答:「如果是地的話,便沒有最真實可言了。」

  雖然文益禪師非常博學,但他反對僧徒只知死讀書。因為道就在我們的眼前,只要直觀便可以證得。思辯和推理都會蒙蔽我們的心眼。

  某次,有個和尚問:「要如何的披露自己,才能與道相合呢」!顯然問這話的和尚並沒有做到披露自己與道相合。文益禪師尖銳地反駁,點出了他的錯誤:「你幾時表露,就知道不相應。」可是他一直未悟,仍然問「當你的六識不知真理之理音時,又怎麼辦」?文益說:「那些都是你的一群家屬罷了。」接著又指著他說:「你曾說六識不能知音,究竟是耳不能知,還是眼不能知?如果根本上有真理,怎能因六識不知,便說是無?古人曾說:『離聲色,著聲色;離名字,著名字』。所以要修得無想天的境界,須經八萬大劫的長時間,可是一旦墮落,仍然回到原來的無知和迷惑之地。這就是由於不知根本的真理的緣故。」

  一旦具有這種真正的悟解,你看萬物,不再是用肉眼,而是透過了真如之眼,這叫作法眼,或道眼。所以某次他問僧徒們:「眼溝不通,是因為被沙塞住了;可是道眼不通究竟是被什麼塞住了呢?」僧徒們都無話以對,他便自答說:「只是被眼所阻礙罷了。」這並不是說我們的肉眼沒有用。只要它們不塞住了道眼,就是非常有用的。在文益禪師的道眼中,只要我們把萬物當一種方便或媒介來看,它們就自有其地位和作用,對於根本之真實來說,也自有其相對之真實。他認為菩提並非究竟,也只是為了方便而立的名詞。換句話說,在究竟之道上,是無所謂較高的階段或境界的。

  後來他與別的和尚還有一段月下問答:有一次,文益和兩個和尚月下散步。有個和尚問他:「我不問你那個指,而是要問那月?」文益說:「你所不問的那個指,又是指的什麼呢?」這時另一個和尚問:「我不問月,而是問那個指是什麼?」文益回答:「月」。 和尚說:「我問指,你為什麼答月呢?」文益回答:「就是因為你問指啊!」

  文益禪師雖然對華嚴的造詣頗深,尤其精於六相的原理和解釋,但他卻不認為現象界和實體界是同一的,因為實體是離一切相的。在他眼中實體是空的,某次他問道潛曾看過什麼經,道潛告訴他曾看過《華嚴經》,於是他便說:「總、別、同、異、成、壞等六相,在華嚴經中是屬於那個部分?」道潛回答說:「是在該經的十地品中,照理說:出世和世間的一切法都具有六相。」文益又問:「空是否還有六相呢?」這話問得道潛懵然不知所對。接著文益又說:「如果你問我這個問題,我會告訴你。」道潛便依照他的話問:「空是否也具有六相呢?」文益立刻回答說:「是空。」聽了這話,道潛恍然大悟,高興得不禁雀躍,向文益行禮道謝。於是文益又問:「你是怎樣了解?」道潛立刻回答說:「空」。文益大為讚許。

  有時文益禪師對學人的接化之語看似平凡,但句下自藏機鋒,有當機覿面而能使學人轉凡入聖者。

某次,文益禪師問修山主:「毫釐有差,天地懸隔。老兄你怎麼理解?」修山主答道:「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文益又問:「這樣領會,又怎麼能行呢?」修山主不答而問道:「那麼,和尚你又是怎麼領會的呢?」文益說道:「毫釐有差,天地懸隔。」修山主便禮拜。

  一日,道恆禪師向文益禪師請益外道問佛之公案。世尊因外道問:「不問有言,不問無言。」世尊良久。外道贊曰:「世尊大慈大悲,開我迷雲,令我得入。」乃作禮而去。阿難白佛:「外道得何道理,稱讚而去?」世尊曰:「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

  這則公案非常有名,歷史上有不少禪者因為專門參究此公案而悟明心性。道恆禪師對這則公案也很感興趣,並生起大的疑情,所以他便向文益禪師請教。當他述說此公案,提到「不問有言,不問無言」這一句時,文益忽然大聲喝道:「住!住!汝擬向世尊良久處會那(耶)?」不少參禪者都從「世尊良久」處擬著,想必道恆禪師當時亦有此傾向。沒有想到,文益禪師卻早已覷破他的肚腸,連連叫打住。接連兩個「住」字和一個反詰,猶如一柄金剛王寶劍,斬斷了道恆禪師的思維!道恆禪師終於言下大悟,後住洪州百丈山繼承祖席,大開法筵。

  文益禪師留於後世比較有名的一首詩是:

  擁毳對芳叢,由來趣不同。  發從今日白,花是去年紅。  艷冶隨朝露,馨香逐晚風。  何須待零落,然後始知空。

  此詩是文益禪師任南京清涼寺方丈時與南唐主李瑕一起出去看花,應李璟之邀,即興而賦。

  詩蘊含了極深刻的人生哲理。花開花謝,為自然界習見之現象;發黑髮白,為人生必然之軌跡;其差異只在時間長短而已。其實世間萬物,莫不如此;由生到死,由盛而衰。所以,一切都是那麼的無常,並不一定要等到花真的謝了,才知道原本就是空的。這首詩是誦給帝王聽的,守著絕對,暗藏機鋒,禪師不失其時因機說法,以禪宗究竟之理,寓諍諫於詩偈,興棒喝於轉語。

  後周世宗顯德五年(958年)十二月五日,文益圓寂。文益病危期間,南唐中主李璟曾前往探視,文益去世後,便賜其號為「大法眼禪師」。文益禪師的弟子眾多,嗣法弟子六十三人,以德韶、慧炬、文遂等十四人最勝。高麗僧曾來向他學習,得法者有三十六人,法眼宗後來傳到朝鮮半島,長盛不衰。

                               摘自《曹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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