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詩詞為什麼具有長久的生命力

毛澤東詩詞為什麼具有長久的生命力

董學文 陳誠

許多詩人由衷地感嘆:毛澤東詩詞是個說不盡的課題。事實的確如此。自從1945年毛澤東在重慶談判期間,應柳亞子「索句」而正式發表《沁園春·雪》一詞並震動整個山城的那一刻起,他的詩詞就已經奠定了在中國詩史上的地位。評論家稱這首詞「睥睨六合,氣雄萬古,一空倚傍,自鑄偉辭」[①],當不是虛評。能夠寫出這樣一首氣度恢弘、凌鑠千古的絕妙好詞,絕非偶一為之,而是有著深厚的學養積累、生活實踐以及天資才華的。觀毛澤東詩詞,儘管參差不齊,但這不妨礙他在中國詩史上的千古獨絕、自成一家。杜甫評「初唐四傑」的「王楊盧駱當時體」,誇獎可以「不廢江河萬古流」,那麼,「往事越千年」之後,我們同樣也是可以這樣評價毛澤東詩詞的。

一、非凡的詩史:獨領風騷唱大風

上世紀初,魯迅在《摩羅詩力說》中大聲呼喚時代的精神界戰士的出現,呼喚新的詩歌風潮的湧起:「今索諸中國,為精神界之戰士者安在?有作至誠之聲,致吾人於善美剛健者乎?有作溫煦之聲,援吾人出於荒寒者乎?」[②]也許,正是社會的紛亂、時代的荒寒、戰鬥的壯闊,才會有毛澤東詩詞的「橫空出世」,就像巍巍崑崙一樣,「閱盡人間春色」。毛澤東詩詞是一個時代的筆記,一部輝煌的戰史,一個國家民族命運的寫照。它繼承了我國幾千年來《詩經》「國風」、屈原「離騷」所開闢的詩體風格和思想內涵,並以超絕的氣勢,鑄就非凡的史詩,可謂是獨領風騷唱大風。

「詩言志」,「詩者,志之所之也」。清人葉燮曰:「志高則其言浩,志大則其辭宏,志遠則其旨永。」[③] 言浩、辭宏、旨永,也可說是毛澤東詩詞的詩史品格。其「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糞土當年萬戶侯」,可謂「言浩」;「丈夫何事足縈懷?要將宇宙看稊米」;「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可謂「辭宏」;「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可謂「旨永」。孔子詠嘆:「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④] 這是一種崇高的壯美,也是「大風起兮雲飛揚」的激情蕩漾。自劉邦始,千載以下,曹操之詩、蘇辛之詞,到毛澤東詩詞,既是承傳,更有創造。

從《詩經》的「國風」到劉邦的「大風」,再到曹操的「古風」,呈現了中國古代傳統詩歌史上追懷述志、慷慨悲歌的現實主義詩風。漢高祖的「威加海內」,也恰似毛詞的「橫掃千軍如卷席」。曹操有詩「東監碣石,以觀滄海,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有詩「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世評曹詩「如幽燕老將,氣韻沉雄」,但也有詩如「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之慨嘆世事無常,及時行樂。毛澤東有「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氣度毫不遜色,卻無前者的悲嘆,不是曹操的「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的無奈,而是「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洒脫與自信。同是「風」體,毛澤東詩詞是自出機杼,格調自新。

「文如其人」,按劉熙載說法,「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⑤] 詩亦如此。毛澤東詩詞的品格與毛澤東的人格相輝映,所謂有境界者自成高格,毛澤東詩詞正呈現了作者的高格。古人曾講:「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學識,斯有第一等真詩。」[⑥] 此言用於毛澤東詩詞,正自適合。如果說毛澤東詩詞對古風體詩的承繼與出新,使其詩歌如同日月光華,輝映宇內,那麼他的詞較之於蘇東坡、辛棄疾的詞來,則光昌流麗,是屬第一等襟抱,而少了蘇詞的出世彷徨與辛詞的豪強壯勇。蘇東坡有「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慷慨,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壯懷,也有「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的沉醉,和「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的逃避。同樣寫長江三峽,蘇詞是「一樽還酹江月」,毛澤東則「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辛棄疾呼喚世間出現如孫仲謀式人物:「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求而不得,遂致銷磨,關河夢斷,白髮徒生,「心在天山,身老滄州」。而毛澤東則深信「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其詞始終洋溢著一種積極樂觀的英雄主義氣質和開天闢地的宏偉氣概。

「滄海橫流安足慮」,毛澤東詩詞的藝術生命力除了與其本人的學養、天資和人格緊密相聯外,更離不開社會時代的陶鑄與生活實踐的體驗。正是在風雲激蕩的時代和革命潮湧的國度里,才出現了毛澤東領導的紅色革命,為建立理想的社會制度和實現人類的美好未來而進行偉大的實踐。這一切天然地造就了毛澤東詩詞的現實主義品格和浪漫主義情懷。美國學者、毛澤東傳記作家羅斯·特里爾曾說:「革命與其說是一次事件,還不如說是一種生活方式;他對周圍所見到的一切,始終不滿,而且總想使之發生變革。」[⑦] 所以才會有「虎距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的激情與創造新世界的憧憬。毛澤東當時就這樣說:「惟獨共產主義的思想體系和社會制度,正以排山倒海之勢,雷霆萬鈞之力,磅礴於全世界,而葆其美妙之青春。」[⑧] 而這一社會與時代的變革、革命與生活的理想,成就了毛澤東詩詞的藝術魅力和恆久價值。

眾所周知,「社會生活和文學藝術『兩者都是美』。美就是價值。一方面,社會生活實際存在著審美價值事實和審美價值關係,就是使一切文學藝術相形見絀的雖是自然形態的但卻是最生動、最豐富、最基本的東西;另一方面,文學主體又追求一種對現實社會生活的精神超越,追求一種更高、更強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更帶普遍性的形態和境界。這兩點概括了文學活動的價值關係,既可看作是對文學生成的本體論說明,又可看作是對文學價值生成的本體論說明。」[⑨]毛澤東詩詞來源於生活,超越於生活,以藝術的形式,綻放社會人生歷程的動態美。以「風」體詩的思想內涵結合完美的詩歌藝術形式,鑄就了雄奇瑰麗的詩詞篇章。

二、完美的詩藝:自鑄雄奇瑰麗詞

有詩人說過:「毛澤東詩詞以其前無古人的崇高優美的革命情操,遒勁偉美的創造力量,超邁奇美的藝術想像,高華精美的韻調辭采,形成了中國悠久的詩史上風格絕殊的新形態的詩美。」[⑩] 「推翻歷史三千載,自鑄雄奇瑰麗詞」(柳亞子)。這種「新形態的詩美」,用於評價毛澤東詩詞的美學特徵及其當代價值,可謂確當。這一特徵是毛澤東詩詞有異於傳統古典詩詞的重要方面,同時也是其詩詞能夠自出機杼,永葆藝術生命力的重要原因。

毛澤東在致臧克家的信中曾主張青年不要寫舊體詩詞,認為那樣會束縛思想,而其本人則對古體詩詞情有獨鍾。這是否存在矛盾?「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提倡自由體的白話詩,對舊體詩的排斥一度使我國幾千年來的古典詩詞形式幾近式微,並形成了新體詩與舊體詩的對立局面,似乎以古典詩體書寫便是封建舊體詩,須一概否定。事實上,無論是舊體詩還是新體詩,其無可逃脫的命運就是中國的傳統文化與民族精神,那種以舊思想入詩的古體詩固然可鄙,而加入了新名詞採用了新形式以自表其異的新體詩也同樣不受歡迎。毛澤東之所以能使古老的傳統詩體在現代煥發出新的藝術生命力,「根本之點是在於,他在充分利用傳統詩體的藝術積累和表現長處的同時,又根據表現現代人的生活和思想感情的需要,對傳統詩體進行了改革,成功地解決了舊形式和新內容的矛盾……從內容到形式都進行了總體性的改革,從創作原則、創作方法,到題材、主題、意境、形象、語言諸方面都進行了富有革命性而又合乎藝術規律的改造,而且使現代的革命內容和經過改造的傳統藝術載體達到高度和諧和完美統一的程度」[11]。

這種革新可以用「古為今用」、「推陳出新」來概括,但這種革新仍然是建立在毛澤東詩詞「風」的內涵及其現代意識之上的,非此,則仍然只是形式主義的改頭換面,換湯不換藥。「國風」而至於「古風」,不同於律排,詩體較自由,除了押韻,不求對仗,趙翼認為「古體之工力更深於近體也。或者以其平易近人,以其少煉;抑知所謂煉者,不在乎奇險詰曲,警人耳目,而在乎言簡意深,一語勝人千百」[12]。毛澤東早年曾試為古體,雖僅存古風一首(《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卻將壯志凌雲、縱橫宇內的氣勢充分表達出來。後來為什麼少作古體詩,可能是因為他找到了詞(即長短句)這種更容易抒情寫志、發揮其豪健奔放氣質的體裁。詞,較之古體,錯落有致,開合自由,更適合詩人思維躍動、情感奔突的需求。從《虞美人·枕上》、《賀新郎》到《沁園春·長沙》,可看作是一個過渡,前者寫情,第二首既寫情亦述志,到了《沁園春·長沙》,則已經將詩人的壯志奇懷錶達得淋漓盡致。從此以後,詞成了毛澤東創作的主體,直到《七律·長征》,其間沒有寫過一首詩,俱為詞作。《七律·長征》之後,律詩絕句才漸漸多起來,但據毛澤東本人說,他對律詩「沒有一首是我自己滿意的」[13]。

雖然如此,古風體豪邁剛健、質樸雅潔的詩風卻為毛澤東所繼承,並以恰當的形式加以表現。具體來說,形式的豎立需要內容的支撐,而內在精神的呈現亦需要恰切的表現方式,兩者達到渾融一體與和諧統一,方為美。毛澤東詩詞可以說近乎完美地做到了這一點,諸如「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憶秦娥·婁山關》),「橫空出世,莽崑崙,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念奴嬌·崑崙》),等等。這個時候,他不是為了寫詩而寫詩,而是由於經過長期的革命實踐和生活歷練,一股不可遏止的革命激情與生命感悟,伴隨詩人的家國之思、社會理想,從筆端噴薄而出,發而為詩。此時此刻,採取何種形式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這就是毛澤東的詩詞之美。他於詩詞中所表現的崇高氣節和生活情態,盡呈眼底,盡入詩懷,並呈現出一種精神的偉力與壯闊。日本學者武田泰淳曾經說過:「我對毛澤東的偉大行動的魅力以及從那裡產生出來的以古典形式完成的詩的魅力不能視而不見。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那些詩如同厚厚的冰雪融化後萌發出來的強勁的小草。他的詩確實同他的政治行動緊密聯繫在一起,但是與政治行動緊密聯繫的詩未必都是好詩。因此,他的詩的優美近乎是像火與水、天與地合為一體迸發出威力無窮的奇觀。」[14]

不僅毛澤東詩詞的內容是這樣,甚至他的以政治事件和政治行動入詩的作品,也達至近乎完美的效果。那麼,毛澤東詩詞的形式呢?可以說同樣也是如此。因為文學的美、文學的價值的生成,其根源在於現實生活的客觀存在和價值關係,文學的內容在於對這種客觀存在和價值關係的表現,而文學的形式在於對它的呈現。「聲含宮商,肇自血氣」[15]。就像《採桑子·重陽》所表現的那樣:「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毛澤東詩詞無論從音調、節律、辭采、結構,還是從疾速、緩滯、高亢、平和諸方面,都契合了現實的社會價值關係,並升華成為一種永恆的價值關懷。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毛澤東詩詞不屬於舊詩,而是用舊體寫作的新詩,其對傳統舊詩的革新及對新體詩歌創作的意義,就在於它於傳統詩藝的基礎上推陳出新,創造出新的形象和新的意境,熔冶出新的韻味。革新不只是形式問題,更重要的是內容問題。形象、意境和韻味,乃是詩藝的生命。這正是毛澤東詩詞在革新方面的主要貢獻。[16] 這是毛澤東詩詞的詩藝特徵,也是毛澤東詩詞內在生命力的呈現。胡喬木同志曾說:毛主席很看重他的詩詞,他的詩稿有專人保管,偶爾想起就作些修改,或者加以重抄。「喬木同志認為毛主席好的詩詞比他的有些文章更有生命力,更易留傳後世」[17]。這是很有見地的。

三、不盡的情思:人間正道是滄桑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18] 偉岸英雄的毛澤東,其詩所流露出的情思也感人至深。這是世情、人情、親情、友情、兒女情,情真意切。一首好的詩詞,往往也是作者真性情的自然流露,祛虛飾,不造作,豐贍而美好。世人愛讀毛澤東詩詞,很大程度上也在於其情感的抒寫,真誠質樸,而非「繁采寡情,味之必厭」[19]。

毛澤東自謂其詩詞「偏於豪放,不廢婉約」,曾手書范仲淹的《蘇幕遮》和《漁家傲》兩首詞並發表評論:「婉約派中有許多意境蒼涼而又優美的詞。范仲淹的上兩首,介於婉約與豪放兩派之間,可算中間派吧,但基本上仍屬婉約,既蒼涼又優美,使人不厭讀。婉約派中的一味兒女情長,豪放派中的一味銅琶鐵板,讀久了,都令人厭倦的。人的心情是複雜的,有所偏但仍是複雜的。所謂複雜,就是對立統一」[20]。這就是藝術的辯證法。毛澤東早年還引魏伯子之語意說道:「大家之文,其奇處在至平,其密處在至寬,至(其)曲折周翔斷續轉換者在直,其味在平淡,其腴麗姿致在朴。」[21] 這兩段評論可以見出毛澤東的性格、愛好及對詩詞的態度,也可看作是他的部分詩學主張。

毛澤東的愛情詩並不多,但卻非常耐讀,從寫給楊開慧的三首詩詞中,不難看出其情感的熱烈與真摯。當這種情感以藝術的形式表達出來的時候,更加上奇特的想像、誇張等藝術手法,從而營造出一種氣度弘闊、意境深遠的效果來。譬如「堆上枕來愁何狀,江海翻波浪。」(《虞美人·枕上》)「汽笛一聲腸已經斷,從此天涯孤旅。憑割斷愁絲恨縷。要似崑崙崩絕壁,又恰像颱風掃寰宇。」雖是寫情,讀來卻驚心動魄,可知兒女情長,卻也正是英雄本色。而那首《蝶戀花·答李淑一》,更是將情感、已逝的愛人放置於神話傳說的故事之中,以幻想曲的形式,將其活現於讀者面前,如《離騷》、《天問》,似《九歌》、《遊仙》,馳騁想像,情致浩渺,堪稱「一朵奇香殊態的青花」。[22]

毛澤東詩詞中的朋友之情、同志之情、戰友之情,也寫得大開大合,直抒胸臆,淋漓盡致。從《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的「君行吾為發浩歌,鯤鵬擊浪從茲始」,「無端散出一天愁,幸被東風吹萬里」,到《六言詩·給彭德懷同志》的「山高路遠坑深,大軍縱橫馳奔。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從對同志的歡迎和重視:「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將軍」(《臨江仙·給丁玲同志》),到對朋友的規勸:「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七律·和柳亞子先生》),再到對老友的酬唱奉和:「尊前談笑人依舊,域外雞蟲事可哀。莫嘆韶華容易逝,卅年仍到赫曦台。」(《七律·和周世釗同志》)其情真切,溢於言表。

「文變染乎世情」。毛澤東詩詞之所以能夠在舊詩受到抑制而新詩又不景氣的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獨樹一幟,獲得世人激賞,除了毛澤東本人的胸懷、氣度和天資、學養之外,「世情」恐怕起到了關鍵的作用。近現代的中國,戰亂頻仍,社會動蕩,綱紀廢弛,民生凋弊,再加上外族侵擾,內亂不息,整個國家處於一個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如何在一個激蕩的時代,挽狂瀾於既倒,把乾坤來扭轉,這成為毛澤東終生的奮鬥目標,體現於詩詞中,便是他那種大氣磅礴改天換地的英雄氣概和革命情懷。「風雲突變,軍閥重開戰。灑向人間都是怨,一枕黃粱再現。」(《清平樂·蔣桂戰爭》)「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西江月·井岡山)「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七律·到韶山》)尤其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七律·人民解放邊佔領南京》)可以說慨當以慷,語出奇巧,道出了詩人的深情,世事的滄桑。老天若是有情分,也該為這個國家、民族、人民的犧牲而傷懷而變老吧,但歷史的車輪是奮勇向前滾滾行進了。

作為人民領袖和傑出詩人,毛澤東可以說高瞻遠矚,「極目楚天舒」,「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然而,他的心境又有孤獨的一面。那是聖哲的孤獨,英雄的孤獨,是一種崇高的孤獨。也正是這種孤獨,引發了對其詩詞的無盡情思。「那裡有一種寂寞的餘音,孤獨的影子。這不限於詞,而是中國的傳統詩人的魂。只有見到孤獨的深淵,才能產生對人民的真正的愛」[23]。 毛澤東詩詞的藝術魅力,之所以能夠長久不衰,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喜愛和誦讀,並超越國界,在全世界廣泛傳播,是因為它在反映時代生活的本質真實的同時,也表達了人類的一部分共同情感,這就使它的美學力量可以穿越時空、超越國界。[24] 從愛情、親情、友情,到人民之情、人類之情,毛澤東詩詞可以說包羅萬有,滄海桑田,人間正道,都容納涵括於其中了。這將是他的詩詞煥發永恒生命力、永存人世間的另一個原因。


[①] 黃中模:《毛澤東詠雪詞——<沁園春>詞話》,山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9頁。

[②] 魯迅:《摩羅詩力說》,《魯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02頁。

[③][清]葉燮《原詩》。

[④] 孔子:《論語·泰伯下》。

[⑤] [清] 劉熙載:《藝概·書概》。

[⑥] [請] 沈德潛:《說詩晬語》。

[⑦] [美] 羅斯·特里爾:《毛澤東的後半生》,世界知識出版社1989年版,第255頁。

[⑧] 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毛澤東選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86頁。

[⑨] 董學文主編《文藝學當代形態論》,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318頁。

[⑩] 賀敬之:《中華文化的瑰寶 詩歌史上的豐碑》,載《毛澤東詩詞研究叢刊》第一輯,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4~5頁。原載《人民日報》1994年12月19日。

[11] 吳歡章:《毛澤東詩詞與現代中國詩體革新》,載《毛澤東詩詞研究叢刊》第一輯,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84頁。

[12][清]趙翼《甌北詩話》(卷一)。

[13] 毛澤東:《致陳毅》,《毛澤東詩詞集》,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第259—260頁。

[14][日]竹內實:《毛澤東的詩與人生·後記》,張會才譯,中國文聯出版社2002年版,第326頁。

[15][梁]劉勰:《文心雕龍·聲律》

[16] 劉征:《形象·意境·韻味》,載《毛澤東詩詞研究叢刊》第一輯,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92頁。

[17] 金沖及、潘榮庭:《黨的文獻工作的奠基人——深切懷念胡喬木同志》,載《回憶胡喬木》,當代中國出版社1994年版,第55頁。

[18] 魯迅:《答客誚》,《魯迅全集》第7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版,第154頁。

[19] [梁]劉勰:《文心雕龍·情采》。

[20] 龔育之、逄先知、石仲泉:《毛澤東的讀書生活》,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第224頁。

[21] 轉引自何火任:《藝術辯證法的詩意顯現》,載《毛澤東詩詞研究叢刊》第二卷(上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28頁。

[22] 鍾敬文語。見臧克家主編《毛澤東詩詞鑒賞》,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90頁。

[23][日]竹內實:《毛澤東的詩與人生》,張會才譯,中國文聯出版社2002年版,第8頁。

[24] 逄先知:《第三屆毛澤東詩詞國際學術研討會開幕詞》,載《井岡山道路與毛澤東詩詞》,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5~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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