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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培法師的《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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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土修行若無信願,即便念佛至一心不亂,必定不得往生西方凈土?——這或許是凈土修行人難解的謎題與困惑,但事實上,它卻可能是一個偽命題。

1925年春,守培法師著《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一文(刊載於1925年5月20日出版的《海潮音》雜誌第六年第五期上),專門指出「若無信願,即便念佛至一心不亂,亦不得往生」的說法只是逗機策勵信心之語,若執為凈業修行的決定之論而普應群機,則甘露或反成毒藥。

守培法師強調,「信願念三」作為觀機逗教的普遍接引要求,成為妙論,當然是凈土法門普被群機的良藥。然而對於修行功夫的勝進而言,恐怕還需要有更深入的抉擇,對待「信願念三」的教說實應持「或總用,或別用,可有可無,不執著也」的態度。凈土法門,以一心為極則,信願亦乃是助起念(佛)心而已。念心若起,縱有信願,亦須暫放。「一心念佛」之「一心」,即是遠離一切不凈,具足無量功德,成就清凈國土,豁直念去即可,何須更發信願?

守培法師以「一心念佛即得往生」之論,簡別了凈土修行中「信願行」缺一不立的說法需要與「放下萬緣,一門深入」的實修必要,闡發的是「專修即是總持」的修行關要,實乃過來人精深切要的真實受用之談!

然而,此文隨機遭到當時印光大師的駁論。印光大師著《駁守培法師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同刊於1925年5月20日《海潮音》雜誌第六年第五期),認為守培法師「一心念佛即得往生」之論是只屬自力、不仗佛力,無道無德,不合佛言祖意。

印光大師雖老婆心切,然其所駁卻非守培法師所論。故守培法師乃隨印光大師之文逐段反駁,(刊於《海潮音》同期,即收錄於《守培全集》之《駁印光法師批評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一文),著重就「一心」與「自力他力關係」兩點,作了層層深入、字字直指的有力駁論與精到剖析。

首先,凈業行人依信願基礎念佛已至一心不亂,不再移心於「信願」,這並非獨依自力不依佛力。所有法門皆仗佛力而乃得成,非獨凈土一門。離佛力而言自力則非真自力;離自力而言佛力亦非真佛力。離自力則無佛力,離佛力亦無自力,以心外無佛,佛外無心,本質上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故。故參禪學教為自力,生信發願為佛力,依此而分自力佛力,非但佛力不是佛力,自力亦不是自力,皆生死之業力耳。

其次,「一心念佛」之「一心不亂」,非常人所謂的「念佛時工夫純篤,妄念不起,念後仍同常人」的「一時不起妄念」。而是雜念不生,業盡情空,萬法一如,生信亦是念佛,發願亦是念佛,行坐住卧,處處念佛,除佛而外,更無別事。於此方乃明了大地眾生本來是佛,何須更言念佛?三界原是凈土,何須再說往生?

故真實一心者,萬念俱消,亦名無念,無念之念,方是信願基礎上之真念。境空心寂,名為一心。如是一心,即是彌陀;如是一心,即是凈土;非一心外別有彌陀、凈土也。故雖不言信願,而信願自在其中。

守培法師與印光大師之間這段教理實修的辯法公案,直指人心,淋漓盡致,但並不廣為當下學人所熟知,故今發布此中往複三論(並附原刊於1926年4月2日第二期《海潮音》、即守培法師所作《駁王鏡周居士批評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一文),以重溫民國大德一心為法的率性直說,更期待藉守培法師對於「一心不亂」這一凈土念佛乃至一切法門的修行關要的指津,釐清學人混淆說法與實修需要、死於句下而對心在道上失察的常見用心誤區,能於實際修行中真正觀照自心,放下萬緣,切實證入。

守培法師: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

選自《守培全集》,初刊於《海潮音》第六年第五期(1925年5月20日出版)

一心念佛即得往生。

或問云:信、願、念,為凈土法門三資糧,勢如鼎足,缺一不立。靈峰藕益大師云:念佛若無信願,縱將名號持至一心不亂,風吹不入,雨打不濕,如銅牆鐵壁相似,亦無得生之理。今雲「一心念佛即得往生」,何以異於彼耶?

答:佛法無異,時機有差,對機設教,機差教亦差也。所言信者,信十萬億佛土外有極樂世界也。若但信而不願不念者,如說食數寶,實無利益,故言信而無願念,無得生之理也。願者,樂欲之意,謂於西方極樂起樂欲之心也。若但信願而不念佛者,如說食想食而不食食,亦不能飽,故說有信願而無念,亦無得生之理也。念者,持佛名號也。憶念西方阿彌陀佛,如子憶母,念念不舍,臨命終時,佛來接引,往生凈土。如說食想食而復食食,飽受利益,故曰:信願念三,如鼎之三足,缺一不立。

此說雖妙,但逗一時之機,非普通之語。若以此一法,普應群機,決定而不變通者,則甘露反成毒藥矣。余於信願念三,或總用,或別用,可有可無,不執著也。

一心念佛即得往生,即別用念也。若因信願,必要念佛,非念佛不得往生,即說念佛,必要信願,非信願不得往生者,此如定方醫變症,不免誤人。當知靈丹妙藥,不病者無用。病者雖用,病去當舍。

余雲一心念佛而舍信願者,正似無病而舍葯,非有病而不用藥也。如對說食者曰「非食食不能飽」,此言余信之矣。如對食食者說「非說食想食不能飽」,則人必謂之妄誕矣。余意信願,必須念佛;念佛,不必須信願,是故信願念三,有時總用,有時別用也。

或問:若但念佛,不用信願,如射箭無的,何能決定生西歟?

答:佛說一切生法,由因而感果,信願如空花無實,不能結果。念佛如花中之實,乃結果之真因也。若人一心念佛,不願生西方,亦不願不生西方。不願離東土,亦不願不離東土。不願生人,不願生天,不願生四禪,不願生四空,不願生地獄、餓鬼、畜生;不願生聲聞、緣覺、菩薩;不願生東方、南方、北方、四維上下一切諸佛世界,乃至一切皆不願。不修十善,不持五戒,不修四禪,不入四空。不顧三綱五常。不行四諦十二因緣、六度等法,亦不作貪、嗔、痴、殺、盜、淫,遠離一切事為。唯獨一心念阿彌陀佛,風吹不入,雨打不濕,如銅牆鐵壁相似,且道此人臨命終時,生於何處?

若生人間,無人間之信願念。若生天上,無天上之信願念。若生四禪,無四禪之信願念。若生四空,無四空之信願念。若生地獄、餓鬼、畜生,無三途之信願念。若生聲聞、緣覺、菩薩,無三乘之信願念。若生東方世界,未曾念阿閦佛。若生南方世界,未曾念寶勝佛。若生北方世界,未曾念成就佛。若生四維上下一切諸佛世界,未曾念一切諸佛。但有清凈一心念西方世界阿彌陀佛之凈因,若不生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國土,而生其他國土者,則違背因果。如種瓜而得豆,不但有違佛教,而亦違背世間情理矣。

若無信願,即不能往生者,然則五逆十惡之人,亦不願墮三途,以世間之人不願墮三途,而願離三途故。今之三途,芸芸苦者,皆由業感,不由願而不生。西方三途,苦樂雖異,生理不異。何言念佛無信願無得生之理耶?

佛言一切眾生,皆由業感,生西方者,豈在眾生之外乎?諸佛菩薩雖有從誓願下生人間度眾生者,然願只能下生,不能上生。如一切眾生髮願成佛,則不能隨願成佛,必待修行而後成故。念佛人生西方,如菩薩修行成佛,非因願而成也,明矣。

當知念佛至一心不亂,凈業已成,彌陀已見,縱不願生,亦不能由己。云何而言無得生之理耶?已到凈土,已見彌陀,信也願也,有且不可說,況言無歟?

所謂凈土者,土本不凈,由眾生心一而凈。所謂穢土者,土本不穢,由眾生心雜而穢。是故眾生心不雜亂,常居凈土。彼雲念佛至一心不亂,不生凈土,然則凈心而居穢土矣。若謂一心不亂者心不凈,我不知離亂之心有何不凈耶?若一心中有不凈之法,云何而名一心耶?

余謂一心者,即是遠離一切不凈,具足無量功德,成就清凈國土,故曰即得往生,不待臨命終時也。亦非一心之外,別有凈土為彼所生也。是故凈土法門,貴在一心,以一心為極則。至於信願,不過助起念心而已,念心若起,縱有信願,亦須放下,況念心已成者乎?假使念佛之人,正念佛時,加以欣彼厭此之信願,已成雜念,何得謂之一而不亂,凈而不雜者乎?

余謂念佛而求一心者,縱有信願,亦當放下,不然不成一心故。彌陀經中所言信願者,為引念佛。若已念佛者,吾佛必定不再言信願。是故信願,只可用於未發心之人,以未發心者,有不信不願之病,而用信願之法葯也。已成一心者,不信不願之病早愈,病癒而葯不除,執葯復成病。又不但信願可無,念亦可無。有上上根基者,一聞佛名,頓超十地。一見佛形,頓悟無生。信願行三,對於此者,皆成閑傢具。彌陀經云:聞我名號,見我光明,皆令來生我國;此非無信願念而得往生乎?

是故余言信願念三,缺一不生,乃逗一時之機,非普通之語。實則信願念三,可總用,可別用,可有可無。

印光法師:駁守培法師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

選自《印光法師文鈔》,初刊於《海潮音》第六年第五期(1925年5月20日出版)

竊謂末法世界,於禪教律中,能斷惑證真,現身即出生死輪迴之外者,實難其人,以仗自力故。唯凈土法門,則不論上中下根,但具信願,皆可往生,仗佛力故。

而守培法師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初言信願念三如鼎三足,缺一不可,為古人一時逗機之談,非普通之語,今人執定,則甘露反成毒藥矣。

如是,則以佛及東土諸大祖師,宏揚凈土者之言論,皆毒藥也。何以故?令人決定生信故。

下又雲,念佛必定要生信發願,非信願不可。如起信發願,必定要念佛,非念佛不可。如此,豈異定方醫病,難免誤人。靈丹妙藥,病者當飲,病去當除。不病者,雖有妙藥,不可飲也。

若如彼說,則佛與西天東土諸祖師善知識,皆誤人之庸醫也。病者當飲,不病者不可飲。試問誰為不病者。普賢以十大願王導歸極樂,教證齊諸佛之善財,並華藏海眾。以其皆未全體離病,故令飲葯。

今守培法師,為教佛乎?為教九法界乎?若是教佛,則光愚劣,不得而知。若教九法界,不亦與佛普賢,及諸善知識相反。此種大節目,某尚不以為非而登之,則恐招禍不淺。

至下雲,無五戒十善之法,無綱常之道,無諦緣六度萬行等法,直是不成話說。靈峰謂,若無信願,縱將名號持至風吹不入,雨打不濕,如銅牆鐵壁相似,亦無得生之理。

無信願,總屬自力。雖則功夫純篤,尚未至於業盡情空。無信願,則不能仗佛力。未至業盡情空,則自力亦不能到彼佛菩薩境界之極樂世界。

此種語言,乃不刊之論,三世諸佛之所讚歎者。今守培法師,想是高登毗盧頂之大善知識,否則何能駁此?

凡修行人,無不持戒修善,盡綱常倫理之道。故大小乘律中,皆有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之略文。

今謂一心念佛者,皆無其德與道,則此一心念佛之人,為泥塑木雕耶?為仍著衣吃飯,與世人無異矣?若著衣吃飯,何可無戒善綱常乎?又既著衣吃飯不礙一心,然則生信發願,何為便夾雜而不一心乎?

一言以蔽之曰,只知說大話,未曾實行故。祈發大慈悲心,破我之邪見謬執,俾守培法師之論,遍布中外,則是光之所馨香禱祝也。以此宏法,則非光之愚劣所能領會,故不得不為一上呈,白其愚誠。如有妙諦,請為的確指示。印光之所說不合道理,請為辟駁,以開茅塞。但須將光原書隨函寄下,庶可對領座下妙義矣。

順頌禪安!常慚愧僧印光頓首。

守培法師:駁印光法師批評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

選自《守培全集》,初刊於《海潮音》第六年第五期(1925年5月20日出版)

批評云:某某和尚慧鑒:昨接佛光二月報,知貴院人材濟濟,以慧心發敷妙義,不勝欣羨!竊謂末法眾生,於禪教律中能斷惑證真,現生即出於輪迴生死之外者,難其人,以仗自力故。

培:駁曰:吾佛八萬四千法門,以禪教律為根本,禪為佛心,教為佛言,律為佛道。念佛乃佛教中之一法也。抑佛教而揚凈土者,其惑甚矣!若禪教律三門修行,全憑自力,而無佛力者,釋迦如來則無接引眾生之處。佛若不接引眾生,不異小乘自度,何以稱為三界導師耶?當知禪教律,全體是佛力,時時放光接引昏迷眾生,只恨眾生不肯受接。而不知者,反謂佛不接引,難怪末法眾生不出生死輪迴也。

光:唯凈土法門,則有論上中下根,但具信願,皆可往生,仗佛力故。

培:但有信願,皆可往生,念佛亦用不著,真是奇特!如旅客回家,不用足行,想到即到;用足行者,不能到家;豈非怪事乎?果然但具信願,不須念佛,能到西方,則可說仗他力,不仗自力。若信願後,還須念佛,然後生西者,則不可說仗他力,以自信自願自念,非他信他願他念故。若謂自信自願自念佛,即是仗佛力者,然則,自信自願自參禪,自學教,自持律,亦可說是仗佛力,為何但說念佛仗佛力,參禪持律仗自力耶?若謂念佛人臨命終時佛來接引,即此名為仗佛力者,然則,參禪開悟,明心見性,亦見佛接引入如來室,所以古之禪師開悟後,於水邊林下保養聖胎也。依教修行者,信成就後,亦見佛接引入十住,亦入佛胎也。如是凡修佛法者,工夫成熟,皆有佛來接引。若不接引者,或是工夫未成,或是走入錯路。念佛亦然。念佛錯路者,念佛之心不與佛相應,皆名錯路,臨命終時,佛不現前故。

但我謂佛雖現前,亦不得名為仗佛力。何以故?臨終佛現,即自心佛現,非他佛故。若他佛遠來用力度生,我等眾生,早被佛度,何得至今猶沉淪苦海也?再則,佛不見眾生,佛若見眾生,即不得名為成佛,心外有法故。眾生亦不見佛,眾生若能見佛,心外有佛非真佛故。如是而言仗佛力接引者,非正說也。復言禪教律仗自力者,亦非正說,以眾生不能無因而修行故。

眾生學佛,即依佛而行,此即仗佛力也。眾生無佛法,如孤掌難鳴,又如無舟不能渡海,是故眾生,不得但言自力出輪迴也。當知離佛力而言自力,則非真自力。離自力而言佛力,亦非真佛力。離自力則無佛力,離佛力亦無自力,以心外無佛,佛外無心,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故。佛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何得自說法門,而有高下耶?

光:而守培法師,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初言信願念三如鼎足,缺一不可,為古人一時逗機之談,非普通之語。今人若執定,則甘露反成毒藥矣。如是則以佛及東土諸大祖師宏凈土者之言論皆毒藥也。何以故?令生決定信故。

培:如來說法四十九年,其中大小頓漸,無非對機設教,應病下藥,佛法中人皆如是說,非培獨如是說也。若演教者,不論眾生根機大小頓漸,概以一法對之,違如來對機設教,何異世之庸醫,不察病之風寒暑濕,概以一方治之者乎?眾生有種種病,諸佛有種種葯。汝以凈土一法教種種眾生,葯不投病,豈非變甘露成毒藥者乎?果然一法能教種種眾生,就此一卷《彌陀經》,足以度盡眾生,何必更說種種教,錯亂眾生也?

佛及諸祖教人生決定信者,正是對病下藥:如此病,必用此葯;非此病,決定不用此葯;是為生決定信。若此病彼病皆用此葯,正是令人失決定信矣。余言今人不問何病,皆用此葯,變甘露成毒藥,何得扯及佛及諸祖之言論皆毒藥也?

光:下又云:念佛必定要生信發願,非信願不可。如生信發願,必定要念佛,非念佛不可。如是定方醫病,難免誤人。靈丹妙藥,病者當飲,不病者雖有妙藥不可飲也。如是彼說,則佛與西天東土諸祖師善知識,皆誤人之庸醫也?

培:佛經祖語,留傳世間,如古醫師留傳良方,熱病治以涼劑,寒病治以熱劑等類。後世庸醫,初以涼劑治熱病,立見功效,即以此為奇方。後來不論風寒暑濕,概以此方治之,以致誤人。此誤之過,是在後之庸醫,非在古醫師明矣。余謂今人雖當遵古,亦不可不知變通。若執定古法,不論根機大小,是為誤人之庸醫,非謂佛祖皆庸醫也。

光:病者用藥,不病者無用。試問:誰為不病者?普賢以十大願王導歸極樂,教證齊諸佛之善財,並華嚴海眾,以其皆未全體離病故,令飲葯。今守培法師,為教佛乎?為教九法界乎?若是教佛,則光愚劣不得而知。若教九法界,不亦與佛普賢及諸善知識相反?

培:雜念是眾生生死病根,一心是眾生本來面目。念佛念到一心不亂,如銅牆鐵壁相似,試問:此人還有什麼病?若有病者,何成一心?若無病者,何須信願?猶如未渡河者,教彼登舟,已渡河者,教彼舍舟,是為正理。若已渡未渡不分,概教彼登舟,豈有此理乎?又九法界眾生各有病不同,有病此而不病彼者,有病彼而不病此者;有此病當飲此葯,無此病不當飲此葯;有彼病當飲彼葯,無彼病不當飲彼葯;非全無病也。若諸病皆痊,念佛何為乎?世間固無不病之人,亦未有諸病俱發之者。至於普賢以十大願王,導華嚴海眾歸極樂,而問我教佛乎?教九法界乎?我非教佛也,亦非教九法界也。我論一心念佛之人,個個生凈土,我不知與普賢導海眾歸極樂,何反之有也?

光:此種大節目,和尚尚不以為非,而登之,則恐招禍非淺!

培:一心念佛即得往生,為招禍之大節目,這才是大善知識的聲調,不愧不愧!培說一心念佛,亦痛覺其非,以大地眾生本來是佛,何須更言念佛?三界原是凈土,何須再說往生?即如此說,亦早不唧溜,何況復說什麼念佛?什麼往生?無事生事,頭上安頭,真抬禍不淺矣。古人云:「一念不除,三途業因」,的乎言也!細覺招禍之元,深恨雲門不生佛前,一棒打煞,貴圖天下太平,免得兒孫招禍。

光:至下云:無五戒、十善、三綱、五常、四諦、十二因緣、六度等法,真是不成話說!

培:我亦知此處說得欠道理,不曾將《心經》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乃至無智亦無得,一齊湊來,則更惹人怪笑,不成話說了。

光:靈峰謂:若無信願,縱將名號持至一心不亂,風吹不入,雨打不濕,如銅牆鐵壁相似,亦無得生之理。以無信願,總屬自力,雖則工夫純篤,尚未至於業盡情空。

培:請老法師,將一心不亂的境界看清!若未曾親到一心,亦當以理推之,不可隨於世俗,非一心為一心也。所謂一心者,雜念不生也。所謂不亂者,萬法一如也。萬法一如,有何業而不盡乎?雜念不生,有何情而不空乎?情不空,心何能一乎?業不盡,念何能不亂乎?我謂一心不亂,業已盡,情已空矣。再加風吹不入,雨打不濕,又非暫時偶得可比矣;如銅牆鐵壁相似,業情畢竟不能復起矣。至此而說業未盡,情未空者,為不識一心耶?為強詞奪理耶?我不得而知矣。當知絲毫妄情未盡,不成一心,此猶在事上說。若以理言,連業情的名字亦不容有,還說什麼盡不盡,空不空歟?靈峰非不了一心之理也。而作此說者,為要令不信者生信,不願者發願,是為激發之詞,非謂一心不亂者真不得往生也。識者,當觀察其文情,不可死於句下。我恐不了靈峰之意者,執句而迷理,故作此論。今果不無其人,悲乎!

光:無信願,則不能仗佛力;未至業盡情空,則自力亦不能到彼佛菩薩境界之極樂世界;此種語言,乃不刊之論,三世諸佛之所讚歎者。今守培法師,想是高登毗廬之頂之大善知識,否則何能駁彼?

培:我聞佛力無邊,彼雲無信願則不能仗佛力,佛力獨在信願上用,除信願則佛力無用處。佛力乃如此之狹小,反不如眾生力,能信能願,能念佛,能參禪,能學教,能持戒,能作一切事?如彼所說,自力之外,別有一種佛力,能接引眾生。眾生信願則接,眾生念佛則不接。噫!佛反賤佛而貴信願,誰能信乎?業不盡,情不空,不能生凈土,佛所讚歎,我深信之。念佛至一心不亂,風吹不入,雨打不濕,不能生凈土。此種語言,為三世諸佛所讚歎,不知出於何經?請指示之!

若言信願為生西之關要,非經過此不能往生,則猶可信,以非信不能發願,非願不念佛,非念佛不能往生故。若以自力佛力,分別生與不生,我決不信也。如彼言,參禪學教為自力,生信發願為佛力,依此而分自力佛力,非但佛力不是佛力,自力亦不是自力,皆生死之業力也。彼以生死之業力,認為自力佛力,豈不可笑!

所謂自力者,不假外緣,自能消弭一切障礙;能自主張,不為一切萬物之所撓動;能轉萬物歸自己,能延一月為萬年,能促萬年為一念。如是自即彌陀,自即極樂,獨斷獨行,不假外助者,是為真自力也,亦真佛力也。自力佛力,豈有二哉?

然此自力佛力,他人不得而有,唯一心不亂者始得之,此我非駁靈峰也,乃依順佛說也。念佛人無信願,猶如有枝末無根本,大是奇談!彼不思念佛,即信願之標幟,若不信佛,從何而作念耶?念佛人雖不言信願,而信願自在其中,猶如生草,雖不見其根,根自不無。彌陀經云:一心不亂,乃至即得往生。藕益云:一心不亂,乃至無得生之理。彌陀經云:阿彌陀佛接引念佛之人,未說接引信願之人。評者云:阿彌陀佛接引信願之人,不接引念佛之人。彼等自異佛說,而不許人隨順佛說,隨順佛說者名為駁彼等,如此強霸之道,豈佛門中所應有乎?

光:凡修行人,無不持戒修善,盡綱常倫理之道。故大小乘律中,皆有一切惡莫作,當奉行於眾善之略文。一心念佛者,雖不持戒,亦不犯戒;雖不行善,亦不作惡;雖不事綱常,亦不悖逆人倫。請看此人,為修行人耶?為非修行人耶?為善人耶?為惡人耶?

培:今謂一心念佛者,皆無其德與道,則此一心念佛者,為泥塑木雕耶?為仍著衣吃飯,與世人無異矣?

一心念佛,萬行具足,無道,則道滿三千,無德,則德周沙界。一心念佛,非違背一切,乃無暇於一切也。禪宗祖師說:不作善,不作惡,不除妄,不求真。說他泥塑木雕可,非泥塑木雕也可。此人雖穿衣吃飯,但不同常人。何以故?終日吃飯,未曾嚼著一粒米;終日穿衣,未曾掛著一縷絲;一心念佛者,亦復如是。

光:若著衣吃飯,何可無戒善綱常乎?

培:一心不亂,萬象皆空,覓自身尚不可得,戒善綱常,將何安寄?若以戒善為戒善,綱常為綱常,則不異世人見色作色想,聞聲作聲想。想色則被色縛,想聲則被聲縛,終朝隨境遷流,千變萬化,安得名為一心不亂者哉?

光:又既著衣吃飯,不礙一心。然則,生信發願,何為便夾雜而不一心耶?

培:一心念佛之人,著衣不作著衣想,吃飯不作吃飯想,生信不作生信想,發願不作發願想。然則如何呢?著衣即是念佛,吃飯亦是念佛,生信亦是念佛,發願亦是念佛,行坐住卧,頭頭是道,處處念佛,除佛而外,更無別事,是以謂之一心念佛。倘若穿衣吃飯是穿衣吃飯,生信發願是生信發願,則眼前萬事萬心,交亂如麻,如何能不夾雜耶?否則,一心、亂心,如何分別耶?

光:一言以蔽之曰:只知說大話,未曾實行故。

培:「說大話,不實行」,真是金石之言,針得末世人之通病。近時善知識,口談佛祖,卻不知如何為佛,如何為祖;口說一心,而不知如何為一心;口談念佛,而不知如何為念佛;口談修行,而不知道在何處;言之至此,不覺令人愧煞!然而說大話者,有不得不如此者,如逢山說山,遇水說水。余見一心不亂之文,而作一心念佛之論,豈知什麼大話小話也?

至於不實行者,亦有二故:一不明道理者,雖行而不實也;二明道理者,知道不可行,所行者非道也。如培出家,三十年來,覓個真實行處,了不可得。若有,大善知識示我個真實行處,我當如佛供養。

光:祈發大慈悲心,破我之邪見謬執,俾守培法師之論遍布中外,則是光之所馨香禱祝也!以此宏法,則非光之惡劣所能領會,故不得不為一上呈白其愚誠。如有妙諦,請為的實指示。印光之所說不合道理,請為辟駁,以開茅塞。但須將光原文隨函寄下,庶可對領座下妙義也。順頌禪安!常慚愧僧印光頓首。

培:我知印老此函,從慈悲心出,非攻訐之可比也。我所以辨駁者,欲明一心念佛之真理也。印老若明一心之真理,對於一心念佛之論,必無所批評矣。一心不亂,不但為凈土法門之關要,亦為一切法門之關要,學佛者誤認此理,即錯亂佛法,是以不得不一申辨駁也。謹將常人所認之一心,略為說之。

常人所言一心者,念佛時,工夫純篤,妄念不起,念後仍同常人,即以一時不起妄念,名為一心不亂。不知此非一心耶。若以此為一心,世間之人無一非一心者。何以故?世人無二心,念此必忘彼,念彼必忘此,念此是一心,念彼亦是一心,豈非處處是一心乎?雖欲二心並起,豈可得乎?如是人人本來一心,何須念佛而成一心乎?又以念佛功力強逼他念不起,禪門謂之搬石壓草,縱經百劫,終有生時,不名一心。

若真一心者,萬念俱消,亦名無念,無念之念,方是真念故。消諸念者,無須逼迫諸念不起。當知念從境生,空念者,必先空境,境空念自空。境空心寂,名為一心。如是一心,即是彌陀;如是一心,即是凈土;非一心外別有彌陀、凈土也。心外有彌陀,有凈土,即非真一心,亦非真彌陀、凈土。為彼一心不生凈土,凈土與一心各別,故論之耳。

守培法師:駁王鏡周居士批評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

選自《守培全集》,初刊於《海潮音》第七年第二期(1926年4月2日出版),原題《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之再辨》

閱《海潮音》,見王鏡周居士批評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不勝駭異!嗟乎!末法之時,魔強法弱,於此見之矣。余自知陋劣,早年亦曾參禪學教,既知禪教之高之深,如山如海,非我愚拙所能仰攀。近年來,唯念佛而已。一日有知識謂余曰:「念佛亦有念佛的道理,非徒口念而已也。若人識得佛,方名念佛者。若未識佛,從何而起念歟?」因茲有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論之著,以明我念佛之意也。不幸此論一出,初不滿於印光法師,茲復見駁於鏡周居士。

余初擬此稿時,恐有不了一心之理者見而起疑,因而處處約束,不敢擴言。今猶不免於批駁,怪哉!燕雀頻來,不以為異。鸞鳳一出,即招奇怪!然是鸞鳳而招怪則不論,今我猶燕雀也,不過行為稍有變更,以致一再招怪。嗚呼!何其少見而多怪也?爰有佛法已來,不無辨論。古人說:學不辨問,無以發明。余為佛子,辨明佛法,亦為佛子之天職也。否則,不有負於天職乎?是以不得不將王居士之批評,略為辨之。

王居士之批評,長數千言,總其綱要,在無信願,及高談闊論,遺誤初機而已。今欲伸辨,先明餘論不無信願,即知批評者未解所批之論旨,徒自揚其家醜。

餘論云:信願念三,如鼎足之勢,缺一不可,是為一時逗機之談。此言信願之談,只逗初機。已修行者,則不願復聞信願,故曰:非普通之語。又曰:余於信願念三,或總用,或別用,可有可無,不執著也。

余言信願分明如此。王居士謂我抹煞信願,左無信願,右無信願,持無信願之過錯,嚕嚕囌蘇,說成一大套,不知與餘論有何關係耶?若以餘論中說不願生西方,不願不生西方等,謂之無信願者。此等文義,稍知佛法者,即知此為息二邊顯中道之文,亦即以無信願表示真實信願也。批評者視此為奇談,驚惶如狂!假使余任性而談,佛亦不可念;淫怒痴即戒定慧;不作五逆,不得成佛;王居士聞之,恐要嚇煞矣!

余雖不敏,早知佛法不舍一法,焉敢撥無信願也?舉此一端,可知批評者,造謠誹謗,無風起波矣。若必要一切時,一切處,皆不能無信願者,亦無此理。《觀經》說:是心是佛。然自心既是佛,則又不但無須信願,連念佛亦可無,以凡起一念,皆乖自心故。《觀經》由竺土東來,住世千年之久,未聞有遺誤與人者,何獨疑餘論無信願遺誤後人耶?王居士若放不下此念自心佛者,當將大乘經典,一概推翻,以杜遺誤,是為真正具大手眼者。若但在餘論上批評,則分明是我慢嫉妒者,非學佛也。

評者云:眾生本來是佛,三界原是凈土,此是禪門話,凈土完全用不著。又云:無四大五陰十八界四諦六度等,此是般若之宗,非凈土之宗,不合用於凈土。

且問:《觀經》云:是心是佛。《觀經》豈非凈土之經乎?豈是禪門之經乎?凈土門中,有言實相念佛者。實相即無一切相,與般若有何異乎?王居士少見而多怪,妄加種種惡言,誹謗一心念佛者,謗法謗人,余為佛子,不願以惡言報復與汝,汝當自知悔過。

評者云:一心念佛不生知見,僅以無意識之口,唱四音調,與心性何益?

試問:無意識是什麼人?世間唱音調者,可是無意識?我恐王居士未曾識得無意識者,請先認清,然後再評,免遺笑於識者!然無意識唱四音調,與心性既無益,有意識唱四音調,與心性必有益矣。且問:心性以何為益耶?王居士可謂說葯之人,真葯現前不能識,而以真葯為非葯。何以故?

意識是生滅心也。以生滅心修行,而求不生滅之果,如蒸沙作飯,徒勞無益,而王居士獨認為有益。無意識,即無生滅心。無意識念佛,即以不生滅心念佛,亦即實相念佛也。修行利益莫過於此,而王居士獨認為無利益。嗚呼!顛倒錯亂,無有過於王居士者!余若於此不加辨明,真要誤煞世間人矣。

評者只以阿彌陀佛四字為佛,極樂二字為凈土,極樂二字外,別無真凈土,阿彌陀佛四字外,別無真佛,是以專以四字六字教人,抹煞一切道理,所以世人鄙念佛為婦孺之事也。自如是,猶欲教一切人皆如是,人焉能信汝哉!我論一心念佛,則大異於汝所說矣。

我言一心念佛者,本無佛可念,無念則無處不念,不止念阿彌陀佛四字而已。若遇為官者,則教以愛國愛民為念佛。若逢讀書之士,則教以遵從聖教為念佛。若逢商賈者,則教以公平交易為念佛。若值工藝者,則教以盡心竭力為念佛。若遇為父母者,則教以嚴慈教育為念佛。若逢為子女者,則教以孝順敬養為念佛。若遇參禪者,則教以照顧話頭為念佛。若逢學教者,則教以宏法利生為念佛。若值修凈土者,則教以執持名號為念佛。

總而言之,佛者正覺也。若人於正道時時覺照,皆名念佛。佛即自心,心外無佛。若口念彌陀,而心不了佛義者,則等與閑話,何得名為念佛者耶?

吾所謂即得往生者,本無所生,無生則無處不生,即無處不是西方也。為官者,心常愛國,不虐下民,即生凈土也。讀書者心常在道,不逆仁義,即生凈土也。商賈者,不妄取財利,心常公平,即生凈土也。工藝者,不避懶偷安,心常樂好,即生凈土也。父母者,不溺愛子女,心常教育,即生凈土也。子女者,不忤逆雙親,心常孝順,即生凈土也。參禪者,不著妄境,心常照顧話頭,即生凈土也。學教者,不貪名聞利養,心常宏法利生,即生凈土也。修凈土者,不生妄念,心常在佛,即生凈土也。總而言之,土本無凈,心凈即土凈,若人心不行邪道,皆常居凈土也。

吾如是教世間人,同心念佛,而不壞世間事,以世間萬事萬理盡作佛看,所行所為皆念佛也。我教世間人同生凈土,而不離娑婆,以一切心所緣之境,盡作凈土看,遠離邪行,皆往生也。余之一心念佛即得往生之義如此,不同王居士但以四字教人念佛,彌陀在自心之外,凈土在娑婆之外,司事與念佛不同,離邪與往生各別。評我如是平平貼貼,實事求是,不離當處之法門,謂之高談闊論,人不易行;而以十萬億佛土外之極樂,為平常之談,人不難行。我不知評者是何心肝耶?

批評文中,幾次問我本何因明而言,而我不知什麼因明不因明。我論所本者,佛說無法,心外取法名為外道。不知王居士本什麼因明批評吾佛之本也?我知王居士所本者不出阿彌陀佛四字。何以故?彼批評文中不許談禪,不許談教理,不許談般若等,口口聲聲阿字彌字陀者佛字四音調,別無理由故。評者之本,雖不外於佛法,而執相昧理,業已錯矣。而復以所執之相誹謗正理,則大錯矣!反問評者:念阿彌陀佛四字,能往生到十萬億佛土外之極樂世界,有何因明能明此事耶?因明者何耶?世間法也。吾佛之法不可思議,豈受彼束縛哉!

或問:一心念佛即得往生,云何合與心外無法耶?

答:《觀經》云:是心是佛。念佛即念自心也。不念外境,而轉念自心,舍穢歸凈,名為往生也。如是一心念佛,即得往生,與心外無法,有何不合乎?又不獨一心念佛合乎心外無法,吾佛八萬四千法門,無一法不合乎心外無法。唯王居士批評一心念佛為邪魔之說,批禪宗之語安不上凈土,批《心經》明文為另一問題,將廣大如虛空之凈土法門,排擠只落得阿彌陀佛四個字。王居士將凈土法門提倡得這樣高大,怎麼合佛說凈土法門,三根普被,上下兼收,一切法門不外於佛歟?

評者論《心經》,四大非有,五蘊皆空,真如本不空。又云:不遮幻有,不顯真空。如此而論《心經》,何曾合符般若之智乎?我勸王居士莫謗般若好!

余駁印光法門批評文中有吃飯未曾嚼著一粒米,穿衣未曾掛著一縷絲等句,評者問我還能如是否?吾反問王居士:汝念佛生西方見彌陀,你曾生否?你曾見否?彼若云:我現前雖未生,未見,當來必定能生,能見。然則,我現前雖不能空外相,你焉知我將來不能空外相耶?汝以將來待自己,以現前責他人,我則謂汝只知責他人,不知責自己。

印光法師批評文中有但有信願皆可往生之說。余謂信願而不念佛,如歸千里之家,不用足行,想到則到,豈有此理?評者偏護而言曰:行已攝在信願之中。我不解信願如何而能攝行耶?念佛既可攝於信願之中,為何信願不可攝於念佛之中耶?念佛攝信願,猶如歸家而不言,而言在其中矣。信願攝念佛,猶如言歸而不歸,而歸在言中矣。孰是孰非?識者鑒之!評者只知落草尋人,不顧渾身泥水,苦哉!

評者又言:禪是豎出三界,凈是橫超三界。又謂:余以禪濫凈。怪哉!聞說一心念佛,已怕如吳牛喘月,念佛之理尚未明白,何敢於禪宗上置嘴,論豎論橫,說濫不濫,焉能是耶?諸佛言到禪宗,亦倒退三千里。王居士談禪,可如聾子不怕雷。我復問汝:吾論中何處是厚禪?何處是薄凈?何處是以禪濫凈?尋餘論中並無禪之名字,直將凈土捧到三十三天,彼反謂吾厚禪而薄凈,冤哉冤哉!

印光法師言:參禪難出輪迴,仗自力故。念佛決定往生,仗佛力故。印師如此而論禪凈,評者不謂厚凈而薄禪者,蓋印師為彼之黨類也。愛之欲生,惡之欲死,以此心而念佛,鵝年得生。

余又反問彼云:橫超三界,豎出三界,云何為三界耶?云何而超耶?云何而出耶?所言三界者,欲界色界無色界也。凡人慾心盡者,名為出欲界。觀色相空者,名為出色界。了空亦空者,名為出無色界。若三心同時消亡者,名為橫超,非實有三界可出可超也。禪宗直指人心,頓離諸相,正是橫超三界也。修凈土者,離此土生彼土,一相不空,三界未出,云何而反抑禪宗,謂之橫超也?蓋評者,只知學說三界,實不知三界也。只知學說橫超,豎出,而實不知橫超豎出之真像也。

評者又引昔日友人修凈業甚虔,後讀《觀經》至「是心是佛」,遂去像設,謂之因《觀經》誤事。評者意存闢佛,不打自招。但欲去吾佛之正法,遂自己之私情,而不思想友人昔日如是,今日不如是,為進步也?為退步也?滿言因經誤事,膽大極矣!難道既能學佛法虔修凈業,而不能因《觀經》悟明自心乎?

友人初設佛像,猶如小子上學初識字塊;後來因《觀經》去像設,猶如小子後來能讀書作文,而拋棄字塊,此乃工夫進步也。若謂小子拋棄字塊,因讀書誤事,豈不可笑乎?念佛人初不識佛,以紙像為佛。後讀《觀經》,悟自心是佛,而去像設。當然以紙像為佛,不若以自心為佛矣。評者自不明道理,反謂友人因觀經誤事,謗法而復謗人,可憐而又可恨!

王居士專念四字佛名,未嘗不可。若以此普教世間一切人,我則以為不可!觀夫大藏經典,法法不同,正是對機設教,應病下藥,何曾如王居士等,執定一法為是,余者皆非也!

以上所駁數端,質諸海內佛學高士,可以知其曲直矣。余不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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