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為何不受隱士待見?
2013-08-09 07: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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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士也叫「逸民」、「幽人」、「高士」等等。《後漢書》有《逸民傳》,《晉書》、《唐書》、《宋史》、《明史》都有《隱逸傳》,《南齊書》有《高逸傳》。隱士是與「官僚」相對而言的,隱士一般有德行、有才幹,具備做官的資質,由於某種主觀或客觀的原因,他沒有進入官場;或者本來官做得好好的,後來由於某些原因離開了官場,在山林洞穴里隱居起來,稱為「隱士」。由此可見,一般的農夫漁民是絕對不能稱之為「隱士」的。
《論語》中記載了孔子五次與隱士或明或暗相遇的場面。每次相見的場面,倒是隱士顯得有些主動,甚至咄咄逼人,這讓孔子很尷尬。
有一天孔子在蔡國的田野上迷了路,剛好路邊有兩個隱士(長沮、桀溺)在田裡耕作,孔子便打發子路前去問路。長沮、桀溺說:「那邊車上坐的是誰?」子路說:「是我們的老師孔丘。」 長沮、桀溺說:「是魯國的孔丘嗎?」子路說:「是的。」長沮、桀溺說:「他那麼聰明的腦子還用得著向我們問路!如今天下黑暗動亂,就如同那滔滔洪水,誰還能治理得了?與其跟著你們老師東奔西跑,什麼時候是個頭?你還不如來跟著我們乾脆同這個倒霉的世道決裂!」
後來,孔子在楚國的首都街上遇到狂人接輿,他在孔子車子經過的道路邊唱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他把孔子比喻成灰頭土臉的鳳凰,並提醒他想想今後的日子。孔子聽了很有感觸,剛準備下車向他請教,可一轉眼就找不到了。
隱士好像每次都能聞到孔子路過的氣味,早早地在岔道口等侯孔子,似乎只是為了訓斥或奚落孔子一頓,並不打算真正與孔子對話。隱士對世道所持的看法與孔子不同,但他們私心又覺得孔子是天地之間難得的不俗之人,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但竟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情感。因此,隱士對孔子的這種奚落,不單是敬而遠之的心理,而更多的是惋惜與遺憾之情。
隱士為什麼對執著想改變世道的孔子抱有抗拒乃至奚落的心理呢?我想有以下好些原因:
其一,隱士屬於道家。道家提倡「道法自然」,世道也是「道」的一部分。春秋時代,王權日益衰落,產生了大批隱士,他們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把對天地的「自然無為」延伸演繹到人事活動上。
這種「自然無為」的思想,其實是隱士乃至道家思想排斥社會,在道德倫理上與現實統治者不合作。如《論語》裡面的長沮、桀溺、荷蓧丈人等隱士,他們從統治階級里中分離出來,有一片小土地,自己也親自參加一些勞動,其地位也與小生產者相似,故他們的思想,反應的是他們的階級要求和願望。只是苦於無力改變現實,對小生產者空有一番同情,因此,在看透亂世的社會現實之後,不免對代表當政的儒家「孔子」有了奚落之情。他們所堅持的那種理想、信念和氣節,也並不見得有多麼重要,但他們生活在黑暗動亂的年代,無奈走上歸隱一途。
其二,隱士與孔子代表儒道兩種不同的社會理想,且截然不同。孔子從正面繼承了西周的宗法封建制度,包括那一整套的宗法文化,是社會秩序道德的維護者和規範者。而道家,他們的代表人物,如老子、莊子卻是對西周以來的封建宗法制度和傳統的道德文化持批判態度:「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這就與孔子提倡的「克己復禮」、「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天下愈是無道,愈要有所承擔的行道救世的仁者之志完全背道而馳。
其三,所謂的隱士,代表的是一種獨善其身的悠遊、恬淡文化,與孔子大濟蒼生、修己以安百姓的個人價值取向相矛盾。面對官場,隱士與孔子的態度有天壤之別。隱士一旦見識了官場的齷蹉蹭蹬與陰暗,便立刻產生了生命的悲劇意識,採取消極避世的人生態度。中國最早的隱士,要數巢父、許由。許由是唐堯時代的人,唐堯想把天下傳給他,許由不僅不接受,而且認為唐堯的話弄髒了他的耳朵,趕緊跑到穎水邊上去洗。正當許由在穎水邊洗耳朵的時候,有一個人牽牛來水邊飲水,這個人就是巢父。他問許由在幹什麼,許由就把唐堯想把天下讓給他的事情說了一遍。巢父聽了很生氣,說:「你在河裡這麼一洗,不是把河水都弄髒了嗎?那我的牛還怎麼喝水?」商末的叔齊、伯夷隱於首陽山,發誓「不食周粟」,最後竟活活餓死了。
孔子提倡:「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具有強烈的主體意識與歷史使命感,君子聖賢自在孔子心中,他時刻懷有重建社會價值體系的宏圖大志。因此,當孔子周遊列國,圍於陳蔡,連他的學生幾乎都要不能理解他的時候,孔子深知其難度之大,但仍然「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因此稱得上聖人。他周遊列國,卻無人肯給他官做,他不能施於有政,無法推行自己的價值觀,這是孔子的悲哀,但孔子這種沒有機會卻默默堅守,始終把「仁」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希望有朝一日能「博施於民而濟眾」。他與隱士避亂遠害,以求自家性命安全,與現實政治完全不合作的態度截然不同。
但孔子其實並不是完全反對隱士的。孔子說過:「天下有道,丘不易也。這意思是說天下有道,我便做官,天下無道,我便隱居起來的意思。在《論語》中,有七處談到,天下無道,便選擇歸隱之路。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泰伯》)
「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予刑戮。」(《公治長》)
「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公治長》)
……
孔子在政治上,還是考慮進退取捨的,不排斥隱逸。但與隱士對待社會,對政治的態度是有區別的。最明顯的,孔子的「隱「是在出仕之後,而且他的隱退也是具有政治意義的,是一種政治姿態,退去的不是救世之心,日後有機會仍然可以回來做官。這與道家隱士根本的隱退、徹底的撤出不一樣。道家隱士的一旦離開官場,絕不食統治者俸祿,不與現實官場合作的態度是非常堅決而強硬的。
孔子的隱退有其自得其樂的價值,他能把濟世與修身很好地結合起來,因此孔子稱讚顏回身處陋巷而不改其樂,有時候,在孔子看來,隱退也是一種不錯的歸宿。孔子儒家的隱退要求自己在退之前要盡到士人的責任,在退後也不排除復出的可能,這種隱退開始有點無可奈何的意味,但隱退後能有益於養志氣、明道,因此變得心安理得,有價值起來。
在孔子那裡,雖然有隱有見,有進有退。但進是第一位考慮的,退是第二位的。前者是仁,後者是智,前者是經,後者是變,兩者並非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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