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評《白朗寧夫人抒情十四行詩集》

內容摘要:白朗寧夫人的抒情十四行詩,內容上緊扣愛情的主題,尤其是對愛情和死亡之間的張力把握準確,在寫作中對十四行詩的起承轉合過渡巧妙,技巧上更是對傳統十四行詩進行了繼承和超越,是英國文學史上不可多得的珍品。   關鍵詞:十四行詩 愛情和死亡 用典 押韻      十四行詩作為西方經典的詩歌體式,在起源上同中國詩歌相近,原本也是有曲調配合的一種民歌。文藝復興時期,在它的誕生地,義大利詩人彼得拉克採用這一體裁發表了許多歌頌愛情的作品,使得十四行詩逐漸地開始向文人抒情詩轉變,到了十六世紀後半期,十四行詩逐漸地被英國宮廷詩人移植,並在英國詩壇上獲得了獨特的地位,尤其是自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集》問世以來,十四行詩更是被後代詩人所推崇,並且湧現出一大批著名詩人。但是在十四行詩這一以愛情為主要中心的領域之內,一直鮮有女性詩人的聲音,直至十九世紀,在這個以男性為主要統治者的陣地上,突現出了一位傑出的女性詩人——伊麗莎白·巴萊特——即著名的白朗寧夫人。   《白朗寧夫人抒情十四行詩集》是白朗寧夫人的代表作品,集子的最後完成時間是1846年9月。在1847年發表時並沒有公開發行,而是由私人印行了少數本子,甚至連書名也沒有。直至1850年才公開發表,名為《葡萄牙人十四行詩集》,當時共有四十三首,至1856年第三版時,詩人增加了《過去與將來》這首,成為四十四首,最終形成這一組詩的定本。這個集子一直以來被公認為是足以和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集》相媲美的作品,從而也成為了英國文學史上不可多得的珍品。   通覽這44首作品,其核心就是圍繞一個主題——愛情進行寫作的。愛情,自從人類誕生以來,就是一個永恆的主題。不論是慷慨激昂,還是纏綿悱惻,都是它的書寫表達形式。然而,在白朗寧夫人這部詩集中,對愛情的歌頌,同其他詩人的十四行詩相比較起來,既有著堅韌不屈的為愛奮鬥的精神,也有著含情脈脈的低聲訴說,形成了詩人自己所獨有的藝術特色。   首先,關於詩歌愛情中心的表達這一核心,白朗寧夫人總是能做到在每一作品中都恰到好處的實現一個思想感情轉變的清新脈絡,從而能夠凸顯出詩人思想的深度和感情的飽滿。以詩集的第三十二首《當金黃的太陽升起來》為例來看,詩的開端馬上就點出了第一個主題:「當金黃的太陽升起來,第一次照上/你愛的盟約,我就預期著明月/來解除那情節、系的太早太急」,這分明是對愛情的疑慮,並以此為線索引出該主題的發展:對愛情的絕望,詩人無奈的訴說「我只怕愛的容易、就容易失望,我哪象/讓你愛慕的人!——卻象一具啞澀/破損的弦琴、配不上你那麼清澈/美妙的歌聲!而這琴,匆忙裡給用上,一發出沙沙的音,就給惱恨地/扔下。」但正是在這情感的低谷中,發生了關鍵的轉折,迎來了第二個主題:「我這麼說,並不曾虧待/自己,可是我冤了你。在樂聖的/手裡,一張破琴也可以流出完美/和諧的韻律」,這是絕望之中的驚訝,接下來則進入了由驚訝而產生的對愛情的信仰之中,「而憑一張弓,真誠的/靈魂,可以在勒索、也同時在溺愛」。在這首詩中,可以明顯地看到起承轉合的情感線索,從而更加彰顯出詩人的感情涌動。難能可貴的是,詩人除卻在每一首作品中進行連貫的感情表達外,在整部詩集中,也同樣清晰地呈現著這種起承轉合的情感軌跡,進一步擴展白朗寧夫人的感情世界,從而使這一整部詩集成為白朗寧夫人的愛情自傳的詩體演繹。   其次,白朗寧夫人在對愛情進行熱切的歌頌與追求中,常常把「死亡」和「愛情」進行有機的聯繫。這種通過和死亡作鬥爭,來表達對愛情追求的決心的方式,和白朗寧夫人自身的經歷是分不開的。十五歲時,詩人因為騎馬而跌損了脊椎,二十多年來一直都被禁錮在病床上,和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做著艱難的抗爭。是愛情的到來,才使得這種抗爭更添了關鍵的力量。   理所當然,這種鬥爭的信念和勇氣就被反映在了詩集當中。在整部詩集的開頭,「死亡」和「愛情」這一對立關係就同時出現,糾結在一起進行反覆的較量。在第一首中詩人就寫道:「我看見,那歡樂的歲月、哀傷的歲月——我自己的年華,把一片片黑影連接著/掠過我的身。緊接著,我就覺察/(我哭了)我背後正有個神秘的黑影/在移動,而且一把抓住了我的發/往後拉,還有一聲吆喝:『這回是誰逮住你?猜!』」此時的詩人「只是在掙扎」,做出了「死」的回答,然而在那銀鈴似的迴音響起之時,一個意外的結果讓人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不是死,是愛!」對於這樣的愛情來說,詩人所要面對的考驗和阻力更是巨大的。要想得到美好的愛情,所付出的犧牲也是巨大的。詩人已經決心要接受這份可貴的愛情,就算是「那昏黑的詛咒落上/我的眼皮,擋了你,不讓我看見,就算我暝了目,放上沉沉的『壓眼錢』,也不至於那麼徹底隔絕」。詩人在此的表達十分清楚,哪怕是死亡來臨了,只要有了愛情,無論在哪個世界中,自己都不再孤獨。可以說,正是這份愛情,讓詩人從一個「老是歪著的頭兒——由於/憂鬱的癖性——披下來遮掩著淚痕」的生活中振作起來,那種「原以為理屍的剪刀會先把它收去」的想法蕩然無存,發出「可不想愛情的名分得到了確認」的驚嘆。   從詩人自身的立場來說,「死亡」並不讓人可怕,在追求愛情的道路上,還有比「死亡」更讓人恐懼的力量在阻撓她對愛情的嚮往。在第二首詩中,詩人發出感嘆「唉,比誰都厲害,上帝的那一聲『不行』」,確實,在詩人的生活中,存在著那麼一位專橫粗暴的上帝——詩人的父親。這個讓詩人敬愛的父親,同時也是經營牙買加殖民地種植園的奴隸主,他不能想像他的兒女們除了像對上帝那樣對他唯命是從之外,還能有別的什麼感情活動。在奴隸制名義上廢除之後,他在自己的的家庭中卻仍然繼續著這種野蠻統治。在醫生建議讓白朗寧夫人去義大利休養時,這位專橫的父親竟然和醫生頂撞,認為女兒更應該去的是天國。這對於敢於追求愛情,為婦女維權的詩人來說,父親所代表的落後的父權制度,更成為不得不反抗的對象,因此詩人決然之下,悄悄的離家出走,和白朗寧一起到了義大利。正如她在詩中所說:「世俗的誹謗離間不了我們,任風波飛揚,也不能動搖那堅貞;我們的手要伸過山嶺,互相接觸;有那麼一天,天空滾到我倆中間,我倆向星辰起誓,還要更加緊握」。這樣對愛情追求的堅定情懷,不由讓人想起漢代樂府中所說的「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愛情誓言。   不屈鬥爭的信念,終於得到了確認,美麗的愛情戰勝了病魔,戰勝了死亡,克服了世俗的偏見。在第七首中,詩人發出衷心的讚歌:「站在/那裡的我,只道這一回該倒下了,卻不料被愛救起,還教給一曲/生命的新歌」。   另外,詩人在表達自己的獨特情感之時,還非常喜歡用典。「用典」作為一種修辭手法,中國古代詩論早有論述,劉勰在《文心雕龍》裡面說「據事以類義,援古以證今」,一般來說就是把歷史上的人物事件或者是有影響的歷史情境關係簡縮為比較確定的語言,使用在作品的創造之中。從而使簡潔的語言能指里包含著深重含蓄的廣闊所指意義,進一步在實現文本層面上的凝練性時,在作品深層意義領域也達到更進一步的拓展。恰當的用典,可以古中出新,而不露痕迹,因此歷來被詩人們所青睞。對於白朗寧夫人這樣一位熱愛希臘古典文學,掌握了拉丁文及歐洲多國語言的詩人來說,在十四行詩的寫作中,使用典故更是得心應手。   詩人在表示對生活的絕望的時候,這樣表白自己「我,一個凄涼、流浪的/歌手,疲乏的靠著柏樹,吟嘆在/茫茫的黑暗裡」,在此,「柏樹」一詞就是用典,因為在西方的習俗中,也常用柏樹枝表示對死者的哀悼,詩人用在這裡,其實是為自己時時被死神所威脅作出暗示,進而對於獲得愛情的拯救做出了反襯。而詩人在表達自己對已經到來的愛情仍然猶豫不決的時候說道:「請不要這樣指責我:我在你面前/露出一幅太冷靜、憂鬱的面容;你我原是面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那普照的陽光照不到兩人的前額」,在羅馬神話中,兩面神傑納斯就是這樣,一喜一怒,一正一反。詩人嚮往愛情,但是家裡那位像上帝一樣的父親,又嚴格限制著詩人,是屈服還是反抗,接受還是拒絕愛情,對詩人來說都是矛盾的煎熬。諸如此類的典故,幾乎每一首中都可以找到,充分的彰顯著詩人情感的豐富和才華的卓絕之處。   當然,顯示詩人的才華,也並不僅限於這幾個方面,相比於莎士比亞式可以七次換韻的十四行詩來說,白朗寧夫人在寫作上沿用了古老的義大利式十四行詩的格律,每行都押韻,在四個韻中迴旋反覆,這種用韻難度相比莎士比亞式的十四行詩來說是更大的,因此在寫作技巧上白朗寧夫人也是更勝一籌。   因此,說白朗寧夫人可以媲美於莎士比亞,是當之無愧的;說《白朗寧夫人抒情十四行詩集》是英國文學史的珍品更是無可厚非的。可以說她的作品和隨之流傳的真摯情感更是世界文學的一筆寶貴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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