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十里揚州路】小杜的「揚州愛情故事」

贈別（其一）

（唐）杜牧

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一）「春風十里揚州路」，還是「十年一覺揚州夢」？

（揚州自古出美女）

也許有人要問，為什麼不用「十年一覺揚州夢」做題目呢？那好，我這裡就把小杜的那首《遣懷》也放在這裡，大家一起鑒賞一下：

遣懷

（唐）杜牧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詩，都是好詩；句，都是名句。但是，意境、心情不一樣。

寫「春風十里揚州路」的時候，小杜應該是一枚風流倜儻的「小鮮肉」；他寫詩所贈予的對象，也應該是一個萬般嫵媚的美人胚子，娉娉裊裊、豆蔻年華。兩人已經好了一段時間，突然一紙調令，官府中人杜牧不得不離開揚州。回首這段時光，還是感覺春風拂面，值！而在揚州的十里長街上，雖然歌樓酒肆無數，紅粉佳人不少，至愛只有這一個。所謂「卷上珠簾總不如」，別人都不如你，這更多的是包含了情感在內的主觀感受。這首詩總體的感覺，傷感是有一些，但基調還是清新俊逸——也許，後會有期。

（美女從小如玉天成）

而寫「十年一覺揚州夢」的時候，小杜應當是離開揚州有段時間裡。這段時間裡，仕途不算順利；情感世界，有點空空蕩蕩。根據記載，還很有些人指摘他在揚州時那些年少輕狂的荒唐事。彷徨，鬱悶，所以需要「遣懷」。既然是「遣懷」，就有一絲「悔不當初」的意味，不論是真心的還是違心的。所以，《遣懷》這首詩的基調，是有些頹廢的，「落魄」「載酒」「薄倖名」，都是這個意思。「十年一覺揚州夢」——那十年的時光當真存在過嗎？確定不是一場黃粱美夢？半醉半醒之間，小杜自己也迷惑了。

（二）多情小杜與豆蔻，蠟燭有心也垂淚

有「其一」就有「其二」。《贈別（其二）》，也是名篇：

贈別（其二）

（唐）杜牧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上面說到，小杜當時要離開揚州了。這是最後一天。他要向心愛的女子告別。詩里從頭到尾沒有提到她的名字，我們乾脆給她取個名字，叫「豆蔻」。

（得北方之豪爽）

說到「豆蔻」們，現代人不要想俗了。在古代，包括在唐朝，她們需要較高的藝術修養，琴棋書畫、歌舞笙簫，水平越高越受追捧。她們簡直就是美的象徵，美的化身。「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是真實的寫照。其次，要善解人意，有不少文人雅士，最知心的對象不是家裡的妻妾，而是「豆蔻」這樣的女子。

小杜和豆蔻坐在酒桌前，沒有了往日的歡歌笑語，兩人「無語相對凝噎」，強顏歡笑也做不到。各自心裡波濤翻滾，看上去卻是面無表情。燭台之上，蠟燭芯（這就是「蠟燭有心」）嗶嗶啵啵地燃燒。人倒沒哭，燭淚卻是一行行流下來。難道它也動了感情嗎？難道它是在為這段「揚州愛情故事」垂淚嗎？

一夜無話，蠟炬成灰。

（亦有南國之秀媚）

（三）「花都揚州」，為何繁盛？

我在《成都，杜甫的「春天裡」》一文中提到，唐朝有「揚一益二」的說法。尤其到了杜牧生活的中晚唐，揚州是整個唐王朝最為繁盛的大都市。所謂「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達官、土豪、雅士、美女蜂擁而至。

城市一旦繁盛，就有千般風流。揚州不愧是唐人的「花都」。而在古今中外的歷史上，有什麼城市堪與之相提並論？最為神似的是千年後的「花都」巴黎。風流才子小仲馬，與城中名妓有過一段「巴黎愛情故事」，寫出名著《茶花女》。相隔千年萬里，小仲馬與小杜神韻相通。

（清純就不用說了）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上天為何如此鍾情揚州？

揚州位於長江下游的北岸，江淮之間。早在春秋時期，吳王夫差就從揚州這個地方（當時叫蜀崗）開鑿運河「邗溝」，溝通長江和淮河。從此，揚州就成為長江、運河交匯的國家級交通樞紐。

（居家也是那麼養眼）

大約一千年後，隋煬帝開鑿大運河，揚州（當時叫江都）的鼎盛時期開始到來。隋煬帝經常坐著大龍船，浩浩蕩蕩從東都洛陽過來，一待就是大半年。因為濫用民力、天下大亂，隋煬帝自己最後受困揚州，被臣子殺死在這裡。

隋煬帝開大運河，不能簡單用好大喜功來概括；客觀地講，此舉有助於國家統一、經濟發展和人員交流。唐人皮日休說：「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隋煬帝用「繩命」換來的大運河，讓唐朝人撿了個「皮夾子」。唐時的揚州，靠著長江、運河這兩大「黃金水道」，同時還直通東海（高僧鑒真就是從這裡東渡日本的），理所當然成為天下第一都市。

宋元之後，明清時期的揚州依靠漕運、鹽政，又維持了數百年繁榮，這是後話。

（真正的美女大抵都可以優雅到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