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巡視組」進駐三峽集團遐想

人民網北京10月30日電 ：據中國長江三峽集團公司官方網站消息，根據中央統一部署，中央第九巡視組10月29日進駐三峽集團開展巡視工作。

中央第九巡視組進駐三峽集團，只是中央巡視組「分兵十路」中的一路。——近日，國內各媒體重要版面上，都刊出這樣一條消息：自10月2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紀委書記、中央巡視工作領導小組組長王岐山在中央巡視工作動員部署會上作出「要嚴肅認真開展好今年第二輪巡視」的重要指示後，中央巡視組今年第二輪巡視工作便正式拉開了帷幕。巡視組共分10個小組。各小組長、副組長，皆為正部、副部級官員擔任。分別對山西、吉林、安徽、湖南、廣東、雲南、新華社、國土資源部、商務部、三峽集團開展巡視。

上述消息，引來太多網路評論員歡呼雀躍、磨拳擦掌：「抓虎滅蠅，看來這次中央是要動真格的了！」昨天，在小區草地一側的亭子上，我的鄰居老鐘頭——前居委會主任，手拿報紙跟一群退休老人一個下午在熱烈討論這個話題，他告訴我們：經過討論，老人們得出這樣一個共識：「黨中央這次派出以王書記為首的、手握尚方寶劍的巡視組，貪官污吏們再無處可逃，黨和國家這下有救了！」——前一段時間，不，是好幾年時間，老鐘頭與這群老人卻經常在亭子里搖頭晃腦，哀嘆：「貪官污吏遍地，這個政府沒得救了！這個國家完了！……」

網路評論員的歡呼雀躍、磨拳擦掌，退休老人們「黨和國家有救了」的信心大逆轉，並不全無道理：2003年成立的中央巡視組，全稱作「中央紀委、中央組織部巡視組」，2009年更名為中央巡視組。近十年間，巡視組揪出了陳良宇、侯伍傑、李寶金、杜世成、黃瑤、宋勇等多隻「大老虎」。如此戰果雖然難說輝煌，但這次期望者最重要之信心所系，是現任組長乃有「鐵麵包公」之稱的政治局常委王歧山書記——鍾馗出山，大小鬼豈有不望風披靡之理？

主旋律媒體對中央巡視組的「出巡」更充滿期待、充滿必勝的信心。《人民網》一篇文章的觀點便極具代表性：

中央巡視組作為黨中央揪腐治貪的「千里眼」，近十年來可謂功勛卓越。我們看到，與以往相比，此次中央巡視組在規模基本穩定的前提下，在制度上卻有了變化：組長打破終身制，一次一授權；巡視關口前移，「下沉一級」了解領導幹部貪腐違紀等情況。制度上的小變化，讓巡視組工作更科學、更合理。加之中央高層頻頻表態，要求巡視組要敢於硬碰硬，當好中央的「千里眼」，找出「老虎」和「蒼蠅」，無疑更是為巡視組注入了「強心劑」。

上述一番分析頭頭是道，很符合黨的辯症法——既有「鐵麵包公」挂帥，又有「千里眼」在手，更有「中央高層頻頻表態」，找出「老虎」，帶出蒼蠅，也就順理成章之事。看來，反腐倡廉之形勢，也就「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了。

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愚鈍如我者，卻要對巡視組期待過高的國人，談談一番困惑和憂慮：

簡單的政治常識告訴人們：反腐，最為關鍵者，乃靠一個能將權力關進籠子的制度——最近一年，習近平總書記也屢屢明確指出這一點。所可惜者，對何為「制度的籠子」，對「西方那一套」有著本能拒斥心理的主旋律同志哥們，卻一再作出極具中國特色的詮釋，這就是：擁有紀委、反貪局、預放腐敗局、檢察院等一系列反腐敗機構的制度，就是一個很好的「籠子」，只是歷來的打擊力度不夠。所以，只要中央加大決心和力度，只要多走群眾路線，只要領導同志們自己多洗洗澡、多照照鏡子，就完全可以達到將權力關進籠子之目的。

上述觀點，在當今當政者階層中可謂「高度一致」。而強化中央巡視組的權力，確大中央巡視組的規模（十個正部級的巡視組，都成為手持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就是加大決心和力度的一個極為重要舉措。然而，時下包括派出巡視組在內的所有反貪舉措，是否能改變如下國人長期為之嘆息的「反腐十靠」無奈現實呢？——

一靠媒體關注，

二靠美女脫褲，

三靠乾女炫富，

四靠簡訊外露，

五靠情婦反目，

六靠小偷入戶，

七靠二代跋扈，

八靠爛尾事故，

九靠訪民攔路，

十靠內訌悔悟。

上述「反腐十靠」諺語流傳極廣，聽來很刺耳，當然也很不符合黨的辯證法。但不得不承認：這確是中國反腐偉業賴以輝煌的「群眾基礎」。脫離了這個「群眾基礎」，中國的反腐偉業便立馬將成為「反腐萎業」。

巡視組能改變上述反腐現狀嗎？誠然，凡事先作死結論很不符合理性精神。但，作一個大膽的設想卻十分必要。這裡，無妨對巡視組在反腐方面具體採取哪此舉措進行觀察和思考一番——10月30日上午，中央第九巡視組巡視三峽集團工作動員會召開。會上，巡視組組長侯凱指出：

本次巡視工作重點是檢查監督領導班子及其成員特別是主要負責人，要點之一是要著力發現他們是否存在領導幹部違反黨風廉政建設責任制和廉潔自律規定，是否存在權錢交易、以權謀私、貪污賄賂、腐化墮落等違紀違法問題。

究竟採取何種有效措施對所進駐的領導班子進行「檢查監督」？侯凱組長還提出了如下四個具體措施：

一、在深入推進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鬥爭方面，著力發現是否存在領導幹部違反黨風廉政建設責任制和廉潔自律規定，是否存在權錢交易、以權謀私、貪污賄賂、腐化墮落等違紀違法問題；

二、在執行中央八項規定精神方面，著力發現是否存在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享樂主義和奢靡之風，是否存在打折扣、搞變通等問題；

三、在嚴明黨的政治紀律方面，著力發現領導幹部是否存在對涉及黨的理論和路線方針政策等重大政治問題公開發表反對意見、對中央方針政策和重大決策部署陽奉陰違等問題；

四、在執行民主集中制和幹部選拔任用方面，著力發現是否存在獨斷專行、軟弱渙散、嚴重不團結等問題，是否存在買官賣官、拉票賄選、違規用人、搞團團伙伙等不正之風和選人用人腐敗問題。同時，對反映領導班子成員在其他方面的重大違紀違法問題線索和下一級領導班子主要負責人的重要問題線索也要了解掌握。

平心而論，侯凱組長提出的上述系列舉措，既有理論，也有具體措施。很有針對性，很有現實意義。但，只要人們細細回顧歷史，會發現侯組長所言這些，人們再熟悉不過——數十年來，不少領導作過不少類似乃至更具體、更嚴厲的表態。所以，這次是否能收到預期效果，難免有較大存疑之處。最重要的原因如下：

權為上級所授的原因，當今中國官員上下級之間，存在嚴重的、普遍性的、千絲萬縷的人身依附關係。這就是揪出一個貪官，往往順藤摸瓜牽出一大串同案的原因所在；這就是經常反腐反出「一窩爛」現象的根源所在！所以，在官員的升遷普通存在嚴重灰色地帶的現實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厲害關係，必然成為反腐的制度死結。在如此現狀下，除非發生上述「十靠」的情況，巡視組是極難在「巡視」中收到預期目的的。

其實，所謂的「巡視組」，也就是「工作隊」、「工作組」的變稱。只要上了年紀的人，對此實在再熟悉不過——六十多年間，舉凡中央有重大政治決策和舉措，派出 「工作隊」或「工作組」。在現行體制下，「工作隊」、「工作組」也好，「巡視組」也罷，都不能起到「治本」的作用。所以，在二十一世紀、當政黨一再強調 「改變執政思維」的條件下，是否對這一作法進行應有的反思？

誠然，在山頭林立、官官相護成痼疾頑症的特色制度之下，派出中央巡視組之舉，並不能完全予以否定。但，如果將此作為解決問題根本的靈丹妙藥，就應當高度反思！——古今中外歷史經驗教訓人們：在權力來源於上級，並得不到應有制約、監督的制度下，僅靠最高當政者的的決心，靠嚴刑酷法，靠「欽差大臣」的尚方寶劍，靠運動型執法，靠民眾舉報，靠官員的自覺……等等，極難對老貪起到應有威懾作用，絕難收到應有的反腐成效。——歷史上最牛的朱元璋同志當初發明了「剝皮法」（將貪官鞭死後剝皮），最終也難於挫傷老貪們為雪花銀而前赴後繼的「大無畏」精神，何況當下乎？

那麼，反腐終究靠什麼呢？太坦率回答這個話題的話，恐怕為難網站的編輯，那就還是引用習總書記那句話吧——「將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不過，對何為「制度的籠子」，卻不能再進行過於特色的詮釋。即，這個「籠子」，必須能真正能制約權力、監督權力。而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必須改「權力為上級所授」為「權為民所授」。二是實行「釜底抽薪」法：政府嚴守本份（不要像現在這樣，既作運動員，又作裁判員），建立一個名符其實的法治制度和市場經濟體制——如此一來，官員想貪也貪不來。三是讓公眾、新聞輿論能自由監督權力——在如此大環境下，毋須天天高喊「反腐倡廉」，毋須派中央巡視組，清正廉潔的官場之風必然自動形成。

一言以蔽之：沒有一個能真正將權力關進籠子制度環境，縱然再嚴厲的鐵腕手段，都無法改變反腐「十靠」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