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午夜前，綿延30年的內心小劇場

即便把24小時都用盡，從黎明到黃昏再到午夜，《愛在XXX前》系列也註定不會是一場灑著奇情虐戀狗血的精彩電影，而是每日上演於真實生活的司空見慣拌嘴。

人們都知道，蜜月旅行既可能是鞏固關係的美味沙拉，又可以是放大伴侶矛盾的激烈戰場。最新一部的《愛在午夜來臨前》，將那兩位已進中年的老朋友丟到愛琴海小島上時，就再也沒有人皆嚮往的維也納浪漫一夜，而斷開成《革命之路》般彼此傷害又尋求諒解的裂痕。浪漫與裂痕，在愛情中，都是真實而切膚的。

（圖註：坐落於塞納河邊的莎士比亞書店，電影故事的發生地；圖片來自網路。）

從1995年《愛在黎明破曉前》上映開始，美國文青傑西和法國姑娘塞琳的這場司空見慣愛情故事，每隔9年，就喋喋不休的向世人八卦他們的最新進展。即便前兩部都有著徹底開放式的結局，但觀眾也僅會將其視為一部有趣的小格局文藝作品，帶有那麼點一夜夢幻似的、聖丹斯氣質的、近乎與現實時間同步的小劇場電影。從布達佩斯到巴黎的火車上相逢，到臨時起意暢遊維也納的一夜，再從巴黎書店重逢，到希臘小島的蜜月度假，都完全可簡單改編為舞台上的四幕戲，無需精心設置台本，就可讓伊桑·霍克和朱莉·德比，這兩位也已有了豐富人生閱歷的優秀演員，自然而然的呈現一出人人皆知卻又人人好奇的兩性關係發展史。每一次的場別不超過10組，鏡頭數不超過100，竟就是絕大多數觀眾的個體史，甚至是整個人類的情感史，有青春的偶遇、年輕的激情、中年的衝突，或許未來還將繼續有著老年的相濡以沫，命為Before Sun Dies？直至海枯石爛。

這段遠不至於轟轟烈烈的愛情，既是編劇的虛構浪漫，又是日常的實在記錄，每對調情和爭持中的戀人，不都同是兼具辯論好手和失控瘋子的雙重屬性嘛。只是，對於它的「創作、記錄者」理查德·林克萊特來說，這場現在看來將一輩子持續下去的故事，更是自己一場剛剛點燃卻迅速燃盡關係的內心小劇場。像電影里曾經的兩個年輕人一樣，1989年的費城，理查德與一位叫做艾米·賴豪普特曾有過一段露水情緣，和電影里在維也納下了火車的主角們一樣，他們既聊哲學藝術也開著反智的玩笑，他們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說，更像是享受著一輪知識分子間的智力高潮，直至日出來臨前分別。在今年《泰晤士報》對理查德的採訪中，熟悉電影的記者照著劇情發問：「你們接吻了嗎？」「是的」。「你們做愛了嗎？」導演想把美好記憶神秘的封存。

和世人們的眾多艷遇一樣，理查德後來並沒與艾米保持聯繫，但那一夜的記憶深深沁入內心，他得將其講成一部電影。

1995年，《愛在黎明破曉前》熱映，觀眾沒能知曉日出前兩位年輕人究竟有沒有做愛，那位導演期待的繆斯女神也沒有突然降臨；9年後的2004年，《愛在日落黃昏時》上映，觀眾不知作家傑西最終有沒有在巴黎為塞琳停留，與新故事再無關聯的繆斯女神還是沒有出現。直至2010年，理查德才意外得知，賦予自己浪漫故事的繆斯早於《愛在黎明破曉前》開機幾周，就不幸死於一場摩托車車禍。

或許這個噩耗，也才是他續拍《愛在午夜來臨前》的動因。假如他們能像傑西和塞琳那樣重逢於新片發布會，彼時可能各有家庭的他們會否重新迸發激情，一段新的人生會否重新書寫，當帶著新家庭甚至新家人的人生，從浪漫甜蜜的塞納河過渡到油米柴鹽的庸常日子時，他們會不會為點婆媽小事激烈爭吵。

無論是內心小劇場的繆斯還是現實中的飲食男女，當電影中的角色成長到四十開外，也就再沒多少可賣關子的開放式結局必要了。一場看似不可開交的爭吵過後，傑西假裝成得到未來塞琳來信的陌生人，來到生著悶氣的老婆身邊，「80歲的你提到南伯羅奔尼撒、提到人生中最美滿的一夜性愛，而我們正在南伯羅奔尼撒，未來之信里所指的那個晚上，會是今晚嗎？」

（責任編輯：王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