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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和「准風月談」

魯迅很少給日報投稿,但後來,他給《申報》上的「自由談」專欄投稿了很長時間。這與「自由談」的編輯黎烈文有關。而魯迅在這欄目上的文章後來收集為兩本書:《偽自由書》和《准風月談》。

黎烈文從1932年12月起接任「自由談」的編輯。他托熟人郁達夫向魯迅約稿。魯迅早就與創造社有過衝突,他雖然在郁達夫身上看不到一般創造社成員常有的可厭的「創造臉」,兩人的友情也很好,但他答應了郁達夫的轉請後,並沒有認真對待。後來,魯迅聽說一個傳聞,說黎烈文為了編輯工作,老婆生孩子都沒顧上到醫院照顧她。老婆在醫院死了,黎烈文很傷心,每日讓孩子看媽媽的遺照。這些,黎烈文寫進一篇文章《寫給一個在另一世界的人》中。這個故事感動了魯迅,他便開始給「自由談」投稿了。

正如魯迅後來所說,他知道「自由談」並非同仁雜誌,「自由」當然更不過是一句反話,他投稿是為了與郁達夫的交情,以及對黎烈文熱情工作的支持。每月八,九篇地投稿,五個月下來,便成了一本薄書《偽自由書》。

到了1933年5月,國民黨政府對文字出版的控制更加嚴重了,迫於政府的壓力,黎烈文在5月25日的「自由談」上發表啟事:說「這年頭,說話難,搖筆桿尤難」,「籲請海內文豪,從茲多談風月,少發牢騷,庶作者編者,兩蒙其休」。魯迅本來就見其假自由,見怪不怪,民國的什麼怪現狀能出乎他的預料?談風月就談風月吧,魯迅什麼樣的文章也能寫,只是風月話題里藏根針刺就是魯迅自己的事了。這就成了魯迅的又一本書《准風月談》。

魯迅的十幾本散文集,要算《准風月談》最朦朧含蓄的了,了解創作背景的人自然明白原因。但魯迅有更深刻的見解,他認為政府壓制言論自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寧可冤枉一千,不可使一篇可疑之文漏網,黎烈文以為「多談風月」,就能平安無事,是不準確理解那樣的民國政府的。魯迅的文章才能雖然高妙,但「民心似鐵,官法如爐」,雖變換著不同的筆名,但被刪除全文或文中部分內容的事屢見不鮮。政府也感到這樣刪改文章太麻煩了,索性關閉刊物和書店,一打一大片,既省事,又有殺傷力,更能顯示民國政府的國家機器的力量。在這種情況下,雖然由於《申報》後台硬,朝中有人,但黎烈文終究在1934年5月被迫辭職了。

《准風月談》要算是魯迅批評時政內容最少的雜文集,但魯迅又會談論什麼樣的風月?這更能顯示他與其他作家的性質區別吧。比如,周作人躲在象牙塔里談《喝茶》,說什麼與兩三朋友坐在戶牖下,半杯清茶,無聊談話,「可抵半世的沉悶」。魯迅顯然與周作人兩種風格,他的文章都是「戰鬥」的,雖然環境惡劣,但風月題下仍藏著戰鬥的鋒芒。魯迅也《喝茶》,但認為這只是戰士的休息,為的是積蓄力量。有閑階級的喝茶因為有閑便裝雅起來,但過分的「雅」脫離了生命的自然性,也「是進化中的病態」。

不能談時政,魯迅就談文化,借文化,魯迅在《准風月談》中猛烈地批評了一些文化人的醜陋表現。魯迅說自己的雜文「論時事不留面子,砭錮弊常取類型」,他在這本雜文集子中就取了不少醜陋文人的類型,如「二丑」,「捐班」,「登龍」,「商定」文豪等。

《准風月談》中最優秀的文章無疑是《二丑藝術》,在這篇文章中,魯迅借家鄉戲中的一種角色概括了文壇上一種醜陋文人的類型:「依靠的是權門,凌篾的是百姓,有誰被壓迫了,他就來了冷笑幾聲,暢快一下,有誰被陷害了,他又去嚇唬一下,吆喝幾聲」。但「二丑」究竟是知識分子的類型,「他明知道自己所靠的是冰山,一定不能長久,他將來還要到別家幫閑,所以當受著豢養,分著余炎的時候,也得裝著和這貴公子並非一夥。」只要社會存在闊人和窮人,「二丑」就源源不絕。魯迅的照妖鏡照得見千秋萬代的丑角,只要這種子綿延不絕。

這個雜文集里的《夜頌》,《秋夜記游》,是《野草》的余續,繼承了《野草》的含蓄,深沉的韌的戰鬥的特色,是優美,含義豐厚的散文詩。有機會,魯迅也寫時評的戰鬥雜文,雖然這冒很大的風險。《准風月談》里的《華德焚書異同論》等文章,就抨擊民國政府學習希特勒,在中國實現法西斯統治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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