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某某居士談會集本
與某某居士談會集本
宗 舜
看了××居士最近在論壇上關於會集本問題的一些發言,深為其好學感動。學佛人貴在求真,對於大是大非問題,能契而不舍地去查證思考,是對自己法身慧命乃至佛法弘傳負責任的態度。對此,我深致隨喜讚歎。××居士提出「在研讀祖師原文的過程中,深感有必要再思考,宗舜法師的觀點到底是不是契合祖師真實意?」 並說「從我個人的觀察思考來看,宗舜法師對祖師的真實意的理解有偏差。」不談結論,起碼這個疑問很好,不僅××居士有,可能還有很多人也有。所以我覺得有回應的必要。作為凡夫,我只能祈求三寶加持,使我儘可能用淺陋的智慧去理解佛意、祖師意。但相對於良好的主觀願望,客觀現實可能並不盡如人意。我將自己的一些觀點提出來,希望更多的人一起思索,加以檢驗,使之深化,幫助我更好地契合佛意和祖師意。所以,對於一切理性的批評和質疑,我都是樂於接受和回應的。限於時間,我先就一些基本原則談談自己的看法。
第一,反對會集本的法理依據。
這是最為核心的問題。我們反對會集本,是基於世尊在《無量壽經》中的開示:
後漢譯本說:
我具為汝曹,道說經戒順法,若曹當如佛法持之,無得毀失。我持是經以累汝曹,汝曹當堅持之。無得為妄,增減是經法。
吳譯本則說:
我具為若曹道說經戒慎法,若曹當如佛法持之,無得毀失。我持是經以累若曹,若曹當堅持之。無得為妄,增減是經法。
先將一些語詞解釋一下,以便於大家正確理解這句話。
汝曹同若曹,即你們的意思。
累,音lèi,讀如「淚」,是託付的意思。
堅持的是執意不改,始終如一的意思。
這是佛咐囑彌勒菩薩的話,說得極為清楚。就是世尊將此經託付給彌勒菩薩等人,希望他們執意不改、始終如一地受持守護此經,不得妄自增加和減少此經中所宣說的佛法。我想,這段文字極為明顯,似乎大家在理解上不應該出現什麼歧義吧?為什麼咐囑彌勒菩薩?我的理解是,彌勒菩薩乃是世尊事業的直接繼承人,這樣也就意味著,不許增減經法,乃是一以貫之的根本原則。
回過頭來看會集本,王會本、魏會本且不論,夏會本妄增妄減經法的地方,實在舉不勝舉。將同樣是萬德洪名、並且五譯全部都有的五十三佛名等內容刪去,是不是妄減經法?另如,將兩處不同經文捏合到一起,湊出什麼融通顯密的經文,是不是妄增經法?
關於這點,有必要詳細說明。我曾在給圓禮居士的信中談過這個問題,現摘錄如下:
「升灌頂階,受菩提記」和「為教菩薩,作阿闍梨」,均是唐譯本中的句子,並非夏蓮居自造。但此四句相距甚遠,而且所說之義並非如夏蓮居所會集者。今錄其原文如下:
或現微笑,放百千光。【升灌頂階,受菩提記。或成佛道,現八涅槃。】使無量有情,皆得漏盡,成熟菩薩無邊善根。如是諸佛剎中,皆能示現。譬如幻師,善知幻術,而能示現男女等相。於彼相中,實無可得。如是如是,諸菩薩等,善學無邊幻術功德,故能示現變化相應,能善了知變化之道。故示諸佛土,現大慈悲,一切群生,普皆饒益。菩薩願行,成就無疆。無量義門,通達平等。一切善法,具足修成。諸佛剎中,平等趣入。常為諸佛,勸進加威。一切如來,識知印可。【為教菩薩,作阿闍梨。】常習相應,無邊諸行。通達一切法界所行,能善了知,有情及土。
其要害在於夏會本深文周納。「升灌頂階」的灌頂,不是金剛阿闍梨的受職灌頂,而是指十地菩薩受諸佛灌頂,表示成為灌頂法王,將紹承佛位。晉譯《華嚴經》卷二十七《十地品》云:
菩薩摩訶薩亦如是,受職時,諸佛以智水灌是菩薩頂,名灌頂法王。具足佛十力故,墮在佛數,是名諸菩薩摩訶薩大智慧職地。以是職故,菩薩摩訶薩受無量百千億萬苦行難事,是菩薩得是職已,住法雲地,無量功德智慧轉增。
所以也稱菩薩十地為灌頂地,灌頂位則特指十地以上之等覺階位而言。所以後面跟著說「受菩提記」,即是明證。
阿闍梨意為「軌範師」、「教授師」,只是個廣義的概念,並不是密宗的專用。「為教菩薩」而作軌範之師,原本就是通常的理解,與密法全然無干。將四句相距甚遠的十六個字扯到一塊,捏造出原文沒有的作密宗上師之意,夏蓮居會集的本事真的不小!
何況《華嚴經》中所明境界,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所謂一多相即,大小相入。根本不需要把一切法門一一羅列!《無量壽經》既號稱小本《華嚴》,怎麼會需要這樣捏合?這裡強調了密宗,那麼禪宗呢?其他諸宗呢?不是又有疏略?把好端端的經義,弄得千瘡百孔,實在可嘆之極!
所以說,我們反對一切的會集本(並不是專門跟夏蓮居過不去),其要害就在於他們都違背了世尊的咐囑。而自作聰明的會集,沒有一個是不犯錯誤的!退一萬步說,不管古譯如何不令人滿意,但起碼沒有經義的錯誤。而會集本不管如何順暢,都有不可原諒的硬傷。從這點來看,到底要不背佛說但文字艱澀的原譯本還是違背佛說但文字順暢的會集本?在世尊的遺教面前,我們究竟應該如何取捨?再者,不論夏會本如何文字順暢,畢竟仍是用淺近的文言文會集的,對於不懂的人來說,仍舊不夠通俗。那將來是不是又要再會集新的?
第二,如何看待祖師對會集本的態度。
在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必須確立一個原則,那就是祖師大德的見地,必須統一到佛陀的開示上來。也就是說,不論是誰說的,如果和佛說的相違背,都不可採信。佛陀作為唯一福智圓滿者,等覺尚不能窺其境界,遑論他人!
對於××居士談到的包括我在內的一些反對會集本的人,是不是正確理解了祖師的原意的問題,確實值得大家深思。但是某個結論,不是憑單感覺就可以辦到的。從××居士舉出的幾個例證來看,對於相同資料的不同理解,導致結論的截然不同,在我看來並不奇怪,因為這關乎佛學素養、對佛法的整體把握、對祖師其人的了解、對當時社會歷史背景的把握等等,甚至還包括古漢語基本功。還是拿蓮池大師的觀點來詳細分析一下看看:
《彌陀疏鈔》說:「王氏所會,較之五譯,簡易明顯,流通今世,利益甚大。」
按:這是對王會本的兩點肯定:一是簡易明顯,這是從文字的角度說的。二是利益甚大,這是從弘化的角度說的。
《疏鈔》接著說:「但其不繇梵本,唯酌華文,未順譯法。若以梵本重翻,而成六譯,即無議矣。故彼不言譯而言校正也。」
按:這是對王會本的最重要的否定,即:未順譯法。這四個字看起來似乎很簡單,要是結合古代對譯經的慎重態度,甚至唐代以後譯經絕大多數都是國家行為,就會知道這個指責的嚴重性。關於這點,在我寫的《論印光大師評會集本》中已經解說得很詳盡。所以,蓮池大師也好,印光大師也好,首先都是從翻譯的角度說。其暗含的前提,是對古代譯師的尊重和對梵本的絕對信賴!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對會集本違背梵本的批評。
《疏鈔》後面說:「又其去取舊文,亦有未盡。如三輩往生,魏譯皆曰發菩提心,而王氏唯中輩發菩提心,下曰不發,上竟不言,則高下失次。且文中多善根,全在發菩提心。而三輩不同,同一發心,正往生要旨,乃反略之,故云未盡。」
按:關於這個問題,我在《論印光大師評會集本》中已經作了分析,這裡不重複。需要指出的是,錯解經義,暴露了會集者在佛學見地上的不足。也從根本上證明了自己的水平,無論如何都達不到佛陀的高度。用這樣的水平去會集,不可能不犯錯誤!
《疏鈔》還說:「今疏鈔所引,義則兼收五譯,語則多就王文。以王本世所通行,人習見故。餘五間取,而概以大本標之,故上六種皆名大本。今此經者,名為小本。文有繁簡,義無勝劣,判屬同部。」
按:這裡其實已經將蓮池大師引用王會本的原因說得十分清楚,就是世間通行王會本,王會本常見(習見)罷了。
××居士對此有個疑問:
如果說二大師採用王龍舒會集本是因為「人習見故」,那麼,蓮池大師指出王本之失數十年後,原譯康本已成為凈宗正印,清初藕益大師總不會仍以「人習見故」而作《刻校正大阿彌陀經後序》 吧?至少應該另有原因。
對於這個問題的理解,××居士可能過於簡單化和理想化了。首先,蓮池大師和蕅益大師之間的相距時間不是很久,蓮池大師長於蕅益大師64歲,兩人卒年相距不過40年。蕅益大師在蓮池大師塔前自受戒時,蓮池大師去世不過才11年。《疏鈔》的寫作年代不詳,不過蓮池大師在外參訪回到杭州,是在隆慶五年(1571),而《疏鈔》署名「雲棲寺沙門袾宏」,也就是說,《疏鈔》的寫作時間,最早也在1571年。從《諸經日誦》前的序來看,時間是明萬曆二十八年,即1600年。這說明蓮池大師推廣康譯本在此前後,距蕅益大師降生不過一年,距他去世,也不過56年。《後序》寫作時間同樣不詳,但也就是這四五十年間的事情。相對於王會本流傳五百多年的巨大影響來說,在這樣短的時間裡,怎麼可能蓮池大師一經提倡,天下立刻風從?
××居士認為「蓮池大師指出王本之失數十年後,原譯康本已成為凈宗正印,」這不過是想當然。××居士讀書甚勤,在我的印象中,《後序》是××居士首先公布出來作為支持會集本的證據的。那麼,《靈峰宗論》想必是讀過的。蕅益大師也重新編定刻印過《諸經日誦》,在《刻重訂諸經日誦自序》中,蕅益大師明確說:「雲棲和尚,較刻定本,古杭諸處,多分遵行,而留都積弊,分毫未革。」(見卷六之一,金陵刻經處本第六冊第二十一頁)可見此時蓮池大師影響所及,最大不過浙江,而留都南京(江蘇),卻是積弊「分毫未革」。既然如此,顯然此時南京各地的《諸經日誦》,仍然念誦的是王龍舒會集本的四十八願。同樣,王會本確實還是「人習見」!
拋開對蕅益大師的動機的種種猜測不談,只說一個最明顯的事實,蕅益大師重訂《諸經日誦》的時候,不過在蓮池大師的本子的基礎上,「再刪繁蕪,獨存切要,並於律藏,取警策身心有益初學者,略補一二,以公同志。」刪去的不過是蓮池大師本子中一些繁複的內容。這些內容是什麼,因蕅益大師的本子沒有編入《全集》,現已不可考。但從蓮池大師的本子來看,其卷上乃是早晚課誦,卷下則分經類、咒類、雜錄。經類收有《行願品》、《大勢至念佛圓通章》、《觀經上品上生章》、《無量壽經四十八願》、《觀普賢菩薩經普賢觀章》、《金光明經空品》、《梵網經菩薩戒發誓願章》,咒類、雜類內容就比較多且繁複,我想,蕅益大師無論怎麼刪繁就簡,也輪不到刪《無量壽經四十八願》這個根本上去。再加上蓮池大師對王會本的否定的那段話,就寫在《諸經日誦》相應段落後,蕅益大師當然是看過的。此次重訂《諸經日誦》,並未見提出任何維護王會本或者甚至改回王會本的意見,可見並無否定蓮池大師之意。這個觀點是我的臆測嗎?絕對不是。因為蕅益大師在五譯之中最看重唐譯本(即「寶積善本」),而唐譯本在四十八願部分,與康譯本無論在數目上還是順序上,完全相同,甚至內容也僅僅只有文字表述的差異。所以,用康譯本取代王會本,最起碼在四十八願部分,蕅益大師是絕無疑議的。那麼,將《後序》理解成支持會集本的證據,而據《刻重訂諸經日誦自序》,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支持原譯本的證據呢?加之《後序》對王會本的稱讚語不過還是肯定對弘揚凈土有功。而「未睹寶積善本,輒會四譯」的話,輕的可以看作惋惜,重的可以看作是指責。因為「輒」字不僅有「就」的意思,更有「擅自」、「任意」的意思。如:輒入,即擅入;隨便進去。輒行即擅自行使。輒與,即任意給與。而後面的「舉世流通,千餘載矣」的話,則十分費解。表面上看是讚揚王會本的,但是王會本問世在紹興三十年(1160),距蕅益大師生活的1599至1655年,不過才500餘年!這顯然不是指王會本的。那究竟何指?
蓮池大師在《諸經日誦》之「《無量壽經》四十八願」後說的一段話,表明反對會集本的態度極為明顯,而恰好是××居士始終不肯引用的:
居士之會四譯也,言簡而義周,辭順而理顯,誠哉大有功於凈土矣。
按:這也是對王會本對於凈土宗貢獻的肯定。但蓮池大師接著話鋒一轉:
惜其中頗有未安。如四十八願,漢譯止開二十有四。四十八者,肇始於魏譯,而法賢、流志二師因之。吳譯從漢,亦二十四。然四十八願,今古流通,自應宗祖魏譯,奈何居士敘願,較之魏譯,或前著後,或後著前,次第紊亂。以參三譯,亦各不協。
按:採用二十四願還是四十八願,當然每個人看法可以不同。蓮池大師前面的話可以不論,但後面說的,「奈何居士敘願,較之魏譯,或前著後,或後著前,次第紊亂。以參三譯,亦各不協」這一句,就大有深意了。首先,將佛經抄前著後,抄後著前,乃是末法時代的特點,認為王會本「抄前著後」,可以說是最嚴重的指責。曇無讖譯《大般涅槃經卷第九》之「如來性品第四之六」中說:
善男子。我涅槃後正法未滅餘八十年,爾時是經於閻浮提當廣流布。是時當有諸惡比丘,抄略是經,分作多分,能滅正法,色香美味。是諸惡人雖復誦讀如是經典,滅除如來深密要義,安置世間莊嚴文飾、無義之語。抄前著後,抄後著前;前後著中,中著前後。當知如是諸惡比丘,是魔伴侶。……
其次,指明王會本不僅與康譯本不合,而且與任何三譯都不符合(協),這是對會集本最根本的否定。所以蓮池大師接著又問道:
夫譯經必據梵本,居士憑何梵本,而別為次第乎?於理似無妨,於譯法大為不順。
按:譯經的依據是梵本,不管梵本全與不全、善與不善,起碼有所本。所以,譯師翻譯的時候,老老實實照譯。二十四就是二十四,四十八就是四十八,三十六就是三十六,絕對不可以自出心裁!有人曾問,經中有些地方脫略,如十六正士僅有十五位,那不也是增減經法?回答是否定的。因為增減經法帶有主觀性,那是人為的。而原本就有脫略則是客觀的。這兩者有本質的區別。既然沒有依據任何梵本,當然不能任意確定大願的次第。用蓮池大師質問王龍舒居士的話來問夏蓮居,所謂「於理」「無妨」中間,有個關鍵的「似」,並不真的無妨。而從翻譯的原則來說,就是根本的不合理(順是合理、合乎事理的意思)!
又魏譯三輩往生,皆曰發菩提心。居士乃惟中輩有之,下曰不發,上竟無文,全缺差殊,未審何意。
按:關於此點,印祖有詳細分析,此不具述。
用是重錄魏譯,以付剞劂,庶俾後人知有古文在也。居士神遊凈域,身入聖流,殆必成心已忘,虛懷不礙。區區效忠之懇,諒其鑒之矣。
按:此段話的重點在於「庶俾後人知有古文在也」,翻譯成白話,就是「希望(庶)使(俾)後人知道還有古代翻譯的經文在」。這句話,可是說針對性極強。強調有古文在,顯然是認為會集本的「今文」掩蓋了譯師的「古文」,致使錯誤(如菩提心問題)掩蓋了真理!
後面的話,則表現出的是蓮池大師作為「佛門周孔」(憨山大師評語)的博大襟懷。理解了這段話,就可以明白在對待會集本的問題上,為什麼有些祖師說的話,看起來好象不是那麼決絕了。真正讀得懂的話,就應該看出一些話的弦外之音,而不是執於文字表面。結合下面一段討論王龍舒為什麼可以往生的開示,更可以說明問題。
蓮池大師在《竹窗三筆》「龍舒往生」條中說:
或問:居士臨終立化,其往生之祥,昭灼如是,而所輯《大阿彌陀經》不免抄前著後,抄後著前,此一失也。又宋景濂謂居士於《金剛經》不用昭明三十二分,無論矣,亦不依天親、無著所定,而另為品第,此二失也。似於《觀經》「讀誦大乘」往生正因未協,而立化者何?答:此雖有過,然其平日念佛求生至真至篤,自利利他,功德非細,小疵不足掩其大善。尚有帶業往生者,何疑於龍舒?或其品位不能與上上流,則未可知矣。
按:這段開示很清楚的解釋了為什麼王龍舒雖然有過,仍能往生的問題。尤其是最後一句,雖然用的是「也許(或)」,清楚表明了蓮池大師的觀點,即:由於會集本的過失,很可能導致會集者往生品位不能是上品上生!這對於今天熱衷於用往生來作為衡量是不是有過失的標準的人,應當是當頭棒喝。所以,我在《論印光大師評會集本》一文中,對此亦有說明。限於篇幅,也就不再展開。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蓮池大師對會集本的明確態度。或者能從更深一個層次啟迪一些同修的思維。我過去一直認為材料那麼明顯,應該一讀即知,所以沒有作這樣瑣碎的分析。現在看來,我確實高估了一些人的理解能力。××居士糾纏於印祖說的「見會集之難」,認為肯定了可以會集才有難易之別,甚至用梅大德的會集者所必須具備的「六個條件」來為這個「難」字作註腳,卻沒有考慮到這個「難」,乃是針對會集者認為【可以會集的「易」】而言的,更有難免無誤的意思在內,並無肯定會集可行的意思。否者,印祖說的會集本「以啟人妄改佛經之端,及闢佛之流,謂佛經皆後人編造,初非真實從佛國譯來者」、指責會集本「改經斥古」,認為會集本「理雖有益,事實大錯,不可依從」這些話,又該如何理解?都是在肯定可以會集的基礎上說的嗎?是不是可以因為一個自以為是的「難」字的解讀,全部都要另作別解?讀書,必須首尾呼應,方才血脈貫通。抓住幾個字眼大做文章,不去考慮思想的整體性,這是非常要不得的學風。所謂攻其一點,不及其餘,實在武斷之極。
所以印祖接著講的,就是必須「杜(杜絕)妄(不法、非分)」,即不允許再有人會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們理解有錯,××居士等人理解的是正確的,印祖認為可以會集。那麼,是不是僅僅只取前一句而不取後一句?在論王會本、魏會本的時候就明確提出要「杜後人之妄」,也就是說,關閉了一切後續之門,根本不允許再有任何的會集。那麼,夏蓮居算不算後人?夏蓮居的會集舉動是不是妄為?這個行為要不要杜絕?
第三,對一些建議和提法的思考 至於××居士提出的一些建議,如請顯密大德印證會集本,想法的確不錯,可是操作起來問題不小。
比如,一個根本問題:依據什麼原則?如果統一到佛陀說的「無以為妄,增減是經法」上,那根本就不要印證了。因為會集本沒有不增減經法的。如果不統一到佛陀提出的原則上,那印證會集本有什麼意義?
其次,請哪些大德來印證?他們要具備什麼樣的條件?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印證?請注意這個工作的特殊性!比如,請一位禪宗大德來印證凈土宗的著作,其結論大家(尤其是那些視通途教法與凈土特別教法為兩途者)能否接受?類似這樣的問題舉不勝舉。
××居士提出:
「梅光羲老居士談到六個條件:『一須教眼圓明,照真達俗。二須淹貫群籍,深於文字。三須於凈宗法門,有久修專功。四須於五本原譯,瞭然胸次。五須於王彭魏三家節會之本,洞鑒得失。六須於宋明迄清,南北各藏以及中外刊本,詳審校勘,始可著筆。』當然,以上的前提必須是佛經能夠校會。如果不能校會就無從談起。 末學之所以認為夏蓮老大經校會本的質量應該由高僧大德印證,原因也在於此。如果能夠校會,那麼,校會必須具備上面六個條件,而如果要指出校會的質量之失,此人見解修為應該不在會集人之下方可當之。」
這裡的話,頗有問題。首先,肯定能夠會集,並不是具有公信力的說法。因為這是贊同會集的梅大德們的觀點,並不具有廣泛的代表性,甚至用佛言已經被證偽。
其次,會集本現在的事實是已經問世。在夏大德動筆之前,他是否取得了授權?也就是說,誰來證明他具備了這六個條件?假如沒有取得大家的一致公認,而把一個個人行為造成的既成事實的東西硬作為一項標準,本身就是虛設的前提。而再用這個偽標準來強調「如果要指出校會的質量之失,此人見解修為應該不在會集人之下方可當之」,又如何可以服人?
再次,「如果要指出校會的質量之失,此人見解修為應該不在會集人之下方可當之」的話表面看來冠冕堂皇,其實經不起推敲。有見解修為的人固然可以指出會集之失,但如果有人不完全具備六個條件的見解修為,就沒有可能發現其中問題、就沒有資格指責其中過失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因為有些問題的研判,並不是什麼莫測高深的事情。即如明明白白刪去了五譯均有的五十三佛名,需要「十地菩薩」才能判斷是非嗎?假如十地菩薩證明可以刪節,那麼,妙覺的佛為什麼要說?
據黃大德說,過去夏會本也經不少大德「印證」過,都異口同聲稱為《無量壽經》古今唯一善本。梅大德更是推崇備至,信誓旦旦保證:「無一義不在原譯之中,無一句溢出本經之外」、「有美皆備,無諦不收」,而今天大家勘驗的結果是,夏會本誤刪的有,臆增的有,搞錯的也有!連現在夏會本的支持者也不大好意思再搬出梅大德的這段話來裝點門面了。這樣的印證,實在有點鬧劇的意味。
如果說梅大德可能沒有真的比較過五譯和夏會本的而作是言,尚情有可原。而黃大德則不然。他早就預言:「若於原譯既未遍讀,會本更未詳參,妄逞瞽說,意存嫉忌,則竟是波旬眷屬,如來所謂可憐憫者。」這話既表明自己對夏會本十足的信心,同時也為杜反對者之口而蓋棺論定——「波旬眷屬」。原來讚揚的都是大德,反對的都是魔孫!其作《大經解》,不厭其煩地引證原譯來說明各譯精華,盡在夏會本中。可是黃大德偏偏就是不提夏會本把「阿闍世王太子」錯會成「阿闍王子」(非法剝奪人家繼承王位的資格),將「五百長者子」錯會成「五百大長者」(私意篡改佛陀之授記),並對夏會本其他一些錯解經文的地方竭力曲解回護。自己「遍讀」、「參詳」的結果,竟然如此,實在令人費解!這樣的印證,已經不是鬧劇,而是近乎黑色幽默!
××居士還指出:「先不談能否會集、夏蓮老會集本質量如何,無論持何種觀點,根本目標是『遍觀五種原譯,廣獲法益』。
從序文中我們看到『廢棄原譯,獨崇會本』這是包括夏蓮老、梅光羲老居士所堅決反對的。原譯的定位是【本】,會本的定位是【導】,根本目標是【遍觀五種原譯,廣獲法益】。」
應該說,××居士的「定位說」很有見地。不過,夏大德、梅大德的「目標」(假如真是這個目標!)早已被人轉向!黃大德在《敬跋三印大經會集本後》中明確指出:「竊意【當來獨留】著,必為【此本】無疑,因其備具諸譯之長故。」佛陀之授記此經獨留百歲,並不專指某一本。而作為夏、梅兩位大德衣缽傳人的黃大德認為「竊意當來獨留著,必為【此本】無疑」。都「獨留」了,原譯廢了沒有?這實在是個最簡單的道理:如果沒有夏會本這個「備具諸譯之長」的會集本,那麼留下的一定是原譯本(哪怕有缺陷)!否則佛陀授記,豈不落空!而按黃大德的說法,現在夏會本出,自然原譯必廢!否則如何是「獨留」「此本」?既然原譯必廢,夏大德、梅大德的目標何從實現?可見這一目標,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給自己設定的偽目標!這樣看來,大家不免又被人幽了一默!
××居士還提出,李炳南居士為彭際清居士《無量壽經起信論》作序,對其大加褒揚。而××居士特意去核查的結果是,《起信論》所據乃是刪節本!據此,××居士認為李炳南居士是贊同刪節的。這個問題,也屬於似是而非的範疇。對李炳南居士序的分析,我個人認為圓禮居士頗能得其深致。這裡只提醒××居士一句,不要忘記彭際清居士的著作是什麼性質!如果造論,不要說刪節,僅取經中一句不及其他也可,蓋其非經!要認定李炳南居士贊同刪節,不妨等找到他為彭際清居士的刪節本《無量壽經》作的推廣讚歎序後再說不遲!
上面所述的三點,是我基於××居士的一些意見的個人看法。是不是恰當,大家可以討論。我再一次感謝××居士對於我的啟迪,使我在很多問題上加深了認識,也堅定了自己的信心。
南無十方常住三寶!
沙門宗舜2002年10月22日於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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