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舞者·杭州日報

刀尖上的舞者
2013-01-15

刀尖上的

自那以後我好像開了竅,明白了一個好大夫應該是什麼樣子?我有了目標:一定要做個好大夫。

我有位直系親屬,得了一種極罕見的病,病例國內幾乎沒有報道。我所工作的醫大附屬醫院,那麼多位知名老專家都沒見過,都認為需要手術,但仍不能解決,有的甚至建議放棄治療。

不治療,則時刻危及生命。情急之下,我電話聯繫全國範圍內有可能治療的醫生,最後北京的張金哲院士表示可以幫助解決:手術由張院士的學生劉教授來做。

劉教授當時也從未治療過這種病,在兩周時間裡,他發動科室多位醫生跑圖書館,上互聯網查閱,還特意為手術用軟木塞製作了特殊器械。

那天張院士主持術前討論,我也在場,他強調的幾點我記憶猶新:首先要考慮怎樣安全下台,要對最嚴重的情況有估計,有準備。其次要正確認識原發病的性質和病理,只解決必須解決的問題,保護好臨近組織器官……

手術很成功,最後完全康復。通過這件事,我看到了什麼是永不退縮千方百計,什麼是捨我其誰謹慎務實。大夫和大夫差別可真大呀!自那以後我好像開了竅,明白了一個好大夫應該是什麼樣子?也是從那時起我有了目標:一定要做個好大夫。

2000年,我被作為人才引進,從瀋陽白求恩醫科大學附院到杭州一家三甲醫院工作,那時醫學博士還不多。我和愛人就是喜歡杭州,從我們所走過的城市看,只有杭州這個城市一直讓我們端著,想放都放不下。這個城市的優美和人文底蘊,深深吸引著我們。

但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我又去了南京,在江蘇省一家省級醫院,做骨傷科主任。

做了脊柱外科大夫,這一路都好像走鋼絲,走得心無旁騖,路邊的風景全不記得,只記住了險象環生搖搖欲墜的那種揪心。

脊柱外科手術的高風險,只要是行醫的都知道,20年前病人一聽脊柱骨要開刀,嚇都嚇死,醫生也同樣不敢輕易動刀,一般醫生都會建議保守治療。

脊柱外科手術自上世紀90年代初國內開始有做的,到本世紀初漸漸成熟。現在隨著治癒的病人越來越多,手術也變得越來越普及。

我從醫25年,做了15年的脊柱外科大夫,我大約每年三四百台脊柱手術,其中頸椎手術將近一半,在我手上沒有死亡和癱過,這既是幸運,也是努力。今天同您說說我的一些驚心動魄的手術經歷,有教訓,也是經驗。正是這些一般大夫不願提及的痛苦過程,避免了病人的癱瘓和死亡。應該說從教訓中得到的比經驗中得到的要多。

一注極細的血像噴泉一樣「刷」地噴了一下,我的心就拎起來了,很可能,腹腔內有大出血。

我常對身邊的大夫說:做我們這一行的不能怕丟醜,不能有僥倖心理,更不能怕麻煩,否則出事兒就是遲早的。

說說容易,當面對突發情況時,不是每個大夫都做得到的,就看你拉不拉得下面子,到時病人會說:「你這麼個大大夫,怎麼就讓病人吃了第二刀呢?」這時候你得放下面子,與一條性命相比,面子是小事。

幾年前,為病人做一個腰椎後路手術。現在我們都學歐美,病人是趴著做手術的。當我用手術鉗子往外掏壞死組織的時候,突然有一注極細的血像小噴泉一樣「刷」地噴了一下,然後血就沒有了。我的心就拎起來了。因為據我的經驗,很可能,腹腔內有大出血。

這類手術最怕出血,一出血來勢兇險。如果這時大夫往好的方面想,心存僥倖,就會失去搶救時機,等手術做完了,病人也就死在手術台上了,這種事故不少見。

我以最快的速度結束手術,關閉切口。一般手術完了,要縫三層,那天我只縫了一層。

一邊我吩咐醫生護士進入搶救狀態:

通知備血2000毫升!

請普外科醫生立即到位!

準備腹部手術包,把病人翻過來,腹部消毒,手術布蓋好。

這邊醫生和等在手術室外的家屬溝通,告知他們,手術中出現了情況,必須加開一個腹部手術。而且一定得做,是為了救命。這樣的情況出現,一般家屬都難以接受。但是如果說是為了救命,家屬還是能理解的,哪怕家屬不同意,說通了也得上,這是一條命啊!一會兒說沒了,就沒了。到那時說什麼都晚了。家屬肯定會說,我們不懂,難道你們做醫生的也不懂嗎?這時醫生就沒有了退路,救命才是硬道理。

這一切準備工作包括結束手術,給我的時間只有十幾分鐘。

醫囑完,手術室就成了搶救室,醫生護士該幹啥就幹啥,各就各位,有條不紊,我關閉切口後就守著病人,眼睜睜地盯著儀器上各種變化的數據,集中全部精力判斷有否出血?

後來?後來病人的血壓果然一下子掉下去,脈搏變快,腹部隆起。如果前面的準備工作不做,那麼到這時候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病人走了。

手術並不複雜,找到出血血管,止血。難的是判斷準確和掌控時間。

像這樣的教訓只要有過一次,這輩子就忘不了。

做脊柱手術死掉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因為出血而引起的。就是因為手術大夫經驗不足或是心存僥倖,略微遲疑,病人就走了。

看似簡單的手術,卻出現了大麻煩,手術台上切口敞開著,病人全麻著,時間一分一分地流失。

都說手術要分秒必爭,可是有一次,我卻在手術台前整整停頓了20分鐘,你能想像嗎?

那是一位老船長,性格爽直硬朗。事情也出在他的硬朗,手術後感覺好,就一點不做忌,結果因為運動量過大,幾個月之後複查,發現鋼板上螺絲釘鬆動。決定為他做一個取出螺釘、重新固定手術。

這原本是一個簡單的手術。結果進去後發現螺釘鬆動部位冒膿,說明時間長了,已有感染,這在頸椎手術很少出現。現在不能再打螺釘了,那麼原先植入的鋼板怎麼固定?

這突髮狀況,是制訂手術方案時沒考慮進去的。我腦子裡一下子蹦出來許多問題:這下病人得反反覆復多少次手術才能癒合?病人得吃苦不說,還有費用問題,怎麼向老船長交代?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哪種最合適?能兩全其美嗎?

所有的問題都撲面而來,我坐在手術床邊,凝固了一般,聲音被我擋在耳朵之外,腦子轉得跟軲轆似的。

手術台上切口敞開著,病人全麻狀態,時間一分一分地流失。同台的大夫看著我,等我指令。

就幾分鐘的時間,身上的衣服幾乎汗濕,急速地想釐清思路,要拿出最完美的方案,使病人少受痛苦,少花錢,還要保證手術效果。

就這麼一動不動整整坐了20分鐘後,我站起來說:手術繼續。

把植入的鋼板拿掉,清洗傷口,放置引流管,縫合。然後從胸部一直到頭部用哈羅氏支架固定病人。這樣才能把病人翻過來,從後路手術,椎板融合。

手術順利,病人安然下了手術台,一周後出院。半個月後引流管拔掉,前路傷口癒合。病人帶著支架,走路生活,3個月後複查,支架拆除,康復。

老船長哪裡知道,這麼簡單的手術竟然碰到了大難題,按普通的手術方案,病人得開好幾刀。最後思路一改動,病人少吃多少苦啊!

病人高位截癱,少年哪裡接受得了這樣的結局,每天下了課就搖著輪椅來到醫院找醫生討說法。

我佩服的大夫不多,有一個我很佩服的,不管是術還是德,他都堪稱一流。

可是前幾年,一個手術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他為一個少年做脊柱側彎手術,出了問題,病人高位截癱,從此得在輪椅上度過一生。少年哪裡接受得了這樣的結局,每天下了課就搖著輪椅來到醫院找醫生討說法。醫生和這無辜的少年一樣,都沒法接受這樣慘痛的結局。而且他是個很內省的人,最後導致他再也無法繼續手術,黯然離開了這個為之奮鬥了幾十年的專業。

而那時,正值他的事業黃金期啊!是他運氣不好?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可能兩者兼而有之吧。從此脊柱外科專業少了一個好大夫,我少了一個切磋技藝的同道。

脊柱外科手術和其他手術不同,是個立見分曉的手術,手術做好了,病人幾個小時後下床走路。如果做不好,病人一輩子就癱掉了。好與壞的界限是如此分明,絕對不是天氣預報,多雲轉陰有時有小雨的那種。

時常會想起他,想起就是為自己敲警鐘。後來我也差點碰上了這樣的事。教訓之深刻讓我刻骨銘心。

結束手術回到家,幾乎筋疲力盡,回想手術過程。一個個手術細節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

那是個女病人,做的是頸椎椎間盤置換術。手術一切順利。病人回到病房,一般我們要求術後3至5小時病人下床活動。下班前,護士巡查時發現病人手腳沒有感覺,也就是說癱掉了。消息很快反饋到我這裡,我一聽就讓醫生護士趕快把病人送回手術室!

通常情況下,病人的癱瘓是由於手術部位血腫壓迫神經和脊髓造成的,這時越快打開切口,摘除血腫,挽回的餘地就越大。如果拖到明天,病人就真的癱了。

病人被飛快地推回手術室。這第二次手術我們是在局麻下做的,我希望病人在清醒狀態下,感覺如何我馬上就可得知。重新打開切口,取出置換上去的椎間盤,病人馬上就說:「手腳有感覺了!」當時我心想,果然是置換上去的椎間盤有問題。

換上新的椎間盤,結束手術回到家,已是晚上八九點鐘。我幾乎筋疲力盡,不吃飯,不說話,躺在躺椅上,回想手術過程。一個個手術細節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想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愛人在一邊看著我,每次看到我獃獃地在那兒,她就很安靜,也不多問,我非常感謝她能理解我和我的職業。她是個敬業的中學教師,所有的家務,孩子的教育都是她一手承擔。

她老是說我回了家就像個蔫了的氣球,回家只是為了充氣,充足了氣就往醫院飛。

確實,我平時出了醫院就回家,其餘的應酬我基本拒絕,因為我應酬不動,沒精力去對付業務之外的事情。如果有點閑暇,我喜歡讀書,書看得很雜,喜歡哲學,軍事類書籍。

剛剛做了二次手術的病人又癱了!真是讓人天旋地轉。大夫的應急能力也就是這樣錘鍊出來的。

言歸正傳,就在我思前想後時,手機又響了,是值班大夫焦慮的聲音。

「剛剛手術的病人又癱了!」

天哪!那時的我真像踩在火堆上,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我還能開第三刀嗎?國內有哪一位大夫可以請求救援?我腦子飛快地搜索著。最重要的是我很茫然,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一會兒面對家屬和病人我如何交代?

等我趕到病人床邊,已是半個小時後了,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腰都有挺不起來的感覺,我走到病人床邊……

「有感覺了!」病人突然叫起來,我還以為聽錯了,事情發生得這樣蹊蹺,回到辦公室,我幾乎是癱坐下去的。

後來確診,這個病人是因為突發癔症而手腳麻木,換句話說,方才的第二刀也是多吃的。但當時哪個醫生敢不開第二刀呢?出這樣的狀況,真是讓人天旋地轉。

不過,大夫的應急能力也就是這樣錘鍊出來的。

你大老遠的從杭州趕到南京來,我都覺得不好意思,盡說這檔子事。但是如果不說這些事,光揀好聽的說,說得跟神仙似的,那不真實。做醫生的難度也在這裡,醫生面對的不是商品,做壞了,可以報廢,或者重新來過。這是生命,個體與個體之間的差異很大,我能做好這個病人的手術,不等於一定能做好另一個病人的手術。再說生命哪裡容得下誤差、疏忽、報廢這樣的字眼?

那天我正在手術,護士接到電話,說病人家屬揚言要殺大夫,於是手術停了下來。

那天我正在手術,突然接到收費處來電,說是下一台手術病人的老公在繳費時,叫嚷著:「手術做不好就殺了大夫。」這還得了!幸好病人還沒有上麻醉,手術撤了。病人被推回病房。

這年頭,做醫生風險大,前幾年深圳一家醫院的大夫帶著頭盔上班還記得嗎?後來哈爾濱附院那個實習醫生又被殺,我們醫院的事兒就發生在這之前。

回到病房,她老公看到我還問:「為什麼不做了呢?」我說,「你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誰還敢做啊?」

這個女病人做韓國貼畫小生意,才四十零點,肩背疼痛,頭痛,手腳麻木不能動,好幾個月連小生意也做不成。老公打零工,他幹什麼什麼不成,心裡正怨著。這次老婆要手術,到處借錢,這事就成了個導火索,正好就沖著我們來了。

這個病人5年前在別的醫院做過第5到7頸椎減壓融合術。這次不但原來手術的部位又複發,頸3、4和頸4、5間盤又不行了,超巨大突出壓迫神經和脊髓。二次手術還不能像前次手術那樣把椎間盤都融合了,否則病人的頭就不會轉了。

所以這次要把上面兩個椎間盤做成活動的,也就是說只能做椎間盤置換術。手術要分成兩步,先做前路,再做後路,這樣的手術在脊柱外科中屬於高難度的,一般大夫不願接,風險太大。

這個病人也是到處打聽後才來找我的,雖然我心裡有底,可我不能講滿口話打包票。病人的父母兄妹得知情況後都趕過來,都埋怨她丈夫不懂事。

拖延了兩天,我對同事說,這個手術還得做。大夫們想不通了,說如果出點事,哪個承受得了那個彪悍丈夫的刀子?我說:第一這是個能治的病;第二病人都給咱下跪了,他們全家人都來求我們,我們再不做就是我們的不是;第三,病人拿刀頂著大夫做手術,這不僅僅是做大夫的悲哀,也是社會的悲哀!

後來怎樣?手術很順。但事後,同事們說起來還是心有餘悸的,因為手術時發生什麼意外還真說不好。不久就發生了哈醫大附院實習生被殺的事件,這事對我們的心理影響挺大的。大夫哪能在這樣的壓力下工作?防著手術不成功是正常的,還要防著家屬捅刀子就不正常了。

如果有病人說:「全國誰也不找,就找他。」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任?你敢怠慢這病人嗎?

醫患本應是站在同一邊的,要共同對付的是疾病。現在醫患之間缺乏信任,病人防著大夫黑他,大夫防著病人找茬。這裡面有其深層次的社會原因,我也說不好。但是在我們科里醫患關係一直還算和諧,除了上述那件事外,連吵吵鬧鬧的事都很少。我們大夫護士都感到欣慰。

去年三月有個從雲南趕來的70多歲的老人,做了頸椎手術,一般我們要求病人在無特殊情況下,術後4天出院。但是病人擔心路遠,回去了再有事,來一趟不容易,他想在病房多觀察幾天再回家,看到我們床位確實緊張,就主動出院了,在旅館裡住了好幾天。

這讓我很感動,這麼通情達理的老人,一點不給我們添麻煩。老人離開南京前,正好我有點時間,就破天荒地專門陪著老人去中山陵和南京長江大橋玩了。老人感動得什麼似的,回去後親筆寫了好幾頁紙的表揚信。

表揚信我這裡多去了。有的病人更有意思,治好了病,在病房裡給我說相聲,唱自編的歌都有。還有給我念詩的,還記得這麼幾句:「偉大的時代,偉大的科學,神一樣的大夫!」病人朗誦時的表情那麼投入,要是不曉得底細的人,還以為是托兒呢?

有一個性格非常開朗的老太,體重190斤, 82歲那年癱瘓了。女兒帶著片子到處為母親求醫,因為年高體胖,沒有醫生肯為她做手術,後來找到了我。我也覺得手術有困難,老太肚子大,不能趴著做,後來想想不能趴那就側著做吧。結果手術很成功,老太能正常生活,走路和一般的家務都沒問題了,老太說,「陳大夫,我怎麼感謝你呀?讓我上你家做保姆去,還點情!」

病人表達的這一切,迫使我做得更好。如果有病人說:「有病交給您治,是好是壞都值了。」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任?你敢怠慢這病人嗎?

你問我紅包的事,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一個真正的好醫生,他的心思集中在手術上,哪會收紅包?拿了紅包,心存雜念,手術做壞了咋辦?做成功了,病人還以為靠的是紅包的作用。好醫生更看重的是名節。有時病人送來土特產,那會收,如果不收的話,病人還會以為醫生變相要錢。

說說我最得意的一台手術吧,早年,有一個13歲的脊柱側彎女孩,人很漂亮。那天的手術,從早做到晚,八個多小時,其中有三個多小時是在縫合。整個刀口長達30多厘米,縫合時我們選了最細的手術針,那天我和助手說,這個女孩要長大,還要做新娘,做母親,我們給她做個內縫合,讓疤痕減到最小,要保證她未來的老公看不出來。這叫什麼?錦上添花。

莫小米

挺直了脊樑

讀稿人語

早年聽說的一件事:一女孩快高考了,複習得脊背酸痛,走進路邊診所按摩。按摩完,說舒服多了,起身往外走,忽然小便失禁,人癱軟如泥。

脊柱於人,就是那麼重要,那麼立竿見影。

人類脊柱由24塊椎骨組成,分別是,頸椎7塊,胸椎12塊,腰椎5塊,外加1塊骶骨和1塊尾骨,借韌帶、關節及椎間盤連接而成。

從猿到人的進化中,人類挺直了脊樑,但也付出了不菲代價。原本作為拱頂使用的脊骨,充當了承載重量的立柱,辛苦地頂著一顆沉重會思想的大腦殼——想回也回不去。

雪上加霜的是現代生活方式,坐姿越來越多,走路越來越少,低頭看手機越來越多,抬頭看星星越來越少……人是舒服了,但脊柱不舒服,最終,人也不會舒服的。

人,既然站起來了,就要盡量地挺直了脊樑,生理,心理,品行。起碼的底線,憑良心做事,對得起自己的一份工作,就像我們今天的主人公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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