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與陽光之間

06-04

苦難與陽光之間

--我讀加繆

張愛玲總是語出驚人的，她說："有美的身體，以身體悅人；有美的思想，以思想悅人。"美是能夠賞心悅目的，如花美眷，良辰美景，有時就只能嘆幾聲"奈何"了事。有思想的文字，是真正的好文字，是天上雲捲雲舒，是地上花開花落，是逆順人生的無雨無晴，是生死間的恣意行走。諸如華麗的辭藻、熱鬧的評議都是表層的，是可以錦上添花的東西，並不能算作思想本身。

有思想的文字，可能是未經雕琢的硬朗的璞玉，艱澀的外表下有著靈動的血脈；有思想的文字，可能是無處不在的良知，痛苦而酸楚地演繹人性的真實；有思想的文字，帶著風骨有種凜然的氣度，不媚俗不矯飾，或許瓦釜雷鳴，或許雲淡風清。是淡妝濃抹的相宜，是橫看成林的會心，是明月松崗的寂寞，是回首向來的洒脫，是褪去皮肉依然不羈的風骨，是返璞歸真無限簡單的生命。

在有思想的文字間穿行，你將置身於苦難與陽光之間，你將徘徊於生命與死亡之間。若沒有生活的苦難，哪裡懂得陽光的溫暖透徹；若沒有對死亡的思考，哪裡明白生命的短暫痛楚。"苦難阻止我把陽光下和歷史中的一切都想像為美好的，而陽光使我懂得歷史並非一切。"加繆如是說。人消除不了世界的荒謬，但能夠盡情地享受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明知世界冰冷，卻要儘力燃燒，這是加繆主張的正午思想。正午，不偏不倚，冰雪的寒意，火熱的燃燒，冷暖自知。

反對悲觀和虛無，反對集權與暴力，直面慘淡的人生，面對各種矛盾的對峙堅持生活。加繆說："光活著是不夠的，還應該知道為什麼活著。"若沒有對天地萬物的無比熱愛，沒有愛的激情和美的渴盼，沒有心靈的追尋，那生命的意思又何在？在遺忘的深處，留有我們對純粹激情的一種完美回憶，對於懸浮於永恆之中的時刻的回憶，這是我們身上唯一真實的東西。加繆說，歸根結底，太陽還是溫暖著我們的身骨。

40多年（加繆1960年車禍去世）過去了，這些話仍然像正午的陽光，新鮮而生動。人生就像這正午的陽光，一切去繁就簡，靜撒於芸芸眾生，不蔓不枝，不疾不徐，筆直而輕盈，親切得如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