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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的告別

1918年3月的一個清晨,里昂火車站迎來一輛從德國開來的戰俘車,一個叫瑞克的男子鬍子拉碴地從車廂里走出來。在那些驀然重逢、抱頭痛哭的人群中間,瑞克顯得獃滯而又沉默,他四肢雖然完好地存在著,可名字卻上了重度傷殘名單。

給他做過檢查的醫生都十分沉重,這個貌似健全的男人永遠也做不了父親了。不僅如此,他好像還患上了失憶症,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也說不出任何親人的名字。

醫院在報紙上刊登了瑞克的大幅照片,想通過媒體來幫助這個可憐的男人尋找親人。很快,全國各地有很多人湧來——失去兒子的母親、喪失手足的兄弟、和丈夫離散的妻子。

很多人來了又走了,留下來的是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容貌姣好,留著長長的黃色捲髮,穿著白色的拖地長裙,她自稱是瑞克的未婚妻,並帶來一張瑞克的照片佐證。醫生看看照片中那個英俊幸福的男人,再看看眼前呆若木雞的瑞克,一時無法評判。另一個女人年長了幾歲,她左手拖著一個三四歲的髒兮兮的男孩兒,右手懷抱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女孩兒,流著淚站在病床前絮絮叨叨地講述了自己丈夫如何在兩年前上了前線一直未歸的事實。

醫生將兩個傷心的女人領到外面,他們從瑞克突然的眼淚中看到了希望,這兩個女人中,肯定有一個是他的愛人。

他們反覆翻開那個年輕女人帶來的照片,就在幾乎馬上就要確認的時候,護士忽然跑了出來,附在醫生耳邊說了兩句話。醫生一愣,他緩緩地將手裡照片還給那個漂亮乾淨的女士,轉而擁抱兩個孩子的母親:「瑞克說,你是他的妻子。」那個女人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痛哭起來。

年輕的女人流著淚傷心地走了。幾天後,沉默的瑞克和兩個孩子,還有妻子,去了法國另外一座城市——巴黎。在那裡,不僅有國家配給他們的新房子,每月瑞克還有很優厚的殘疾軍人撫恤金,足夠這個四口之家安逸地生活。

「一戰」過去不久,法國的經濟很快復甦了。10年後,一個民意調查機構準備調查「一戰」中那些傷殘軍人如今的生活狀況,他們在巴黎一個鄉下小鎮上找到了瑞克。

讓人們驚訝的是,和資料描述不同的是,這個殘疾的男人並沒有和妻子孩子生活在一起,而是獨自生活在一所乾淨的房子里,以養花賣花為生。當他們知道瑞克很早就和妻子離了婚,並把80%的傷殘撫恤金分給了妻子和孩子後,紛紛憤怒地譴責那個無情的女人。

可瑞克卻微笑著制止了大家。他接下來講出的事實,讓所有人錯愕萬分。原來,他並不是那個女人的丈夫。這個事實,在他跟著那個女人回家的那一刻,他們彼此心裡都明白。而另一個哭著離開的年輕女人,才真的是他的未婚妻。

瑞克靜靜看著怒放的花圃:「其實我也沒得什麼失憶症,當初的沉默,只是因為接受不了身體殘疾的事實。」

「那為什麼你會選擇那個陌生的女人?」調查人員匪夷所思地望著他。

瑞克輕輕嘆出一口氣: 「戰爭之後,民不聊生,這樣的情況下,當我看到那個丈夫已經戰死在前線而又生活無著的女人,立刻就對她和她的孩子充滿了同情。其實我已經是一個絕望的人,那一刻,我卻突然覺得自己還可以成為一個有用的人,那就是用自己的傷殘撫恤金來幫助這個冒名頂替的女人和那兩個孩子渡過難關。至於我的未婚妻,從她衣服上可以看出,她的生活還過得去,最重要的是,這個無辜的女人應該有嶄新的生活。所以,我寧願讓她相信,未婚夫已經死了,也不要成為她的包袱。」

一切都按照瑞克預料的那樣,失去丈夫的女人和孩子們再也不用為衣食去奔波和擔憂。這樣的時候,瑞克向那個女人敞開了心扉,說服她接受離婚的事實,並將自己80%的傷殘撫恤金,以撫養費的名義贈送給了這個不幸的家庭。然後,瑞克離開了巴黎,來到這個小鎮做了一個花農。

瑞克的事迹深深打動了民意調查機構的那些人,他們準備宣揚這個沉默的英雄事迹,卻被瑞克制止了。「不過一場遲到的告別,我不想再去打擾她們的生活。」說著,瑞克向花叢深處走去,最終消失在一片濃郁的芬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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