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和杜甫聊天

06-04

李白和杜甫聊天

一、引子

話說自從汴梁禹王台一別，杜甫和李白天各一方。年邁的杜甫常常拄著拐杖，站在阿斗門門洞之下的陰影中，眺望那高高聳立的夔門。灧澦堆浪花翻卷，鷂子和白鷺在川江上遊戲，古棧道下，拉縴的船夫們依然赤身裸體的爬行，而依稀可見的一根如骨刺般的桅杆。

滯留三年的杜甫最渴望的就是這樣一葉扁舟……

二、杜甫獨白

說起船上的生活，真是不堪回首。在成都錦江，我曾經是那麼的天真，連天下人都知道「門泊東吳萬里船」的快感。最沒有想到的是，這萬里說來輕巧，做起來真是艱難。在梓州我是那樣的唐突說什麼「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到洛陽。」

心裡想到的是歸心似箭，那料到日月如梭。鞍馬舟行僅僅是三峽就滯留了幾年。在腹地的雲安縣，有張飛廟的地方，我的消渴病複發，停州寄養就是半年，在劉備託孤的夔州府，我是兩年半的時間在東蘘的吊腳樓里寫詩。夔門下，我的小船就這樣拴著。最差最好也是江面上的那一條小船。為了他，我還特別打了桐油來養護它，畢竟出三峽還得靠他。

我的小船。當然，事後我才明白我為什麼總是這樣的眷戀這條船。他是我歸天的棺。他可以載著我沒有做完的夢，讓我在神秘的世界裡做詩歌的吟者。

因為，我的小船是飄搖風雨里的一葉枯草，在滔滔的川江里經歷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在忠州，這個傳說是則天皇帝的太子被親生母親一杯葯就和一襲白綾自刎的地方。姑且是本家的居然一餐薄酒就這樣的打法了我全家。那一夜，我人躺在船上，心兒去是遠遊八極。

問人世間什麼最寶貴。都三更了，我怎麼也難以入眠。

小船外，川江水汨汨的流淌著，流動的水波里滿是淬散的月光。明亮月亮就在船頭不遠的地方晃來晃去，彷彿在引誘我伸手就可以捉過來玩弄過來。有時，人在水邊會產生這樣奇怪的念頭。據說我的好友太白就是因為這個絕妙的想法而追隨屈原去了。這個水裡的月亮，就彷彿我們人類的希望，彷彿伸手可及，但是，他又是水中虛幻的像。總是不即不離的和人保持方寸。

還是江畔白沙灘上的鴛鴦鳥兒恩愛可親，還有在船尾的追逐浪花的黃蠟丁，它們在水裡跳躍嬉戲的場面是那樣的自然。江湖之小，小到我無處躋身。江湖之大，大到我棲身孤舟。

安史之亂，不知道我是何等的歸心似箭，可是，我又可以拿什麼回家呢。闔家老小，不知道還要漂泊多久。故鄉的路真是這樣的遙遠。全然沒有詩句那樣的洒脫。

江月去人只數尺，風燈照夜欲三更。

沙頭宿鷺聯拳靜，船尾跳魚撥剌鳴。

師友太白，你是那樣的豪爽，你可以快意：輕舟已過萬重山。我沒有你那樣的洒脫。

三、神侃

李白介面到：哈哈哈哈，名豈文章著，說得好。

你說我可以快意，輕舟已過萬重山。你說你沒有我那樣的洒脫。人生得意須盡歡，我的船當然是快意如水。

當年在白帝城裡，我就料到人算不如天算，天下大赦還是給了我一條生路。飄飄然之間，我夢回江陵。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杜甫讚歎到：好一個「輕舟已過萬重山」啊，

閑來無事的時候，我和妻子還是圍棋幾局。在成都附近的江村，我是這樣做的，那是難得的好時光。

而孩子到底是個孩子，他會放下水線，在每一個靠岸停泊的時候發、會垂釣一番。你希望他認真讀書，可是，他說，爹爹，難道你可以無愧於天下讀書人的榜樣？沒有聽說過孔聖人的兒子是個天下文壇高手，也沒有人知道寫《楚辭》的屈大夫的兒子會吟誦天下無雙的詩歌。

孤舟還在想三峽的途中。這一天傍晚，我喝了幾盅美酒，站在船頭，心情像放飛的流水，順風順水。春夏之交的川江水漸漸的渾濁，水面漸漸的逼近峽江兩岸的黑松林。夕陽染紅了西天群山之巔。

江上清風徐來，前面不遠就是我們的停泊之地，這是船老大說的。

在江畔碼頭邊，林林總總的帆船伸直高高的桅杆，一盞盞燈火點亮了。這是個晴朗的夜晚，星星像幾點燦爛的野花開在遠方。而皎潔的明月在江面上游泳著，不知道是月亮在遊盪呢?還是江水在流淌。有一支飛翔的沙鷗在江面上自由自在的靈動。我只是知道我沒有這小小的水鳥這樣的心靈自由。：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四、李白獨白

哈哈哈哈，名豈文章著，說得好。

你說我可以快意，輕舟已過萬重山。你說你沒有我那樣的洒脫。人生得意須盡歡，我的船當然是快意如水。

當年在白帝城裡，我就料到人算不如天算，天下大赦還是給了我一條生路。

我的船儘管是「輕舟已過萬重山」嘍。可是，是快意不是得意，率性而為罷。

我曾經感嘆「欲渡黃河冰塞川」，我也夢想過「忽復乘舟夢日變，直掛雲帆濟滄海。」

水無情也有意。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是自己的心情。不過最快樂的是這一回的快意之舟了。花甲年紀尚依賴這樣的天下大赦又是多麼的無奈和無趣。

清晨的雲霧籠罩著白帝城，這霧氣說來是那樣的純潔無垢，在峽江的映襯裡，在綠水泱泱的輕吻里，高聳的城牆沒有我剛剛被解押到這裡時的那樣的崔嵬。清晨，我還以為會繼續我的夜郎國的旅程，沒有想到在飄搖的小船上，我夢見了什麼，總之，我感到清晨的陽光是那樣的燦爛和輝煌。

溫暖的陽光從瞿塘峽的峽口裡漏出他來，這是這幾個月水路里最溫暖的時刻。因為，我不需要繼續前往那不毛之地。我知道這個消息來得不是最佳時候，但是，卻是最佳的地方。不然，我不會再度回到西蜀，再度領閱巴山蜀水的記憶。

故鄉我是不會回去的了，因為沒有衣錦還鄉的榮耀，沒有功成名就的快樂，沒有親人。

佇立船頭，三峽的風吹來，鼓盪著我白色的寬擺的長袍，順風順水，群山迅速的向後掠過。

再見了神秘的神女，再見了神往的屈大夫，再見了明妃的香溪水。再見了齊聲問候的猿猴。

水迢迢，山遙遙，過去的一切已經結束，可是我青年時的夢想，壯年時的激情都到哪裡去了。我不知道我會怎樣，我只是知道，江陵不遠了我的家園不遠了。

五、尾聲

飄飄然之間，杜甫夢見自己和李白一樣、穿越三峽，夢回中原。夢中吟詩一首：

白帝彩雲間，江陵一日還。

猿聲啼不住，已過萬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