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患「直女癌」的女權主義者們

我很厭惡某一類女權主義者。這類人以大學教師和文藝青年居多,她們常穿著像是剛從草垛里走出來的簡約森女系服飾,邁開那悄無聲息的步伐出入文藝咖啡館,帶著面目上一副顧盼自雄、牝雞司晨的優越表情。最重要的,是胳膊底下一定得夾著一兩本波伏娃、桑塔格、克里斯蒂娃的著作,最不濟也是一李銀河老師。我曾經與這樣的女性友人有過數面之緣。有一次,剛認識不過五分鐘,對方聊天張嘴就一串「婦女解放」「後殖民」「解構主義」的專業名詞向我狂噴,曆數勞動婦女歷史上被老少爺們兒虐待摧殘的血淚史,讓你恨不得立馬去醫院做一器官切除手術然後加入彼之大軍為婦女之權益鼓與呼。一瞬間,我竟感到,此種知性與激情混合的人間尤物有幾分讓人心醉。但僅僅過了不到五分鐘,當為咖啡買單時,她斷然拒絕了我AA的建議,「買單是男士的責任」,她說出了帶有「男權」意味的這句話;當我們走到咖啡店門口,她又主動要求我為她開門並說這是紳士的舉止,而這,似乎也是她剛剛所反對的「男權」的一部分;隨後,我們在不遠的街道上看到一張韓國明星張根碩的廣告牌,她終於卸下了最後的防備和偽裝,徹底把波伏娃老師們拋諸腦後。圍繞著那根碩的海報,她雙手抱在下額前,嘴角微翹,眼神迅速變成了漫畫中的星星眼。是的,這位毫無疑問就是她的「小鮮肉」……我不打算繼續描述下去了,以上的信息足以說明我想要吐槽的是哪一類人——那些患了「直女癌」的女權主義者們。我對女權主義者向表支持,只是,對這些一方面嘴上說著女權主義大道理,高喊男女平等,但實際行動中又處處踐行男女不平等原則之女,深惡之。有一個網貼精闢地總結了這類「直女癌」女權主義者們的兩大特徵:一是一邊主張男女平等,卻又主張男人應該從經濟、生活、工作等各方面無條件照顧、容忍、謙讓女人。簡單地說,就是有困難男的上,有便宜女人占。說到底還是男女有別。第二,一邊主張男女平等,一邊對男女在道德上採取雙重標準。被解放了的女人自然是不必服從相夫教子、婦德婦容的封建陳腐舊道德了,但對於男性的道德要求,卻一點不比傳統的少。具體表現為,男人必須依然保持紳士風度,要溫良恭儉讓,而女人則不必再有半點「淑女風度」;女人的錢是女人的,男人的錢也是女人的;男人不小心說一句「小婊砸」就是不尊重女性,是用觀念來「物化」女性,而女人滿嘴的「小鮮肉」,則是社會平等開放的標誌……對此,我表示無語。直女癌女權主義者讓我聯想到一句曾在美國廣為流行的俗語:「男女平等,但女人更為平等。」(Men and women are equal, but women are more equal.)這句話顯然是戲仿了奧威爾小說《動物農莊》里那頭公豬獨裁者的台詞:「所有的動物都是生而平等的,但有些動物更平等。」誰都知道,「更平等」的潛台詞,意味著「更多不平等」。換句話說,直女癌的女權主義是一種「單邊女權」主義,平等權僅僅適用於女人一方,而男性方面則會被盡量要求延續傳統的,或者說是男權主義框架下男子對女人有益的一些特質:例如充足的財富,養家糊口的責任,對家庭內女性的照顧,保持舊時代男性的獨特「氣質」和「風度」。可以說,男權,被一種類似於父權的東西取代了。似乎每一個直女癌女權主義者都想找一個爹,一個功能上類似於「乾爹」,同時既能當情人,又能當提款機還能當出氣筒的爹。這不是赤裸裸的對男人的「物化」又是什麼呢?並且,女權主義者此刻居然奉行最為傳統的小女人一般的擇偶標準,這難道不是一種反諷?女權主義者不自覺間變身為傳統父權體系下的公主病患者和矯情小女人,我等男同胞看在眼裡心覺可悲。心裡一合計,歸根結底還是社會逼的。最近,美國國家公共電台(NPR)披露美國加州大學聖芭芭拉分校的社會學教授作了一則問卷調查,內容關於當代美國男女平權的情況。調查結果顯示,那些觀念上認同男女平等的青年人在實際的家庭生活中,大部分還是選擇了最為傳統的角色分工,例如丈夫在外工作,女人持家。不過,當研究者增補了一個問卷條件,那就是無論男女,所有的人在工作中都能享受到相同的、充足的家庭假期、育兒補貼、絕對自主靈活的工作安排時,結果完全變了——人們的思想觀念和實踐達到了高度的一致,他們願意在家中承擔平等的責任和義務,傳統的家庭分工和男女角色幾乎不復存在,家庭關係更像是一種「合伙人制」。看來,也不是人們不想實行性別平等,而是客觀條件多少不允許。情況中外皆同。在咱們的社會,用人單位不願意僱傭女員工,職場女性晉陞空間和工資也相對於男性處於劣勢,一旦結婚有了孩子,一筆經濟賬算下來,還是覺得傳統的家庭角色分配更能兼顧事業家庭,最有效率。顯然,我們的生活現實與問卷調查中的第一種情況如出一轍。但架不住女權主義者們思想觀念的「超前性」已經讓她們無法容忍傳統家庭下那套對女人的要求標準。這把她們生生逼成了傳統家庭中不甘寂寞的「直女癌」患者:在承擔義務方面,她們希望男人們承擔起傳統的家庭角色、享受著傳統家庭分工和男權制度下的某些好處;在享受權利方面,卻又大聲疾呼女性要走出傳統家庭角色的束縛,要在精神上覺醒、經濟上獨立自主,甚至要讓男人臣服在腳下。長此以往,難免有人格分裂之虞。我想,女權主義者患上直男癌的情況不僅讓女人覺得難堪,也讓男人覺著活得更累。說穿了,男女徹底的平權運動其實對男性也是一種解脫。波伏娃在《第二性》里說女人的概念是被體制和人們的觀念塑造出的,那麼男人又何嘗不是被社會和文化塑造出來的一種社會角色?可別忘了那位男博士寫的單身狗回鄉日記——有房有車有彩禮,這分明是小農社會的男權主義婚姻觀,女人只是作為一個「物品」被人「迎娶」。這對女性固然不尊重,但拍賣競價一般的婚姻規則對於追求真感情的男性來說難道不也是一種侮辱?說這麼一堆,目的是希望告誡直女癌的女權主義者們,「有困難男的上,有便宜女的占」,真心不是女權運動的真諦,這麼搞,只會徒然增加社會離婚率。你終歸不得不相信張作家的那句話,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永遠分不開的。要想實現真正的男女平等,其實就是同等權利,同等義務,收益最大的還不只是女性自身,也包括男性。如此,把它說成是新時代的英特納雄奈爾也不為過,任重而道遠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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