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丕慶：南懷瑾老師和我談論江油哪吒、李白和梓潼張亞子

作者：伍丕慶

南懷瑾先生是一位在海內外享有盛譽的國學大家，他長期致力於中國傳統文化的研究和人文精神的弘揚，博學多識，著述等身。從他的書里我們讀到的不只是一個智慧老人，還有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熱愛。南老師從青年時代起就一心以弘揚中國文化為己任。半個多世紀來，從大陸到台灣，從美國到香港，漂泊天涯，一直苦心孤詣地為傳承中國文化奔走，在著作中、講堂上，在與學生或友人的言談中，都表達了對民族文化發展命運的深切關懷。他從事國學教育幾十年，治學兼及儒、佛、道三家，在精研中國文化之外攝入西方文明的精華。其學問究竟是偏於儒家、佛家，還是道家。確切地說，他的博古通今亦令世人嘆服，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當代弘揚者。然而，南懷瑾拒絕一切溢美之詞，自謙為「凡人」。長期以來，流傳最廣的卻是這個最普通的稱謂——南老師。

2008年3月11日，我從上海專程趕到蘇州廟港太湖大學堂拜見了心中崇敬已久的南懷瑾叔公。我尊稱南老師為叔公，是因為我的祖父伍心言與南懷瑾叔公是六十多年前在成都相識為友，並有著志同道合情誼這層關係。在南老師的詩集《金粟軒紀年詩初集》中有他一首有名的紀年詩：「歷盡嶓岷蜀道難，欲歸翻覺世途單。多情偏是溫泉月，照到離亭去客車。」詩前有序曰：「丙戌秋，自蜀赴滇，抵陪都，游北涪溫泉，留別蜀中耆宿伍心言秘書長。」

我的到訪讓南老師整個下午和晚上十分開心，先是合影留念，後是參觀國學堂藏書，再就是我向南老師說起江油哪吒祖庭遺迹、李白故居遺迹，希望他能來江油看看，南老師高興地談起他寫書時寫過綿陽的江油、梓潼和鹽亭等地人文地理。說到江油的哪吒、李白，南老師就談到他少年時代喜愛學習哪吒小英雄，青年時代敬慕李白，到四川就是上峨眉、上青城訪道學劍。

南老師說他在《禪觀正脈研究》一書中就說過哪吒「剖腹剔腸，剜骨還肉於父母。」而後魂魄飄蕩到他師父太乙真人那裡求救。他師父教他託夢給媽媽，為他建個行宮，塑個金身，使他受些香火，便好去托生天界。「剖腹剔腸，剜骨還肉於父母」，就代表他放下了不凈的身見，把這污穢不凈的身體徹徹底底地放下了。「接受香火，便好去托生天界」，就表示修練真精之氣，以超凡入聖。但是有一點要注意，這時候他需要一個「金身」，也就是說，雖然他放下了不凈的身見，但又執一個凈的身見。他還沒參透「凈」與「不凈」不隔一條線。

後來被他父親發現了這座哪吒行宮，恐怕會遭到「妖言惑眾」的罪名，因此叫隨從士兵把哪吒太子的金身打個粉碎，又放火燒了行宮。哪吒太子的魂魄只得又飄蕩到太乙真人那裡求救。好，這下子，連凈的身見也打破了，於是就得了蓮花化身。他師父著仙童取了荷花，權充面部，又取荷葉以為軀體，再拿荷葉梗作成骨節，然後把他魂魄罩住，往這上面一推。好了，蓮花化生的哪吒太子出來了。這時候他手拿火尖槍，腳踏風火輪，好不威風啊！這「風火二輪」就代表了生命的真精（陽）之氣，生生不已的生命能。

南老師又說江油觀霧山和竇圌山數萬年前因地殼運動從海里升起，而江油老縣城邊的陳塘關正好與哪吒之父李靖鎮守的城塘關相符。雖是神話小說《封神演義》塑造的人物，但《封神演義》書中描述的乾元山金光洞哪吒修鍊之地、翠屏山哪吒祖庭等一處處地名都與江油的山川地理地貌和地名相符，真乃上天之造勢也。

當談到李白與青蓮故居時，南老師說他在《讀書與論史（長短經）》一書裡面就說到過：《長短經》作者鹽亭人趙蕤（rui2聲）隱士是詩人李白的老師。如果研究李白，不能只研究李白的詩，實際上李白一生的抱負是講「王霸之學」，可惜他生的時代不對，太早了一點，唐明皇的時代，天下是太平，到後來天下大亂時，李白已不在了。其所學無所用處。趙蕤所著、李白所學的《長短經》，就是縱橫術。縱橫術、長短之學和太極拳的原理一樣，以四兩撥千斤的本事叫「舉重若輕」。

在談到梓潼文昌宮（七曲山大廟）文昌帝君張亞子時，南老師又講起了他在《禪宗與道家》一書中寫過的：中國過去的教育，與中國前輩讀書人的知識分子，由少年到一生的人格道德教育，大多都以儒家的思想做規範，以道家與道教的精神做基礎，這是什麼理由呢？這便是道教兩本書的力量：《文昌帝君陰騭（zhi4聲）文》和《太上感應篇》。這兩本書的內容，等於便是道家與道教的戒條，也就是中國文化教人為善去惡的教育範本，它以天道好還，福善禍淫的因果律做根據，列舉許多做人做事、待人接物的條規，由做人做事而直達上天成仙的成果，都以此為標準。

從漢、魏開始，經晉代抱朴子的提倡，一直流傳兩三千年。它主張的道德，是著重在陰德的修養，所謂陰德，便是民間俗話所說的陰功積德。陰功，是不求人知，被人所不見，人所不知的善行，如明求人知，已非陰德了。由此思想觀念的發展，過去認為科第功名的中取與否，除了文章學問以外，更重要的，便是靠為善去惡，陰功積德的結果。因此，很多世代書香的人家，儘管大門口貼著「僧道無緣」的標語，但在他們案頭放著教導子孫家庭教育的範本，都擺有《文昌帝君陰騭文》與《太上感應篇》等書，如果一個立志上進，要讀書求取功名的青年，不照這個規矩做去，雖然文章學問最好，也難以有求得科名的希望。足見文昌帝君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了。

在南老師和我談話結束時，當天在南老師家作客的賢達和他的弟子們對綿州江油、梓潼、鹽亭古今文化倍生仰慕，嚮往到川北傳統文化中的仙道勝跡之地拜竭參觀。我均誠意邀請了。

當夜，南老師為我贈書三部：《金粟軒紀年詩初集》、《論語別裁》、《莊子諵嘩》，並題寫了：南懷瑾贈伍丕慶老弟，戊子春於廟港，二00八年三月十一日。

此後，南懷瑾老師在九十高齡的這三年間，仍不忘他的老友伍心言的後輩人的事，他讓他的弟子官大治先生去台北為我尋找到了四哥伍丕潤。2008年5·12大地震後的第三天，我接到南老師委託他弟子官大治先生向我詢問了地震後江油親人的平安情況和地震損壞情況，並問我們抗震救災困難大不大。慰問電話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我在想，我定要把江油的哪吒文化和李白文化的傳承發展情況再去向南懷瑾老師細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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