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建中：胡繩的微笑
按語：1995年4月，胡繩到湖北襄樊參加新建圖書館開館儀式（因其藏書捐獻於此），後經石堰、神農架到鄂南。阮建中《胡繩的微笑》、李城外《「今日鄉情堪告慰」——記胡繩九宮山之行》、《翰香襲人沁心脾——訪全國政協副主席胡繩》三篇文章記述了他在鄂南的一些情況，其外出考察的行跡、情趣、思緒、風貌，可略見一斑。
胡 繩 的 微 笑
阮建中
其實，胡老始終是親切、溫和地微笑著的，而有那麼幾次，他微笑得很特別。
19日上午11點40分，胡老的專車停在了九宮山的迎客松下，他親切、溫和地微笑著走出車來，留下了通山九宮之行的第一個腳印和第一個身影。令人既驚又喜的是，78歲高齡的胡老身高體胖，頭髮僅只花白，面額上還沒有明顯的深度皺紋，很健康很精神，舉止相當穩重，看不出有絲毫的老態和旅途勞頓後的疲憊。雖然戴著近視眼鏡，卻耳聰目明，口齒清楚，言語流暢。他下車後說的第一句話，既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哦，到了，這就是九宮山了。」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如此德高望重、學識淵博的胡老，竟穿著縫有三個兜的深灰色中山服，很舊，而且剪裁得也不十分合體。裡面是一件更舊的淺藍色襯衣，沒有打領帶。全身上下全然沒有一點「味兒」，一看就知道是個十分普通，萬分和藹可親的老者，這就難怪隨行的陪同人員都要爭先恐後毫無拘束地與他在迎客松下合影留念了。而胡老並不厭煩，長達15分鐘的輪流合影過程中，他始終微笑著，笑得很耐心很隨和。午飯後，胡老顧不上休息，立即登上了海拔1500多米高的銅鼓包（在李城外文中是銅鼓凸），銅鼓包是鄂南的最高點，從這裡不但可以鳥瞰九宮山鎮錦秀如畫的全貌，而且還有松濤、雲海、一線天、登高必自卑等名勝景點。一覽眾山小之後，自然又免不了要輪流與胡老合影一番。快結束時，胡老發現平素一直挨在身邊細心解說的導遊小姐此時卻謹慎地讓在一邊，便招呼她過來，把她依在身前說：「對不起，小姐，我不知道您姓什麼。謝謝您！我們合張影吧。」待導遊小姐回答說：「我姓徐，徐霞客的徐」後，胡老便微笑著正視著鏡頭，這次他笑得很慈祥很關懷。
從銅鼓包下來後，胡老參觀了益景園，在一盆盆千姿百態、離奇別緻、令人目不暇接的盆景面前，胡老自然還是始終親切、溫和地微笑著。當在一株粗壯枯朽卻花繁葉茂競相爭艷的紅杜鵑前駐足，有人告訴他這是百年老杜鵑時，胡老的微笑更加明顯了，笑得很驚奇很讚賞。隨後，在萬仞絕壁邊沿觀賞如花如霧似雪似霜的「泉崖噴雪」時，有人指著遠方的疊幛峰巒告訴胡老，那裡還有諸如寬幾
最後，胡老登上了九宮山九宮之中唯一殘存的萬壽宮中完整遺存下來的建築物真君石殿。這裡是名揚全國的道教聖地，雖然濃厚的文史遺迹令胡老心襟動蕩，但在香火連綿唱經作法的特定氛圍之中，胡老的微笑有所凝滯。而當一位道士做完法事趕緊跑出來請求與胡老合影時，胡老微笑著答應了，這次他笑得很古樸很虔誠。
當晚，胡老下榻建行招待所201房間，這是他九宮之行的唯一休息時間。晚飯後有人取出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請求胡老留下墨寶，胡老微笑著爽快地答應了。但看著把他圍得水泄不通的照相機和攝像機，胡老仍然親切、溫和地微笑著說：「我有一個請求，在我寫字的時候請不要攝像拍照，也請大家不要陪同……」這一次，胡老笑得很謙虛很堅定。在秘書的詳盡解釋下，大家只得萬分遺憾地退了下來，而且很擔心胡老的大手筆不一定能揮灑。可第二天一大早，字字珠璣噴著墨香的胡老即興詩詞手跡就在我們的驚嘆聲中傳閱著讚賞著了。
20日吃過早餐後，胡老驅車去了李自成墓闖王陵。很明顯，看看闖王陵墓必定是身為歷史學家的胡老九宮山之行的最主要目的，而胡老在闖王陵參觀得最為仔細、興趣最為濃厚、感覺最為有收穫、逗留時間最為長久的事實也足以明證了這一點。他在歷代名家碑刻前反覆揣磨史實，在闖王墓前認真聆聽講解，在陳列館內逐一審閱文物、資料……特別是在審閱重要文獻資料時，胡老甚至像小學生一樣用右手的食指指點著密密麻麻的字句逐行指認辨識詳盡研讀並一一請教，其一絲不苟的鑽研精神和虛懷若谷的謙遜風範著實令人感嘆、敬佩和慚愧！胡老總有許多疑點要問，每每得到解答之後，他總是高興地微笑著，笑得很滿足很感
激。
胡老的一言一行始終感動著我，尤其是他不恥下問學必精究的精神風範深深地震撼著我！記得11年前在初二語文課本里學習胡老的《想和做》一文時，我曾想：想和做是十分簡單明了的事，你胡繩有必要反反覆復洋灑幾千字羅嗦個長篇累牘嗎？而且或許你自己也只想不做或只做不想呢，還要來教訓別人……如今，文人相照，我還有什麼可瞎猜疑和亂指責的呢！愧疚之中，以前並未想過和胡老合影的我此時徒然萌發了要與他合影留念以作鞭策的強烈念頭。於是，我誠懇地前去請求胡老，沒想到胡老竟深情地伸出手來握著我的手說：「好！好！好！小夥子，您是在哪裡幹什麼工作的？」我趕緊回答：「我是《九宮報》的記者和編輯，就在通山。」胡老再一次笑了，並示意我面對鏡頭。對天發誓，我一輩子都會感覺到：胡老笑得很溫馨很博愛！
胡老是20日下午離開通山的。雖然臨行前他很真實很依戀地微笑著說他還會來的，但日理萬機的他只怕是不易了。可無論如何，胡老的音容笑貌卻已是永遠留在了九宮，永遠留在了通山，也永遠深深地銘刻在我的心中了！
凝視胡老和我手拉著手的珍貴照片，再一次享受他那永遠定格的謙遜、隨和、親切、溫馨的笑容，再一次體味與他握手時的無限溫暖，再一次感受他那無言之中對我的莫大關懷和希冀……我還有什麼理由要按捺住心潮的激動和澎湃而不把胡老的微笑變換成文字以作永恆的追念和終生的享受呢！
胡老，正如我在我的名片背面所列印的那樣：我將永遠記住，您那深情的目光和溫和的微笑……
原載《九宮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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