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事典|唐末黃巢大起義背後的「鹽業」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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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黃巢大起義時，各方勢力曾經發生一場爭奪鹽政控制權的鏖戰。公元877年在黃巢的鼓舞下，河中鹽池的駐軍放逐了自己的長官節度使劉侔。河中鹽池包括解縣、安邑兩地的鹽池，是中國最早的鹽池，也是供應洛陽和長安的鹽池。河中鹽池的收入每年都在100萬貫銅錢以上，高峰時每年150萬貫。在唐末中央政府年財政收入才1300多萬貫，並且大部分被各地藩鎮截留。因此河中鹽池對唐朝中央政府來說極其重要。

唐僖宗派京兆尹竇璟前往鎮壓，而後任命竇璟充當河中節度使。公元878年九月，戶部尚書李都被唐僖宗下令兼任河東節度使，替唐僖宗保管這個錢袋子。河中鹽池的巨額收益讓解縣和安邑吸引了大量流動人口和商販以及「就地吃鹽」的各路好漢，成了各方梟雄眼中的肥肉，亂世中唐朝中央政府的錢袋子很快也保不住了。

公元880年十一月，河中都虞候王重榮在自己親信的擁戴下，興兵作亂，將安邑和解縣的市坊搶劫一空，自任河中節度使。唐僖宗的反應是在當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召回正牌的河中節度使李都，任命王重榮為河中節度使留後。節度使留後在唐末是節度使的繼承人，等於說是默認了王重榮的所作所為。唐僖宗的忍氣吞聲是因為黃巢已經再次逼近了東都洛陽，實在沒有餘力奪回河中鹽池。河中人事變動一周後的十一月十七日，黃巢攻陷了東都洛陽。

十一月二十二日，黃巢又拿下了河南和陝西交界處的虢州，長安城的憑仗又失去了一個。虢州是現在的河南三門峽靈寶一代，著名的函谷關就在它境內，秦穆公偷襲鄭國被晉國全殲的戰役也是在此地發生。5天之內這種險地就落入敵手，唐朝中央政府的軍隊戰鬥力可想而知。十一月二十五日，唐僖宗派張承范率2500名神策軍士兵援助潼關守軍，當時的神策軍早已經是長安富家子弟的安樂窩，戰鬥力全無，而後勤工作也很不到位，這群富家子弟能被張承范帶到潼關戰場就很不容易了。十二月初一，張承范軍到達潼關，和潼關守將齊克讓一起為糧食發愁。十二月初二，黃巢軍隊到達潼關，僅僅用了一天多時間就攻克了潼關，十二月初三，唐軍丟失了潼關。十二月初五唐僖宗任命了留守內閣，在退朝後和親信宦官田令孜一道悄悄離開了長安城。這天黃昏時分黃巢的部下開進長安城，昔日鹽販黃巢的事業達到了歷史最高峰，剛剛奪走河中鹽池的王重榮也不得不讓黃巢俯首稱臣。

▲唐末搶鹽大戰的主角之一原黃巢部下、後梁建立者朱溫

黃巢本來就是鹽業從業人員對河中鹽池也非常熟悉，黃巢在王重榮稱臣後將河中鹽池當成了自己的提款機。由於黃巢是專業人士，他的壓榨能力可比原先的唐朝官員要強的多，王重榮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給黃巢做嫁衣。這讓王重榮非常憤怒，在一番鼓動後他的部下處死了黃巢派來的所有使者，雙方正式翻臉。黃巢派來的奪取河中鹽池的統帥是自己的族弟黃鄴和後來的後梁開國皇帝朱溫，在保護鹽池暴利的刺激下王重榮和他的部下超水平發揮擊敗了黃巢軍隊。王重榮又和義武軍節度使王處存結盟，進軍渭水，和各路藩鎮一起準備反攻長安。

公元881年三月初五，各路唐軍對長安城展開反攻，王重榮的人馬負責渭橋方向。在王重榮的戰友中還有駐屯在武功的夏綏節度使拓跋思恭，這個人的地盤也出產鹽，他是西夏王室的遠祖。幾路唐軍爭先進攻長安，黃巢人馬似乎不堪一擊，撤離了長安城。首先進入長安城的是王處存和程宗楚的隊伍，程宗楚是唐朝名將程咬金的後人。為了怕其他各路人馬搶功，程宗楚下令自己的部下封鎖長安城被收復的消息。結果長安光復後迎接長安居民的卻是唐軍的大規模洗劫。由各路藩鎮士兵組成的唐軍把自己的首都當成了戰利品，長安城一片狼藉。唐軍的大肆搶劫讓自己本來就不強的紀律蕩然無存，當夜黃巢的人馬又重返長安城將唐軍擊敗。拓跋思恭、李孝昌的人馬也對抗不了黃巢的大軍，在隨後的土橋之戰中被擊敗。

唐軍的慘敗讓王重榮心思重重，他彷彿又看到自己的鹽被黃巢隨意拿走，更要命的是黃巢這次反擊戰讓王重榮徹底沒了擊敗黃巢的信心。王重榮將自己的困惱向行營都監大太監楊復光和盤托出，楊復光建議王重榮向擁有沙陀騎兵、「一心為國」的李克用求援。楊復光所說的沙陀騎兵就是李克用家族自己的部族私兵。沙陀人是西域突厥部族的一隻，最初在唐朝社會裡不光被漢族人鄙視，就連胡人內部也是鄙視鏈的底端。這個部族後來遷徙到山西北部一帶，和遷徙到此地的胡人部族雜居，更吸收了不少代北漢人加入，在唐朝末年形成了一個軍事集團。

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王重榮只好大出血給李克用錢糧裝備。「但既逼寇讎，且當津要，車徒遝至，竟赴齊盟；戎夏駿驅，共匡京室；慮風迴於原燎，竭日費於雲屯；輯睦允諧，供儲克贍，棟持廣廈，鼎鎮厚坤；始以一城之危，抗移國之盜，竟以數郡之力，壯勤王之師；勛復舊都，慶延殊渥」這是史書上對王重榮大出血的評價。王重榮控制下的河中鹽池除了武裝李克用外，還向唐朝中央政府提供財力支持，為此唐僖宗不得不任命王重榮的哥哥王重盈為東面供應軍使。黃巢也發現了和河中鹽池對戰局的重大影響。在公元882年正月，黃巢命令朱溫攻略河中方向。二月份的河中搶鹽大作戰中，王重榮為了自己的鹽不被奪走再次大發神威擊敗朱溫。

王重榮的勝利其實也有一定的基礎。楊復光楊公公手中也有不少強兵，他早先是忠武軍監軍，忠武軍的轄區就是民風強悍的蔡州。蔡州是今天的河南駐馬店一代，在唐末以民風強悍盛產驕兵悍將而著稱，王建、馬殷、秦宗權的強人都是當時「蔡賊」的代表。黃巢攻陷長安後，忠武軍節度使周岌被迫投降。黃巢沒能很快消化掉忠武軍的軍力，在周岌的默許下楊復光收編了忠武軍上萬人馬。楊復光將其中8000忠武軍分成八都，八都指揮中就有昔日的鹽販子王建。

朱溫兩次進攻河中失敗後眼看黃巢勢力越來越弱，在當年9月乾脆投降了王重榮。朱溫投奔唐朝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右金吾將軍、河中行營召討副使，這是他和河中鹽池第一次正式結緣。

朱溫投降王重榮三個月後，他未來的死對頭李克用也來到了河中。李克用在多方斡旋下和河東方面改善了關係，此時也在河中駐紮，利用河中的出產壯大自己的力量。公元883年正月，李克用所部擊敗了黃巢的族弟黃揆，佔領關中要地沙苑。二月十五日，李克用會和河中、易定、忠武軍主力與黃巢展開決戰，黃巢軍隊大敗，元氣大傷。三月初六，黃巢準備撤離關中，又被李克用和王重榮主力發現，又是一番大戰，黃巢的撤離計劃破產。四月初的渭南決戰後，二十八歲的李克用收復了長安城，成了唐朝的拯救者。李可用被封為河東節度使、同平章事（唐朝宰相的別稱之一），他的父親李國昌也獲封代北節度使，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代北之地，李克用家族正式登上了唐朝權力場的最高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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