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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評說屈原、賈誼

毛澤東評說屈原、賈誼

曹應旺 

毛澤東25歲那年,寫詩送羅章龍東行,詩中有這樣兩句:「年少崢嶸屈賈才,山川奇氣曾鍾此。」此前,羅章龍與毛澤東初結識時寫過一首詩,詩中也有這樣兩句:「策喜長沙傅,騷懷楚屈平。」屈原(約公元前340—約公元前278),名平,字原,戰國楚人,官至左徒、三閭大夫,遭讒被放逐時寫出的《離騷》,是中國歷史上影響最大的政治抒情詩,是楚辭的代表作。楚辭又被稱為「騷」或「騷體」。賈誼(公元前200—公元前168),又稱賈太傅、賈長沙、賈生,西漢初年洛陽人,漢文帝時任太中大夫,遭讒被貶為長沙王太傅,後遷梁懷王太傅,所著《治安策》是中國歷史上最有影響的策論,所著的《惜誓》《吊屈原賦》《服鳥賦》成為楚辭的一部分。屈原、賈誼並稱,始於司馬遷的《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司馬遷之所以把他們並列在一起,是因為他們同在楚地生活過;有相同的被逐、被貶的遭遇;有相同的志向和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品;同是文學巨匠、楚辭大家;還與賈誼「為長沙王太傅,過湘水,投書以吊屈原」密切相關。在韶山長大、游湘江、登嶽麓山的毛澤東很早就聽說過屈原、賈誼的故事。他喜歡優美的楚辭,終生珍愛。他崇尚屈原、賈誼的才志,終生讚揚。他對屈原、賈誼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以詩表達了對屈、賈的惋惜之情。詩惜屈原、賈誼在毛澤東的詩詞中,以歷史人物為題的,僅有四首:一首是《七絕·屈原》,一首是《七絕·劉蕡》,另兩首是《七律·詠賈誼》《七絕·賈誼》。《七絕·劉蕡》作於1958年,詩曰:千載長天起大雲,中唐俊偉有劉蕡。孤鴻鎩羽悲鳴鏑,萬馬齊喑叫一聲。這首詩讚頌了在中唐時期「萬馬齊喑」的局面下,劉蕡敢於挺身而出說真話,同惡勢力進行鬥爭的精神。這四首詩中,寫屈原、賈誼的佔了三首,足見屈原和以屈原為榜樣的賈誼在毛澤東心中佔有很高的位置。毛澤東不僅仰慕屈原、賈誼的才志、人品、情操,而且對屈原投汨羅江而死,對賈誼英年早逝,表示深深的惋惜。《七絕·屈原》作於1961年,詩曰:屈子當年賦楚騷,手中握有殺人刀。艾蕭太盛椒蘭少,一躍沖向萬里濤。據《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記載,屈原「博聞強志,明於治亂,嫻於辭令」。屈原輔佐楚懷王時,「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但好景不長,「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心害其能」,向楚懷王進讒言:「王使屈平為令,眾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為『非我莫能為』也」。楚懷王聽信讒言,「怒而疏屈平」。「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抨擊黑暗,具有極強的戰鬥威力,是刺向邪惡勢力的尖刀。正因為如此,毛澤東寫道:「屈子當年賦楚騷,手中握有殺人刀。」令人惋惜的是,楚懷王不能認識這把尖刀,沒有接受這把尖刀。他在侍臣靳尚、寵姬鄭袖、稚子子蘭的蒙蔽下,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以致中秦使張儀奸計使楚敗於秦,最後入秦被困,竟死於秦。長子頃襄王立,屈原不顧流放在外的身份,希望存君興國,上書頃襄王,「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子蘭、靳尚再次讒諂屈原,「頃襄王怒而遷之」。「屈原至於江濱,被(披)發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投汨羅江以死。」所以毛澤東詩曰:「艾蕭太盛椒蘭少,一躍沖向萬里濤。」在歷史人物中,以屈原為榜樣的賈誼是唯一獨享毛澤東兩首詩讚譽的人。第一首《七律·詠賈誼》作於1954年,詩曰:少年倜儻廊廟才,壯志未酬事堪哀。胸羅文章兵百萬,膽照華國樹千台。雄英無計傾聖主,高節終竟受疑猜。千古同惜長沙傅,空白汨羅步塵埃。第二首《七絕·賈誼》作於1964年,詩曰:賈生才調世無倫,哭泣情懷吊屈文。梁王墮馬尋常事,何用哀傷付一生。據《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記載:「自屈原沉汨羅後百有餘年,漢有賈生,為長沙王太傅,過湘水,投書以吊屈原。」賈誼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年十八,以能誦詩屬書聞於郡中。吳廷尉為河南守,聞其秀才,召至門下,甚幸愛。孝文皇帝初立,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為天下第一,故與李斯同邑而常學事焉,乃征為廷尉。廷尉乃言賈生年少,頗通諸子百家之書。文帝召以為博士。是時賈生年二十餘,最為少。每詔令議下,諸老先生不能言,賈生盡為之對,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諸生於是乃以為能,不及也。孝文帝說之,超遷,一歲中至太中大夫。賈生以為漢興至孝文二十餘年,天下和洽,而固當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色尚黃,數用五,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謙讓未遑也。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國,其說皆自賈生髮之」。後來,賈誼還在《治安策》中提出「眾建諸侯而少其力」。這就是《七律·詠賈誼》中所寫的「少年倜儻廊廟才」,「胸羅文章兵百萬,膽照華國樹千台」。賈誼的境遇怎麼樣呢?他英才蓋世,深得孝文帝賞識,「天子議以為賈生任公卿之位」。但是,「絳、灌、東陽侯、馮敬之屬盡害之,乃短賈生曰:『洛陽之人,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擾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之,不用其議,乃以賈生為長沙王太傅」。幾年後,孝文帝「拜賈生為梁懷王太傅。梁懷王,文帝之少子,愛而好書,故令賈生傅之」。但「賈生數上疏,言諸侯或連數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聽」。這就是《七律·詠賈誼》中所寫的「壯志未酬事堪哀」,「雄英無計傾聖主,高節終竟受疑猜」。賈誼的命運和屈原一樣,毛澤東嘆惜道:「千古同惜長沙傅,空白汨羅步塵埃。」如何評價賈誼呢?毛澤東認為賈誼之才史上少有,「《治安策》一文是西漢以來最好的政論」。《治安策》中陳述國家境況,為之痛哭、流涕、長太息,愛國、憂國之情溢於言表。賈誼在長沙渡湘江時,有感於屈原忠而見疏,寫下了《吊屈原賦》一文,實際上也是在寫他自己。所以毛澤東在《七絕·賈誼》中詠道:「賈生才調世無倫,哭泣情懷吊屈文。」但是,毛澤東對梁懷王墮馬而死,「賈生自傷為傅無狀」,哭泣而死,深為惋惜。「梁王墮馬尋常事,何用哀傷付一生。」語評屈原、賈誼毛澤東在與人交談的言語中,在會議上的即席講話中,在書信中,都會不經意地想起屈原、賈誼,評說起他們來。1915年毛澤東在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學校讀書時,就同羅章龍談起屈原,討論起《離騷》,主張對《離騷》賦予新評價。後來,毛澤東一直認為屈原是繼《詩經》之後「首屈一指」,「第一位有創作個性的詩人」。蘇聯著名漢學家費德林在《我所接觸的中蘇領導人》一書中回憶:1949年12月,毛澤東率代表團赴蘇聯訪問期間,費德林擔任蘇方翻譯。6日晚上,在行進的火車上,毛澤東與費德林談中國古典文學,由《詩經》談到楚辭,談到屈原。毛澤東說:「屈原生活過的地方,我們相當熟悉,也是我的家鄉么,所以我們對屈原,對他的遭遇和悲劇特別有感受。我們就生活在他流放過的那片土地上,我們是這位天才詩人的後代,我們對他的感情特別深切……因為這個緣故,屈原的名字對我們更為神聖。他不僅是古代的天才歌手,而且是一名偉大的愛國者:無私無畏,勇敢高尚。他的形象保留在每個中國人的腦海里。無論在國內國外,屈原都是一個不朽的形象。我們就是他生命長存的見證人。」毛澤東還在政治外交場合向外國領導人介紹屈原。1954年10月26日,毛澤東在會見訪華的印度總理尼赫魯時說:「屈原是中國一個偉大的詩人,他在兩千多年以前就寫了許多愛國的詩,政府對他不滿,把他放逐了。最後,屈原沒有出路,就投河而死。千百年來,中國人民把他死的這天作為節日,就是陰曆五月五日端午節。人們在這天吃粽子,並把它投到河裡餵魚,使魚吃飽了不再去傷害屈原。」1958年3月中央成都會議期間,毛澤東在提倡幹部要講真話時,評價屈原是個敢講真話的人,敢為原則而鬥爭,儘管他不得志。司馬遷曾說:「屈原放逐,乃賦《離騷》。」毛澤東完全同意司馬遷的觀點。他曾說:「劉邦為什麼能打敗項羽?因為劉邦同貴族出身的項羽不同,比較熟悉社會生活,了解人民心理。屈原如果繼續當官,他的文章就沒有了。因為丟了官,才有可能接近下層生活,才有可能產生像《離騷》這樣好的文學作品。知識往往是經過困難,經過挫折才得來的。」在1959年12月至1960年2月關於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談話中,毛澤東又說:「屈原如果繼續做官,他的文章就沒有了。正因為開除了『官籍』,『下放勞動』,才有可能接近社會生活,才可能產生像《離騷》這樣好的文學作品。」毛澤東評價賈誼是歷史上第一位出色的政論家。1958年4月27日,毛澤東在給秘書田家英的信中寫道:「如有時間,可一閱班固的《賈誼傳》。可略去《吊屈》《服鳥》二賦不閱。賈誼文章大半亡失,只存見於《史記》的二賦二文,班書略去其《過秦論》,存二賦一文。《治安策》一文是西漢一代最好的政論,賈誼於南放歸來著此,除論太子一節近於迂腐以外,全文切中當時事理,有一種頗好的氣氛,值得一看。」1958年5月8日,毛澤東在中共八大二次會議上談到歷史上年輕有為的人物時,又評說了賈誼。毛澤東說:「漢朝有個賈誼,十幾歲就被漢文帝找去了,一天升了三次官。後來貶到長沙,寫了兩篇賦,《吊屈原賦》和《服鳥賦》。後來又回到朝廷,寫了一本書,叫《治安策》。他是秦漢歷史專家。他寫了10篇作品,留下來的是兩篇文學作品(兩篇賦),兩篇政治作品———《治安策》與《過秦論》。他死在長沙的時候才只有33歲。與《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對照,「一天升了三次官」,應是一年升了三次官之誤,後一次沒有升成;「十幾歲就被漢文帝找去了」,「死在長沙」也不準確,但對賈誼年輕有為的主體評價是鮮明而準確的。20世紀50年代末,毛澤東在讀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的文章,評價王勃「高才博學」時再次想到賈誼:「以一個二十八歲的人,寫了十六卷詩文作品,與王弼的哲學(主觀唯心主義),賈誼的歷史學和政治學,可以媲美。都是少年英發,賈誼死時三十幾,王弼死時二十四。還有李賀死時二十七,夏完淳死時十七,都是英俊天才,惜乎死得太早了。」文接屈原、賈誼毛澤東終生酷愛屈原、宋玉、賈誼等人的作品,尤其酷愛屈原的《離騷》。在湖南省立第一師範讀書時,毛澤東做了一本專門的聽課和讀書筆記,取名為《講堂錄》。在這本筆記中,他用工整的小楷抄錄了《離騷》《九歌》全文,在《離騷》正文的上方,還寫有他對各章節內容的理解與概括。新中國成立後,毛澤東更是經常讀楚辭。1957年12月,毛澤東要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把各種版本的《楚辭》,以及有關《楚辭》和屈原的著作盡量收集給他,有50餘種。1958年1月12日,毛澤東在給江青的便條中寫道:「我今晚又讀了一遍《離騷》,有所領悟,心中喜悅。」從中可以看出他讀了幾十年的《離騷》,已不知讀過多少遍了,但溫故知新,每讀一次都有新的感受。1959年、1961年他兩次向身邊工作人員要《楚辭》,還特別指明要人民文學出版社影印的宋版《楚辭集注》。在此期間,毛澤東外出帶去的各種書籍中,也有《楚辭集注》和《屈宋古音義》。巧妙應用《楚辭》毛澤東不僅愛讀《楚辭》,精通它,而且善於應用它。1950年3月10日,毛澤東和周恩來接見新中國第一批駐外大使,並與他們進行了親切交談。當毛澤東走到黃鎮面前時,好像想起了什麼,問道:「黃鎮,你原來那個名字黃士元不是很好嗎,改它做什麼?」黃鎮答道:「我的脾氣不好,需要提醒自己『鎮靜』。」毛澤東說:「黃鎮這個名字也不錯,《楚辭》中說,白玉兮為鎮。玉可碎而不改其白,竹可黃而不可毀其節。派你出去,是要完璧歸趙嘍。你也做個藺相如吧。」「白玉兮為鎮」,出自《楚辭》中屈原的《九歌·湘夫人》。毛澤東信手拈來解釋「鎮」字,運用得非常巧妙。1954年10月26日,來華訪問的印度總理尼赫魯離開北京前夕,到中南海勤政殿向毛澤東等中國領導人辭行。毛澤東當場吟誦了「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兩句詩,然後說:「離別固然令人傷感,但有了新的知己,不又是一件高興的事嗎?」這兩句詩出自《楚辭》中屈原的《九歌·少司命》。這是毛澤東對《楚辭》運用之妙的又一個很好的例子。毛澤東晚年仍在孜孜不倦地研讀《楚辭》,運用《楚辭》。1972年9月27日晚,毛澤東在中南海會見日本首相田中角榮、外務大臣大平正芳和內閣官房長官二階堂進。會見結束時,毛澤東將一部裝幀精美的《楚辭集注》作為禮物,贈送給田中角榮。那是南宋朱熹收錄的《楚辭》和對《楚辭》注釋的一本書。毛澤東做這件事的用意,除了珍視《楚辭》之外,還隱含著一個鮮為人知的對「迷惑」一詞的認識。日本人矢吹晉的《田中角榮與毛澤東談判真相》一文,讓我們注意到一個史實。1972年9月25日,田中角榮在周恩來的歡迎宴會上致答詞時說:「遺憾的是過去幾十年間,日中關係經歷了不幸的過程。其間,我國給中國國民添了很大的迷惑,我對此再次表示深切反省之意。」翻譯將「迷惑」直譯為「麻煩」,周恩來直截了當地指出用詞不當,說:把水潑在女同志的裙子上可以說是添了麻煩,但中日關係豈是「麻煩」二字可以了結?而田中解釋說:「迷惑」二字是從漢語中學過去的,在百感交集的道歉時是可以使用的。第三天晚上賓主會面時,毛澤東對著田中指著周恩來說:「你和我們這位吵架吵完了吧,不吵架是不行的嘛。」隨後,毛澤東指出田中用「迷惑」不對,沒有分量。毛澤東送田中《楚辭集注》,其意之一是《楚辭·九辯》中兩次出現過「迷惑」:「忼慨絕兮不得,中瞀亂兮迷惑。」「然中路而迷惑兮,自厭按而學誦。」其中的「迷惑」即「思念煩惑」「舉足不前」之意。從這裡可以看出,毛澤東對《楚辭》的運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毛澤東的詩詞更是直接受到《楚辭》的影響,接承《楚辭》浪漫、奔放、瑰麗的藝術特點並發展之。毛澤東的有些詩詞則直接化用了《楚辭》中的句子。例如,《七律·答友人》前四句:「九嶷山上白雲飛,帝子乘風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即化用了屈原《九歌·湘夫人》的故事。「帝子乘風下翠微」,就是由屈原《九歌·湘夫人》首句「帝子降兮北渚」化用而來。「斑竹一枝千滴淚」,借用的是湘夫人聞帝舜死於蒼梧,十分悲痛,眼淚沾在青竹上,留下點點斑痕,而成斑竹的故事。這首詩中,「洞庭波涌連天雪」的「洞庭波」,取自《九歌·湘夫人》「洞庭波兮木葉下」之句。「我欲因之夢寥廓」的「寥廓」,取自《楚辭》中屈原《遠遊》「下崢嶸而無地兮,上寥廓而無天」之句。「寥廓」即廣遠。這是毛澤東詩詞中第三次用「寥廓」。第一次運用「寥廓」是在《沁園春·長沙》中,「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第二次運用「寥廓」是在《採桑子·重陽》中,「寥廓江天萬里霜」。又例如《浪淘沙·北戴河》,「一片汪洋都不見」的「汪洋」,取自《楚辭·九懷·蓄英》「臨淵兮汪洋,顧林兮忽荒」之句。「蕭瑟秋風今又是」的「蕭瑟」,取自《楚辭·九辯》中「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之句。《楚辭》,尤其是其代表作《離騷》,既瑰麗優美又質樸誠實,所以能成為經久不衰的傳世之作。毛澤東喜愛《楚辭》這樣的既質樸又有文採的文章。據張貽玖在《毛澤東讀史》中介紹,毛澤東在《新唐書》中馬周給唐太宗的奏摺旁批註道:「賈生《治安策》後第一奇文,宋人萬言書,如蘇軾之流所為者,紙上空談耳。」毛澤東對賈誼、馬周之文,喜就喜在一個樸實,「切中當時事理」。蘇軾那樣的文章,毛澤東不喜歡,原因就在「紙上空談」。1959年8月16日,毛澤東在《關於枚乘〈七發〉》一文中寫道:「後來『七』體繁興,沒有一篇好的。昭明文選所收曹植《七啟》,張協《七命》,作招隱之詞,跟屈(原)、宋(玉)、賈(誼)、枚(乘)唱反調,索然無味了。」那些作品之所以索然無味,都在於華而不實。毛澤東的文章既文采飛揚,又質樸無華,具有恆久的生命力。這也同他的詩詞一樣,吸取了《楚辭》的精華。提倡學、用《楚辭》毛澤東不僅自己愛讀、愛用《楚辭》,而且在黨內和朋友中提倡學《楚辭》、用《楚辭》。1951年7月7日,毛澤東邀請周世釗、蔣竹如到中南海划船。他對兩位老朋友說:「《楚辭》雖是古董,但都是歷史,有一讀的價值。」1958年張治中陪毛澤東在安徽視察工作時,毛澤東勸張治中讀《楚辭》,並說:「那是本好書,我介紹給你看看。」這年1月中旬,中央工作會議在廣西南寧召開。會議期間,毛澤東批示印發《離騷》給與會者。在1月16日的講話提綱中,他說學《楚辭》,要先學《離騷》。延安時期,毛澤東領導學習運動、同教條主義作鬥爭的內容之一是反對黨八股,以整頓文風。毛澤東鄙視那些裝腔作勢、脫離實際的文章,批評寫那樣文章的人是「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這裡高揚的是《楚辭》質樸而又有文採的文風。1958年1月21日,毛澤東在南寧會議的結論提綱中,用《離騷》中的詞句來說明文件寫作中的「概念」和「判斷」的問題。後來,毛澤東還批評不講修辭,寫出味同嚼蠟的文章的人是「靈台如花崗之岩,筆下如玄冰之凍」。這裡高揚的還是《楚辭》質樸而又有文採的文風。志揚屈原、賈誼屈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浪漫主義的詩人,更是第一位偉大的愛民愛國的詩人。「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是屈原之志的內心表白。司馬遷說屈原志潔行廉,「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毛澤東愛屈原、賈誼之文,更敬屈原、賈誼之志,重視發揚屈原、賈誼之志。毛澤東認為屈原、賈誼的精神兩千年來一直活在人民的心裡,是永遠不會死的,正如他對費德林所說的那樣,「我們就是他生命長存的見證人」。1921年端午節,毛澤東的好友易白沙跳海自殺。此前,易白沙隻身赴京刺殺北洋政府首腦沒有成功,然後南下面見孫中山,要求「組隊赴北方殺賊」未果。於是,他選在屈原投江的日子跳海自殺,以喚起民眾。毛澤東為易白沙寫了一副輓聯:「無用之人不死,有用之人憤死,我為民國前途哭;去年追悼楊公,今年追悼易公,其奈長沙後進何?」輓聯高揚了易白沙以屈原為榜樣的愛國精神,同時表明屈原精神早已融進毛澤東的血脈中。毛澤東喜愛《楚辭》,不僅因為《楚辭》既質樸又有文采,更因為《楚辭》有人民性,有憂國憂民、愛國愛民的志向和情懷。毛澤東在《關於枚乘〈七發〉》的批語中寫道:「騷體是有民主色彩的,屬於浪漫主義流派,對腐敗的統治者投以批判的匕首。屈原高居上游。宋玉、景差、賈誼、枚乘略遜一籌,然亦甚有可喜之處。」「有民主色彩」「批判的匕首」,這是毛澤東對屈原以及《楚辭》其他作者人民性精神的頌揚。1953年,世界和平理事會在莫斯科舉行世界和平大會,大會評出了四位世界文化名人,屈原名列其中。另三位是波蘭天文學家、日心說創始人哥白尼;義大利詩人、現代義大利語的奠基者、歐洲文藝復興時代的開拓性人物之一、《神曲》作者但丁;英國文藝復興時期偉大的劇作家、詩人,歐洲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文學的集大成者莎士比亞。這次評選世界文化名人,主要是從具有反抗精神、作出了開創性文化貢獻的世界級文化人這個角度評的。屈原被評為世界文化名人是當之無愧的。然而,能讓世界熟悉並認識屈原,這與毛澤東積極頌揚屈原精神也有著密切的關係。1949年12月,毛澤東去莫斯科途中向費德林介紹並讚揚了屈原。在世界和平大會上,正是費德林作了《屈原及其創作》的報告。這個報告直接影響了屈原被推舉為世界文化名人的結果。世界和平大會召開之前,又是在毛澤東的提議下,中國保衛世界和平委員會向大會贈送了一幅屈原的畫像。1953年端午節前後,北京舉辦了楚文物展覽,在這次展覽上首次展出了屈子祠和屈原墓的照片。以屈原為榜樣的賈誼的文章,不僅收入《楚辭》的《惜誓》《吊屈原賦》《服鳥賦》同《離騷》一樣「有民主色彩」,《治安策》和《過秦論》同樣「有民主色彩」,同樣受到毛澤東的頌揚。《治安策》又名《陳政事疏》,是賈誼為國為民長治久安提出的政治謀略。賈誼從秦朝歷史和設置諸侯的沿革,分析了諸侯叛亂的根源,並建議:「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雖然漢文帝並未及時公開採用《治安策》,但實際上漢文帝、漢景帝、漢武帝等是深受《治安策》影響的。毛澤東之所以多次頌揚《治安策》,就是因為《治安策》與那些無病呻吟的文章不同,它是一篇散發著革除時弊的愛國愛民之志的好文章。賈誼的另一篇文章《過秦論》,總結了取與守不同術的規律。賈誼說:「夫併兼者高詐力,安定者貴順權,此言取與守不同術也。秦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無)異也。」秦亡就亡在以暴力奪天下仍以暴力治天下,就亡在「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毛澤東雖讚賞秦始皇的貢獻,但贊成賈誼「攻守之勢異」「取與守不同術」的認識。毛澤東讀《舊唐書·朱敬則傳》,看到朱敬則上書武則天表達的與《過秦論》大抵相同的見解時,情不自禁地在旁邊批註道:「賈誼云: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薪火相傳,精神不朽。毛澤東詩惜屈原、賈誼,語評屈原、賈誼,文接屈原、賈誼,志揚屈原、賈誼,屈原、賈誼的精神在當代中國是深入人心的。(《環球視野globalview.cn》第655期,指責2014年第4期《黨史博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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