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詞人姜夔 古今都少有的情痴
布衣詞人姜夔 古今都少有的情痴2011年12月07日 11:44:00來源: 大連新聞網(轉自新華網)少年情事老來悲蕭德藻自號千岩老人,紹興二十一年進士。初任尤川縣丞,後為湖北參議,再調湖州烏程令。他好山水,好寫詩,淡泊功名,無意做官,宰相王淮曾推薦他出任太守,他稱病不就。老詩人特別喜歡姜夔的《揚州慢》,賞識他的才華,自稱寫了四十年的詩,才遇到姜夔這麼個奇才,於是要將侄女嫁給他。姜夔此時根本沒心情娶妻,事業未成,心中所戀的女子仍淪落風塵,但蕭德藻對自己實在太好,他忍心拒絕嗎?娶蕭氏,可以說盛情難卻。蕭氏是怎樣的女子?身世清白,家教良好,跟著姜夔受窮受累,是無疑的。只是不知道,姜夔是否愛她。想從姜夔現存的詞中找到蕭氏的身影,然而只是徒勞。結婚之後的姜夔不快樂,每年正月十五元宵節,都強烈思念著遠方的情人。元宵節,可是古代的情人節。「沒有情人的情人節」,他把女兒頂在頭上去看燈,觸目所及的是歡樂,排遣不去的是感傷,那時候,他還不算太老,分明覺得已經老了,在心底嘆息:少年情事老來悲。夜已深,「鼓聲漸遠遊人散」,他只好怏怏而回,「惆悵歸來有月知」,此時此地,無人能理解他內心的思念,唯有天上的月亮知曉。受不了相思的折磨,姜夔曾經多次去合肥會故人。有兩次,二人分別的時間都在正月,那時,梅花正艷。看到梅花,就想起了她,所以姜夔的詞里寫梅的比較多。「見梅枝,忽相思」,多少次在夢中憶起從前攜手出遊、蕩舟賞燈的快樂時光,他作詞,她唱曲,真如神仙眷侶,今夜在夢中再也找不到佳人,只好沉浸在無邊的憂傷之中,「寒侵被,尚未知」。想必她也過得不快樂吧?姜夔想像對方是「寶箏空,無雁飛」,無雁傳書,音訊不通,知音不再,再也無心撫琴,就讓那寶箏空著吧!「相思血,都沁綠筠枝」,那在枝上綻放的花朵,是梅花,也是凄艷如血的相思。大概在姜夔三十七歲這一年,他再次來到合肥,以為可以與故人再度相見,一訴相思之苦。石橋依舊,流水潺潺。柳樹還是那棵柳樹,院子也還是那間院子,可是人呢?姐妹倆已不知去向。「衛娘何在,宋玉歸來」,他自比宋玉,稱合肥女子為衛娘,「嫩約無憑,幽夢又杳」,他心裡很憂傷,衛娘啊,你為什麼要走?早年的期約,你難道忘了嗎,只留給我一場夢,讓我「淚灑單衣,今夕何夕恨未了」!怎麼能怪合肥女子呢?分手的時候,她不是妄想用裙帶系住他遠行的船,讓他早點回來嗎?他始終未能給她一個歸宿。遭遇高山流水般愛情和大多的文學天才一樣,姜夔少年不幸,幾歲時,母親去世,十多歲時,做過知縣的父親去世,家道很快衰敗,他只好寄居在姐姐家。之後,姜夔不斷地參加科考,又不斷地落第。二十歲時,他開始浪跡天涯,離開鄱陽時,他曾對哥哥發下狠話:「不為官,決不回鄱陽!」公元1176年,他路過揚州,感嘆家國衰敗,並自傷身世,寫出了千古吟唱的《揚州慢》:「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這句「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不知打動過多少飄零江湖的女子。合肥的那對姐妹花,怕是也唱過這首詞吧?姐妹倆都是音樂高手,姐姐愛彈琵琶,妹妹愛彈古箏。都喜歡姜夔,但姜夔喜歡的是姐姐。姐姐差不多如仙女一般完美,經常穿紅裙子(「香遠茜裙歸」),長相秀美(「蛾眉正奇絕」),腰肢如柳,髮髻如雲,聲音嬌美,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飾(「柳怯雲松,更何必,十分梳洗」)。而且她既擅文字,又擅女紅,還特別心疼人(「別後書辭,別時針線」)。姜夔回想和她見面的情景,那天,被女子美妙的音樂吸引,他手持羽扇,從門外走進來。姜夔長得什麼樣?有見過他的人說他「氣貌若不勝衣」、「望之若神仙中人」,是個秀氣文弱的美男子。女子從帘子後面抬起盈盈如水的秋眸,四目相對,一段情緣在剎那間定格。女子住在赤闌橋附近,這是一處朱門庭院。春天,門前柳樹依依,可以系馬,堂前燕子呢喃。姜夔經常去,連鸚鵡都能叫出他的名字了。冬天,夜色如水,兩人攜手賞梅,笛聲和梅香一起飛揚。一個精於吟詞作曲,一個能歌善曲,真正的「高山流水」似的愛情。但為什麼不娶那個女子呢?據夏承燾先生考證,女子是勾欄中人,也許原是大家閨秀,因戰亂流落風塵。女子的身份,以及姜夔自身條件的窘迫,都讓他似有難言之隱並且裹足不前。姜夔是個內斂的人,他既不能戰勝世俗,公然去娶一個妓女作妻,更怕提及後對她造成傷害,於是只好在詞里吞吞吐吐隱隱約約,難怪王國維先生嫌姜夔的詞「隔」,有霧裡看花之感。最重要的是,姜夔也不能保證娶了她,就能給她帶來幸福。除了滿腹的才華,姜夔什麼都沒有,沒房子沒錢,考試一再名落孫山,不混出個人樣,怎麼好意思娶心上人?愛一個人,卻不能給她帶來幸福,只好選擇離開。離開的時候,就像從前對哥哥發下狠話時一樣,姜夔對女子發下誓言:等我金榜題名,來娶你!姜夔要走了,合肥女子多麼心傷多麼痴情,情郎的船要開了,想挽住情郎的腳步,也顧不上什麼難為情了,「擬將裙帶系郎船」,哎,這個痴憨的女子,裙帶怎麼系得住那遠行的船呢!她只得淚眼迷離叮囑姜夔一遍又一遍:你要早早回來啊,免得我這朵紅梅沒有人憐愛(「第一是早早歸來,怕紅萼無人為主」)!離開了合肥女子,姜夔的心像是被掏空了。繼續漂泊,繼續科考,姜夔還是那麼不走運,還是那麼潦倒,直到遇到福建老詩人蕭德藻,日子才稍稍好過一點。當初不合種相思叔丈人蕭德藻待姜夔不薄,向他引薦了文壇名家楊萬里,楊萬里又介紹了范成大。范成大當時已經六十七八歲,退休在家。姜夔寫了《暗香》《疏影》兩首詠梅詞給范成大看。兩首詞的女主人公,就是合肥女子,詠梅花就是詠合肥女子,她愛穿紅裙,隱在梅花里,分不出哪是梅花,哪是佳人。范成大極愛梅花,讀完,把玩讚嘆不已,讓歌女習之,音色婉轉美妙,高興之極,就將一位侍女賞給了姜夔,侍女色藝雙絕,名叫小紅。姜夔擅長作詞譜曲,小紅歌而和之,實在是天作之合。范成大樂得成人之美。那是一個冬季,姜夔與小紅告別范成大,坐船回家,當船頭駛過垂虹橋時,天下起了大雪,姜夔執蕭輕吹,小紅低吟淺唱,有詩為證:自琢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小紅低唱我吹簫」,絕對和「紅袖添香夜讀書」有一拼,艷煞天下多少多情的才子!然而,這樣的好景註定不能長久。這裡不得不提到姜夔的經濟狀況和為人。年過不惑的姜夔,依然清貧如洗,生活的主要來源,一是靠朋友資助,二是靠自己賣字鬻文。南宋大將張俊的後人張鑒特別賞識他,十年來一直資助他的生活,與他情同骨肉。張鑒要出錢為他買官,他斷然拒絕。他的字寫得好,秦檜的孫子秦塤慕名來求字,許以金銀房產,他不屑一顧。大詩人陸遊來了,他樂呵呵寫字送給陸遊,秦塤大怒而去。日子過得緊巴巴,卻經常在家接待那些更窮的游食者,「家無立錐,而一飯未嘗無食客」,「座上無虛席,雖內無擔石,亦每飯必食數人」,「然食客如故,亦仍不廢嘯傲」,好一個慷慨講情義的書生!衣食難繼,生活捉襟見肘,姜夔不忍心看著小紅跟著受罪,於是讓小紅改嫁了。姜夔死時,連送葬的錢都沒有,虧得幾個好友湊了份子安葬他。其中一位好友嘆息不已:「所幸小紅改嫁了,否則,不知道哭得多傷心呢!」「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直到晚年,姜夔仍在苦苦思戀那個合肥女子,他的思戀如東流不盡的淝水,「不合種相思」,讓人想起倉央嘉措的詩:「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這不是後悔,而是憂傷至極的無可奈何。對於失意的文人來說,愛情往往是他抵禦冰涼現實與骯髒俗世的唯一手段,姜夔這一生,幸虧經歷了一段蕩氣迴腸的愛情,否則,他會更加覺得這個世界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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